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定国公府的月华院传来几声沉闷的咳嗽。
江夫人由丫鬟服侍了穿戴,喝了半碗治咳疾的汤药,一面吩咐小厮备好马车准备出门,一面让夏荷去喊孙妈妈过来。
“夫人要去姜家?”
初春的清晨还有些寒意,孙妈妈双手笼在袖中,进了正房只觉暖意扑面,便就着屋里还冒着热气的炭盆烤了烤手。
江夫人体寒怕冷还有咳嗽的毛病,屋里的碳火还没撤,其他院里早已不用了。
“昨日下了拜帖,姜家夫人罗氏午后便送了回帖,邀我今日去做客,姜家与国公府离得远,我们早些去。”
江夫人披了件厚实的白狐岑,临出门时夏荷又抱上了暖手炉,孙妈妈则抱着首饰匣子跟在她身侧,与她一道登上了去姜府的马车。
京都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有住坊,定国公府座落于靠近皇宫的安定坊,此处地价寸土寸金还是其次,因是皇亲国戚、朝廷高官等府邸的云集之处,在京都的位置堪称尊贵。
而对于那些俸禄不高的京官,多选择在距离稍远房价便宜的的东边或西边置院安家。
姜家的宅院便座落于东边住坊的多福胡同。
国公府的马车七绕八拐经过了几道长街,一个多时辰后,总算在多福胡同外停了下来。
颠簸了一路,江夫人体力有些不支,脸色煞白不已,噙了一块紫姜提神,精神方好转了些。
下了马车进了胡同,到了姜宅的院门外,孙妈妈却有些吃惊。
姜家老爷姜鸿在太常寺任一七品典薄,她原以为,七品京官俸禄不高,住的宅子顶多是个两进的院子,没成想,这多福胡同竟只有他一家独门独户,从外面看竟有不小的规模!
孙妈妈不断打量着姜宅的大门,江夫人却无暇注意这些,今日她登门造访是为了见一见姜家长女与姜家议亲,只是不知这次儿子的婚事能否顺利,一路上,她的心七上八下未曾安稳片刻。
刚叩响大门,姜鸿的夫人罗氏便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
“哎呀呀,江夫人,一早就盼着您来呢,您快请进。”
昨日接了定国公府下的帖子,罗氏既惊又喜,还有些疑惑。
丈夫一个七品小官籍籍无名,别说与定国公府攀上过什么关系了,连定国公府的大门是朝哪开的都不知道,她也只是往年在一次赏花宴上听人说起定国公府那学识过人却克妻的眼瞎嫡长孙,才知晓了京中有这么一家高门贵地的存在。
只是不知贵人突然到姜家来,到底有何贵干。
罗氏迎着江夫人往花厅走,孙妈妈跟在后面左右张望,不由瞪大眼珠子,暗暗啧了几声。
她粗略看去,这姜家的宅子前后竟足足有五进,东西还有跨院,就算东坊的地价便宜些,这么大的一座院子也得值不少银子,虽与尊贵二字挨不上边,却毋庸置疑称得上富了。
“夫人一路累了吧,先坐下歇歇喝口茶。”
罗氏笑着招呼,寒暄几句后,江夫人落座喝了几口茶,对她道:“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公爹忽然想起咱们两家还是远房亲戚,只是他老人家公务繁忙,在府里的日子少,没怎么说起过这事。也怪我糊涂没问,忘了打发人来多走动。”
罗氏抿着茶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得将茶盏放回桌上。
这么些年过去了,若非这位定国公府的夫人提及,她竟早已忘了个干净—姜家与定国公府其实没什么亲戚往来,倒是那苏氏还活着时,她的娘家苏家与定国公府有点亲戚关系,逢年过节时,定国公府会打发人来送节礼。
不过自打那苏氏十多年前死了后,两家早就没什么来往了。
能与国公府攀上关系,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虽是苏氏死了,但江夫人亲自登门,这门亲戚说不定还有续上的可能。
罗氏忙笑道:“可不是呢,先前老太太还同我提起过去国公府探望小姐太太们,不过我没什么见识,怕去了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这不就盼着夫人能来姜府做客,谁想竟让我给盼着了。”
初次相见,说的都是场面人情话,两家不来往的原因江夫人也问了个清楚,当年公爹与姜家有来往是念着与姜大人的发妻苏氏娘家的情分,苏氏去世后,国公府与姜家的情分便淡了,若非公爹那日突然来信命她去求娶姜家的长女给晋远当媳妇,她根本不知道两家原来的这段过往。
江夫人看了看花厅里,只见一个长脸嬷嬷站在罗氏身边,另有几个垂手立在不远处服侍的丫鬟,除了这几个,不见姜家的女儿们。
江夫人捂唇轻咳了几声,看向罗氏微笑道:“怎么不见孩子们?女孩们都多大了,可定亲了?”
罗氏闻言愣了一瞬细眉惊喜地挑起,眉梢眼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难怪江夫人来姜家,竟是为了亲事来的!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别说是嫁给国公府的嫡孙们了,就算是个庶出的,那也能过上一辈子吃香喝辣的富贵日子,再者,攀上了这门亲,便有了倚靠的大树,以后儿子的前程丈夫的仕途都有了助力,以后姜家还不得步步高升,飞黄腾达!
罗氏与高嬷嬷笑着对视一眼,高嬷嬷眼中亦是喜色难掩,忙不迭去后院叫了二小姐过来。
二小姐姜忆薇今年十六岁,还没定亲,肤色白皙,生了一双肖似罗氏的丹凤眼。
江夫人拉着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容貌清秀,举止大方,温柔亲和,是个知书识礼的闺秀,不是那种凶悍泼辣的姑娘,心中十分满意的同时,又心酸地叹了口气。
她的长子贺晋远,自小聪颖无比学识过人,十八岁便高中了状元,说一句天之骄子前途无量一点儿也不为过,可授官赴任前夕突然出了意外双目失明。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突然飞来这么一桩祸事,她的天简直塌了,眼泪也几乎流干。
日子一天天熬过去,儿子的眼睛多方医治无法复明,她也不再抱有奢望。
近几年,她的身子越发不好,只希望儿子早日娶妻进门,余生有妻子相伴照顾,她也就放心了。
可谁料坏事接踵而至。
儿子自小定下的未婚妻是门当户对的王府嫡女昭华郡主,他双目失明之后,郡主竟也突然生病早逝。
自那以后,坊间便隐隐有儿子“克妻”的名声传出。
一开始她是不信这些的,觉得这不过是赶巧罢了,可一年后,她再为儿子定下一桩亲事后,成亲当天又出了意外,那未婚妻也没了!
两桩婚事中未婚妻都殒命身亡,自那以后,儿子“克妻”的名声愈来愈响,他知晓自己命格强硬克妻后,再无意娶妻。
儿子不想娶妻,她这个当娘的怎么愿意?可劝也劝了,哭也哭了,儿子根本不为所动。
若不是前些日子公爹写信训斥了她一顿,嫌她这个儿媳没给儿子娶妻,还立逼着她不许找媒人,也不必按照“纳采、问名、纳吉”的繁琐流程,立刻亲自到姜家来提亲,她今日也不会坐在姜家的花厅里。
不过,眼下看着这姜家姑娘,她心中满意,却也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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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如今这等情形,她挑选儿媳,已不拘门第,也不拘相貌,只要姑娘温柔体贴,愿意照顾儿子一生,她也就满意了。
可这姜家姑娘头上钗环繁复贵重,身上的衣裙也都是时下最兴的样式,显然在家是极得疼爱的,这样受宠的姑娘,罗氏愿意让她嫁一个眼瞎的夫婿吗?
也许这话问出口,十有八九会遭到罗夫人的拒绝。
江夫人左右为难坐立不安,额角隐隐沁出一层薄汗,既怕定下亲事儿子却不想娶妻,又怕亲事定不下来遭到公爹训斥。
当着姑娘的面,自然是不能直接问这些话的,等姜忆薇离开后,江夫人深吸几口气定定神,硬着头皮向罗氏说明了来意。
“罗夫人,我那长子十八岁那年出了意外瞎了眼睛,现在二十二岁了还未定亲,我看薇姐儿是个知书懂礼的好姑娘,不知罗夫人是否愿意将薇姐儿嫁到国公府,许给我做儿媳?”
早在听到“瞎了眼睛”时,罗氏已经微微抿直了唇,待江夫人嘴里的话说完,罗氏眉心一跳,悄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心肝宝贝一样养大的姑娘,怎舍得将她嫁给个瞎子?
况且江夫人的长子还有克妻的名声,把女儿嫁给他,不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就算有命嫁过去,也不知道多久便被克死了!
罗氏眉头皱起正想开口拒绝,忽觉高嬷嬷扯了一把她的袖子。
“夫人别忘了,还有大小姐呢。”她压低声音提醒道。
罗氏一听,喜出望外地扬起眉梢——她怎么忘了,老家还有个长女!
“承蒙夫人厚爱,这是薇姐儿的福气,只是不巧,我家老爷说过长幼有序,薇姐儿前头还有个姐姐,现如今还没定亲,只有先定下她的亲事,才能轮到操持薇姐儿的亲事。”说这话时,罗氏暗暗打量着江夫人的神色。
江夫人闻言不由一愣,方才见过那姑娘,她还以为是姜家的长女——公爹可是下过严令,要她给晋远定下姜家的长女!
“那怎不把大姑娘请出来,让我看看?”
罗氏笑道:“我那长女现如今在老家呢,她可是个孝顺又懂事的孩子,比薇姐儿差不了多少。”
江夫人纳罕,不知该定亲的姑娘为何会住在老家,其中原因罗氏不提,因担心江夫人见了长女那副做派会收回亲事,只笑着道:“我家老爷叮嘱我,今年让我给长女操持好婚事,我正发愁这事呢,您就上门了,要不说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别说是我,就是我们家老爷和老太太也一定是极满意的。今日,长女的婚事我就做主了,若是夫人满意,就留下下定的信物,定下我们家这大姑娘。”
江夫人犹豫几番,没见过姜家长女,她终是觉得不放心,但公爹下的命令她也不敢忤逆。
纠结再三,招呼孙妈妈将一个匣子拿来,内有一双玉璧,一对翠绿通透的碧玉镯,还有一只金刻的大雁,栩栩如生,几乎像真得一样,一看便是贵重的东西。
留下这些下定的东西,长子便算是与姜家长女定下了亲事。
江夫人心绪复杂得微叹口气,道:“罗夫人,不知大姑娘何时回京?”
知道了姜家长女的归期,她也好早日准备下聘的事。
生怕江夫人反悔,没等孙妈妈将匣子递过来,高嬷嬷已迫不及待地伸手抱进了怀中。
罗氏看了一眼定礼,笑道:“夫人放心,我这就打发高嬷嬷亲自回趟老家清水镇,将我那长女接到京中准备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