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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遗忘

作者:翻糖小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窗外天空阴沉沉的,森冷萧瑟,像被洗褪色的破抹布,弥漫着湿潮潮的腐木味。凌云渚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头疼欲裂。鼻尖有点痒,连打了几个喷嚏,终于打回点精神气。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旁边的工作台,受虐般感受着心脏一缩一缩的剧痛,片刻后才撑起身,慢吞吞去拿床头搁着的药片。倒出几粒,看也不看,机械地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


    苦到发麻的味道瞬间席卷口腔,直冲天灵盖,干噎的药被囫囵吞进去,有几片卡在嗓子眼,难受得像被掐住了喉咙。


    反胃感一阵阵往上窜,凌云渚唇色苍白,对着床头的垃圾桶干呕起来。可他久不进食,胃一阵阵痉挛,最终只吐出了点清水。好在药逐渐发挥了效用,心脏至少是不痛了。


    这是先前他与吴憾的家,三十平方,不大却很整洁,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床旁是他的桌板,上边摆着个二手电脑,屏幕已经熄了。电源忽闪忽闪地亮,看久了很是刺目。


    说来好笑,他这些年玩命地工作,将身子拖垮了,拆东墙补西墙,存下的钱全扔进了医院,直到现在也还窝居在这间小出租屋里。


    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软,使不上力气。凌云渚干脆躺回床上,顺手往枕边一摸,摸到了个冷硬的物什。他心头一跳,抓到眼前才发觉是自己的手机。


    真是……在中岳大陆待久了,险些脱离现实了。


    充上电,手机很快开机,白光噌地亮起,电子屏上显示着最新日期。


    12月21日,冬至。


    算起来,距离上次穿越,已过了近三个月。


    他的身体留在这里不吃不喝三个月居然还能存活,也不知吴憾用的什么法子,这么神奇。


    须臾,丁零当啷的提示声接连不断响起,最新一条是公司老板发来的,时间在一个月之前,总计有99+。往上翻,从最开始的关心,到后来的不耐,再到数十个未接来电,以及最后炒鱿鱼的通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同事的慰问,无一例外都停在一两个月前。


    凌云渚一条条看下来,把通红的提示点掉,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他大学选的经管,写小说不是主业,毕业后在个小公司当牛马,早七晚八,早就想找个机会辞职了。那老板大腹便便还不老实,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他的性向,总想着潜规则。有了家庭还找借口吃豆腐,这里摸一下那里蹭一下,恶心得要命。


    凌云渚手指飞快点击,怀着一股莫名的恨意,将所有同事删了个干净。干完这一切,他总算聚起一点力气,艰难起身。窗上的玻璃折射出他的模样,头发凌乱,眼窝青黑,双目空洞,面无血色。


    他盯了自己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用力扯开领口。撕得有些急,崩开一粒纽扣,大片胸膛袒露出来,上边空空如也。


    别说三生珞,就连幼时的红色胎记都不曾看见。


    凌云渚茫然片刻,终于想起江不渡的话,慢吞吞将衣服拢好。


    日薄西山,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凌云渚啪嗒扣开窗,冰冷的空气侵袭而入,叫他脑袋都清醒不少。


    下一刻,楼下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叫唤,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粉衣女孩正朝此处招手。她应当是出来取外卖的,手上还拎着个黄皮封袋,室外温度不到零下,却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手套冬帽口罩轮番上场,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大的。


    凌云渚眨了眨眼,下意思回了声招呼,对方嘻嘻一笑,转头摸进楼梯,看方向是冲这边来。片刻后,凌云渚才想起她是谁。


    房东的女儿小森,还在上大学,人很活泼,与他关系不错,偶尔会来串个门什么的。


    还没想个透彻,门便被轻轻叩了两下,凌云渚只能过去。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小森,站在楼道里嘻嘻笑道:“凌哥好久不见!你身体怎么样啦?”


    “挺好的。”凌云渚对她印象还不错,“进来坐坐。”


    “不啦不啦,回去晚我妈又要说我了。”小森说,“你的病好了吗?”


    凌云渚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心理疾病:“还在吃药休养。”


    “哦,做完手术是得好好休息,你能站起来就好。”小森松了口气,“工作的事不着急,身子最重要嘛。”


    凌云渚皱皱眉:“手术?”


    “对呀,之前你不是摔了一跤嘛,还是我妈把你送进医院的。”小森说,“后来医生说你没事,我们就把你送回来啦。”


    凌云渚淡去笑意,紧紧盯着对方,目如鹰隼。


    什么手术?什么休养?


    一股尖锐细小的恐惧从脊椎爬上来,一点一点将血液凉成冰。


    “房租缓交几天也没事的,别有压力,咱们都信你的人品。”


    小森银铃般的嗓音此刻化为利剑,刺入耳中。


    “你一直独居,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


    似有阴云聚拢在头顶,凌云渚一把拽住她小腕。


    “等等!”


    外卖袋被晃得哗哗响,他死死攥着对方,刹那间寒意遍体。


    独居?什么叫“一直独居”?


    即便江不渡走了,但他们当了这么久室友,怎么可能称得上“一直独居”?!


    小森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啦?”


    “不是……”凌云渚哑声道,“还有吴憾吗?”


    心脏震得胸腔发麻,他在近乎僵死的寂然里,看小森慢慢瞪大了两颗圆眼。


    “什么无憾?你在说什么?”


    轰隆!


    酝酿许久的惊雷终于劈下,炸得天灵盖发麻。刹那间,凌云渚面无血色,心底的恐惧席卷而来,如惊涛拍岸!


    吴憾,江不渡……和他从小混到大,和房东一家关系也不错,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凌哥!你怎么了?”小森惊叫,“面色好差,没事吧?”


    “吴憾啊!和我一起租房子的吴憾!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凌云渚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死死拧住她肩膀,“有时候……有时候我出差,他来替我交租金的,你们还请他吃菜瓜,说……说这是自家种的,甜。他后面还来找我炫耀,记得吗?他经常去你们家……还有那次,你电脑短路,他来替你修的,你还夸他,叫他吴哥,你……你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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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森拧眉道:“凌哥,你弄疼我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凌云渚触电般缩回手,突然想起什么,当即转身向衣柜奔去,“对了!我这里有他的东西,你看了一定——”


    柜门被拉开的同时,话音戛然而止。


    凌云渚僵在门前,盯着里边成套成套只属于自己的衣物,大脑嗡嗡作响。


    “不,不……”他顿了顿,突然发疯般在屋里翻找起来,一边找一边说,“你别走,你先别走,我能找到,一定能找到,他的电脑还留在我这——”


    没有。


    “没事,还有公司资料,我了解他,他不会乱丢……”


    没有。


    “还有身份证!身份证肯定在,上回他让我好好收着的,我拿出来给你看看你就——”


    皮质夹克内,只夹着一张银行卡,一张存折,一张他自己的身份证。


    没有。


    凌云渚手有些颤抖了,他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肯定都被他拿走了,你等一下,我给你看咱们的合照,你等等,我找出来……”


    他点开相册,一张张翻过去,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简直能称之为凶狠了。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手指滑过最后一张,凌云渚陡然僵住了。


    他面色苍白,瞳孔微微颤抖,维持着翻页的姿势没有动。直到电子屏暗下去,熄灭,他心底窜动的火苗也灭了。


    没有,一张都没有。


    吴憾所有生活过的痕迹,都在朝夕之间消失殆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小森在门外轻声道:“凌哥……”


    凌云渚僵硬地转过身,却见对方畏惧地看着自己:“你没事吧?”


    “小森……”凌云渚喉结滚动一圈,“你……你真的不记得了?”


    他绝对意识不到自己看起来有多可怕,眼中血丝遍布,偏偏又面露祈求。像红了眼的赌徒,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记得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别吓我了。”小森欲哭无泪,“租金一直是你自己交的啊,出差没空就提前转过来,菜瓜也只给你吃过啊,还有我那个电脑,不也是你来修的吗?”


    凌云渚怔怔看着他,摇头。


    “你不是一直都一个人住吗?这房间哪里还有别人啊?”小森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的病,是不是又严重啦?”


    “什么……我没撒谎。”凌云渚愣愣道,“我没撒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是你忘了!不信你去问问别人,随便找个人来问问,他们都能证明吴憾的存在,我……”


    他骤然顿住了,因为他瞧见了小森眼底的怜悯。


    怜悯他?什么意思?


    一片死寂中,凌云渚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声,擂鼓一般,越震越快,越震越快!


    他突然有些喘不上气,一边慌乱倒退,一边捂住胸口,膝盖砰地砸在地面。


    眼底阵阵发黑,伴着小森高声的惊叫,再一次,他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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