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澡像一条濒死到狼狈不堪的鱼。
她用力抓住男人布料昂贵的西裤一脚,嗓音沙哑、碎裂。
可换来的,却是力道奇大的一巴掌,火冒三丈的将人推开。
后脑勺撞在粗壮树干上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喉咙里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憋得心口一阵阵扭曲发胀。
“鱼澡,勾引不到我,从我这骗不到钱,就想用伤害鱼跃和一一来报复泄恨?”
“傅一一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子,你居然都能下得了这种狠手?”
佣人跟着管家忙成一团。
有的在叫急救车,有的联系家庭医生赶紧过来诊治。
却唯独伤得最重的鱼澡,被男人冷冽恐怖的眼神,紧紧缠绕。
“所以,傅时雍,哪怕你亲眼看到,哪怕证据确凿,你还是只肯相信鱼跃,对吗?”
奄奄一息,灵魂都在一寸一寸崩裂。
失望吗?
也许不是吧。
只是那种对过去十几年的感情,突然变得麻木的滋味,汹涌而来。
“鱼澡,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证据?亲眼看到?我看到的是,你把我的未婚妻从楼上推下来。”
“你还丧心病狂去殴打自己的亲生儿子!”
男人再怎么愤怒,语调都是矜贵沉稳的。
他小心翼翼把明显假装疼晕过去的鱼跃打横抱起,再温柔的低声哄弄,说,“别怕,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一次!”
——【小鱼儿,别怕,有我在,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有人敢,我就跟他拼了!】
诺言犹言在耳。
而陈芫说的没错。
当年会在警察局门口信誓旦旦许下诺言的少年。
三年前,就已经化成灰烬,随风而去了!
“先生,鱼澡……额,鱼澡小姐怎么办?她好像也伤得……”
“丢出去,别脏了我和鱼跃的家!”
“是!”
意识彻底模糊前。
鱼澡被血染透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扔出别墅。
一只手,却冷不丁的抓住一佣人的大腿,祈求,“替我把玩具送给一一,就说是妈妈送的,他……他一定会……会喜欢!”
“澡!”
彻底淹没于黑暗之中。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她跟还是一张稚嫩少年脸的傅时雍手牵手,两人站在风轻云淡的海边,心无芥蒂的依偎着。
“傅时雍。”
“嗯?”
“你会爱我多久?是一分钟?一个小时?还是一年?一辈子?”
久久没有回声。
等鱼澡再抬头去看身旁的爱人时。
碧海蓝天变得乌云盖顶。
青紫色的闪电雷霆万钧的裹住可怕的浪潮,将她卷入其中。
完全下意识想拉住傅时雍的手。
可掌心一空。
岸上。
男人正在鱼跃的面前单膝下跪,手中价值千万的钻戒,耀耀生辉。
而傅一一冰冷破碎的尸体,就躺在他们脚边,无人理睬,成了一坨喂鱼的垃圾!
“不!傅时雍,你可以不信我,但一一也是你的儿子,一一他……”
人慌乱无措的从病床上坐起。
一直陪在身边的陈芫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把手机上的热搜视频摁了暂停。
“澡,没事了!没事了!你在医院,你冷静一下,小心别把伤口给崩开了。”
“一一呢?我儿子呢?”
鱼澡脑子还是乱糟糟一团。
但身为母亲,她本能的想要先确保傅一一安然无恙。
不过。
一提到“傅一一”三个字,陈芫的脸色,就变得各种复杂和愤怒。
“澡,算了吧,三年前你做了一走了之的决定,那傅时雍和傅一一,也就跟你再无关系了。”
“那孩子,也只是短暂恢复记忆而已!”
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酝酿出这么一句话来。
同时,手有些急切的想把还显示着视频的手机退出微博后台,拿走。
谁料,胳膊一抖,手机掉在地上,触碰到了播放键。
——【这是什么破玩应儿?我是妈妈的好宝宝,才不会要妓女的礼物,真脏!】
——【没错,我生日那天,坏女人突然闯进来,就打我咬我,还想杀了我妈妈!】
——【哼!爸爸,我们一定要为妈妈报仇,要不是妈妈拼命保护我,我就被坏女人给弄死了!】
视频转载超三千万。
鱼跃面色惨白的靠坐在VIP病房的床上。
傅时雍呵护备至的吹凉昂贵难得的血燕粥,再一勺一勺喂给宝贝未婚妻。
傅一一在旁边的小床上。
他水旺旺的大眼睛,依旧是对“妈妈”万分之一万的信任跟孺慕。
“妈妈,不痛不痛,我和爸爸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未来傅夫人大度宽宏,柔和一笑。
她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丈夫,摇摇头,“时雍,你别听一一的,这孩子就是太爱我了,可说到底,姐姐跟我有血缘关系,我不想她难过。”
就简简单单一番话。
瞬间让网络上掀起一片狂潮。
人人都说,“未来傅夫人还能再善良一点吗?傅先生,您也算是因祸得福,能娶到这么一个小仙女,是您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连京北地方电视台都发出邀请,要将鱼跃列入今年的感动十佳人物之一。
相反的……
鱼澡出院。
准确来说,是因为住院押金交不起,被强行赶出来的。
她跟陈芫捡着地上四散的私人物品,可悲可笑。
“我哥冻结了我全部银行卡,车也收回去了。”
“因为我?”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两人身上的钱凑一凑,勉强够坐地铁回画廊的。
画廊外。
黑白色的横幅,贯穿整个门面。
——【丧心病狂的狐狸精,去死去死去死!】
——【连亲生儿子都能虐待,你TM还是个人吗?】
——【同人不同命!鱼澡,你这辈子活该嫉妒羡慕恨我们可爱完美的鱼大小姐!】
红油漆毁了一整个牌匾。
“洛尘”画廊,被硬生生改成了“贱货”画廊。
挽联和花圈,就连P好的遗照,都在香台烛火前摆放了一圈。
地上,烂菜叶子臭鸡蛋,散发着刺鼻的酸腐味。
苍蝇满天飞。
玻璃大门被砖头砸碎。
画廊展示的每一幅油画,都叫鱼跃的狂热粉丝,和道德卫士们“二次创作”。
AI换头的裸照,贴的到处都是。
就连用来展示画廊文化底蕴的液晶电视上。
也在循环播放女主被换成鱼澡的小电影!
“岂有此理!这帮人是法盲吗?蓄意破坏捣乱,是犯法的!”
陈芫气急败坏,报了警。
可警察也只是来看看,再冲着始终面容清冷的鱼澡呵呵。
“鱼小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您真应该好好学习一下。”
“当然,像你这种品行卑劣,一心向钱的拜金女,应该也不太能学会吧?”
最终,案件以证据不足,没能立案。
外加傅时雍的默许和隐形封杀。
入夜。
陈芫叼着半块三鲜伊面,拿着手机,求爷爷告奶奶。
“老刘,咱们在法国四年的友情,你不会……”
“抱歉,我的画以后只会委托鱼大小姐的画廊售卖,再见。”
“老张,我给你跪下行不行?洛尘刚开业,你就要单方面结束合同,我和澡澡都很难做的。”
“你们难做?我要是知道鱼澡那么恶心,我一开始就不会加盟洛尘,滚!以后别来打扰我。”
谩骂、羞辱,铺天盖地。
几乎全部合作的画家,都倒戈鱼跃。
“澡,要不然,你找一找杨大哥,毕竟他背后的家族……”
“京北杨家的确可以和傅时雍抗衡,但是,芫芫,我拿什么来报答?”
“……”
“身体吗?”
话落,安静的让人窒息。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咦?澡,好像是……陈老?”
另一边。
傅时雍从鱼跃的病房出来,却被一拿着病历档案的小护士毛手毛脚的撞了一下。
几十份要入档的病例,散了一地。
其中有一份,确诊亨廷顿舞蹈症,病人姓名。
“鱼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