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远,书越筝收回掀开车帘的指节,方才岑澈冲她摆手的画面依旧在脑海不住浮现,她没忍住轻轻弯起唇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哼起了小调。
回到书府时,已然过了正午。
曲廊的紫藤花攀得愈高,斜斜遮去刺眼日光,层层交叠,自成一派。
晨起时书越筝回来换过衣服,那时乘月告诉她,并未有人发现她整夜未归。而她此刻再回新竹院,将将迈步而入时却见前来迎她的乘月神色不安地向她眨了眨眼,未曾出声只做着口型地提醒她:“姑娘,夫人来了。”
书越筝了然,轻拍小臂向她眨眨眼示意她安心:“没事,我去见夫人。”
乘月眼底忧虑轻了几分,向她施礼后便退了下去,新竹院的仆从小厮一一退下,院内只余母女二人。
距上次见靖德公主已经隔了些日子,那次书越筝请求她以权势使自己成为了岑澈的学生。今日再见她,虽说容颜依旧,精神的确是不如往日。一颦一笑间,偶有几分疲惫伤情之色透过眉梢眼角悄然流露。
靖德公主在院内正厅品茗,书越筝没办法从她面前偷摸去房中换身女子衣衫,她敛眉思索片刻,释然轻笑着上前几步,借着自己这幅男子模样上前向她秉手躬身行揖礼,并未行女子的肃拜之礼。
靖德公主放下手中茶盏,视线定定落在书越筝身上,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眸光里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情愫:“你穿这身很是合适。”
“多谢公主。”书越筝抿唇开口,斟酌思量片刻,书越筝还是无法忽略公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前世靖德公主死得那样仓促,依旧在临死之前留了支竹木紫豪笔,那是给她的。
“惟愿此后天地浩瀚,任君来去。”
这是她留给书越筝的最后一句话。
她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却丝毫没有因为她占了女儿的位置而迁怒于她。
书越筝喉间微微一滚,深吸一口气带了几分歉疚开口道:“公主节哀。”
闻言,麟昭公主手中动作倏尔一僵,眉目间有几分慌张转瞬即逝,她牵起书越筝的手,苍白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节不节哀的。”
“公主知道了吧,我并不是您的女儿。”见她神色逃避,书越筝却依旧字句铿锵地追着开口道,“从方才开始,您就不愿意再叫我‘漾儿’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您也不愿意将我视作女儿的替身,是因为您知道了女儿的死讯,想来找我确认?”
压抑在心口多年的不甘愤懑还有对无辜公主的歉疚,很多时候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前世初到蓟州,每每午夜梦回。她都在想,倘若能回到过去再见公主,定要向她道一声抱歉,可人死不能复生,这样的想法几乎变成了执念梦魇。思及此处,埋藏多年的情绪在此刻瞬间爆发,书越筝喃喃开口道:“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们将真正的书二姑娘葬在何处。”
谁知那边的靖德公主听到她如此坦诚,薄唇轻颤,眼底瞬间红了,她抓着书越筝的手指握得愈来愈紧,满腔哀意竞相翻涌,愁肠百转,最终也只是缓缓哑声道:“这怎么……”
“怎么能怪得了你呢?”她以手掩面轻咳几声,又道,“你不是也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吗?”
见到面前的靖德公主脱力坐下,书越筝咬咬牙忍下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屈膝蹲下,她微微回握那双布满褶皱与伤痕并不平整的修长手指,她最能理解面前妇人的心情。
于她而言,面前的少女是女儿却又不是女儿;正如于她而言,面前的妇人是母亲却又不是母亲。
她们都是这场无端灾祸里的受害者罢了。
“殿下,我会帮您找到书漾,我会把她还给你的。”书越筝喉间有热浪泛起,她又温声道,“若您需要我离开,我也不会生出怨言。”
“乖孩子,你又去得了何处呢?”靖德公主抬手轻轻抚上书越筝的额头,声音轻若蚊蚋,“若是漾儿在天有灵,她也不会愿意让你受此苦楚,留下来吧。”
“如今边境燕地不安,我的身体已至穷途末路,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靖德公主话音未落,便咳得停不下来。
见状,书越筝立刻起身替她顺着后背,靖德止了片刻,这才喃喃道:“我这一生只有两件事至关重要,一是匈奴未灭的燕地;二是体弱多病的漾儿。”
“如今生死不过一念间,我前半生所做的选择竟让我痛失漾儿,漾儿之死已然无法挽回。可燕地却是万万不能丢,汉人绝不能同匈奴人和解,若是和解,大虞早晚会被蚕食殆尽的。”说到这里,靖德将眸光投向书越筝,长舒一口气道,“我知道,对你提这样的请求太过不合时宜。但朝廷里太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若将将燕地交于那群人手中,两地和解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能否请你跟我回燕地,完成灭匈一事。”靖德的目光倏尔变得格外坚定,“我会保护你,不会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但若是我死了,你便要继承我的位置,向麟昭请旨封爵。那时候整个燕地,都由你一个人处理。”
“我会让燕地最老成的将领崇雎做你的老师,教你习武带兵,让你有傍身之力,绝不让你单单做一个做摆设。只是无论如何,绝不能同匈奴人和解。”
此话一出,书越筝也愣了半晌,没想到在前世她历经磨难与厮杀,甚至连夜匆忙逃窜换来的成果,如今想来依旧坎坷的一劫居然因为她方才微微动摇的一个念头就这样迎刃而解。
而前世的她也在不知不觉间与逝去的靖德公主想法相通,甚至由她亲手完成了靖德公主的遗志。
只是此时摆在面前的选择也仍有其代价,随靖德公主同回燕地,书越筝继承燕地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也就算得上直接向书一丘下了战书,书一丘二人对她的毒杀也只会早不会晚。一切早就不按前世发展,就算应下此诺,书越筝也无法推测书家这些人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地方杀她。
但她毫不畏惧。
遑论他们使出任何下作手段,她都绝对不会再害怕,她会随靖德公主回燕地,然后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只是在同赴燕地之前,她必须要尽快找到潜在风险郑知彦,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杀了他。纵使一切已经变了许多,可他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存在总归是隐患。
将纷乱思绪理清,书越筝回望靖德,应下她的话:“回公主,我愿意应下公主的邀约。”
靖德眼中此时已然溢满了对这个少女的赞赏,她放轻了声音道:“好。”
沉重的话题过后,靖德忽而看着书越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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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身清俊少年郎装扮,她摸了摸书越筝的发丝,道:“这身装扮倒还真有几分潇洒恣意的少年郎模样,今日我来时,乘月那小姑娘支支吾吾说不明白,你这是去寻岑澈了?”
书越筝怔了,拜师礼后三日开始授课是当时拜师后牧芝与岑澈商议定下来的,按理说明日她才该同牧芝一起去寻岑澈。只是先皇后一事牵扯甚广,她也是因为前世经历过这些,此时才能从容应对暗自探查。即便她此时将事情悉数告知靖德公主,她也拿不出任何强有力的佐证,甚至会被当成为了迎合她而编造的一套谎言,坦白这件事有些得不偿失。
“我……”思及此处,书越筝一改方才豁朗飒爽的模样,吞吞吐吐开口,“我今日……”
岂料那边靖德公主见她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自然而然将她这幅模样视作小女儿家被骤然点破心意的懊恼无措。
靖德公主轻笑起来:“喜欢岑澈?”
岑澈是近些年间世家的一股清流,为人坦荡,才华横溢。就算只看容貌,他也是算得上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单看二人性情,他确实配得上面前这聪慧果敢的姑娘。
只是大虞重礼,他二人既然已成为师徒,便无法轻易成为夫妻。思及此处,靖德又觉得有些遗憾。
听了这话书越筝更显讶异,虽说前世今生漫长又缓慢的两辈子。她喜欢的物什儿多到不胜枚举,喜欢剑、喜欢刀、喜欢上战场、喜欢大获全胜、喜欢喝庆功酒、喜欢同军中老将闲谈对阵,但在她心中能称得上喜欢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书方沁算一个,靖德算一个,崇鹂算一个……
剩下唯一出于男女之情而钟情的,便只有岑澈一人。
见她踌躇不言却微微泛起红意的耳根,靖德公主不愿再为难她,正要将此话掀过时,却见面前的少女眼里满是坦率真挚,她向她扬眉一笑。虽说耳尖红透,声音却是不卑不亢:“是啊,殿下,我喜欢岑澈。”
“我知道他是我的老师,可我既然确定心意就不会轻易更改。”书越筝抿着唇角,“大逆不道也好,欺师灭祖也罢。我对先生的心意是我的事,先生要如何对我是他的事,我能做的便只有守着我的心。”
靖德被她这番言论略感惊讶,她挑眉望向她,良久后才轻笑一声道:“怎得就那般痛彻心扉。喜欢这样珍贵的心意本就来之不易,若是喜欢了,强求又有什么所谓。”
香炉几许疏烟缓缓散去,燃尽的线香落至炉底。
“于是公主说‘绝不能同匈奴人和解’所以我就应下了公主的邀约,不出意外的话,月末我便要离开洛阳了,师父。”书越筝坐得板正,将昨日的话拣了些,向对面清香炉的岑澈温声道。
“你当真要去燕地?”岑澈燃起新香,这才转头看向书越筝,神色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师父放心,我会好好向崇将军习武的。”书越筝笑笑,“只是在此之前,我们恐怕得先解决先皇后一事,我已经寻了位女医,改日我们再去见见巧娘,看看能否问出些什么不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师父。”书越筝撑着侧脸,看着岑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件事比一切都重要。”
“何事?”岑澈听她此言,眸色凝重了些。
“若我走了,你可要记得时时想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