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站起身,迎向郁珠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
“表姐请说。”
“第一,小景的生活习惯我们都养得很好,作息规律,饮食精细。希望你不要图省事,随便糊弄,孩子正在长身体。”
郁珠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是她妈妈,自然会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给她最好的我能给的。”
郁瑾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最好的?”郁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目光再次扫过这狭小的屋子,嗤笑一声,“就凭这里?”
“算了,说第二点,小景马上就要到上小学的年龄了,我们那边,最好的国际双语小学,名额都给她预留好了,环境、师资都是一流的。”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郁瑾。
“你这里?呵,你这套老破小的公寓,可不是什么学区房,附近能有什么好学校?你可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这事儿你得赶紧想办法搞定,别以为官司赢了就万事大吉了,孩子上学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郁瑾的手在身侧悄然握紧。
学区房,这确实是她目前最大的软肋,也是郁珠攻击她最有力的武器。
她租住的老公寓,学区对应的只是一所非常普通的公立小学。
“表姐提醒的是。”
郁瑾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语气平静。
“小景上学的事情,我这个做妈妈的,当然会放在心上,会尽我所能为她争取最好的教育环境,就不劳烦表姐你操心了。”
她特意强调了“我这个做妈妈的”。
郁珠被这句软中带硬的顶撞噎了一下,脸色沉了沉。
“郁瑾,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为小景好,你以为我愿意操这份心?还不是怕你能力不够,耽误了孩子,你刚拿回抚养权,一无所有,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拿什么去‘想办法’?别打肿脸充胖子。”
“表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郁瑾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疏离的礼貌。
“但小景是我的女儿,她的生活和未来,理应由我这个母亲来规划和承担,无论我目前处境如何,我都会为她负责到底。”
“你!”
郁珠被郁瑾这番绵里藏针的话气得脸色发白,精心描绘的眉毛高高挑起。
“郁瑾,几年不见,你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行,我不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负责,怎么给她‘最好的’,别到时候走投无路了,又哭着回来求我。”
“表姐放心。”郁瑾的声音冷了下来,“再难的路,也是我们母女俩一起走,不送。”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郁珠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气得不轻。
她狠狠地瞪了郁瑾一眼,她弯下腰,脸上瞬间又堆起温柔笑容,对小景说。
“小景宝贝,妈妈要走了哦,记住妈妈的话,想家了随时回来,妈妈在家里等你,这里……要是住得不舒服,千万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她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拍了拍那个崭新的小行李箱。
小景看着郁珠,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虽然穿着朴素却眼神坚定的郁瑾,小小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扰。
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小声说。
“妈妈再见。”
郁珠直起身,最后剜了郁瑾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踩着那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转身“哒哒哒”地走了出去,用力地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老旧的墙壁仿佛都掉下一点灰来。
门关上的瞬间,狭小的客厅里骤然安静下来。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郁珠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和那股咄咄逼人的气息。
郁瑾站在原地,背对着门,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垮塌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
她转过身,看向客厅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景依旧抱着她的小行李箱,像抱着一个重要的依靠。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瑾。
那眼神里,没有了面对郁珠时的茫然和顺从,也没有初见的疏离,反而充满了好奇、探究,甚至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郁瑾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她重新蹲下身,这一次,动作更加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靠近。
“小景,”她的声音放得极低,极柔,生怕惊扰了什么,“饿不饿?妈妈……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她试探着问,紧张地观察着女儿的反应。
小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从郁瑾的脸上移开,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小小的、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家。
她的视线扫过周围。
墙上有些地方墙皮微微翘起,露出底下灰暗的底色,但墙上贴了几张可爱的卡通动物贴纸,是郁瑾提前几天贴上去的,试图增添一点童趣。
小景的目光在那些贴纸上停留了一会儿。
窗户是老式的木质窗框,玻璃擦得很干净,挂着素色的棉麻窗帘,此刻半开着,能看到外面老旧的阳台栏杆和邻居家晾晒的衣服。
一张不大的布艺沙发,套着洗得发白的格子沙发套,看起来软软的。
一张小小的折叠餐桌靠在墙边,铺着干净的蓝白格子桌布。
旁边是一个矮矮的、原木色的小柜子,上面放着一个插着几支白色小雏菊的玻璃瓶,旁边还有一小罐水果硬糖和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饼干桶。
地板不是光洁的瓷砖或木地板,而是有些磨损的深色复合地板,但拖得很干净,光脚踩上去应该也不会凉。
角落里堆着几个还没拆封的纸箱,是一些玩具和绘本,还没来得及整理。
小景的目光缓慢而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她没有看到记忆中那个冰冷空旷的说话都有回声的“家”,没有穿着制服,总是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让她觉得不自在的佣人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