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妈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终于接受了自己今天搭出去三万多块钱，还不能退款的事实。
三人都不待见樊妈，因此也没有刻意停下来等她。
等樊妈气喘吁吁追上来后，一屁股坐进车里时，开口就想骂樊胜美。
不料，一瓶温热的牛奶突然抵在她的脸上，耳边响起樊胜美温柔的声音。
“妈，车外面冷，冻坏了吧，喝点热牛奶缓缓，等杨姐送我们回家。”
樊妈也不知怎地，刚才感觉自己快被天气冻硬的心，突然就融化了。
她伸手接过牛奶，吨吨吨三口喝完。
喝完还咂了咂嘴，寻思着这贵的牛奶确实味道不一样。
但即便如此，樊妈还是余怒未消，如果不是樊胜美这死丫头，她哪里会出这么大的血？还差点被死对头看笑话了。
就在这时，开车的死对头突然有些艳羡地开口道。
“翠心，你丫头可心疼你了，刚才着急忙慌上我车，就怕牛奶在外面冻凉了，你命可真好，不像我家里那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让我一个人出来买年货。”
“他还美其名曰说不会开车，那他总能帮我提点东西吧，说白了就是心里没我这个妈，儿子真的是养不熟。”
跟樊妈不对付的是小区里的杨姨，她家境优越，哪怕上了年纪依然保养得宜，往广场舞上一站，那就是全场老头老太的焦点。
在杨姨没搬来之前，樊妈是小区广场舞的领队，杨姨来了之后她就被迫成了副队。
樊妈打心底里不喜欢杨姨，所以排练广场舞时处处和她作对。
偶尔扫到杨姨那雪白的皮肤，没有皱纹细嫩的双手时，她心里既自卑又妒忌。
可樊妈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看上去人生赢家的杨姨，居然会说自己命好。
樊妈虽然心里还没想明白，但嘴上已经先一步开口。
“那当然，我好不容易培养长大的女儿，她当然心疼我，要不我怎么舍得给她买三万多的年货呢？三万多那是什么概念啊，都能买几平方的房子了，一天就造出去了。”
想到这三万多块钱，樊妈还是肉疼不已。
樊胜美听到这话，依旧噙着温柔的笑意，没有反驳。
既然行为上已经占到了便宜，那就没必要再在嘴上逞能。
杨姨浑不在意道，“要是我有这么好看会心疼我的女儿，别说三万块钱，三十万块钱我都给她花，女儿就是要富养的。”
樊妈干笑回应，“那也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杨姨和樊妈的聊天便顺理成章，越来越投机，有子女做切入点，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之前的不愉快仿佛从未发生。
樊妈下车时，脸上还残留着满足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她发现，原来对女儿好，并不会受到旁人的指点和歧视，反而会收到别人的羡慕和认可。
原来不止他们家里如此，而是大部分家庭里的儿子，都不会比女儿更心疼母亲。
樊妈看了眼礼貌和杨姨道谢的樊胜美，还有杨姨眼底怎么也克制不住的喜爱之情。
她恍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儿真的很优秀，也很讨人喜欢。
回到电梯里面，苏云渊提着大包小包，樊妈的手里还捏着那张半透明的小票。
她嗫嚅发声，“小美，你是不是……”
樊胜美瞥了她一眼，“之前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
樊妈看着樊胜美的态度，也明白了她刚才是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一时间有些失落。
心中也有些后悔，如果小时候，她对樊胜美好一点，会不会现在她们的关系也不会变成这样？
樊胜美看着樊妈的表情，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樊妈现在在想什么，仿佛她的心思在自己面前完全透明。
父母长辈会反思自己的错误吗？
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
无论子女是否成年，是否经济独立，因为血脉亲缘，他们天然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
所以，如果想让父母长辈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行动，就必须先斩断他们的掌控欲，以及抹除他们在这段天然不对等的关系里的权威性。
先当回陌生人，再成为母女。
而现在，樊妈的后悔，是建立在她有出息，且她能令樊妈在同龄人之间长面子的基础之上。
如果她樊胜美还是那个在上海挣扎的普通白领，樊妈大概率还是会从她的婚恋价值上入手，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不会有半点心疼。
所以同理，无论她现在对樊妈做什么，她也不会有半点心疼。
樊胜美清醒地算计着人性，她在做一个大胆的尝试，钱能压迫高傲的父母暂时弯腰，可是只有钱无法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扮演合格的父母。
所以，钱只是辅助，她要做的是攻心。
樊胜美操作着手机，给备注为杨红花的女人汇去一笔款。
“刚才配合得很好，再接再厉。”
回到家里后，樊胜美无所事事，樊妈和嫂子进厨房收拾备菜，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苏云渊则充当人形靠枕，让樊胜美能在沙发上卧得更舒服。
除此之外，还有雷雷时不时给她捶捶背，按按脚，只为了要回电视的遥控权，他想看喜羊羊。
樊爸从卧室出来后，就看见樊胜美这堪比太后的做派，十分不爽，但这不是他出来的主要原因。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保健品和各种昂贵的海鲜，黑着脸就冲进了厨房。
“尤翠心，你是不是疯了？出去买个菜，花了三万多块钱，还有那桌上的鲍鱼海鲜，还有什么保健品，那是你这种乡下婆子配吃的吗？赶紧跟我退了去！”
樊妈被吓了一跳，菜刀切到手指，鲜血如泉涌。
樊大嫂听到这个费用，暗道不妙，立马洗手离开厨房，远离战场。
樊妈忍着疼，按住伤口先止血，她试图解释。
“女婿第一次回家过年，还有小美好不容易回来，而且……”
樊爸不耐地拧眉，“女人就是败家，儿子每个月在外面累死累活见不到人影，就寄回来这点钱，你一天花三万多，是想以后喝西北风吗？”
“还有外面那俩算什么女儿女婿，大过年回来空着手，在家里耍威风，这种孽障玩意，炒两个青菜给他们吃就不错了。”
“你不退，就把小票给我，我自己去退！还好当时留的是我的银行卡，否则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败家！”
樊妈颤颤巍巍给出小票，樊爸看着那一万多的保健品彻底炸了。
“一万多？！你当时嫁进来彩礼才五十块钱，现在年老了胃口大了，一万多的保健品你也敢吃，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自私老太婆，我……我打死你！”
樊胜美听到争吵，和苏云渊一起进厨房时，就看到樊妈下意识抱头，手上的伤口流出鲜血，沾到了脸上。
她害怕地闭上眼，嘴里还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那些保健品是给你买的！”
闻言，樊爸的巴掌停顿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