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剧痛迟疑了半刻才炸开,凌云渚僵在原地,闷哼被压在喉底,疼得钻心。素衣飞快被鲜血浸透,先是一小片深色原点,转瞬晕成巴掌大的猩红,滚烫的液体顺着肩臂流下,在后腰积成黏腻的水泊。
凌云渚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他还没缓过神来,便又听得一道闷响,指甲抽离体内,带出几缕暗红碎肉,牵连着挂在钻上,煞是骇人。
“小仙师,分心咯。”塔妖甩了甩手,“我一提他你就失手,看来你也没那么无情嘛,怎么就不肯答应呢?”
可凌云渚什么都听不见,他耳膜泛起巨大的嗡鸣,膝盖穆地软下来,撑在地上,牙关咬得咯咯响。
“说实话,我最讨厌你这种人,因为各种原因优柔寡断,举棋不定,拖到最后把爱意耗尽了才追悔莫及,和那讨厌的秃驴一模一样。”她低低抱怨,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划过惘然,“凡人一生不过短短三万天,碰上喜欢的人已是难得,若是互相喜欢就是求也求不来的缘分了。”
凌云渚捂着肩膀,整个人还在细细颤抖。
“算啦,仇也报了,气也出了,谁让我是个有原则的妖呢?”塔妖耸耸肩,撤开一步,霎时便有个白洞在两人中间浮现,“喏,去吧,赶不赶得上就看你运气了。”
凌云渚不敢迟疑,连滚带爬,偏偏跑到一半,突然被光刺了下眼睛。他打了个惊颤,伸手挡在额头,望见一块扇状白玉现于半空,通身旋绕莹蓝光辉,在漫天血雾中显得纯粹通透。
塔妖惊道:“这玉的形状有点熟悉啊,我想想我想想……哎!想起来了!莹蓝色,主活水,这是三大太白玉之一的灵玉啊!”
“小仙师,你此趟不就是来拿灵玉的嘛,喏,现在它出现了,还不快想法子驯服它,过了这家村可就没有这家店咯。”塔妖饶有兴致地介绍,“灵玉呢,比另外两块太白玉都胆小,这次你要是没抓住机会,它可就得跑到其他地方去了,说不准……哎!你干嘛去!”
凌云渚只停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白洞,头也不回。他压根没精力去想塔妖是怎么知道他此行目的的,满心满眼都只剩一个念头。
穿过白洞,耳畔的嗡鸣顷刻散得无影无踪,万籁俱寂。他被传送到了熟悉的场景,是玉霄阙。段驰龙侧身对着此处,衣衫尽褪,利刃正指胸口。
凌云渚魂飞魄散,抄起剑就往那儿甩,只听叮当一声响,断尘敲匕首,直直将其撞落,与此同时,又急又气的怒喝响彻云霄。
“段驰龙!!!”
段驰龙茫然转头,随即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上半身不自觉往后仰。
只见他向来仙风道骨、器宇轩昂的好师尊,正以一个绝对狂放的姿势杀过来。素来一丝不苟的黑发乱如鸟窝,额头破了个大洞,右肩被鲜血浸透,两眼湿润润的,好像快哭了。
说狼狈都算轻了。
凌云渚俯冲过来,先是一脚踹飞了那把短刃,随即像个炮弹般撞进对方怀里。段驰龙被这一下撞得头晕眼花,把原来的知觉也撞回来了。怀中之人浑身发冷,连流动的血都透着不正常的寒意,接住才发觉,他竟在细细颤抖。
段驰龙大气不敢喘,轻轻拍着对方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出去,别怕啊。”
这其实是个很奇怪的画面,一人赤身裸体,一人衣冠不整,但凌云渚此刻也来不及害羞,揪着对方仔细检查起伤势来。段驰龙扶着他肩膀,突然察觉到什么,叫道:“师尊,灵玉!”
凌云渚没反应,只死死盯着他胸口。
段驰龙没意识到不对劲,甚至还有闲心调笑:“我真没事,刚刚就是恍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就来了,想看回去给你看,先把灵玉……”
话音未落,身上一凉,是凌云渚触上了他心口。
电光火石间,他陡然想起什么,汗毛倒竖,拢住衣服就往身上盖。可对方速度比他更快,一把擒住。
完了。
段驰龙心想,他看见了。
腕上的力道愈来愈重,纵使段驰龙也疼得皱起了眉。他凑上去,想装乖卖巧将此事轻轻揭过,奈何话未出口,便听得对方一字一顿道:“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段驰龙用另一手去抓衣服,“有什么事都放一放,我们先把灵玉……”
“我问你这是什么!”
一道泣血怒喝将他钉在原地,段驰龙僵持片刻,终是无奈:“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他低头,正对心脏的位置,烙着个小小的六芒星,像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成色极淡,稍不小心就会被忽视过去。奈何凌云渚看得实在仔细,一丝一毫都不愿放过,竟真的让他揪住了这个秘密。
往生乡,阳玉因故钻入剑照霜身体,他们为救人以识海入内,化身裴玉箫与阿昀。婚礼上,他畅快饮下赤心酿,事后假托玩笑对凌云渚表明心意。
可是……
“可你明明说倒掉了!”
凌云渚双目赤红,手抖如筛糠,在对方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喉咙像被塞了棉花,竟连一句都冲不出来。
“说什么你信什么,怪不得这么容易受骗。”段驰龙松了眉眼,“当时这么多人,大半还是修为高深的宗主长老,什么小动作能瞒过他们的眼睛?我又不是神仙,除了喝下去,没别的办法。”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没说吗?”段驰龙道,“你再好好想想?”
于是,落灰的记忆被洗净,凌云渚怔怔看着那六芒星,恍然间想起——
啊,他说过的。
很早之前,早在“成婚”当夜,他就说过了。是自己误将真心当玩笑,没接住对方递来的一腔爱意。
彼时红烛摇曳,在他眼底散出一层粼粼波光,带着点幽微而不可言喻的东西。那双眼睛比最珍贵的红钻还要漂亮,就这么盯着自己,轻声说:
“师尊,我心悦你,考虑和我成亲么?”
记忆中的声音与耳畔的话重叠在一起,凌云渚猝然抬眸,却见对方笑看着他,道:“想起来了吗?”
凌云渚点头,喉咙用了下力才发出声音:“好。”
“记起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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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驰龙毫不在意,“这印记不算什么,我也从没后悔喝下那碗赤心酿,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不会逼你,所以你不必有压力。”
他没说,其实“成婚”那天他就打算借赤心酿表白的。不是开玩笑的那种,是正式、严肃地表明自己心意。
可临到阵前,他又后悔了,一会儿以罗盘为借口贴近凌云渚,一会儿疯疯癫癫地在房间踱步,一会儿又紧张地自说自话。迟疑许久,还是在手腕画了个假的六芒星来试探态度。
果不其然,凌云渚慌得手足无措,他不忍心,便主动后撤,将此扮作玩笑轻轻揭过。
当时他松了口气,暗道幸好没将话彻底摊在光下。
可后来,当他状似无意地听到凌云渚说会答应谢九州的求爱时,心口又升起掩不住的嫉妒。
或许凌云渚是在开玩笑,可他不敢赌。
于是恨意生根,与爱交缠环绕,永无期限,永不止息。他放不下凌云渚,又舍不得毁掉他,只能把名为折磨的刀剑对准自己,心甘情愿地承受苦痛。
“灵玉跑了,师尊。”段驰龙拎起衣服穿上,面露怅然,“这会儿得去哪找呢?”
凌云渚沉默着,看不清神情。
段驰龙以为他心中失落,不由安慰:“不要紧,我想想办法,再找回来就是了。”
可凌云渚还是不说话,许久才挪了下身子:“我答应了。”
“嗯,那先出去吧。”段驰龙小心翼翼地捂着他肩膀,“我带你去治伤。”
凌云渚却摇头:“不是这个。”
“嗯?”
“前面那句。”
段驰龙疑惑,却还是道:“这会儿……得去哪儿找呢?”
“再前面。”
段驰龙愈发莫名其妙,迟疑片刻:“嗯……想起来了吗?”
凌云渚还是摇头。
“师尊。”段驰龙被逗得无奈,一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之前还说过什么问句,一边道,“又在打什么哑谜呢,谁会记得这么……”
瞬息间,大脑白光闪过,将他劈得一个激灵,段驰龙僵了身形,慢慢瞪大眼睛:“你……”
他喉结滚动:“你说什么?”
千千万万个疑问浮出脑海。
什么叫你答应了?答应什么?确定吗?不要灵玉了?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刺痛张牙舞爪,重新彰显出存在感,浑身毛孔都在叫嚣。凌云渚缓下情绪后,再度疼得两眼发黑:“快点说。”
“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段驰龙哄道,“很快就不疼了。”
凌云渚咬牙:“说!”
看他面色惨白还非得坚持的模样,段驰龙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紧紧握着对方发凉的手,颤声重复:“师尊,我心悦你,考虑和我成亲么?”
凌云渚哑着嗓子“嗯”了一声,终于放心倒在了他怀里。
下一刻,玉霄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重组,两侧墙壁化为数扇半掩的门,古画变灯烛,脚底黑石板转为木质长廊,蜿蜒向前。
塔妖浮在半空,笑眯眯地瞧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