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长春宫外寂静得可怕。
这座先帝时也曾繁华过的宫苑,宫墙如今斑驳,朱红的宫门常年紧闭。
门前两盏有些褪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宛如鬼魅起舞。
"叩门。"齐锦初端坐在轿撵上,声音清冷。
夜枭上前,不轻不重地叩响了宫门上的铜环。
叩叩!叩叩!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惊起了远处树上的几只寒鸦。
齐锦初不着急,夜枭身为天榜杀手,本就耐心极好,不急不缓地慢慢叩着宫门。
叩叩!叩叩......
许久,宫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小太监探出头来:"谁啊?这么晚了......"
他的话在看见门外一大群人时戛然而止,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昭阳公主的仪仗赫然停在宫门外,左右侍卫持刀而立,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公、公主殿下......"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齐锦初并不看他,径自下了轿撵,裙裾垂地,一步步走向宫门,淡淡说道:"本宫要见太妃娘娘。"
"可是、可是太妃娘娘已经歇下了......"小太监颤声回道。
"歇下了?"齐锦初轻笑一声,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声音比夜风还冷,"那正好,本宫亲自去请太妃娘娘起来。"
她话音刚落,夜枭已经带人推开宫门,侍卫们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整个长春宫的前院。
原本寂静的宫苑顿时灯火通明,杂乱的脚步声,侍卫的呵斥声,宫女太监惊慌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
"放肆!"一个威严的女声从正殿方向传来。
齐锦初抬眼望去,只见陈太妃披着一件暗紫绣金色祥云纹的外袍,在一众嬷嬷宫女的簇拥下站在殿门前。
她满头银丝一丝不苟地挽成髻,脸上虽有不少皱纹,却依然能看出昔日的风韵。
此刻她面带怒容,目光如刀般射向齐锦初。
"昭阳公主,深夜擅闯太妃娘娘寝宫,这就是皇后教你的规矩?"陈太妃冷冷道,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训斥。
“深夜惊扰太妃娘娘休息,实在是事出有因。”齐锦初不慌不忙地屈膝,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唇角却带着几分讥诮,"只是不知太妃娘娘睡得可还安稳?梦里可曾见过那些因你而死的冤魂?"
陈太妃脸色骤变,握着佛珠的手指猛地收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齐锦初轻笑一声,拍了拍手。
夜枭一使眼色,立即有侍卫押着那两个被俘的人上前,将他们重重扔在院中的青石板上。
夜枭手中还有搜到的梦罗藤粉末和密信。
"这两个人,太妃娘娘应该不陌生吧?"齐锦初踱步到那两人面前,娇脆的嗓音地在静夜中回荡,"这些梦罗藤粉末,还有这些往来密信,需要昭阳一一念给你听吗?"
陈太妃的脸色在宫灯映照下变得惨白,但她仍强自镇定:"荒谬!哀家久居深宫,与外界从无往来,怎会认识这些下人?公主若是想要诬陷哀家,也请找个像样的理由!"
"哦?不认识?"齐锦初从夜枭手中接过一封信,缓缓展开,"那这封信上写的''姑母大人亲启'',又是称呼的谁?信中提到的''江南旧事'',又是指的什么?需要昭阳请江南道的官员去查一查二十年前的漕运案吗?"
陈太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她死死盯着齐锦初,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惧。
“还有这来自江南的梦罗藤,正是蕴养''千丝劫''的必要药材,太妃娘娘应该也不陌生吧?”齐锦初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昭阳听说,太妃娘娘的家乡,恰好是梦罗藤的产地呢。"
“去年腊月,太妃娘娘''病愈''后开始向各宫娘娘们赠送手抄佛经。”她走到陈太妃面前,直视着对方已经开始躲闪的眼睛:"太妃娘娘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何这些经书的墨香中,会含有梦罗藤粉?"
"你、你血口喷人!"陈太妃厉声道,但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试便知。"齐锦初向后招了招手。
墨白缓步上前,手中托着一个透明玉盒,玉盒中一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通体金色的小虫正在缓缓蠕动。
"此为''真言蛊'',若是清白之人,它不会有任何反应。"墨白的声音平静无波,"但若曾接触过梦罗藤或千丝劫,它便会发出荧光。"
齐锦初唇角勾起,道:“太妃娘娘,可敢一试?”
陈太妃看着那只小虫,脸色惨白如纸,连连后退:"不、不,你们这是妖术,是诬陷!"
齐锦初冷笑:"太妃娘娘勾结南疆蛊师,对一国之母下毒手,如今反倒说我们用的是妖术?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突然提高声音:"陈太妃,你为何要毒害皇后?为何要勾结南疆?"
“还不从实招来!”
在齐锦初的厉声质问和真言蛊的威慑下,陈太妃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哈哈哈!”她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凄厉而又悲怆,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陈太妃止住笑声,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恨意,"因为我恨!"
“我恨这个吃人的皇宫,恨那些夺走我一切的人!”
她猛地指向皇宫的方向:"沈清漪她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做皇后,享尽荣宠,儿女双全?"
“我陈家满门忠烈,却落得个满门抄斩,家破人亡的下场!我的父亲,我的兄长,他们为大齐付出了多少?”
“结果呢?一场莫须有的漕运案,就让陈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我也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啊!”陈太妃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嘶哑:"就因为陈家失势,先帝就将我弃如敝履!"
“这二十年来,我在这个冷宫一样的长春宫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沈清漪呢?她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