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警察,安室透当然清楚这种死亡消息对任何人,尤其是对于未成年小朋友的冲击力有多大。
他接受过相关训练,懂得处理这类消息要极其谨慎,避免造成二次伤害或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更何况,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他大概也深有体会。
这些道理竹取星野应该是知晓的。
毕竟档案显示这位新人能够从众多公安警察中筛选而出,在笔试部分是取得满分的成绩。
但现在她选择直接告知的方式,某种程度上恰恰暴露了她性格中的特质。
——要么过于理性到近乎冷漠,要么在情感层面极其迟钝,这倒很符合公安系统里某些人的刻板印象。
但对于安室透来讲,他还会考虑到告知之后女孩的情绪状态、安全保障、以及她后续需要什么样的支持。
不能简单地评价她的做法是错误的,就如同她给出这个答案的原因也过于简单了一样。
“寻找一个代理人如何?”
安室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代理人?”竹取星野重复了一遍。
“嗯。通过匿名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学校里有经验的心理辅导老师、她们信任的班主任,或者联系社会福利机构。
安室透从善如流地解答着。
“由这些专业人士,以更专业、更有准备的方式介入,提供持续的支持和引导。”
说到这里,安室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如果女孩还有其他关系密切且可靠的亲属,也可以尝试联系他们。由亲属来告知和陪伴,情感上的缓冲会更大一些。”
接下来他的声音依然温和而笃定。
“毕竟,能培养出这样心思善良细腻、会为邻居担忧的女孩的家庭,氛围通常也会很有爱。即使是对一位不算熟悉的邻居老人,她的父母应该也愿意陪伴她度过这个难过的时刻,给予她支撑的。”
安室透的话明明是清晰而条理分明的,某种意义上也是将风险转嫁了出去。
即使不曾见面详细了解这件事情的始末,作为情报人员的判断也足以让他勾勒出这个女孩的家庭背景。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按键音响起。
紧接着,是电话被骤然切断后留下的一片冰冷的忙音。
————————————
天空应该是蓝色的,不过因为起的过早,所以还没有完全变亮吧。
“在新学校要交到朋友哦。”
福利院妈妈的声音带着温暖的期许,手指灵巧地在竹取星野脑后束起一个精神的马尾。
这是院里许多孩子羡慕的特殊待遇,象征着某种认可。
但竹取星野只是将眼睛继续透过破旧的窗户看向天空,因为没有手表,所以她习惯用不同季节天亮的变化估算时间。
这次的学校更远了,所以以后要更早起床了呢。
掌心那瓶被硬塞进来的冰镇汽水没有带给这个孩子任何格外的诱惑。
直到瓶身凝结的水珠滑落,沾湿了她的指尖,带来一丝凉意。
“很简单的。”
福利院妈妈看着被扎紧的马尾觉得十分满意,然后在她身后站直。
这个位置和身高差的加持竹取星野并不能看见她的脸色。
只是对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更小的孩子。
“你只需要把这瓶汽水递给那个你想认识的女孩子,然后说‘我请你喝吧’,这样你们就能成为朋友了。”
那语气,仿佛友谊是一枚可以用汽水轻易换来的糖果。
或许是,或许不是,她不知道,所以她不说话。
沉默是竹取星野惯常的回答。
福利院妈妈似乎也习惯了,没有强求回应,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把略微歪掉的发卡扶正。
“你怕冷可以把长袖校服套在外面,室内到底还是有些闷。”
“……我知道了。”
对于这个问题,竹取星野倒是一板一眼地回应。
竹取星野背上书包,因为是作为插班生第一天去学校,所以带上了全部的书本以防外一,过重的数量压的她背有些弯曲。
但她很快调整了肩带位置重新站直,竹取星野心里明白:福利院需要一个十全十美的榜样,一个能安抚资助者、激励其他孩子的成功案例。
而她这个年纪偏大、迟迟未被收养的滞销品,本身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一开始因为不善言辞失去了小孩子天性的样子她并不被看好,因此在最容易被领养的年纪并没有找好愿意接受的家庭。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会从院长妈妈叹气的频率和周围人偶尔的抱怨中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大概是这群大人觉得小孩子即使听到了他们的话也不会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竹取星野明白了。
不要给别人添更多麻烦了。
这个念头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意识里。
可讽刺的是,她似乎总在违背它,总在成为那个麻烦。
——————————
教室里,竹取星野缩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
她身形比同龄人瘦小,像一株发育不良的幼苗,这个角落的位置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
竹取星野不在乎是否能看清黑板——知识对她而言,是书本里安静的文字,而非讲台上聒噪的声音。
课间休息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们开始聚在一起聊天,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竹取星野的位置旁偶尔也会路过几个还没有记清名字的同学,但没有一个人停留在她的书桌旁边。
竹取星野下意识地将手探进书包,指尖触碰到那瓶汽水冰凉的瓶身。
福利院妈妈的话在耳边回响,或许这次是个机会,如果按照对方的标准步骤来操作,应该可以和数学题一样获得既定答案吧。
但下一秒,她的动作僵住了。
“喂,你看她,整天一声不吭的,像个哑巴。”
“你不知道吗?听说她在原来学校也这样,待不下去了才转过来的。”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初中生的好奇心带着未经打磨的锋芒,肆无忌惮地刺探着异类。
吵……太吵了。
竹取星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还用问?肯定有问题!”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优越感,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你们没发现吗?大夏天了还捂得严严实实穿长袖!我爸爸说了,现在有些‘不学好’的家伙,胳膊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刻印,说不定还有打架留下的疤呢!见不得人!”
“哇……这么吓人!”
旁边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生配合地打了个寒颤,眼神里充满了猎奇的兴奋。
“不……不一定吧?她看起来……挺安静的?”
一个微弱的声音试图反驳。
“哼,要不要打个赌?”
眼镜男得意地扬起下巴,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烦闷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竹取星野有些喘不过气。
她面无表情地从书包夹层摸出一副旧耳塞,用力塞进耳朵里。
转学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福利院的存续与否决定了她的去留。
她已经用摸底考试满分的成绩证明了自己足够让任何一所学校接收,或许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
下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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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沓的讲解对她而言是种折磨,不如自己啃课本来得高效。
想到这里,小女孩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瞬间撕裂了课间的喧闹。
全班近五分之四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或纯粹的看热闹心态,齐刷刷地钉在了她身上。
竹取星野没有抬头,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径直走出了教室门,身后隐约传来压低的声音:
“她听到了吧?”
“听到又怎样?……喂,我刚才说的,赌不赌?”
竹取星野没打算回去上那节数学课。
她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张石凳,一直坐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刺破寂静。
竹取星野慢悠悠地往回走,心里一片漠然。
告状?随他们去。
福利院每天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院长妈妈哪有精力管她这个边缘人在学校是否得体。
她只需要守住那条底线——成绩必须足够耀眼,耀眼到成为福利院升学率里不可或缺的数字。
这是她不被剥夺上学资格、不被随意塞给某个未知家庭发卖的唯一筹码。
她习惯并接受这样的生存规则,甚至已经开始游刃有余。
但……有些事件的发生似乎也不一定会完全按照既定轨道。
刚推开教室门,一盆刺骨的冷水毫无预兆地兜头浇下!
“哗啦——!”
冰冷的水流瞬间浸透女孩单薄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剧烈的战栗。
六月初夏的暖意被彻底驱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
水珠顺着竹取星野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幼稚。
恶劣。
毫无意义。
“那个……你、你要不要换上我的衣服?”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竹取星野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是那个梳羊角辫的女生,手里捧着一件干净的夏季校服短袖,手指微微颤抖着。
她旁边站着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一丝看好戏的紧张。
竹取星野的目光扫过教室里剩下的人——放学铃声早已响过,本该空荡的教室此刻却聚集了远超平常的人数。
是蓄谋已久?还是从众的恶作剧?
在这个是非观尚未定型的年纪,有些恶意像野草,不需要理由就能肆意滋长。
她没有去接那件衣服。
冰冷的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酸涩。
竹取星野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角落的座位,湿透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痕,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坐回座位,她从湿漉漉的书包里,摸出了那瓶早上福利院妈妈给的汽水——那瓶承载着交朋友希望的,冰凉的甜水。
塑料瓶在她冰冷的手心微微变形。
有这种功夫还不如多刷几道数学题。
在全班屏息的注视下,竹取星野站起身,精准地走向那个眼镜男生,对方脸上那点得意瞬间被惊愕和一丝恐惧取代。
她在他面前站定,眼神空洞得可怕。
然后,她拧开瓶盖,手臂高高扬起——
“哗!”
橙黄色的汽水带着细密的气泡,一股脑地倾泻在男生摊开在桌面上的作业本上。
墨水迅速晕染开,字迹模糊成一团团丑陋的污渍。
教室里一片死寂。
竹取星野看也没看男生瞬间煞白的脸和周围惊恐的目光,将空瓶子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她转身走回座位,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凝固的空气。
不过如此。
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我也不需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