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小灵通”的市场前景分析》。
五个黑色的水笔字，带着一股与主人年龄不符的锋利与决绝，刺入祁振邦的眼帘。
祁振邦的目光，在那份略显陈旧的封面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伸出手，将那叠纸拿了起来。
纸张入手，能感觉到因主人反复摩挲而变得柔软的边角，以及那份尚未散去的、带着体温的滚烫。
高启盛的心，随着祁振邦翻开第一页的动作，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然后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祁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
一个穷学生，一个连社会都没踏入过的毛头小子，在这里跟一个能让市局局长都俯首帖耳的大人物，谈什么几百万上千万的商业投资。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我太冲动了。
哥哥好不容易才在祁老板面前挣了点脸面，现在全被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给丢光了。
高启盛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他不敢去看祁振邦的脸，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自己手指的倒影。
那双手，正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高启盛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大脑后，耳边那阵阵的轰鸣声。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祁振邦翻动纸页的动作很轻，“沙沙”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高启盛的神经。
祁振邦看的很认真。
从市场背景分析，到目标客户群体画像，再到技术优劣势对比，最后是详尽的成本核算与盈利预期。
这份计划书，逻辑严谨，数据详实，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在校大学生之手。
尤其是其中对于“小灵通”核心优势的论述——“单向收费，资费低廉，是填补移动电话与传呼机之间巨大市场空白的最佳利器”，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时代通信市场的最大痛点。
祁振邦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叫高启盛的年轻人，眼光很毒，想法也很大胆。
但是，“小灵通”这个东西，他有所耳闻，却并不了解。
这其中牵扯到的技术壁垒、牌照问题、政策风险，都不是一份纸面计划能完全说清的。
这步棋，迈得太大了。
一旦走错，赔掉的钱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会打乱自己全盘的商业布局。
祁振邦陷入了沉思。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犹豫。
也就在这一瞬间，意识空间内，祁同伟的面前，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咚！检测到祖宗祁振邦遇到重要命运转折，请宿主为其选择命运道路！】
【命运道路一：选择直接拒绝。认为高启盛的计划过于冒进，风险太高。让其安心读书，不要好高骛远。（评价：此为“扼杀天才”选项。将彻底扑灭高启盛心中的野心之火，使其对祁振邦产生怨怼和失望。高启盛的忠诚度将大幅下降，未来可能产生离心乃至背叛的风险。）】
【命运道路二：选择暂时搁置。肯定高启盛的才华，但表示此事事关重大，需要时间进行市场调研和风险评估。（评价：此为“稳妥观望”选项。符合一般商人的谨慎作风，能安抚高启盛的情绪，但也会让其感受到不被信任。错失抢占市场的最佳先机，夜长梦多。）】
【命运道路三：选择直接肯定！当场拍板，询问高启盛启动计划需要多少资金，并承诺全力支持。（评价：此为“千金买骨”选项！将以超越常理的信任和魄力，彻底击穿高启盛的心防，使其感念知遇之恩，从此死心塌地，奉为神明！此举不仅能收获一员未来商业巨擘的绝对忠诚，更能向高家兄弟展示何为“用人不疑”的王者气度！）】
意识空间内，祁同伟看着眼前的三个选项，几乎要笑出声来。
“小灵通！”
“我怎么忘了，这才是高家兄弟发家的第一桶金，是他们真正从泥潭里爬出来，啃下的第一块肥肉！”
祁同伟的记忆闸门瞬间被打开。
在前世，他研究高启强的卷宗时，对这个项目印象极为深刻。
正是靠着“小灵通”带来的巨大利润，高家兄弟才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从旧厂街的鱼贩和混混，一跃成为了京海市通信行业的风云人物。
高启盛这份计划书，简直就是一份从未来抄回来的标准答案！
里面的每一步分析，每一个判断，都精准地踩在了时代发展的脉搏上。
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高材生，这分明就是个天生的商业枭雄！
“拒绝？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等于亲手把一座金山推开，顺便还把未来的左膀右臂给得罪了，蠢到家了！”
“搁置？调研？我爹父亲已经在高家兄弟心中建立如同神邸一般的形象！神做事，需要跟凡人一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吗？”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
“常规手段，只能收服常规的人才。”
“而要收服高启盛，就必须用非常规的、足以颠覆他认知的雷霆手段！”
“昨天用通天的权力，收服了哥哥高启强。”
“今天，就要用这倾天的信任，来收服弟弟高启盛！”
“权力让高启强敬畏，而这份不讲道理的信任，则会让高启盛感恩戴德，至死不渝！”
“高家双雄，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尽入我父亲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祁同伟的眼神微微一亮。
这已经不仅仅是赚钱了。
这是在为父亲未来的商业帝国，亲手搭建最核心的班底，安插最锋利的爪牙！
祁同伟不再有任何犹豫，用斩钉截铁的意念下达了指令。
“系统，我选择命运道路三！”
【叮咚！恭喜宿主选择命运道路三：选择直接肯定！当场拍板，询问高启盛启动计划需要多少资金，并承诺全力支持！】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
别墅客厅里，那份压抑到几乎凝固的空气，被一声轻响打破。
祁振邦将那份计划书，轻轻地合上，放在了桌面上。
高启盛的心，也随着这个动作，沉到了谷底。
结束了。
他要拒绝我了。
高启盛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在听到拒绝的话之后，该如何体面地鞠躬，如何不失态地道歉，如何跟着哥哥灰溜溜地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低着头，等待着那最终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拒绝，并没有到来。
他听到了一句让他大脑瞬间空白的话。
祁振邦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眸，穿透了灯光与阴影，牢牢地锁定了高启盛。
“说得很好。”
“那么，你这个计划，需要多少启动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