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突然，楚离产生一种夜无忧在托孤的错觉。
但夜无忧不是和莉莉丝关系非常差吗？
他不答话，夜无忧继续蹙眉道:“我要你答应我。”
楚离总觉得夜无忧突然这么较真有点不对劲，但不管怎样，还是先应下为妙。
“好，我答应你。”
他一说完，夜无忧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逍林见状，也进入楼梯间，眼神示意楚离跟上，“赶紧动身吧。”
楚离紧随其后。
李逍林在楼梯口突然停顿一瞬，自嘲地轻笑。
楚离抬眼，见李逍林没有回首，只是摇着头，又继续向下走去。
他觉得李逍林好像有话要说，可半晌也没等到开口。
回到一楼时，李逍林终于出声说:“你刚刚不像是在撒谎，所以我今晚也可能会死，对吗？”
楚离没回答，权当默认。
“算了不管这些，”李逍林又恢复成那吊儿郎当的气质，伸手搭在楚离肩上，哥俩好一样，带着楚离向应急通道走去。
“你不是很聪明吗？要不要猜一下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抗生素会留在这栋楼？”
“这个啊……”
楚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应急通道里没有窗户，极其昏暗，唯有那绿色的标示牌还隐隐约约闪着诡谲的细光。
楚离早在李逍林提出一起行动那会儿就已经猜到，但他没急着回复。
二人已经来到地下一层。
李逍林还在带着他往下走去。
楚离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回答道:“应该是因为事发突然。”
“也有可能……是因为地下有什么东西？”
他听见头顶一侧传来李逍林短促低沉的笑。
二人已经走至地下三层。
地下三层的平台上没再有楼梯，只有一扇紧闭的双开铁门。
这一层明显有备用电源，大门前的白炽灯还有光亮。
李逍林用那员工卡刷上大门一侧的认证器。
“滴滴”两声后，铁门开了一条缝。
楚离顺手推开，带有化合物以及消毒水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
他不禁皱了皱鼻子。
门内是一条笔直的长廊，顶端led灯管还在发亮。
大理石地板和两边半白半绿的墙壁，让楚离差点以为进了某家医院。
李逍林放开了他，先往前走去。
楚离跟在身后，听见李逍林笑着说:“你确实答对了，我们拿不到抗生素是因为这下面有脏东西。”
“咱俩也挺有缘的，那么作为答对的奖励，我会告诉你一个上级机密。”
楚离不禁看向李逍林。
“孢子降临没几天，我们其实就已经发现，孢子从来不是由哪个国家也好地区也罢传来的——”
李逍林将真相告诉楚离。
“孢子自地底出现，终有一天，人类将无处遁逃。”
楚离瞳孔微微扩散，浑身僵住了。
“什么……”
他其实曾经怀有侥幸心理。
因为最初，无论哪里的报道都在说孢子只是缓慢扩散。
哪怕就在三天前他还没有来到临沭市，广播说的国内孢子覆盖率也只是50%不到。
楚离陷入沉默。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副本可能会持续直到永远。”李逍林继续道。
楚离垂眸，阴影挡住了那双藏着心思的眼睛。
李逍林以为楚离被这现实打击得自闭，于是又安慰似地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了，年轻人，未来毕竟……”
“李哥，已经没必要再试探，我知道你的意思。”
楚离掀起眼皮，打断了李逍林。
李逍林的说法确实给了楚离不小的打击。
但短暂的动摇之后，他决定无论如何先看好当下。
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绝望或希望都是在作茧自缚，如今有一个近在咫尺的机会，楚离不可能不抓住。
而在临近进入一个凶险非常的地区之前，李逍林偏偏要给他传达人类大概率灭亡的悲观信息。
除了试探他是否足够坚定外，楚离无法再想到第二个原因。
“刚刚在楼上我就已经猜到。”
楚离微笑着，看向李逍林，他的神情比刚刚放松不少。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轻易就被丢弃，所以在楼上我就猜到这底下情况不对。”
以及——
最早在女巫大楼，楚离就有想过，这些神职所在位置究竟是随机的还是有什么讲究。
直至方才李逍林说到“有缘”，突然点醒了他。
为什么偏偏夜无忧会最早出现在女巫大楼？为什么偏偏渡鸦所在之处地下会有抗生素？
因为夜无忧作为美人牌，谎造与大天使绑定，女巫出现在距离夜无忧最近的大楼，会便于夜无忧行动。
因为抗生素在渡鸦所在大楼，楚离杀死渡鸦后，只能在抗生素与假面之间二选一。
这并非命运使然，而是有人给他出了这些难题。
——大天使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大天使在注视着你〗
楚离刚这样想就听到一声报幕，差点没忍住笑了。
大天使一直装掉线就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了是吗？门都没有！
他吐出一口气，拍了拍李逍林的肩膀，“走吧。”
李逍林瞪大眼，彻底服气，举起手作投降状，摇头道:“说真的，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莉莉丝跟着你。”
“我也开始有点崇拜你了哥们。”
楚离:“……”
“噗嗤……”
他被李逍林逗乐，心中的阴霾散去些许。
难说李逍林是不是故意的，但至少有效。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至长廊尽头。
又是一扇白木门。
李逍林刚扭动门把手。
“吱呀——”一声后，楚离闻到了极为刺鼻的血腥味。
门内灯光运作正常。
满地都是血流和碎肉。
某个被砍断的脑袋大睁着眼正对木门，双眼被挖出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嘴巴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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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成样子。
旁边是趴下的身躯和已经分散的四肢，被开膛破肚，肠子挂在旁边的文件柜上。
楚离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腥风利刃。
这地方的气体不太流通，闷在白门内的尸臭混着血味在门开后，一股脑地蔓延。
他捂住口鼻，强忍干呕。
余光见李逍林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瓣，作噤声状，而后一甩头示意人跟上。
楚离了然。
跟随李逍林身后，跨过一块块碎肉。
这是一间办公室，与二楼那个布置大差不差。
白墙白地板，连天花板都是统一的雪白。
只不过现在沾上大片血液，墙体就像被划烂的人体肌肤，血肉模糊。
楚离根本无法随意呼吸。
他多看了两眼尸块，发觉有些肢体好像是被撕裂，有些尸体则是被啃咬。
初步判断造成这惨状的怪物与猛兽相似。
楚离细细思索，想起来动身来临沭之前，好像是有听到网络传闻说，在孢子很浓的地方会出现某种怪物。
那会儿那个帖子的配图是一个四肢着地，像狼又不是狼的物种，被打得浑身是血，横尸路边。
不过，那个帖子发出来一分钟直接删除了，阅读量都才零星几个，楚离恰好是其中之一。
——李逍林应该知道个中原因，但目前还是不要出声为妙。
“……”
啊……真的思考不动了……
楚离生无可恋地一只手扶住旁边桌子，半晌也站不直。
他的五感远超常人，甚至比异能者还强得多，如今被熏得眼周发红。
尸臭一股脑地钻入口鼻，引得胃部一阵回酸，他死死憋着口气没吐出来。
等待李逍林的时间其实还没到一分钟，却是度秒如年。
楚离一动就想吐，只好等在原地，看李逍林在面前翻翻找找的背影。
好在，李逍林很快拿来一个全包围的特殊面具给楚离戴上了。
气味瞬间被阻挡大半，楚离深吸一口气，终于活了过来。
面具内部近脖颈的地方有一个硬块，好像放置了对讲器。
待到李逍林也戴上面具后，楚离听见李逍林的声音带着丝丝电流响动，自他耳下传来。
“这个面具是特制的，我们的声音会被压低。”
李逍林拉着楚离往一个还在运作的电脑走去，点开了地图。
“这地方是研究室最外围，从前面的门往里是一条通道，这个通道中部有近路可以直达培养室。”
李逍林说着，看向楚离。
“我们发现了怪物的活性是会因孢子的浓度而变化，现在实验室里的孢子被紧急排放过一次，相对来说会低一些。”
“但也只是相对，这套防护服就是之前行动失败丢在这里，至于失败的结果……你也看见了。”
李逍林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打开里面那扇门，我们大概会和怪物撞个正着。”
楚离点头，又听见李逍林那熟悉的轻笑声。
“走吧哥们，让我们直面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