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院内,乘月逐渐走远。
书越筝却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她没办法确定那道监视能够精准到什么程度。重生后生出这种诡异的被窥探感,似乎正是从她准备调查巧娘一事开始的。那天巧娘凭空消失后,她在街巷里随口一句便引书府生出剧变。宁皓究竟是动用了怎样的力量,怎么会以这样快的速度改变书府的走向,她前世步步为营的努力,在这样的诡异外力下显得像个笑话。
而这所谓监视的规则又是如何运行的?难不成她平时沐浴更衣也会被监视吗?
就算是舞台上的折子戏,伶人沐浴也不会直接搬到台上的吧。
折子戏?
书越筝从前看过折子戏,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她甚至还买过几出折子戏单出本。她爱看戏,遇到喜欢的故事会反复揣摩观看,那时身为局外人的她明知结局,却还是会为戏中角色的言行举止生出各式各样的情绪。
而演好一出折子戏,戏中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要严格遵循剧本,那些折子戏伶人只要一上戏台立刻就会变成戏中人。
她如今经历的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将她放在了戏台上,只是与折子戏优伶们不同的是,她大抵不算一个听话的角色。书越筝想,倘若将前世种种视作一出折子戏,那么她究竟在这出戏中扮演什么角色?
书越筝心头倏尔泛起些许不可置信,如同被万千银针扎向心口般,灵魂都有几分震颤,但她的面色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漠。
书越筝,自幼被人视作替身,父母家人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历经坎坷复仇。后遇恩师,也因种种原因分道扬镳,唯一值得称颂的或许只有坚持燕地灭匈一事,但和谈生变,江山易主。而她造反未遂,惨死于友人之手,终此一生,惨淡寂寥,一无所有。
短短几句就能概括她的前半生,倘若前世当真是一出折子戏,她的死状如此惨烈,终此一生为别人做嫁衣,绝对不是造物主偏爱的主角。书越筝自嘲地嗤笑一声,总觉得自己这样的待遇大概会是反派。
这样的猜想一旦萌芽,便再也无法停下来,她顿住步子,眉头皱得死紧却又逐渐舒展开来。
日光倾泻而下,落在身上,有几分暖意涌上。
书越筝缓缓抬起手掌,看着掌心的纹理与指弯处常年劳作落下的薄茧,端详片刻,她忽而将手指紧紧攥起,指甲没入掌心,留下白色的掐痕,深深浅浅的痛意随之而来。
指尖没入手心时她会感觉到痛;阳光落在身上时她会感觉到温暖;失去家人挚爱时她会心碎甚至流泪;大获全胜军中庆贺时她会热血沸腾。
在岑澈对她说喜欢时,她也会生出雀跃之情。
她才不是什么反派。
即便那所谓的造物主为她安排了反派一般众叛亲离的必死命运,如今重来一次,她也绝对不认命。即便被监视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还呼吸,还在思考,她就一定能够找到破局之法。
书越筝喉间微微滚动,松开了手掌,抬眸扫视新竹院内各司其职的仆从小厮,最终收回视线,继续迈开了大步。
夜间,书越筝同书府众人一齐用过晚饭。书府一改常态,许是家主夫人二人都身负重伤仍未转醒,整个书府都笼罩着一股恹恹不乐的阴沉气氛,书方沁与书溯夏也未曾露面。
书越筝没吃多少就匆匆放筷赶回房中欲印证她的猜测。沐浴之时,或许正是她的可乘之机。
浴桶飘飘洒洒落了许多兰草,热气蒸腾下兰香氤氲,书越筝将靖德递给她的纸团握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浸入浴桶。
书越筝将纸团缓缓展开,只有短短几个字,那字迹像是匆忙之下写出的,字形潦草,细看甚至有几分诡异。
「是假的」
看到这三个字,书越筝竟然生出了几分诡异的释然感。
是假的。
她也生出过这种想法,巧娘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这个世界会不会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以某个主角为中心的虚幻世界,而她与她身边这些分享过喜怒哀乐和爱恨的人,都是为了给主角光环让路的路人甲。
或许当真有超出众人之外类似天道的东西在控制这个世界。
书越筝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下,等了半晌,面前并没有出现任何字迹。书越筝穿了件中衣,又将那张纸条堂而皇之地焚了。
身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出现字迹。
书越筝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行动究竟是没被窥探到,还是那天道不屑于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
总之,她还是有要做的事情。
书越筝又一次沉入浴桶,扬声唤了乘月的名字。
乘月匆匆推门而入,于屏风后见礼道:“姑娘怎么了?”
“乘月,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闻言,乘月款款而行走入屏风内。见到书越筝竟然穿了件中衣沉入浴桶,她不由得惊呼一声:“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样泡着多难受,一会儿被风吹了是要生病的。”说着还要上前动手将书越筝从浴桶里拉出来。
书越筝目光不疾不徐落在乘月身上,不肯放过她每个微不可察的细腻表情,她的模样并无异处,完全就是这个世界真真实实的人。
书越筝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片刻后,她就被乘月拉出了浴桶,她抬眸很轻地向房顶方向瞥了一眼,轻吸一口气。叫停了乘月欲给她更衣的动作,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乘月,我现在说的话,每个字你都要认真记住。”
一旁的烛火发出很轻的“噼啪”声,书越筝将声音压得很低,乘月的面色骤然一变,眉头蹙得死紧,却又缄默着未曾说出一句话。待书越筝交代完,只见乘月的神情缓缓变得格外认真,很轻地点头应是,目光里尽是肃穆。
书越筝向她微微颔首致谢道:“有劳你了。”
“姑娘不必客气。”
见关于谋划的事情交代结束也未曾生出任何变故,心头悬着的巨石骤然放下几分,书越筝放松了些,这才觉得那黏腻的衣物贴在身上着实难受。
“乘月,我换身衣裳,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书越筝抿着唇向乘月温声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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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乘月拉开门径直离开。听到房门轻阖,书越筝后知后觉深感疲惫,换了身爽利衣物,又连忙取了方巾将头发擦了擦,晾发时想给岑澈写封信同步自己的见闻推测,正要下笔,就听房门又一次叩响。
“姑娘,苏三姑娘来了。”
“什么?”
“苏三姑娘说请您赴亭中一叙,有话要对您说。”
“现在吗?”
“她已然在新竹院外的亭中侯着姑娘了。”
对于苏枝筱的深夜到访书越筝深觉疑惑,但思及秋日夜间风凉,苏枝筱本就病弱,若是因等她受了损伤……思及此处依旧急匆匆穿上外衫便推门而出。
月光皎然,夜风徐徐。
听见身后脚步,苏枝筱唇角带笑地回过头来,轻唤书越筝道:“阿筝姑娘。”
很久没有被这样称呼过,书越筝顿时僵在原地。本该觉得这样的称呼格外亲切,但是此言却是从苏枝筱嘴里说出来的,她不免有些胸闷。再转念一想,这个名字是谁告诉她的,书越筝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面前人。
而片刻后,书越筝却恍然大悟般眉目紧锁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怎么也有前世的……
“太久没被这样叫,有些不适应?”苏枝筱轻笑了起来,“上次南阁与姑娘匆匆一见,不知姑娘如今……”
苏枝筱顿了顿话音,又开口道,“不知姑娘如今是何身份,故而未敢贸然对姑娘坦诚相待。”
“这么说,苏姑娘此行是来与我坦诚相待的?”缓了片刻,竭力稳下心神的书越筝坐在亭中,执一方茶盏,为她添了杯热茶,“姑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吧。”
“你知道我与你师父曾有一世夫妻的缘分吧?”苏枝筱握起茶盏,小心翼翼瞥了眼僵住的书越筝,又温声开口道,“有人爱重你,我亦尊重姑娘。此行我必定要来,只因我不想让你误会,那不是真的。”
“他当年娶我,新婚之夜便向我躬身行礼,致歉开口道‘我知姑娘甚好,但我心有所念。无法与姑娘尽一个丈夫的本分,但此后岑府一切皆由姑娘处置,人前我也定会维护姑娘名节。只是夫妻之实,敦伦之乐,我无法予以姑娘,我守我心,若姑娘此后另有所爱,岑某也绝不强求。’”
“他如此坦率,我也不愿让我二人为难。我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多在意,左右是家中的联姻由不得我拒绝。听他一言,我本欲在城中开一家画坊,此时也正好有了契机。岑家有这个本钱足以支持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因而我二人成亲十年,他从未叫过我一句夫人。”苏枝筱抿唇笑了,“他不喜欢我,我也未曾喜欢过他,我二人成婚只是家族联姻的悲剧。但他尊重我,因而在岑府我却过得格外惬意自在。”
“我本不知道他心悦之人是谁,他不说我也没必要去探听。只是他素来自持冷静,某日却忽而喝得烂醉,席地而坐,靠在院中几人高的玉兰树下,眼圈发红一遍遍唤着一个姑娘的名字。”
苏枝筱话音微顿,轻抬眼睫,眸中带了几分释然轻笑。
“他唤的那个名字便是阿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