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是在饥饿中醒来的,如此算来,来探亲的亲戚应该也要来了。
那家亲戚算是柳如烟的婶婶和叔叔,住在稍远一点的村子里,柳如烟爹娘去商量童养媳的事情时,特意去拜访了一下。
叔叔婶婶成亲三年,有两个女儿。他们家也不富裕,更何况他们还想再添个男丁。
到了晚上,他们越想越觉得柳如烟爹娘的主意确实不错,想着最好能让柳如烟的爹娘帮忙物色个好人家。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早早来了柳如烟家,发现了柳如烟爹娘的尸体,以及饿得眼发昏的柳如烟。
这次也是一样,柳如烟使劲儿撞门,发出微弱的求救声,让叔婶把柴房的门打开了。
柳如烟也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鼻间是腻人的熏香味,睁了眼,柳如烟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绑了几圈,另一段系在床架子上。
又是这般。
柳如烟不哭不闹,上辈子她哭得厉害,多挨了不少打。
再说了,又逃不掉。
上辈子能试的法子早就试过,这辈子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了。
过了一阵,老鸨进了屋。
柳如烟坐起身,看着比记忆中还要年轻上一点的宋妈妈,有片刻恍惚。
据说送妈妈年轻时唱曲可谓一绝,但在柳如烟的记忆里,她多哑着嗓子讽刺她。那时候,宋妈妈发了福,又喜着彩缎,有些像个胖灯笼。
现在的宋妈妈,这让柳如烟想起来七王爷宴席上配的筷子。都是拿玉石磨的,和竹筷子一般的粗细,头上有金子镶上的图案。一如现在的宋妈妈,身上还穿着素色衣裳,头上的金步摇却很招摇。
这时的宋妈妈面上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身形也窈窕些,她缓缓走来,轻声问:“你醒了?”
话语中,竟是还有着关心。
柳如烟抿唇,也难怪宋妈妈能把琉璃阁做出名声来,在你不至于一无用处的时候,她会哄着你跳进去,为她奋不顾身。
柳如烟抬起头:“我饿了。”
宋妈妈微愣,随后笑道:“你只要好好做事,今后吃穿少不得你的。”
柳如烟点头:“我晓得了。”
柳如烟举起自己的手腕:“能帮我解开吗?”
“这可不行。”宋妈妈挑起柳如烟的下巴,指甲刮得柳如烟有些痛,“你可知这是哪里?”
柳如烟心想,她当然知道。
她真的说出来,怕不是要吓到宋妈妈?
宋妈妈是个多疑之人,年轻时还好,只管算计用到地方,享受着得了的好处。
但等柳如烟长大时,宋妈妈已经有些疑神疑鬼,稍有不慎就大发雷霆,只觉得是有人故意在挡她的路。
那时柳如烟是阁里名气最大的姑娘,于是宋妈妈在谁那吃了亏,便要进柳如烟的屋里冷嘲热讽一番。
如今宋妈妈这看似体贴爱护、慈眉善目的模样,倒是少见。
面对这样的宋妈妈,柳如烟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柳如烟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里,是琉璃阁。”宋妈妈脸上带着笑,可眼底里透露的凉薄骗不过如今的柳如烟,“你既然被卖给了我,说明你本就是个命苦的,来了这,你说不准倒是能拼出点富贵来。”
柳如烟低垂着眼,这条路她走过,也得到了外人眼中的光鲜。
虽说身不由己,不过在这世上活着的,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
柳如烟并不觉得自己命苦。
她这样还算苦命人,那桃儿又算什么?
柳如烟点头:“我听您的。”
宋妈妈松了手,似笑非笑:“倒像是个听话的。你那婶子的话,你是听见了?”
柳如烟眸光微闪,她的确不知,叔叔婶婶卖她时说过什么。
宋妈妈误以为柳如烟这是回想起来,伤了心。既然如此,她就干脆彻底斩了柳如烟的念想。
“你想想,你既然生来就克全家,除了我这,还有哪处敢要你?”宋妈妈拍拍手,一个身形强壮、一脸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便进了屋,宋妈妈也板起了脸,“买你,可是花了我二两银子,我可不做亏本买卖。你若是听话,吃穿少不得你的。你若是不听……那就打断了你的腿,扔到窑子里去。”
宋妈妈一扬头:“来,带她看看去。”
那男人便解了柳如烟腕上连着床架子的那一段,拉着绳子要带她走。
琉璃阁盖得气派,总共有三层,柳如烟出了门发现,果不其然,她是在二层。
二层是多数客人来寻欢作乐的地方,有几个包厢,也有几张桌子可以边吃边叫姑娘陪着玩乐。
因为人多,通风又不是很好,这层总是常年点着有些呛人的熏香。
柳如烟被牵着到了一楼,此时正值白昼,整个屋子显得有些清冷,柳如烟见到有几位年龄大小不一的姑娘在练琴练歌。
宋妈妈介绍道:“我可都是从教坊请来的师傅来教你们,要不是到了我这儿,你这辈子也没机会听上一曲。”
这些姑娘见了宋妈妈,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给她问好。
宋妈妈又带着柳如烟去了街上的巷子里,只是一个拐角,脂粉香气就成了臭水沟的味道,柳如烟听见了女人的哭声。
宋妈妈一个眼神,柳如烟就被推了进去。
不大的房间,十几个女人混住在一起,听见声音也只是麻木地看了一眼,就接着干自己的事。
还有男人在,见到柳如烟露出一口黄牙:“宋妈妈,这丫头你也舍得送窑子来?”
“带她来看看。”宋妈妈笑道,“怎么着?喜欢?”
男人仔细打量着柳如烟的脸,甚至还想上手,不过被拉着柳如烟的人挡了回去。那男人面上没生气,手上则是挑了个姑娘摸了摸:“嘿嘿,那就等她进窑子了。”
那人也不避讳,直接当着柳如烟一行人的面和女子亲热着。
柳如烟想走,却被挡住了路。
进了琉璃阁自然是不幸的,可是进了这里,才叫真正的地狱。
柳如烟听着男人的狞笑,女人忍不住时才露出的一两声啼哭,蓦然发现,她竟已生不出什么怜悯之心。
这时,她的目光对上了草铺上的女子。
未察觉时,两行清泪渗入脚下的泥土里。
上一世,她也被带来了这,那时候她性子比如今要烈上一些,她见不得这种事,当即就踹了那男人一脚。
后来,柳如烟回了琉璃阁,被龟公打了个半死,之后用的药,也都被记在她的账上。
这倒也无所谓,可是那女人,当着她的面,受了暴怒的男人更多的折磨。
柳如烟不懂上天为何给她这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更不懂为何偏偏是从被关柴房的那一天起。
她别无选择。
她想活着。
这个女人柳如烟救不了,这整个屋里的女人柳如烟都救不了。
柳如烟甚至救不了自己。
她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这出戏,约莫不到一刻钟,终于结束。
那男人随手甩了五个铜板:“今天爷心情好,多给你的。”
路过柳如烟时,那男人还是想动手动脚,依然是宋妈妈叫人挡了去。
宋妈妈始终笑着:“哎呦,这姑娘可是我看好的,哪能叫你先糟蹋了去。”
宋妈妈捡起了拿五个铜板,收走了三个,留下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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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子爬过去求她:“妈妈,我错了,你让我回琉璃阁吧,兰儿再也不要待在这里了!”
宋妈妈冷了脸:“进过窑子的,我琉璃阁的客人岂会看得上?”
语毕,宋妈妈出了门,把女人的哀嚎关在门内,嘱咐旁边看门的人:“看好她,若是她那位恩客还看得上她,愿意给她赎身,就告诉我。”
转了身,宋妈妈轻轻地说,也不知是说与谁听:“应当是不会有了。”
回去的路上,宋妈妈说道:“看见了吗?别以为待在琉璃阁就怎么委屈你了,在这,你成天吃好喝好,客人想入场至少要交上二两银子。真到了窑子,就是免费被人玩死的命。”
这一套威逼利诱下来,幼时的柳如烟不懂,现在的柳如烟倒是看出来,宋妈妈应当是很满意她的。
怪不得上辈子她踹了人,宋妈妈也只是打了她,还养着她。
柳如烟点头:“我晓得了。”
这次她没踹人,宋妈妈便也就没打她。柳如烟依旧是被赐了“如烟”这个名字,说来也是好笑,她在家时,爹娘也没给她取个什么名,反而是来了这琉璃阁,她有了自己的名字。
柳如烟也是后来才得知,原来许多孩子的名字,是被父母寄予厚望才取出来的。
只是那时候柳如烟已经是柳如烟了,烟花柳巷之地的花名罢了,叫一声“如烟”怕是哪个楼都会有姑娘应的。
但是用久了,柳如烟也承认了柳如烟这个名字。
如烟这个名字听起来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她偏要扎根在土中,纵然飘荡,也始终有方向。
况且,若是她这个柳如烟得了个好结局,其他的如烟,能讨个好彩头也说不定?
这次柳如烟没挨打,不过依然要从丫鬟做起。
这仍然算是宋妈妈的手段,当丫鬟干杂活的苦是看得见的,就如花魁的光彩。
当丫鬟没有工钱可以拿,当花魁手里一夜的流水可是普通人家十年的积蓄。
而想要离开琉璃阁,就只有趁着年轻时找恩客为自己赎身这一条路子。她们这些姑娘的卖身契都在宋妈妈手上,表面风光也比表内都受累要好,哪怕柳如烟重来一次,依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当丫鬟,需要干杂活,这些不算太苦,在家中柳如烟也是要做的。
麻烦的是阁里有些姑娘的蓄意刁难,对于这种事,只要不耽误见人,宋妈妈一向是不会去管的。
这时,柳如烟倒感觉出重来一次的好了。
她知道哪些姑娘难打交道,哪些姑娘喜欢听好话。凭借着当花魁时练出来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柳如烟在琉璃阁的日子,比上一次倒是要好上不少。
估计也是看她听话,柳如烟也就当了半个月的粗使丫鬟,就被宋妈妈叫走了。
“如烟,我瞧你也是个机灵的,你也明白谁对你好不是?”宋妈妈问。
柳如烟赶忙行礼道:“妈妈对如烟的好,如烟都知道。若不是妈妈,我哪来的新衣服穿,哪来的饭吃?如烟不想再过苦日子了,求妈妈指条明路。”
宋妈妈满意地笑了,将台上的一瓶药膏递给柳如烟:“明日起,洗衣之类的粗活便不要做了,那这个擦擦手,别留下茧子。多余的时间,你也跟着一起去上课,可好?”
柳如烟双手接过药瓶,对着宋妈妈一个劲儿地鞠躬:“谢谢妈妈,如烟会好好珍惜的,将来一定会回报您的。”
临走前,宋妈妈还提醒了句:“把手好好养着,那药膏可贵呢。”
“谢谢宋妈妈。”柳如烟再次道了谢,心里却冷笑。
她可不是知道这药金贵吗?
单这么一瓶,宋妈妈就敢给她记上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