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净坊”的名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扩散,终是惊动了长安城中那些原本不会向西市瞥上一眼的权贵。
清晨,雾气尚未散尽,“叶氏净坊”那扇略显寒酸的木门外,队伍已蜿蜒排开,成了西市一景。
有粗布麻衣的市井百姓、有戴着帷帽遮掩容颜的小家碧玉、有衣着体面的各家仆役……
各色人等混杂一处,翘首期盼。
“叶小郎君!今日的‘茉莉凝脂皂’可要给我留上两块!”
“某家夫人吩咐了,三套‘净齿刷’配‘漱玉散’,这是定钱,小郎君收好!”
“预定预定!那新出的产品,我要先付定金!娘子们都在问呢!”
叶长安一身半旧青袍,作少年郎打扮,眼尾微翘,像只小狐狸,但是眉毛故意画了个粗粗的野生眉,看起来英姿飒爽。
叶长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应对着八方来客,嗓音已带了明显的沙哑。
收钱、取货、登记预定,她手脚麻利,眼神清亮,偶尔与相熟的客人打趣两句,引得一阵氛围轻松的哄笑。
后院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炉火不熄,烟气袅袅,混合着油脂与花草的复杂气味。阿史那弥真绾起衣袖,露出半截小麦色的手臂,正严肃地指挥着几名帮工过滤碱液、搅拌皂浆、压模脱模。
她那异于汉人的深邃面容加上略带清冷的气质,用那不容置疑的声音,让新来的帮工们心生敬畏,不敢偷懒。
唉,叶长安凡尔赛地摇摇头:生意太好,作坊里日夜赶工出的货品,往往不到晌午便销售一空。
所以扩产,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叶长安眼光毒辣,行事也果决。她盘下了隔壁那个荒废许久院墙半塌的柴房,价钱倒是实惠。
叶长安雇了人修缮围墙、加固屋顶,又亲自面试挑选帮工,狠狠体验了一把HR。
她没选那些身强力壮、心思活络的,反倒挑中了几个残障困苦的人。比如其中有一位在陇右战场上失了左臂沉默寡言的老兵,还有一个丈夫早逝、独自拉扯幼子的妇人,还有一个年轻哑巴。
西市对此议论纷纷。
有人赞“叶小郎君”心善,肯给残障困苦之人一碗饭吃。也有人背后嗤笑,说他专捡别人不要的“废料”,无非是想出更便宜的工钱。
风言风语飘到叶长安耳中,她只淡淡一笑。她自有盘算:这些人所求不多,更知感恩,手脚勤快且不易被收买,用着放心。果然,几位帮工对这来之不易的活计格外珍惜,做起事来尽心尽力,口风也紧,从不多问一句。
产能危机暂时缓解,叶长安眼珠一转,。
叶长安深知产品需不断迭代才能保持优势,她再次消耗了宝贵的30点体验值,屏息凝神,启动了【生活类·护肤美容】定向抽卡。
脑海中光华流转,小匣开启的瞬间,她紧张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获得【简易保湿面脂配方】(基础版雪花膏&蛤蜊油)及【天然植物色素提取与应用基础指南】。消耗体验值:30】
叶长安心中一阵狂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玉容膏”和“彩绘皂”旋即成为“叶氏净坊”新的招牌。
那“玉容膏”以蜂蜡、炼制猪油、清冽杏仁油,佐以少许从系统处得来的甘油调制而成,膏体细腻如玉,触手温润,滋润防裂的效果远胜当下流行的任何面脂。
叶长安下了血本,定制了一批素雅的白瓷小盒来分装,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彩绘皂”更是巧思妙想。她带着弥真和帮工,尝试用茜草根榨出娇艳的红色,用靛蓝草揉出素雅的蓝色,用栀子果实煮出明亮的黄色,再将所得色汁小心注入皂模,勾勒出简单的梅花、兰草或波浪纹样。
虽工艺简陋,色彩也算不上多么鲜艳持久,但是已是足够惊艳的新奇之物。
这两样新品,如同两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市面上水波纹一点点,但是激起的却是东市高门后宅的波澜。
穿着绸缎、举止矜持的嬷嬷和管家,开始代替仆役,出现在“叶氏净坊”的门口;装饰华贵的马车偶尔也会驶入这偏僻的巷弄,引得左右邻里纷纷探头张望,窃窃私语。
铜钱和碎银如同流水般涌入,钱匣子换了一个又一个。
叶长安看着弥真日渐沉稳的指挥若定,看着帮工们忙碌的身影,看着店铺里摩肩接踵的盛况,一股久违的、属于现代商业精英的掌控感油然而生,冲淡了异世为客的飘零之感。
但她的野心,早已超越了这四方店铺。
铺子日益红火,南来北往的客人带来的不仅是钱财,更是汹涌庞杂的信息流。叶长安那本藏在柜底、用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英文单词混杂记录的“秘账”,变得越来越厚。她开始尝试给这些信息分门别类,标注等级:
丙等:坊间闲谈,寻常八卦。(如:永兴坊张屠户嫁女竟然要天价彩礼;平康坊某琵琶女被富商赎身)
乙等:市井动态,关乎生计。(如:传闻淮南道大雨冲毁了官道,今秋新麻恐要晚上半月抵京;西市胡商区的波斯玻璃盏价钱跌了近三成)
甲等:隐约牵扯官场权力,或涉及权贵隐私。(如:听某府下人嘀咕,李相公,估摸是李林甫府上近日宴请了吏部考功司郎中,直至深夜;某位公主似乎与驸马爷闹得不可开交,已多月不同席)
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开始发展“线人”。
西市口“忘忧茶馆”的老板娘孙三娘,是个嗓门豁亮、做事利索的寡妇,茶馆是三教九流消息汇集之地。
叶长安定期送她些新出的香皂面脂,孙三娘便心领神会,将听到的各路风声、官员家仆役的牢骚话,挑有价值的说与叶长安听。
还有那个负责给周边几条街大户人家送水的挑夫老何,因常能进出后门角门,听得不少丫鬟仆妇的私房话。
叶长安每次见他来送水,总会多塞几文钱,温言道:“何叔辛苦,日后送水时若听到什么新鲜事,不拘什么,说来与我解解闷,另有茶钱奉上。”
一张原始却有效的情报网络雏形,就在这氤氲的皂香与琐碎的铜钱往来中,悄无声息地铺展开。叶长安沉浸在这种窥探隐秘、梳理脉络的快感中,这甚至比点算银钱更让她觉得刺激。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最先坐不住的,是西市其他几家澡豆铺和胭脂水粉店的东家。以“宝林堂”的赵宝林为首,几个平日的对头难得地坐到了一处,几杯浊酒下肚,眼中尽是嫉恨。
不过两三日,污水便泼了出来。市井间开始流传起阴毒的谣言:
“喂,听说了吗?‘叶氏’那香胰子,闻着香那里面可是有迷药的呢!”
“何止!那刷牙的棍子,邪门得很!用了口里是香,可那是吸人元气哩!西域传来的邪法!”
“我看那‘叶十郎’就鬼气森森,不男不女,他那娘子眼睛颜色跟狼似的,保不齐就会什么咒人的法子……”
谣言如墨水泼入清池,翻滚着墨色蔓延开来。虽不至于立刻击垮生意,却也着实让一些胆小的客人望而却步,铺子门前冷清了几分。
叶长安气得暗自咬牙,却深知对骂是最蠢的法子。她让弥真和帮工们逢人便温言解释,强调用料干净,甚至有意无意地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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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后院作坊的门,展示熬油炼碱的过程。
同时,她也让孙三娘在茶馆里,装作无意地透露赵宝林等人因生意被抢、如何气急败坏暗中串联的消息。一场无声的舆论攻防战在这市井间悄然展开。
小商贾的伎俩尚可应付,真正的麻烦却来自更高处。
这日,一个穿着团花锦缎袍子面色浮白的年轻男子,带着几个横眉立目的豪奴,忽地闯进铺子,径直推开排队的客人,鼻孔朝天。
“哪个是掌柜的?出来回话!”
叶长安心头一紧,面上却堆起笑迎上去:“小子便是,不知这位郎君有何指教?”
那男子斜眼打量她,用扇骨敲着手心:“某乃永永康郡公的侄儿。你家那‘玉容膏’和画花样的皂,我家婶母用了说不错。把方子誊录一份,某带回去呈给婶母瞧瞧新鲜。”
语气轻慢,如同吩咐自家奴仆。
叶长安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来硬茬了!她腰弯得更低,笑容愈发恳切:“郎君抬爱!只是……只是这方子乃是西域老师傅所传,小子发过毒誓,绝不敢外泄半分!若是夫人喜欢,小子立刻备上十份…不,二十份的货,奉给夫人!”
那侄少爷冷哼一声,扇骨差点戳到叶长安脸上:“谁稀罕你那点东西!某要的是方子!识相的就痛快拿出来,少不了你的赏钱。若是不识抬举……”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这间拥挤的铺面,“哼,你这店,怕是开到头了!”
好说歹说,赔尽笑脸,又奉上重重一盒精心包装的秘盒尚品,才勉强将这尊瘟神送走。
叶长安看着那嚣张的背影,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知道,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她的东西太扎眼,已成了某些权贵眼中可以随意夺取的肥肉。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更冷冽、更审视的目光,也再次落回了这间风波渐起的铺子。
大理寺评事裴行昭,因一桩商户账款纠纷案,再次来到西市查证。途径“叶氏净坊”门口,看到那依旧熙攘的人群和偶尔停靠的华丽马车,他清俊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回到肃静的大理寺值房,他鬼使神差地令书吏调来了“叶十郎”的户籍卷宗。纸张泛黄,记录看似齐全:凉州人士,父母双亡,携妻阿真来长安投亲不遇,遂落户西市经营……
但裴行昭的目光如刀,细细刮过字里行间:路引上的官印边缘似乎有些模糊不清;担保人的名姓普通,住址却有些模糊;落户时间,恰巧在某次宫闱风波之后……更重要的是,卷宗对其妻阿真的记录几乎一片空白,那明显的突厥特征竟无任何官方勘验说明。
一个生意做得如此红火、甚至引来东市权贵侧目的商户,根基却像沙地之上的楼阁,轻触即倒。
裴行昭合上卷宗,指尖在冰冷的案几上轻轻一点。他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个雨夜,有两个消失在巷弄深处的人影。
“叶氏净坊……叶十郎……”他低声自语,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像是发现了谜题的猎手。
他起身,推开门,对候在外间的差役淡声吩咐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去细查西市那家‘叶氏净坊’,特别是那个姓叶的店主。不必声张,仔细查明他的根底。”
差役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裴行昭负手立于廊下,望着庭院上方被檐角切割开的一小片灰蒙天空。
长安城繁华依旧,但他敏锐地嗅到,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正加速涌动。而那间看似只是卖些新奇巧物的“叶氏净坊”,连同它那位神秘的少年店主,恐怕正是这暗流即将汇聚、碰撞的漩涡之一。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