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凌云渚似坠入迷网,扑腾着四肢想逃出来,不料越挣越深。层层叠叠的记忆迎面飞来,一咕噜全塞进脑子里,是个人都不能一下子缓过来。他时而羞赫时而气恼,时而忧伤时而欢愉,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将百年人生都体验了一遭,又哭又笑仿若疯魔。
啪!
耳畔钻入惊响,隔着薄薄一层眼皮,白光仿若烟花炸开。凌云渚赫然睁眼,被正上方的无影灯刺得偏过头,冷汗泠泠。
缓了片刻,视线逐渐恢复。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冰冷的台面,四面没有栏杆,周遭茫茫一片白。
凌云渚盯着虚白的远处看了很久,直到身侧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醒了?”
他眨眨眼,“唔”了一声,慢慢坐起来,果不其然望见吴憾,或者说江不渡,抱胸站在一旁。身后还藏着个衣装板正的男童,怯生生往这边瞧。
“你看,我就说他会醒的。”江不渡拎着999的领子把它提到跟前,“你家宿主没这么弱,就是需要点时间恢复……哎,哎?你躲什么?出来出来。”
他换上了行刑者的那套装扮,硬挺利落,胸前烙一个徽印,双羽作图腾,合成类似环抱的姿势,佩肩章,缀流苏。制服搭上紧贴的白手套,举手投足间露出雪白的腕肤,瞧着倒真有几分人模狗样。
999还是没逃过魔爪,不情不愿地被推到跟前,无机制的蓝眼睛一眨,很是可怜:“宿主,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凌云渚失笑,“我自己作的,况且也没死。”
“是啊,从雪崖上一蹦而下,被天雷追着劈,可不就没死嘛。”江不渡皮笑肉不笑,揉了揉999脑袋,“所以说,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凌云渚有些尴尬,饶是再迟钝也能听出对方在讽刺他,不由正色道:“多谢。”
“不用,本来就是联盟欠你的,我这顶多算还情。”江不渡道,“都想起来了?”
凌云渚点点头,心情很是复杂。
“行,站起来,看看能走么?”
听他说完,凌云渚才察觉自己浑身发软,像睡了一场囫囵大觉,连手都仿佛撑在棉花上。他跟八旬老人一样颤颤巍巍站起来,死死扶着台面,半晌才试着踏出脚,下一刻半边身子一软,啪嗒跌了回去。
“哎——算了算了,不强求,咱不强求。”江不渡赶紧扶住他。
“怎么回事?我、我怎么……”凌云渚面色惨白,不就解封个记忆吗?怎么就成残疾人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初你魂穿去中岳大陆,现在人回来了,但这副身子多久没动?一时适应不了不是难免的吗?”江不渡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面镜子,“喏,瞧瞧。”
凌云渚慌慌张张接过一看,果不其然,镜中显现的,赫然是自己“现实世界”中那张脸。
他回来了!
“能撑着站起来,已经算你走运。”江不渡没好气道,“这里是你的脑域,躯体活动更为灵敏,等你真正睁开眼,恐怕还要缓一阵子。”
凌云渚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这我知道。”
一醒来就瞧见周围白茫茫的,除却脑域,恐怕也没有其他地方这般反科学了。
“对了!”凌云渚突然想起什么,紧张道,“我既然回来了,那中岳大陆的‘凌云渚’呢?”
“那本来就是由你游魂锻造的躯体啊。”江不渡道,“三次替命的机会用完,三生珞就消解了,藏在里边的游魂也顺势与你融为一体,否则你也不可能恢复记忆。”
“至于你说的那个‘凌云渚’……”他想了想,“估计就没了吧。”
没了?什么叫没了?凭空消失吗?
凌云渚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骤然叫道:“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倒是让江不渡吓了一跳,他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看凌云渚的脸色在刹那间转为苍白。
“让我回去。”凌云渚一把攥住他衣角,“我要回去!”
“你……回去干嘛?不同世界时间流速不同,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会儿的功夫,那边都不知过了几年了。”江不渡纳闷,“再说我也没办法啊,你本来要被天雷劈死的,若不是我斩断了你和中岳大陆还有联盟的联系,这会儿你就该去见阎王了。”
凌云渚耳畔嗡嗡响,突然有点听不懂对方说话。他喉结上下滑动一圈,艰难道:“什么叫……斩断。”
“斩断就是斩断,这怎么给你解释?”江不渡看他的眼神更为奇怪,“反正就是……你回不去了,至少我没办法让你回去。”
“是啊宿主!江大人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联盟会和你彻底解绑,以后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留在这个世界,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百年之后往生轮回。”999也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他已经仁至义尽啦,但凡碰上那个姓唐的……哎!”
话音未落,身侧的江不渡便啪嗒往它脑壳上敲了一下,999这才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赶紧捂嘴躲到后边去。
“……什么意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凌云渚怔忪道,“你要走?”
“我又不是这里的人,是联盟派我来监视你,现在任务完成,我当然得走。”江不渡无奈,“一会儿把你送回现实世界,我和小九就得回联盟复命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凌云渚跟傻了似的,只会重复对方的话:“不会回来?”
“打工人嘛——”江不渡懒懒道,“以后我不在,好好生活啊。”
他抱着臂,下巴微抬,看着很是随意,仿佛与他而言,这不过是漫长人生中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就像得了个不算假期的假期,在某个小世界转悠一遭,做一场梦,交个朋友,时间到了利落抽身,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可凌云渚从没想过他们会离别,即便当初猝死穿越到中岳大陆,他也在冥冥中坚信,两人会再见面。
说他重情也好,重义也罢,吴憾是他前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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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唯一承认的挚友。无数个日夜,他们共同窝在几十平方的出租屋里,聊笑打闹,畅谈人生,鼓劲加油,陪伴彼此度过最艰难的时光。
现在,吴憾要走了。
他将自己留在一个没有爱人,没有朋友的世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那他还剩什么呢?
可看江不渡的神情,没有丝毫难过不舍。这个鳖孙,从前就擅长隐藏情绪,能把心如刀割演成喜上眉梢。现在也是这样,叫人根本摸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凌云渚的自尊不允许他说肉麻话,僵持片刻,只硬邦邦道:“真不回来了?”
“不回来咯,穿越者联盟的事算机密,再回来,那边真要提刀来砍我了。”江不渡玩笑道,“以后不开心别往树上钻,除了我谁还来找你。”
凌云渚无言:“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早就不爬了。”
“是吗?有很久吗?”江不渡挑眉,“行吧,那就按你说的,是很久了吧。”
“我们走了,你的脑域就封闭了。”他长臂一伸,揽过999,声音突然变得很渺远,“珍惜当普通人的时光吧,老凌,我可羡慕死了。”
凌云渚怔在原地,看眼前的景象宛若电影镜头般拉远,拉远……江不渡明明没有抬脚,却在一瞬间跃出数十米距离。999与他并肩而立,一边跳一边挥手,屏幕上的眼睛都变成了哭哭眼。
附近漫起黑雾,以极快的速度从四周侵蚀而来,凌云渚心尖一跳,升起一股恐慌,本能就往江不渡的方向跑。
“等等!吴憾!等一下!”他高声道,“等等,你先别走,我还有,还有——”
他脑子一空,竟没接上后边的话。
是啊,还有什么呢?江不渡已经将所有的真相如数奉上,已经将所有秘密都解开了,还能有什么呢?
可他思绪滞涩,脚却半步不停,坚定又执拗。说来也怪,方才连站立都困难的人,这会儿竟健步如飞。
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江不渡总比他更快一步,两人永远留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触不到边。黑暗张牙舞爪地漫过来,很快只剩下他奔跑的那段路程。凌云渚心脏似要跳出喉咙,剧烈的喘息震动耳膜。
他匆匆往后瞥了一眼,见那黑雾与自己只差毫里,不免更为狼狈,几乎称得上连滚带爬。哪知不过片刻没盯住,再一抬头,江不渡与999便不见了。
只剩一道懒懒的腔调,隔着水墨般的乌黑传来,像故人临别的余音。
“再见就不说了,你睡太久,该醒了。”
凌云渚愈加心慌,几乎要流出泪来。他拼命摇头,口中胡言乱语:“不!等等,你别走!不准走!别走——”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双腿一软,狠狠向前摔去,脑袋磕在地面。与此同时,黑暗铺天盖地,终于将最后一抹白光吞噬。天地一色,山岳般的重压落在肩膀,叫他动弹不得。
凌云渚“啊”地叫出声,死鱼般弹了一下,猝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