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了这账本上“一百两一瓶”的恩情,柳如烟开始跟着去上课了。
并不是所有事情重来一次都能更容易,成名之后,除了琴还不得已一直练着,像诗词歌赋,或者舞蹈,因为用不着,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尤其是舞蹈。
教舞的老师据说是来自西域的舞姬,曾给圣上跳过舞。她如今年过四十,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唯有的就是舞蹈和学舞的学生。
琉璃阁中的姑娘通常称她为胡娘,最愚笨的学生,在她手下,至少也能混在群舞中,不会拖了后腿。
柳如烟在进琉璃阁前未曾学过舞,她连舞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节课,她只学会了疼。
柳如烟年纪不算大,但她这肢体实在僵硬,旁人一个竖叉能坐到底,她却得被两个人强按着才能下得去。
疼,太疼了。
这感觉和挨打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更痛。
因为她被摁着,同时也要挨打。
诸多才艺中,于柳如烟而言,学舞无疑是最痛的。
她本都快忘了,胡娘的竹板子一落在身上,那些痛就又变得清晰。
腿下不去,打。
动作不到位,打。
求饶,打。
忘了动作,打。
就是做对了动作,甚至带了些韵味,若是因此而得意,打。
柳如烟感受到魂魄和躯体的不和谐,她心里是记着刻在骨子里的抬手、回眸、旋转,可躯体不记得。
依然还是要挨了打,站在那等浑身发酸发颤再挨了打,循环往复多次,才能固定住身段来。
正如柳如烟早就不会流泪了,现在这幼童的身体,却还是那般脆弱,忍不住柳如烟早就体验过一回的苦痛。
一瘸一拐回了房,柳如烟才又想起。
有段时间,她加练得有些过分,结果似乎是伤了筋骨,半个月都难下床。
宋妈妈大发雷霆,自然,不是对胡娘,是对柳如烟。
宋妈妈大骂柳如烟资质愚钝,害她做了赔钱生意。
那几日,宋妈妈请了能请的最好的大夫。
宋妈妈怕,柳如烟也怕。
她怕真的被宋妈妈送进窑子里去。
好在经过诊治后柳如烟并无大碍,宋妈妈骂骂咧咧地给柳如烟又加了好大一笔账,让胡娘对她放松着些。
也是因为这个,柳如烟才不得已去练琴。
练琴,再怎么,也无外乎留下茧子、手指变形,但这手还能照样用不是?
柳如烟如今住得还是通铺,总共四个年龄相仿的女孩住在一起,柳如烟是新顶上来的,那几个女孩今天也一直没有和她说话。
见柳如烟发呆,其中叫凝霜的姑娘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下:“一会儿就要熄灯了,你收拾好了?还在这儿发呆。”
柳如烟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这个早就消失在她记忆中的小女孩,轻声道:“多谢提醒。”
凝霜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床铺,坐上去时,探出身子对柳如烟嘱咐道:“你回来时动作轻些,莫要吵了我睡觉。”
“嗯。”柳如烟应下,一瘸一拐地去收拾她负责的那片区域。
琉璃阁内的女子来来出出,楼如烟竟记不起这位同房的凝霜后来怎么样了。
宋妈妈赐名总是有些合适的,柳如烟因身形瘦弱,自带弱柳扶风之姿而被赐了“柳如烟”之名。
这位凝霜姑娘,眉眼间也是藏不尽的冷冽,看起来,便像是个心中有气节的女孩。
这样的姑娘,应当是能在琉璃阁混出些名堂才是,或者说,宋妈妈定是会推她到有些名堂的。
可柳如烟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名字就觉着陌生。
柳如烟如今虽然被免去了些杂活,但是有些活依然是需要她去的。她依然负责些简单的打扫清理工作,像是二楼几间包厢中的床铺,她得帮着整理好。
要是有姑娘有什么需求跟她说了,她也得去办了才行。
柳如烟在家常干这些,手脚算得上麻利,就是今日压腿伤着了,速度也不算慢。
可偏偏今日遇上了难缠的姑娘,那姑娘自称叫冬香,先是叫柳如烟去擦了片洒了酒的地板,等柳如烟擦好了,又叫柳如烟来给她按按头。
“冬香姑娘,我笨手笨脚的,别再冲撞了姑娘。”柳如烟总怀疑这其中有诈,便想推脱。
毕竟上辈子柳如烟这时还养着伤呢,于是此时她也就格外谨慎些。
冬香蹙起眉来:“怎么?我使唤不得你?那我倒要向宋妈妈告上一状了。”
见状,柳如烟赶紧低下头:“如烟不敢。”
冬香只是说:“那你还不快来?”
柳如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去给冬香按头。
好在真的按起来,冬香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在柳如烟停顿时,催促道:“怎么?这就要偷懒?”
听见这话,柳如烟默默加大了手指的力度。
“使那么大劲作甚?”冬香晃了晃头,看了柳如烟一眼,“继续。”
柳如烟见冬香确实有些心神不宁,按着按着,手指还是去找了几个穴位。
之前被七王爷看上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让柳如烟按上一整夜。
那个时候,只要七王爷没说停,柳如烟是万万不敢停下的。
当下,冬香没喊停,柳如烟在心里权衡了一番,还是轻声道:“姑娘,可好些了?”
冬香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随后,冬香貌似不经意地问:“可是累了?”
柳如烟手上动作不停:“如烟不敢。”
“行了。”冬香拍了拍柳如烟的手,看了看屋里烧了小半的香,“你去拿根新的熏香回来。”
柳如烟刚要应下,冬香又补充道:“去湘竹那拿。”
柳如烟微怔,这个名字她倒是有所耳闻。
这应当是某一年的花魁,据说是精通诗词歌赋,和一位因为钱财不够就要回乡的秀才有过一夜的情缘。
说是她见对方文采奕奕,舍不得他这般人才被埋没,亲自补贴那秀才回乡继续读了大半年的书,竟是中了解元。
来年春天,那秀才成了会元。
进了殿试,那秀才在陛下面前讲述了这一段故事,并称定要取了那位湘竹姑娘,以此报答她。
那秀才成了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湘竹风风光光地嫁了过去,成了那人的妾。
柳如烟后来又在坊间传闻中听到过湘竹的名字,他们说状元郎的妻子是个悍妇,留不下湘竹这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时常刁难她。
“好在”状元郎心里记着恩情,始终对湘竹“不离不弃”。
如今的湘竹看起来面容尚且稚嫩些,听了柳如烟的话,点点头:“冬香姐姐让你来的?好,我这就去找找。你先进来坐坐。”
话虽如此,湘竹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
柳如烟指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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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台下始终没打开的抽屉:“湘竹姑娘,会不会在那里?”
柳如烟一人住一间的时候,常常把统一的熏香压在那。
湘竹一怔,拉开了抽屉,取了一根,笑道:“瞧我这记性,你拿去吧。”
柳如烟行了礼,依然是一瘸一拐地回了冬香那。
冬香又说:“只有一根怎么够?你再去多拿几根来。”
柳如烟应了,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又去敲了湘竹的门。
取了香,冬香又跟没完似的,让柳如烟去借湘竹的金步摇。
“哎,你先歇歇再去吧。”把金步摇递到柳如烟手上后,湘竹叫住了她。
柳如烟也顾不得这是不是什么整人的法子,先坐了下来。
湘竹见她这幅累惨了的模样,笑了笑:“你今日可是上了胡娘的课?”
柳如烟点头。
湘竹继续道:“那就是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胡娘的课,腿会疼。秋娘的课,手会疼。知娘的课,手心是免不了挨打的。月娘的课上,嗓子会疼。就是这样,养着其他,疼着一个,熬上个好几年……”
湘竹脸上露出几分落寞,但很快就收了回去,对柳如烟安慰道:“熬上几年,搭上些好人家的公子少爷,这生活总还是好过的。”
这简直是悖论。
哪家好人家的公子少爷往这种地方跑?
柳如烟垂眸,却也还是承了这份好意:“是。”
湘竹握了握柳如烟的手:“回去吧,不然冬香姐姐该等急了。”
柳如烟刚要走,湘竹又叫住了她。
湘竹:“等等!”
湘竹拿了个小纸包递到柳如烟的手里:“这药粉吃了能止痛,不过不能常吃,会上瘾,你也一并拿着吧。”
柳如烟不明所以,还是接下,一并交给了冬香。
冬香拿了步摇,把那包药粉推了回去:“我用不着那个,你自己留着吧,就当是赏你的了。”
此时,已到了琉璃阁的营业时间,柳如烟早就累得不行,只想早点找个地方睡过去才好。
确定真的再没别的事情,柳如烟记得同屋的凝霜说过,要她动作轻一些,柳如烟便蹑手蹑脚地上了铺子。
屋子里静得过分,没有鼾声,似乎连呼吸声也没有。
不对劲。
柳如烟强打起精神,去摸了摸更里面的铺子。
空无一人。
柳如烟又去了另一边的床铺,同样如此。
这时候,柳如烟想起上一次她养伤时宋妈妈威胁过她的话。
“你性子烈,但好在也不想跑,否则,可不是打你这么简单了。别以为你和其他人就有什么不同,知道从楼里跑了的姑娘是什么下场吗?”
“成年的,扔进窑子,没成年的,既然不想再做这门生意……全被我拖出去喂了狗。”
柳如烟的手心都冒出了了汗。
她那时,只当宋妈妈这是和家里“把你拖到山上喂狼”一样的谎话。
宋妈妈还说了些什么来着?
“别以为分头跑就有可能跑得掉了,从这花街跑出去的女孩,都会被人送回来。”
“也别以为那些达官贵客真的有那么好心,真进他们手里,那可是成了私奴。”
“来这种地方的人,能有什么好人?”
“还不是把人玩腻了送了回来,这下好了,被人玩的半死不活,原本不错的品相都废了,也只能拖出去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