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嘟了嘟嘴,思考了几秒,放下手,脑袋转回来,眼睛盯着妈妈看。
她明明记得周叔叔昨天穿的就是这件深黑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有一块深蓝色的手帕。
她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话,妈妈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低头喝奶,来不及说什么。
如果真的是周叔叔就好了,也住在这里,她还想听三只小熊后面的故事。
小景吃早餐的功夫,郁珠打来电话。
她询问郁瑾带着孩子住哪儿,她想看望小景。
小景刚做完心脏手术,她心里放心不下。
郁瑾说了地址,电话那头片刻没有回应。
郁珠没想到她还有钱租这么贵的学区房。
住在尊府的人非富即贵,怎么会愿意跟人合租房子?
电话被一声不吭挂断,郁瑾习以为常放下手机。
她不指望郁珠对她态度好些,郁珠失去小景注定会怨恨她一辈子。
“妈妈,我吃饱了。”
小景把自己面前的碗筷摞在一起,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厨房洗手。
郁瑾不放心,起身要跟上去,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只好先去开门。
推开门,郁珠站在外面,她身后没有人,保镖和保姆都没跟着。
从头到脚不露品牌的秀款套装,奢华低调,手腕上只有一个高冰种的翡翠玉镯子。
她的目光越过郁瑾,急急地往房间里看。
脚下步子跟着视线,听到厨房里传来水声,脸色一变。
“你怎么当妈的!”
“她那么小,才四岁,你让她洗碗。”
郁珠伸出手指着站在门口的女人,脸色气得涨红,纤细的指尖颤抖。
她快步走进厨房,惊呼着把小景从矮凳上抱下来。
郁瑾也走过来,她看到小景挽着袖子,袖口沾着水,一只白嫩的小手攥着一块半湿的布。
洗碗布是从之前的家里带来的,她随手放在洗碗池旁边的。
“不是妈妈让我洗碗的,是我自己要帮妈妈。”
小景奶声奶气,丢下洗碗布,跑向郁瑾。
郁珠没想到这孩子才几天不见,就不愿意跟她亲近了。
她的手是被小景推开的,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收回去。
郁珠心口一疼,一时间说不出话,她想痛骂一顿,出出气。
看到小景的脸,她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
她的唇角绷的很紧,眼眶微红,眼睛睁的比平时要大一圈。
“她才刚做完心脏病手术,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她?”
“怎么能让她进厨房,如果打碎了碗划伤了手怎么办,还有菜板上的那些刀具,她去碰了怎么办!”
郁珠情绪激动,她没法平复心情。
她牵挂小景几日,被婆婆困在家里陪同抄佛经。
好不容易能出来了,看见小景在厨房里洗碗,她要发疯。
甭管是不是郁瑾让的,当妈的就不该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进厨房。
郁瑾生下女儿,没喂过一口奶,没哄睡过一次,她怎么会照顾孩子?
“我以后会注意的。”
郁瑾走进厨房,把菜刀拿起来,收进柜子里。
她语气平淡,在郁珠看来丝毫没有反思的意思。
郁珠拽过小景的胳膊,将孩子带到客厅里。
“小景儿,妈妈给你带了一个礼物,奖励我们小景的勇敢。”
“妈妈对不起你,没能在你做手术的时候陪着你。”
她从医院里回到家,当晚就被婆婆叫过去了,让她抄了一整晚的佛经,说是给家里祈福。
她不能拒绝,不能有一点把柄被婆婆抓住。
纪家长辈看不上她,早就想把她扫地出门了。
结婚十年,她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什么法子都是试过了,打了无数次针,吃了不下百种中西药。
郁瑾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见小景手里被硬塞了一条钻石手链。
每一颗钻石都有黄豆粒大小,整一圈十几颗。
客厅的水晶吊灯光打在上面,钻石棱角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火彩光十分刺目。
小景看着这东西,习以为常,在她眼里还没有小熊故事有吸引力。
从小到大,她有很多这种东西。
郁瑾皱一下眉,走过去,“这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
郁珠屈膝蹲在小景面前,扭头瞪了她一眼,冷声道:“这是我给小景的,有你什么说话的份。”
“我是她的妈妈。”
郁瑾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儿,眼神示意她。
小景领会她的意思,把钻石手链放在桌子上,默默从沙发上爬下来,走到妈妈身边。
她伸出小手,牵上郁瑾的手。
郁珠扶着茶几站起来,她紧锁着眉头,看向一旁的母女二人。
人人都说小景跟她长得像,谁养的孩子像谁。
只有她知道,小景长得跟郁瑾最像,脸蛋,五官,甚至有的时候眼神都一样。
“是吗?”
“你还是好好珍惜这张妈妈体验卡吧。”
郁珠嘴角一勾,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什么意思?”
郁瑾疑惑地看着她,莫名心里有些不安,心跳明显加快。
“我已经让律师提请二审了,我是不会放弃小景的。”
郁珠看着小景的眼神,甭提多苦楚难受,她巴不得现在就把孩子带走。
但是纪延澈劝她了,不能做非法的事情,他的钱能帮她解决一切事。
小景是她在纪家的精神支柱,没有小景,她度日如年。
一看到纪家老太太,她浑身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血肉。
他们就是想要她的命,叫她死了才好,纪家就可以传宗接代了。
郁瑾瞳孔骤缩,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紧。
她才跟小景团聚几日,心还没定,就又要面临失去小景的处境了吗。
她眼前浮现出四年前,她生下孩子,医生将孩子抱走的场景。
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浑身汗涔涔,一点力气也没有,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拽住医生的白大褂,沾着血的衣角从她黏腻的手心滑过。
“不行!”
她喊出声,惊慌地把一旁的小景揽在怀里。
她不能再失去女儿,四年前是迫不得已,如今她有能力抚养孩子,不会眼睁睁看着小景再一次被带走的。
郁珠笑了一声,不屑的口吻:“你还有钱请律师吗?”
见郁瑾没有说话,她翻个白眼。
“你不会真以为周津成帮你一次还会帮你第二次吧。”
“如果我调查的没错,你的官司本来是白律师接受的,阴差阳错到了周津成手里。”
“你是运气好,靠他赢了一审。”
“二审他还会帮你吗,你连付给他的定金都拿不出,除非你爬上了他的床,跟他住在一起。”
“不过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再饥渴难耐,也看不上你吧,一个在监狱里生下小野种的女诈骗犯。”
郁瑾攥紧拳头,她说过无数次,她不是诈骗犯,她是被人害了。
郁珠不信她,她已经懒得再说了。
只是她没想到,郁珠会当着小景的面说这一番话。
她低头看小景,神色有些紧张。
小景感觉到头顶的目光,也仰了仰小脑袋,清澈透亮的眼睛望着妈妈。
她还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律师的事情不用别人操心,我自然有办法,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郁瑾心里没底,她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些。
“哦?你打算找谁帮你?”
“那个医生,还是那个小警察……”
郁珠调查过她了,为了能夺回小景。
郁瑾咬着下唇,唇色泛着异样的紫红,她的手紧攥着,迟迟没有说话。
“怎么,不知道选谁好?”
“他们不是都上赶着想当小景的继父吗,你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
郁珠的话酸里酸气,直接把水性杨花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
她要是本分老实,怎么会在监狱里生一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
郁珠一步步走向她,眼神里不善,轻蔑地扫视她一眼,像是在逼她承认什么。
这时,门处传来“滴滴”两声,有人从外面解开了指纹锁。
除了房东,没人能开指纹锁,就连她的指纹也没来得及录入。
郁瑾心里一惊,这样的争执不休的场面被房东看到,先生会不会人觉得惹祸上身,一怒之下要把她和小景赶出去。
她闻声回头看,看到推门进来的人,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