秋草的尸身被打捞上来,安王一眼都不敢再看,扭头问管事的:“仪宾呢?”
管事的嗫嚅不敢回话,安王暴喝:“陆磐在哪?!”
他是见了明城最后一眼,可那时她已经被收殓妥当,面容也被洗干净重新上了妆。他……他不知道女儿竟死得这么惨。
可他还得为害死他女儿的凶手开脱。
杀妻变救妻,难怪明城不甘心啊!
管事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安王,小声回禀:“仪宾殿下说在府里睡不着,去……去烟仙馆了。”
杀妻第三日就去眠花宿柳,饶是安王为了拢住陆家权势包庇纵容陆磐,此刻也变了脸。他揪住管事的衣领,通红的双眼睚眦欲裂。
“去把他叫来。”
管事的被吓到了,一时忘了回话,立刻被安王一脚猛踹在地,“把他叫回来!”
“是!是——”管事的连滚带爬地逃走,安王在悲怒过后心气跟不上来,险些晕厥过去,被下人扶着正要回去歇息,又有人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
在另外一口井里也发现了死尸,还是两具!
“什么?!”安王在微凉夜风中打了个寒战,他惶然地环视四周,想要找出潜藏在暗处中的鬼魅。
找寻无果后,他又由惊惧转为愤怒,指着在场所有下人声嘶力竭地低吼:“你们这些刁奴想造反不成?!到底想干嘛?想干什么……说啊!”
此时管事的已经跑远,没人敢上前劝阻,一个个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只有辛和钰与凌初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落井下石地想,安王要是就此疯了,也算他的报应。
辛和钰也不敢真的把安王刺激到发疯,只好让人扶他回去歇下。他自己则带着凌初赶往另一口井。
他们得确认另外两人是怎么死的。安王有罪,跟这些无辜的下人何干?府里若是真出了个连杀数人的贼子,还是得揪出来的。
他们到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被捞了上来,一个是膳房的婆子,一个是和秋草住同一间房的丫鬟。这口井同样是下人用的偏僻角落,不同的是井边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她们身上也没有重伤,只有脸颊、手臂上有些挠痕。
凌初蹲在尸体旁边,眼神悲悯,“她们……是自己跳下井的。”
辛和钰讶然,“两人都是?”
“对。”凌初让辛和钰仔细看她们的指甲缝,里面没有太多砂石苔藓,反而塞满了泛白的皮肉。
“在井里时她们都还活着,所以本能下会抓挠扑腾,这才伤到对方。”
但指甲里只有皮肉没有砂石,说明她们克制着求生的本能,没有去攀爬井壁,只死死抓住彼此,以成全她们必死的决心。
她们不过是寻常下人,到底为了什么,能对自己狠得下这样的心?
这时,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见到溺死的两人,顿时泪如泉涌。
辛和钰让她来回话。丫鬟是伺候明城县主的香兰,和秋草与溺死蔚柳感情都不错,至于那个膳房的婆子她倒是不熟。
辛和钰问她:“除了县主之事,秋草和蔚柳最近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香兰摇头,“没有,且不说秋草如何,至少蔚柳……她明明都快出府嫁人了啊。她之前还开心地数着存了多少钱呢。她不可能想不开……”
辛和钰不置可否,让熟悉那婆子的人来回话,这婆子同样没什么烦心事。尤其她跟县主之死没有任何关系,实在没理由想不开。
从昨夜陆磐浴桶中出现血水算起,将将好一整天的时间里,三条人命两起诡案,府上的“冤魂”还挺性急。
辛和钰闷喟一声,捧起凌初的脸蛋,指腹轻轻搓了搓。
“要是实在害怕的话——”
“不怕了。”凌初摇头。她只是怕鬼,又不怕恶人。
秋草是被谁杀的,蔚柳和婆子又为何自尽,这些要盘问出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时。
时辰太晚,辛和钰不再空耗着,只想和凌初早点睡下。却在经过正院时,听到了安王的咆哮。
“要不是你姓陆,本王早就把你千刀万剐了!”
陆磐的驳斥也毫不退让,“你女儿偷人怪得了我?我陆家的男子还没有我这般窝囊的呢!”
凌初与辛和钰不约而同站住脚,堂而皇之地偷听。
安王这会儿倒是硬气,为明城辩驳道:“她是本王的女儿,就是可以任性妄为!不过在外有个男人,你就杀了她!你、你——”
下人们忙作一片,又是让人召府医又是打冷水来,估计是安王气晕了过去。门外,凌初与辛和钰刚要走,就差点被快步冲出来的陆磐撞个满怀。
陆磐喝了不少酒,酡红的脸上肿起了一个巴掌印,猩红的眼在看到辛和钰时更加目露凶光。他指着辛和钰醉醺醺地警告:“少管闲事。”
辛和钰还从来没被哪个平辈这般冒犯过,嘴上笑着,眼里却透着怒意。
“仪宾殿下早些休息,若是梦里见到县主,记得帮本官向她赔个不是。”
听到这话,陆磐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想要推开辛和钰,却在碰到他之前,被凌初先一手躲开,倒害得自己一个趔趄。
他觑了凌初一眼,被追来的下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开。凌初觉得晦气,冲陆磐的背影啐了一口,拉着辛和钰就走。
这一夜,安王显然是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请了黎城中最出名的几位道长,紧锣密鼓地安排,赶在大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开坛。
安王妃也终于露面了。她雍容的气度遮掩不住憔悴,一身华服套在身上仿佛沉重的枷锁,看向安王和陆磐的眼神满是恨意。
她的女儿,被至高无上的夫权和父权联手害死,她却不能为自己的骨肉伸冤,如今还得和他们一起,跪求她女儿的亡灵安息。
怎么安息?他们甚至连开坛都不愿意等到晚上,怕阴气重镇不住厉鬼?所以就要在大中午让她的明城受煎熬是吗?
安王不敢对上王妃的目光,催促着尽快完成法事。陆磐也终于清醒,和安王一道无比虔诚地在法坛前三叩九拜,用如此虚假的方式祈求逃脱罪责。
辛和钰跟凌初是外人,自不必参与,只用在旁边看着就好。
而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诡事竟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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