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昒茸不明所以,顺着戴筝手指的方向向窗外望去,大巴正驶过郊区盘山公路,远处错落着灰蓝色坡顶的别墅群,蔷薇攀着铁艺围栏疯长。
李昒茸收回目光:“怎么了?”
“西山碧华琚呀,”戴筝压低声音靠近她耳朵,“听说陈爻家就住在这边。”
大概是看出李昒茸兴致缺缺,戴筝重新靠回椅背:“算了,他家有三层还是三十层,好像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后座同学也开始聊:“游诵也住这边吗?这么说来,他和陈爻是邻居啊!”
陈爻家世曝光以后,关于他的各种传闻便甚嚣尘上,不知从哪天开始,游诵这个名字也跟着被提及,好像有人发现,游诵虽然是混混,但来头并不小。
游诵?
李昒茸心一提,自从齐青生告诉她游诵是她外孙后,她总不自觉留意这个名字。
“陈爻家在这边,不过他从小学五六年级就开始住校,基本没怎么回来住过。而且这些少爷们谁真住别墅啊?他住市中心三百平的云端大平层,怎么住都比在这里舒服。”
回答他们问题的是隗倩忆,众所周知,隗倩忆是碧华琚货真价实的住户,从小被宠到大的富家女。
“哇——”同学们一片惊叹声。
“那游诵呢?”
隗倩忆压低声音:“他家在崇关大院。”
见那人不懂,隗倩忆解释:“崇关大院看起来是个老旧小区,但住的人大多当年单位分的福利房,属于有市无价的地儿,跟碧华琚这种暴发户聚集地完全不一样。”
因为隗倩忆家也在碧华琚,所以她可以自嘲这里是暴发户聚集地。
同学们都当乐子听,嘻嘻哈哈也没放心上。
戴筝在手机上打字:[陈爻是没来春游吗,要不然他们讨论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大]
李昒茸回:[估计吧,陈爻可能身体不舒服]
没想到这个时候,一道耳熟的女声响起:“隗倩忆,你这么说不太好吧?”
戴筝惊讶,朝李昒茸做口型:“郑、柔、枋?她不像是凑热闹的人啊?”
无人回答,郑柔枋开始输出:“别人的家庭住址怎么着也算个隐私,通过说这种消息来显示你们关系好,这不算把别人卖了吗?而且,用暴发户不管是形容自己还是形容别人,都不太妥当吧?”
郑柔枋的声音越来越大,半个车厢的人都能听到。
几秒后,只听隗倩忆流里流气吹了声口哨,沉重叹口气:“确实不该这么说,我道歉。”
想象中的修罗场场面没有发生,隗倩忆利落道歉,李昒茸闭着眼睛听八卦,无比怀念五分钟前,大家排排坐背词词的时候。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的时候,虾米就应该跑得越远越好,跟着凑热闹做什么呢?
隗倩忆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家是暴发户,他家不是,毕竟我家能暴发纯靠他家。”
隗倩忆探出身子往后看:“陈爻,你别装死了,就这么喜欢听两个女的为你扯头花吗?”
戴筝抓着李昒茸的手,晃来晃去:“老天爷,大瓜啊!”
这下,李昒茸也忍不住跟着转头。
倒不是因为什么修罗场,而是隗倩忆这句话太颠覆,她忍不住看一看,这个教室里除了自己,还有谁眼光这么毒,没被陈爻那层漂亮包装纸晃花眼。
只见陈爻坐在后排靠窗,身体像是不舒服,一直用校服盖着脸。
同学们这才发现陈爻和游诵都在车上,两人一个左歪装死,一个右歪酣睡。
陈爻直起身,掀开脸上的校服,手肘撞到旁边的游诵,蓝红校服滑落在地,游诵没有睁眼,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简直像条晒太阳的懒狗。
戴筝好久没见识到这种修罗场大场面了,夸张地“WOW”了一声。
李昒茸瞥了眼陈爻便移开目光,腹诽着,这人难道属蒲公英的吗?要么是耳听八方活体监控,要么但凡有人议论他,必能精准出现在现场。
李昒茸又默默告诉自己一遍,有人就是体质特殊概念神,她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躲远点。
陈爻无奈,眉宇间保持着往日的温润:“小姨,你别打趣我了。”
小!姨!
陈爻右半边脸泛着不自然的红,车子一个颠簸,他身子晃晃,手指下意识按住了太阳穴,眉头轻蹙的模样透着几分病态的脆弱。
隗倩忆撇撇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陈爻扶着座椅站起身,目光在车厢里搜寻到郑柔枋,眼神诚挚温和:“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隗倩忆是我家人,我们私下闹惯了,说话没轻没重,有些夸张。”
顿了顿,他又认真补充道:“不存在谁依附谁,只是两家都在新能源领域深耕,存在产业链上下游的天然协作,各自发挥优势罢了。”
郑柔枋呆愣,嗯嗯啊啊说不出话,脸颊飞上一片红。
身旁好友拽了拽她的衣角:“陈爻教养真好,班里那么多人议论他,他都没生气。幸好你刚才替他说话了,他肯定记你这份情。”
郑柔枋柔柔一笑:“换谁来我都会这么说的。”
好友:“知道你心好。”
郑柔枋心里门儿清,陈爻向来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今天破例现身,还不是因为校外有媒体蹲守,想拍“大少爷上学日常”的新闻素材?
她早就从做媒体工作的表哥那儿得了消息,刚才故意提高音量呛隗倩忆,就是为了在他面前卖个好。
当面说漂亮话谁不会?但这种“背后维护”的戏码分量才高。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
十八中的春游活动兼具公益性质,学校给每个人发了件荧光背心,大型黑色垃圾袋和捡拾工具,一个班负责一个山头。
任老师又将山头细化分配,由小组长带队,一个小组负责一片。
李昒茸是七组组长,虽然她日常班级存在感极其稀薄,却从小学起就莫名担任各种班级职务。
她自己也尽职尽责,无论多难管的问题学生,李昒茸都能镇得住他们,班主任察觉到这点之后,就会偷摸给她塞刺头。
所以她的组员堪称校园异闻录:排列组合恋爱的三角修罗场、头顶彩虹的杀马特战神、课堂长眠的电竞仙人,这些人围在她身边,表情越不耐,行为就越乖。
李昒茸收笔:“大家有问题吗?”
转校生小章举起手:“哪边是南啊?”
她是从南方转学来的,据说锦南那种水多的地方,道路都是乱拐的,不像崇北,横平竖直。
李昒茸指向远方:“你可以看太阳能板的角度,这种纬度下板子基本都是正南朝向的。”
小章狂点头:“好有道理!”
李昒茸压低声音:“路痴也没关系,现在手机都有指南针。”
小章一脸“我懂”的表情。
确认无误,众人四散开来。
李昒茸冲在最前面:“开始干活,gogogo!”
三角恋组急着去三角恋,电竞少年赶着开黑,各司其职,效率反而出奇的高。
不到半小时,七组就完成了任务。李昒茸“验收”完毕,收起鼓囊囊的垃圾袋:“没问题了,收工!”
李昒茸提着垃圾袋,戴筝抱着工具,两人一边吹风一边侃大山。
经过隔壁六组时,戴筝忍不住放慢脚步。
六组组长小莫是个唯唯诺诺的女生,组员们当着她的面嬉笑打闹,少年少女们满脸胶原蛋白,身披阳光你追我赶,像极了青春剧里的美好画面。
如果忽略所有垃圾袋都堆在小莫脚边的话。
“小莫,你动作好快呀!你怎么连我负责的区域都收拾好了?”同学A夸张地捂住嘴,“太感谢啦!回去请你喝奶茶。”
小莫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没、没事的。”
同学B横冲直撞,不小心撞翻了她脚边的垃圾袋。
“能不能去那边玩啊……”小莫的声音越来越小,弯腰去捡散落的垃圾。
同学C直接把饮料瓶抛给她:“接着!反正你爱干活嘛!”
小莫手忙脚乱接住,笑容僵在脸上:“好、好的,谢谢啊。”
戴筝翻白眼,愤愤不平:“一帮傻逼,就会欺负老实人。”
六组负责的区域和她的七组“接壤”,李昒茸看着这边满地的狼藉:“今天风大,肯定会有垃圾吹到我们这边,集合前还得去捡一下。”
李昒茸的目光倏然一停,远处的身影好像看着眼熟。
戴筝显然也看到了:“我去,那是郑柔枋和陈爻吗?”
李昒茸的第六感一向挺准,看到他们两的身影,右眼皮一跳。
不好,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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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组除了苦哈哈的组长小莫,唯二干活的只剩陈爻和郑柔枋。
一个包装袋挂在树杈上,郑柔枋轻咳两声,抬手擦擦并不存在的汗,声音软得像含了蜜:“陈爻,你身体……”
她止住话头,像是怕冒犯到他一样:“我来帮你吧。”
陈爻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将所有疏离的凉意压在眼下:“你方便吗?”
“没问题的。”
郑柔枋踮脚去够树枝,阳光透过叶隙刺得她眼睛发酸。
跳了好几次她才意识到,陈爻压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那双桃花眼无波无澜,看着她各种笨拙。
委屈瞬间涌上鼻尖。他难道看不见她一个人多吃力吗?
郑柔枋累得满头大汗,一个人焦灼了好久才把树杈上的垃圾袋够下来。
偏偏她还顾及着形象,仍旧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得体。
陈爻俯身拾起,日光掠过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温柔的阴影:“谢谢。”
郑柔枋原本觉得陈爻不如大巴车上对她热情,此刻见他神色毫无破绽,悄悄松口气,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她捋捋头发:“没事,你有什么不方便做的,我帮你做就好。”
陈爻发出一记笑音,末了才说:“太谢谢你了。”
郑柔枋心有些飞,忍不住说道:“六组其他人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把活儿全推给组长一个人?”
她说着偷瞄陈爻,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听,目光飘向隔壁七组,七组那帮人早就结束了战斗,看样子活干得又快又好。
郑柔枋咬唇,将话锋转得更隐蔽:“还是七组好。李昒茸好有本事,什么样的人都能被她‘驯服’得服服帖帖,我就没那样厉害的手段。”
陈爻总算收回视线,正儿八经看了郑柔枋一眼,哈哈笑起来,全然没有往日谦和的感觉,反倒透着几分锐利:“你可真‘有意思’啊。”
说完他纵身一跳,单手抓住树枝,借力摆动,轻松摘下了挂在最高处的塑料纸。
落地时连晃都未晃一下,随手将塑料纸抛进垃圾桶,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郑柔枋被他的动作迷了眼,半晌才回过神,反复咀嚼着那句“有意思”。
有意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越想脸越红,连耳垂都烧了起来。
陈爻将自己这片区域的垃圾捡拾完毕,还装模作样摆姿势半天,留给远处偷拍的媒体足够的发挥空间,连近景中景远景的构图都考虑进去。
注意到郑柔枋这只自作多情的花孔雀又跟了过来,他拧着眉头,掏出手机,低声联系柯木公关部:“赶紧把这些媒体赶走。”
郑柔枋还未开口,脸上红晕娇羞,陈爻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将手中沉甸甸的垃圾袋递过去:“麻烦提去回收点,谢谢你大好人。”
郑柔枋的话语梗在喉间,被他一句话架着下不来台:“没事,我就说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
陈爻:“嗯嗯大好人。”
陈爻没走两步,一个穿着橙色冲锋衣的小孩抹着眼泪跑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我爷爷摔到那边的水沟里了,你能帮帮我吗?”
小手指向废弃苗圃的方向。
陈爻没多犹豫,立刻跟着小孩跑去。
听到小孩的哭腔,郑柔枋终于松了口气,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垃圾袋,灼热又隐秘的兴奋直冲大脑。
表哥的动作果然迅速!
自从确认陈爻会参加北山的春游,她就和表哥策划了这场“美救英雄”。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就必须假戏真做。
她让表哥提前在陡坡洒了泥浆,确保老人会真的滑倒,再叫小孩去求陈爻,将他引到偏僻的地方。
要知道,北山的太阳能电场可是柯木的手笔。虽然公司给村民提供了补偿,但仍有部分人因土地被征用,对柯木集团恨之入骨。
表哥故意将陈爻这个柯木大少爷的行踪透露给这些村民,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出口恶气的机会!
她会在陈爻被围困的狼狈时刻准时登场,措辞都想好了,她还打算不大不小受一次伤!
不下血本怎能套住狼?
陈爻这匹孤高头狼,她非要撬开他的牙关,成为烙在他心口最滚烫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