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今天也在红黑阵营反复横跳》
1. 第 1 章
星期一,天气晴。
竹取星野的心情很糟糕。
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打工人了,所以并不会因为周一是工作日的第一天这点小事而感到烦恼。
她只是平等地厌烦一周的每一个工作日。
好在四月的米花町市民们,最近的心情也凸显一个惶恐来陪伴她。
即使是习惯了认识的朋友突然变异开始大杀特杀的市民们,也因为峰会爆/炸案和多起离奇电器事故的发生,变得更为不安。
但区别于大多数店铺的做法,波罗咖啡厅今天依然选择正常营业。
作为这条街上公认的服务贴心、口味上佳且性价比极高的餐厅,波罗咖啡厅理所应当地收获了爆满。
波罗咖啡厅通常是按照排班表轮休的,不过眼下三位店员
——安室透、榎本梓和新人竹取星野,此刻难得地全员到齐,在狭窄的空间里穿梭忙碌了一整天。
咖啡机的蒸汽声、餐具的碰撞声、顾客的交谈声夹杂在一起,就成了一片令人头脑发胀的嗡嗡声。
“星野酱,真是辛苦你在调休的日子被临时召唤了,要不要也来杯咖啡提提神?”
榎本梓将一杯刚做好的饮料递给客人,转头看向刚从库房钻出来的竹取星野,脸上是真诚的关切。
榎本梓——波罗咖啡厅的元老级员工,和毛利一家关系交往密切,善于与人相处,社会评价较高。
竹取星野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地先回顾了一段信息,机械性地给出一个无害的评价。
随后拖着脚步挪到吧台边,不顾形象地瘫坐在高脚凳上,后背靠着冰凉的台面。
她嘴里含着一块薄荷硬糖,试图用那点清凉刺激混沌的大脑。
“呼……谢谢小梓小姐,不用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竹取星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回应。
“麻烦给我一杯冰水,多加冰块就好。”
说完,她“咔”地一声,泄愤似的将嘴里的糖块咬得粉碎。
库房闷热不通风,竹取星野今天在里面爬上爬下地清点整理了一下午的库存,汗水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没办法,三位员工中虽然有安室透这位男士,但鉴于对方的手艺实在是达到了无人能及的状态。
味道又好效率又高,所以在今天这种客单一个接一个的日子,安室透根本没有离开自己的厨房领域。
另一边,榎本梓在招待客人这份工作的娴熟程度明显高于自己,所以竹取星野很自觉地承揽了这份苦力
——当然,因为在库房的这份工作,所以偶尔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也比较方便。
她现在坐在榎本梓旁边,目光有些失焦地看着吧台内侧忙碌的身影。
通常,在安室透当班的日子,收工后的员工餐都是由这位全能店员负责。
此刻他正有条不紊地将最后的芝士碎均匀地洒在三份冒着热气的奶油培根意面上,余热将轻薄地覆盖在餐食上的芝士融化,发出诱人的香气。
“大家辛苦了。”
安室透的声音温和依旧,完全没有因为今天超量的工作产生苦恼,随后他将两份意面分别放在竹取星野和榎本梓面前,同时附带了一个简单包装的火腿芝士三明治,和店里售卖的方式不同。
“今天的备料有些富余。”安室透解释道。
竹取星野承认,他那双骨节分明、一看就十分灵巧的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如果吃不下,这个三明治可以带回去当明天的早餐,应该没问题。”他接着说。
“那今天也太幸福了!”榎本梓十分捧场地回应。
“嗯……看起来非常美味。”
竹取星野喃喃道,眼神却跟着安室透的手发呆。
“对吧对吧!三明治可是我们波罗的招牌,准确地说,是安室先生的招牌哦!”
榎本梓很欢快地附和,竹取星野被耳边过分放大的声音拉回现实,两个人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着榎本梓笑了笑。
果然,是这段时间连轴转透支得太狠了。
“身体是本钱,这个状态可是无法让人安心地交代任务给你呢。”安室透不急不慢地说。
竹取星野的动作一顿,感觉莫名有些不爽,姑且不说他们之间也没有上下级的关系,就说她现在干的这几份工作已经完全超负荷运转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
“毕竟作为咖啡厅的一份子,应该能把这些做好的吧。”
竹取星野刚憋起来的气又平息了下去,不该在任务中加入个人情绪,既然现在是有波罗员工的身份,就应该做好这个工作。
竹取星野默默点头,“您说的对。”
叉子卷起裹满浓郁酱汁的面条送入口中,味蕾本该感受到安室透手艺带来的顶级享受,此刻却味同嚼蜡。
身体深处的疲惫感压倒了所有食欲,比起填饱肚子,她现在只想一头栽进枕头里,睡到地老天荒。
一个月前从组织里出来就进了公安,入职测试和交接流程还没完全走完,又无缝衔接了波罗咖啡厅的工作。
旁边的安室透和榎本梓似乎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但那些声音钻进竹取星野的耳朵里,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令人莫名烦躁。
她端起手边的冰水杯,仰头将带着刺骨凉意和大量冰块的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疼痛的清醒。
“安室先生,你也认为毛利先生是这起事件的犯人吗?”
说话的是榎本梓,她在波罗咖啡店工作的时间最长,也是和毛利一家接触最多的人。
谈到这个话题,安室透一贯稳重的音色也变得略显急促 。
这反应很正常,竹取星野混沌地想,毕竟这位安室先生可是拜了毛利小五郎为师,学习侦探技巧的。
“我当然不相信了,毛利老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今天听到好几位客人在议论,有些人说话对毛利侦探的恶意很大呢。”
榎本梓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不安,“毕竟这次的事件,已经不单单是峰会会场爆/炸那么简单了……”
上一周,东京峰会举行在即,但是会场却突然发生巨大爆/炸,事故原因还未调查清楚。
昨天,毛利小五郎作为嫌疑人已经被警方带走。
此事波及太大,甚至民间讨论已经引申到了更深层次的恐怖组织,更严肃一点会引发强烈的国际矛盾。
竹取星野的理智暂且回归,她今天在扮演本职服务员外,还顺手处理了被塞进毛利侦探事务所信箱的匿名恐吓信,以及装着断臂模型的快递。
真是恶趣味到了极点。
餐盘终于见了底,竹取星野这才迟钝地想起还没道谢。
“多谢安室先生,还有小梓小姐的晚餐。”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没事。”
坐在对面的两人这才将目光完全聚焦到她身上。
“星野酱,你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榎本梓放下餐具,一脸认真地凑近观察她,眉头紧锁,“你的黑眼圈重得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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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也很差!”
竹取星野下意识地瞥向吧台上倒扣着的不锈钢勺。
光滑的金属表面扭曲地映出她的脸——即使变形,也掩盖不住浓重的青黑眼圈和苍白疲惫的底色。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只是想当个混吃等死又低调行事的小透明。
“没关系的。”
“不要勉强。”安室透看着她。
竹取星野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晃了晃愈发沉重的脑袋,试图驱散已经几近占据她整个大脑的困意。
“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猛地一上班还没适应过来……我来收拾吧,做饭辛苦了……”
话音未落,身体积蓄的疲惫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
竹取星野试图站起来,身下的高脚凳却因她重心不稳的动作猛地向后滑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瞬间,天旋地转,双腿像失去了所有筋骨般软绵绵地不受控制,整个人直直地朝地面栽去。
意识彻底模糊前,竹取星野脑海里居然诡异地闪过一个如释重负的念头:
太好了……今晚终于不用加班了……
预想中与地板亲密接触的疼痛并未降临,坐在斜对面的安室透一把拉住了他,这人的反应能力真是惊人,隔着一张餐桌竟然也能做到。
恍然间,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气。
“小梓小姐,搭把手!”
下一秒,安室透沉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
清晨六点整,比任何闹钟都更精准的,是竹取星野那被过度压榨后形成的生物钟。
意识如同沉船被打捞般缓慢浮起,仅仅十秒,混沌褪去,昨晚那丢人的一幕清晰地撞入竹取星野的脑海——她竟然在同事面前晕倒了?
“糟了!”
这个认知让竹取星野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从床上弹射起来!什么形象、鞋子统统顾不上,赤着脚就冲出卧室,直奔玄关!
目光焦急地扫过置物架——她的外套和背包被仔细地叠放在上面。
如果有心电监测,她敢保证现在仪器一定会因此发出尖叫。
竹取星野一把抓过外套,手指急切地探入内侧口袋。
手机还在!她飞快地解锁屏幕。
好吧,她得承认自己现在的工作绝对是一不小心能被人崩了脑袋的程度。
竹取星野从口袋内侧掏出手机,上一条还是风见裕也发来的消息。
【你出现什么事情了吗?】
时间是凌晨一点。
竹取星野盯着这条信息,有点庆幸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一边觉得这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的催命符,凌晨一点还在惦记着训练;一边又涌起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凉,明明都是底层打工人,风见这家伙怎么就能这么任劳任怨地卷?
总之,只是风见裕也的消息也算是很好的事情了,想清楚了的竹取星野认命地敲字回复,公事公办的语气:
【没事前辈。补个假条,今天请假。】
信息几乎是秒回。
【好的。】
干脆利落,毫无废话。
竹取星野扯了扯嘴角,对这种风格早已习惯。
她迅速点开两个加密邮箱,例行公事般检查有无遗漏的重要信息,确认一切正常后,手指熟练地清除了所有浏览痕迹。
与此同时,随后另一封邮件被人传出。
【波罗咖啡厅未见异常——古贝塔。】
2. 第 2 章
房间里终于重归寂静。
昨晚模糊的记忆碎片才后知后觉地拼凑起来——摔倒......又被人拉住......是安室透!
今天必须好好道谢才行,这实在太丢人了……竹取星野捂住脸。
话又说回来,这个住址是在应聘波罗咖啡厅时提交的个人信息之一,也是她目前明面上唯一的、也是真实的居所,毕竟离“工作”地点最近。
所以安室透和榎本梓通过老板知道地址,把她送回来,也合情合理,至于进门的钥匙,此刻也被放置在了玄关处。
应该是自己昏沉的时候说了在随身的哪个位置吧。
太不警惕了,竹取星野进行了小小的反思。
这样想着,竹取星野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冰箱门,一张粉色的便利贴粘在那里,上面是榎本梓娟秀的字迹:
“星野酱好好休息哦,明天店里有我和安室先生就可以了。(^_^)”
果然如此。
竹取星野松了口气,榎本梓不愧是波罗咖啡厅常驻的高人气选手,很讨人喜欢的性格。
另外以安室透那周到绅士的作风,大概也不会单独送一个女同事回家。
真要那样……她几乎能想象自己被安室透庞大的后援会生吞活剥的可怕场景了,光是想想,竹取星野后背就泛起一层冷汗。
不过,抛开这些,竹取星野再次由衷感慨:咖啡厅的老板究竟是从哪里挖来安室透这等神仙员工的?
话说安室透不会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来了一出贵公子体验生活吧……这样想想,他昨晚的那段发言好像也可以理解了。
竹取星野在脑袋里Mark了一下,波罗咖啡厅必然有古怪。
即使睡了一晚上,现在脑袋里依然是昏昏沉沉的,竹取星野快速冲了个澡,试图洗去一身黏腻。
出来时,顺手从微波炉里拿出加热好的三明治,是昨晚安室透给的那个。
尽管按理来说昨晚那顿高热量的奶油培根意面应该还沉甸甸地压在胃里,而昏睡一夜也几乎没消耗什么能量,但此刻饥饿感却再次袭来。
竹取星野对着香气扑鼻的三明治,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嘶——!”
用力过猛,牙齿狠狠磕到了下唇内侧的软肉,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竹取星野在原地宕机了十秒才冷静了下来。
既然自己已经这么倒霉了,榎本梓又已经把台阶铺得这么体贴了,她索性心安理得地决定:
今天翘班摸鱼一天!至于感谢和解释……等晚上再真诚地发消息,就说自己刚睡醒才看到好了。
反正她又不是自愿来当这个三面间谍的!
偶尔摸一天鱼,不过分吧?
——————————
与此同时,波罗咖啡厅里。
“安室先生,你刚刚是在想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吗?”
榎本梓刚送走一拨客人,回头不经意间瞥见安室透对着手机屏幕时一闪而过的神情,那瞬间的严肃让她有些恍惚。
听到问话,安室透指尖在发送键上轻轻一点,随即抬起头,脸上已然恢复了一贯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有吗?”
看到这熟悉的、毫无破绽的笑容,榎本梓立刻怀疑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对啊,温柔体贴、脾气超好的安室先生怎么可能会有坏心思呢?
一定是自己刚上班还没完全清醒!
她甩甩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抛开,转身去迎接新来的客人。
“盘子端久了,稳定性也提升了。”
在公安的秘密训练场内,竹取星野正为自己早上那个天真的摸鱼想法悔恨得想要撞墙。
早知如此,她宁可去咖啡厅端十个小时的盘子!
“砰!砰!砰!”
三枪过后,有一发落入正中的靶心。
“可以,准度有提升,训练有效。”
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在体能登记表上记录下射击成绩。
竹取星野对这句话已经无力吐槽了,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是万万不想刷自己的测试数值的。
“风见前辈,”竹取星野放下训练枪,感觉手臂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
“我真的很想采访你一下,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这样24小时连轴转地卖命?”
她原本以为风见裕也昨晚那个“好的”,就意味着昨天的加训计划已经过去。
万万没想到,今天还要用一个宝贵的摸鱼日来补上白天的特训。
最离谱的是,这人根本不是发信息通知她的,他简直像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
事情是在竹取新野下楼去超市补充速食储备时发生的,风见裕也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超市货架旁,手里还拎着一大袋速溶咖啡。
他们住的有这么近吗?竹取星野狐疑地看着这位自己的带教警官。
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感觉似乎在上下扫描她一样。
“状态不错,走吧。”
然后,他就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装满速食泡面的购物袋,和自己那袋咖啡一起,不由分说地把她押送到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今天出门前绝对忘了看运势……不对啊我真的很认真地算过命的,我是不会过劳死的……”
竹取星野几乎是视死如归的自言自语着。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风见裕也瞥了一眼旁边的新人,对方已经因为上厕所、换衣服和买水出去三次了。
竹取星野看向这位表情不善的前辈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自己逃不了了。
比起咖啡厅里只是普通同事的安室透和榎本梓,竹取星野自认应该和风见裕也这种同款社畜更熟悉些。
尤其是在两人日益趋同的浓重黑眼圈上,颇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亲密接触,竹取星野惨痛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她和风见裕也,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都有着熊猫眼,虽然都靠咖啡续命,虽然都一副被生活榨干的模样……
但她是那种内心疯狂吐槽、边骂边干活的愤怒牛马;
而风见裕也,则是一头沉默寡言、毫无怨气、只知对上司指令无条件执行的、纯粹的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啊!
风见裕也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副这还用问的眼神。
“从你立志加入公安的那一天起,不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吗?”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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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公安,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不对,她从什么时候立志加入公安了?
“而且,”风见裕也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命,我们怎么能拖后腿?”
竹取星野一边认命地在训练场上跑着第十圈,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室内回响,脑子里一边嗡嗡地回荡着风见裕也的话。
当初把她忽悠进来的时候,可没人跟她提过这茬啊!
竹取星野在内心发出土拔鼠尖叫。
她深深地怀疑风见裕也的脑子已经被某种名为“对上司的绝对忠诚”的不明物质彻底洗脑了!
但她没有证据!
以为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战友,结果对方连一起骂骂上司解压这种基本需求都没有。
风见裕也大多数时候完全是个古板的样子,两个人相处除了正事基本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当然可能也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有限。
“可以,”风见裕也掐停计时器,在登记表结尾上郑重地写下70分,“还得努力。”
跑完步,竹取星野的情绪在剧烈喘息中反而诡异地平复了一些。
与此同时,高强度训练之后的饥饿感袭来——早上那个三明治早就消耗完了。
竹取星野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感觉我的饭量已经是以前的三倍了。”
风见裕也点点头,并没有对这句日常产生更多回应,他迅速将训练记录通过加密线路发送出去,然后收起记录板:“走吧,先带你去补充能量。”
————————
话虽然聊不到一起,饭还是要吃的,竹取星野深悟世界上这本质的社畜之道。
两个人几乎是沉默地在路上走着,虽然竹取星野也没想着一定要聊些什么缓解尴尬,但路人落在自己和风见裕也身上过高的回头率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竹取星野扯了扯身上那件快销店买来的基础款毛衫,目光扫过身边穿着笔挺墨绿正装的风见裕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话说前辈,咱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并肩走在街上……真的没问题吗?”
不是说好公安行动谨慎,大多数时候保持低调吗?
风见裕也目不斜视,这也确实是他日常的穿着。
“没什么关系。知道我们公安身份的人本就不多,况且咱俩也没有什么需要深入潜伏的任务。你现在在波罗咖啡厅的任务虽然某种程度上是需要隐瞒身份,但也不是非得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他这话语气笃定,随后凭着记忆拐过一个街角,目标明确,“就是这家。”
说到这个,竹取星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隐瞒身份这个词,简直是给她量身定做的。
简单介绍一下:
明面上,她是日本公安警察零组的成员竹取星野,被上司指派到波罗咖啡厅打工,暗中任务是保护那位最近似乎惹上麻烦的毛利小五郎一家。
暗地一层,她是某个庞大黑衣组织打入日本公安内部的间谍,代号“古贝塔”。
再往前算,她可是一个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的学生。
目标摸鱼的人经不得细思极恐的未来,她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
前途一片黑暗啊!
3. 第 3 章
“到了。”
风见裕也停下脚步,声音里难得透着一丝轻快。
竹取星野抬头望去——是一家门面普通、应该不算是新开的咖喱店,站在门口就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隐隐飘来香料混合的浓郁香气。
“你喜欢吃咖喱?”
竹取星野有些意外,刻板印象会认为风见裕也这种人应该也是对于美食没有额外追求,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的存在。
会问出来这句话是因为竹取星野看到风见裕也脸上那点罕见的近乎雀跃的神情。
“还可以。”风见裕也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一个有问必答的状态。
因此给了竹取星野一丝丝放飞的余地。
她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因为……冲野洋子小姐提过她喜欢这家?”
要知道上次这位工作狂同事破天荒地准她早退,就是因为要赶冲野洋子的见面会。
挺好的,起码这位风见先生至少还有那么点人味儿。
想到这里,竹取星野内心几乎开始祈祷:冲野洋子小姐,请务必天天开签售会吧,她一定虔诚叩谢!
“咳......只是这家的咖喱确实非常好吃而已。”
风见裕也轻咳一声,眼神微微飘忽,耳根甚至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语气有些欲盖弥彰。
果然!
竹取星野非常识趣地没再追问,随口岔开话题:“那你也可以去我打工的波罗咖啡厅试试,我们那边的主厨安室先生的手艺……”
她话还没说完——
“哦?怎么?”
一个熟悉的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竹取星野看清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和风见裕也身边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安……安室先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波罗咖啡厅的排班,今天应该是安室透和榎本梓当值。
竹取星野下意识地想拉开与风见裕也的距离,身体刚有动作却又硬生生止住。
不对,安室透不应该认识风见裕也,更不可能知道风见的真实身份,自己刻意疏远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更何况他们现在站在一起的样子,自己刚刚和风见裕也说话八成也被安室透听到了,没有必要刻意避开。
好在自己刚刚也没有说安室透的坏话,相反,反而算是背后说人好话的表现。
“竹取小姐,”安室透的笑容带着熟人间的熟稔,“好巧啊。”
竹取星野心情极速归down——自己难道是真的太放纵了,竟然没有察觉到安室透的气息。
于是她稍微落后一步走在风见裕也身边,“前辈,你刚刚看到安室先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吗?”
风见裕也:不想回答。
竹取星野把这份沉默理解成了和自己一样的没有注意到,稍微安了点心——这样就不会被风见裕也以能力太差拉去加训了。
不过为了把自己尽可能撇干净,竹取星野看着走在最前方的安室透,脸不红心不痛地说:
“我觉得这个安室先生有些古怪,前辈要不要去查一下。”
————————
可惜事情不尽如人意,风见裕也在竹取星野说完这个提议之后露出了看怪物的眼神,随后步伐加快远离了她。
这是什么很刁钻的提议吗,竹取星野震惊?
不过大概是因为风见裕也真的对咖喱的品味颇有研究,所以这家外表看上去十分朴素的店铺,在这个时间点几乎也是人气爆满的存在——和这几天的波罗咖啡厅有的一拼。
于是,局面就这么诡异地形成了。
三个人,其中两个人还是刚刚认识的状态,凑成了一张桌子。
比起荒谬局面的形成,现在反应过来自己亏心的原因,应该是请了病假却外出游玩的竹取星野如坐针毡。
她的大脑在运行过载之后彻底宣布死机,索性放任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上让别人看来,就是完全发呆放空的状态。
不过倒是因此完全忽略了旁边那位同伴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呼吸都放轻了的异常状态。
“身体感觉好些了吗,竹取小姐?”
安室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啊……好,好多了!”
竹取星野赶紧点头,趁热打铁地说:
“昨天真是麻烦您了,安室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安室透关心地说,“不过昨天你突然晕倒确实把我和小梓小姐吓了一跳,平时还是要好好注意休息呢。”
随着安室透话音的落下空气再次变得安静再次,但比起三个人一开始的拘谨状态,成功起到了破冰的作用。
“您好,安室先生,我是风见裕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竹取星野被吓了一跳,刚打算顺着介绍风见裕也给安室透的话被堵在胸口。
不过此刻风见裕也的声音可以说是有些突兀了,而且还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恭敬,音量也比平时拔高了几分。
可以说是硬生生插入了两人之间刚刚流动起来的氛围。
安室透似乎对他的打扰并不在意,笑容不变,眉眼依旧弯着,目光自然地转向风见裕也。
竹取星野放任了事情的偏离,端起杯子润了润嗓子,余光发现风见裕也已经以一种极其端正的近乎小学生上课的坐姿,笔直地坐到了安室透的正对面?
是因为遇到了陌生人,所以有突如其来的社交障碍吗?
竹取星野思考着理由。
又或者说,这是为了降低普通群众警惕的一种手段——但面对安室透有这个必要吗,对方又不是什么危险组织的犯罪分子。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起到了什么作用?
前辈不愧是前辈,竹取星野给了风见裕也一个崇拜的眼神。
风见裕也:眼睛痒就去看医生。
不过现在安室透坐在这里,竹取星野只能压下疑惑,挨着风见裕也坐下,与安室透形成斜对角的位置。
“这位是我的朋友,风见裕也。听说我生病了,特意来看我,顺便一起吃个饭。”
风见裕也似乎在简单提过自己的名字之后也没有进一步告知对方自己身份的意思,竹取星野语气自然地带过今天两个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原来如此,真是位关心朋友的好先生。”安室透微笑着点头,目光不再停留在风见裕也身上。
“风见先生,这位就是我刚刚说的在波罗咖啡厅一起工作的同事,安室透先生。”
竹取星野自认乖巧地做到了中间人的作用,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对面坐下的两个人。
是这样吧!一会两个高级人就会话里藏刀开始一连串的试探。
她的小本本已经准备好记录下来学习了。
不过……难受的是再没有出现什么风波,风见裕也的状态似乎比刚才刚坐下时稳定了一些,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了。
竹取星野:心痛,十足的心痛,该开小灶的时候不开小灶,这种实战才是学习的最佳途径啊。
“您有什么话想说吗?”安室透眯着眼睛说着。
竹取星野感觉莫名背后一寒,难道是安室透又又又又察觉到了她刚刚背后真的说了他的小话?
但实际上对于这个问题作出更大反应的是风见裕也,无人在意的角落风见裕也完全僵硬。
要知道会碰见降谷先生,他宁愿点个外卖。
服务员的适时出现改变了这略显凝滞的气氛,点餐环节倒是意外地顺畅:安室透率先点了中辣咖喱,竹取星野和风见裕也也选了同款。
食物上桌,气氛稍微活络了些。
竹取星野不是第一次和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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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同桌吃饭,对他将土豆泥拌入咖喱酱汁的独特吃法不觉得奇怪,因为安室透在美食上的造诣应当说是在座最佳,所以竹取星野果断选择追随。
另一旁的风见裕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也学着安室透的样子,小心地将土豆泥与咖喱混合。
“这样搅拌之后,咖喱的浓郁感确实提升了很多!不愧是安室先生!”
风见裕也尝了一口,语气真诚地赞叹道,只是好像有些谄媚?
竹取星野瞥了他一眼,觉得今天的前辈似乎格外反常,可能这就是高端局吧。
用这种不着调的状态迷惑对方,她还得好好学习!
所以现在,还是先享受咖喱的美味和了,以补足她训练后的饥饿感吧。
“话说,安室先生怎么会来这边?”
竹取星野咽下一口食物,好奇地问,这段时间在波罗咖啡厅的相处,她大概知道安室透不是一个介意在吃饭的时候与人交流的性格。
不得不承认,安室透吃饭的速度快得惊人,她这个被晨练榨干体力的人,也只是勉强跟上。
“日卖电视台的冲野洋子小姐预定了下午的三明治,我一会儿得送过去。”
安室透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利落又优雅。
冲野洋子这个名字一出,竹取星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身旁的头号粉丝风见裕也。
果然,风见裕也像是被这个名字猛地击中,一口咖喱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
竹取星野眼疾手快地把风见桌上那杯一口未动的冰水推过去。
“怎么突然呛到了?快喝点水缓缓。”
安室透也语气温和地表达关心。
风见裕也这边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水杯猛灌。
坐在对面的竹取星野刚好能看见此刻安室透的神情,任何人被这双眼睛深切地注视着都没办法说不吧......真是男女老幼通杀啊......
竹取星野心里感叹,同时一个对自己来说绝妙的摸鱼计划在脑海中产生。
“啊!对了,安室先生!”
竹取星野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一把将还在平复呼吸,表情痛苦的风见裕也拽了过来。
“您看,我这位风见朋友,他可是冲野洋子小姐最最忠实的粉丝!超级有素质那种!”
风见裕也刚缓过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介绍弄得又是一阵猛咳。
“但是呢,”竹取星野无视同伴的狼狈,用出这辈子最猛烈的情感,声情并茂地继续,
“每次洋子小姐有见面会或者活动,他那个魔鬼上司总会临时给他派一堆根本推不掉的工作!您懂的,打工人身不由己啊!结果就是——他居然一次都没亲眼见过洋子小姐本人!”
竹取星野双手合十,努力睁大眼睛,摆出最诚挚的恳求表情,语速飞快:
“所以,下午送外卖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们俩一起去?我保证全程看好他,绝对不让他做出任何狂热粉丝的失礼举动,就让他远远地、充满敬意地看一眼偶像就好,拜托了安室先生!”
这大概是她认识安室透以来,一次性说过的最长,最连贯的一段话,演技略显浮夸但情感充沛。
旁边的风见裕也咳得惊天动地,脸色已经从通红转向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生无可恋。
“您看!他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
竹取星野指着风见裕也的惨状,强行将其解读为狂喜的紧张,眼神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实际上风见裕也的表情,只能用心如死灰来形容。
安室透的目光在竹取星野热切的脸和风见裕也痛苦扭曲的脸之间转了一圈,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他仿佛完全没看出任何破绽,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举手之劳。”
4. 第 4 章
竹取星野为了表达诚意主动选择去结账,这边她前脚刚起身走向收银台,餐桌上微妙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
安室透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窗外,这家店的窗户玻璃恰好贴着磨砂贴纸,从外面无法窥视内部。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但如果有路过的人绝对会因为这仿佛冰冻的场景打个寒颤。
“风见,”安室透轻轻敲了敲桌面,“刚才的表现,太不稳重了。”
明明没有对视,风见裕也却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如果不是此刻必须伪装成刚认识的陌生人,他绝对会立刻站起来九十度鞠躬。
“十……十分抱歉!安室先生!”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紧绷和敬畏。
安室透没有立刻回话,于是风见裕也也就保持着这个不太明显的低头的动作再也不敢动,在他几乎感受到自己额头上的汗要顺着鼻尖低落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
“东西回收了吗?”
安室透的视线依旧落在模糊的窗外,话题转换得极其自然。
风见裕也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距离内无人,才低声快速汇报:
“涉案的微波炉已经全部回收完毕。但是……具体的作案手法和目标指向,目前还没有清晰的线索。”
“嗯。”
安室透的回应听不出情绪,“一会儿进入日卖电视台后,我会找借口暂时离开去调查。你和她,”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意指竹取星野,“留在那边,帮我拖住时间。”
“明白。”风见裕也低头立刻应下。
竹取星野结账不过几分钟就回来了。
她落座时,发现风见裕也的脸色比刚才被咖喱呛到还要难看,额角的汗珠甚至比她刚刚离开这边的时候还要多。
难道是被辣到了?看来不能吃辣啊小伙子。
她心里不以为然地嘀咕了一句。
但事实上,风见裕也已经在内心疯狂道歉流汗了。
他再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位上司深不可测的掌控力——自己只是在结束训练的时候发了消息给对方,但并没有约定要来这边接头之类的信息,所以在安室透突然出现的时候才会那么惊讶。
另一方面,风见裕也意识到安室透提出要去电视台送吃的,恐怕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利用他们作为掩护,进入电视台调查。
他甚至可能连自己会被竹取星野临时抓壮丁都预料到了!
安室先生……您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就已经布好了这个局?
风见裕也看着对面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喝着水的安室透,只觉得恐怖。
——————————
日卖电视台。
竹取星野如愿以偿地将风见裕也推销给了冲野洋子小姐。
看着风见在偶像面前努力维持着有礼貌的超级粉丝形象,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竹取星野强行忍住拍照留念的动作。
话说以后可以用这种黑历史公开的操作作为威胁(交易),让风见裕也少给自己安排活吗。
在确定风见裕也因为见到了偶像本人还和对方进行了短暂的沟通,而变得有些飘飘然的情况下,竹取星野默默把分发三明治和咖啡的光荣任务留给了那位明显乐在其中的加班狂魔。
“这家伙,怕不是被工作异化了吧?见到偶像还想着干活……”
竹取星野瞥了一眼正小心翼翼将咖啡递给工作人员、神情近乎虔诚的风见裕也,内心默默吐槽。
“这活还是安室透派的,前辈是不是被PUA傻了?”
算了,他开心就好,至少比盯着她训练强。
电视台内部像一座巨大的蜂巢,走廊交错,也没个指示牌。
竹取星野漫无目的地溜达着,看似闲逛,实则习惯性地用眼角余光扫视着环境布局、监控位置和往来人员的状态。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真是觉得自己完蛋了,被风见裕也腌入味了。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好在也不费她什么功夫,竹取星野在经过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时,两个匆匆走过的电视台员工的对话碎片飘进了她的耳朵:
“喂,听说了吗?下午临时加了个专题采访,聚焦11月7日那场特大爆/炸事故的。”
竹取星野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自然地停在走廊边的自动售卖机前,手指随意地划过冰冷的玻璃面板,仿佛在认真挑选饮料。
“啊?那起事故?不是都好几年了吗?我记得伤亡挺惨重的……怎么突然又翻出来?”
“嘘……小道消息,听说当初炸/弹突然爆/炸的原因,可能……跟我们电视台内部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两天微波炉爆/炸的新闻不是闹得人心惶惶吗?上面估计是想用那起事故最终平安解决来做点正面宣传,稳定人心吧?总之希望下午直播一切顺利。”
硬币投入机器的哐当声清脆响起,紧接着是饮料滚落的沉闷撞击。
竹取星野弯腰取出那罐冰凉的汽水,铝罐表面的寒气瞬间沁入指尖。
她几乎没有犹豫,手指收紧捏着冰冷的罐身,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两名边走边聊的工作人员。
第四录播室门口透出忙碌的光影和人声。里面正为即将开始的直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竹取星野混在进进出出的人群中,面生的她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在这种临时的、人手可能不足的大型节目准备现场,多一张陌生面孔太正常了。
她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了演播区主持人对面的嘉宾席位上。
那里端正地摆放着一个姓名牌。
看清上面的名字时,竹取星野的心脏跳动的频率猛然加速了一瞬。
【萩原研二】
好久不见啊,萩原警官。
——————————
“说起那起事故,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万分凶险……”
台上,萩原研二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来,现在再提起那段经历,这位警官也依然是严肃但克制的。
帅气的警官先生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惊心动魄,“说来也是幸运,在出任务的前一天,我恰好遇到了一位很特别的女孩……”
“啊,可别误会,”萩原研二笑着摆摆手,打断了主持人可能产生的浪漫联想。
“那女孩当时只是一名刚上大学、对未来充满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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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学生。我不过是……嗯,作为一个过来人,给她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职业建议罢了。”
职业建议……
伴随着萩原研二温和的声音,七年前的画面裹挟着初冬微寒的空气,清晰地涌入竹取星野的脑海。
那时的她,刚踏入大学校园不久。与周围同学眼中闪烁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与跃跃欲试不同,她更像一个误入彩色世界的灰影。
孤僻、冷漠、难以接近——这些标签如同跗骨之蛆,从国小一路跟随她到大学。
实际上竹取星野对此早已习惯,他人的眼光,她倒是没那么在乎。
然而,大学的自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幸福的开端。
当某种意义上也是按部就班的升学阶梯走到尽头,社会规范不再提供明确路径时,竹取星野产生了巨大的茫然。
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不知道。
那天下午,竹取星野坐在公园冰冷的长椅上,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却徒劳无功。
手里的饮料早已融化,只剩下杯底几块顽固的残冰。
竹取星野含住一块,试图用舌尖的温度让它缓慢消融,借此延缓它消失的时间。
就在这时,萩原研二出现了。
他极其自然地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没有丝毫刻意的搭讪意图,仿佛只是走累了想歇歇脚。
竹取星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公共空间,谁都有权坐下,与她无关。
然而,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奇特的磁场。
仅仅坐了不到半小时,萩原研二就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毫不唐突的方式,像老朋友叙旧般和她聊了起来。
男人的语气熟稔得过分,却又让人生不出反感。
更奇怪的是,竹取星野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于是那些困扰她多时、无人可诉的焦虑和迷茫,第一次有了想要倾吐的冲动。
“这太正常了,很多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
萩原研二耐心地听着她用词生涩,断断续续地表达着困惑,眼神里没有评判,只有理解。
他甚至从身边装着零食的塑料袋里翻了翻,拿出一瓶常温的乌龙茶,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
“给。”
竹取星野有些愣怔地看着手中的茶饮,瓶身还带着他手心的微温。
另一边,萩原研二“呲啦”一声拉开了一罐冰镇汽水,气泡欢快地涌出,在安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想喝这个?”他注意到竹取星野盯着自己手里的汽水罐,挑眉笑了笑,还故意晃了晃,铝罐里的液体发出诱人的哗啦声。
即使在微凉的初冬,冰镇汽水对年轻人依然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竹取星野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
“不行哦,”萩原研二却笑着把手缩了回去,语气带着点长辈式的调侃,“这么冷的天,女孩子还是少喝点冰的。”
他又指了指她手里的乌龙茶。
竹取星野抿了抿唇,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拧开乌龙茶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茶味清淡,不算好喝,但也……不算难喝。
像初秋的一阵暖风,拂过,就消失不见了。
5. 第 5 章
萩原研二看着她这略显孩子气的举动,眼底的笑意加深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感觉就像是……一直沿着一条规划好的路埋头猛跑,突然跑到了终点,眼前豁然开朗,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抬脚了,对吧?迷茫很正常,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您……应该不是吧?”
竹取星野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目光却落在他胸前,“这家便利店离警视厅大楼不远。您刚才掏手机的时候,明显下意识地又往里塞回了什么东西,动作很小心,是怕带出来?警察手册?”
“诶——?”萩原研二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意更深,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好敏锐的观察力!这天赋不去考警校可惜了啊,小朋友!”
好浮夸的人。
竹取星野抬眼,用一种近乎“您没事吧?”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头发微长、气质潇洒随性、与传统刻板警察形象截然不同的男人。
“……抱歉,我对警察这份职业没什么兴趣。”
她语气平淡,带着点疏离,“虽然很感谢你们这些奋战在一线的人,但我自认没有那种崇高的奉献精神,也很惜命。”
这是实话,她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甚至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
出乎意料地,萩原研二非但没有被冒犯,反而被她一本正经的认怂逗得笑出了声,肩膀都轻轻抖动起来。
“哈哈,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
他笑够了才摆摆手,眼神坦率,“不瞒你说,我当初选择当警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图个稳定饭碗,加上我最好的朋友也选了这条路,我就跟着一起了。”
竹取星野这次是真的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随性说出图个稳定饭碗的男人,和印象中正气凛然又舍生忘死的警察形象重叠起来。
“每个职业都有它的光环,也有它的阴影。警察队伍里也一样,有英雄,也有败类。”
萩原研二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他望着远处下沉的夕阳,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而我嘛,只想当个尽职尽责、保护好自己能保护的人的普通警察,就够了。”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那……你们不怕死吗?”竹取星野忍不住追问。
在她短暂而灰暗的二十年人生里,生死似乎是唯一无法回避的终极命题。
“死亡啊……”萩原研二转过身,正对着她。
竹取星野发现,无论何时他在与人交谈时,目光总是专注而真诚地平视着对方,是尊重。
“这个命题本身就无法彻底规避吧?普通人走在路上也可能遭遇车祸。说不定,我选择的这个职业,反而让我更懂得如何识别危险、规避风险呢?”
他的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手中的饮料早已见底。
萩原研二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直到公园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微寒的空气中投下温暖的光晕。
竹取星野站起身,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对着眼前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警察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我会认真考虑这份可能性。”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抬起头时,她的目光直直看向萩原研二的眼睛,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么最后,请您一定不要死。”
——————————
“啊……真是个任性又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呢。”
台上,萩原研二揉着后脑勺,露出一个带着怀念和感慨的笑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暮色中倔强地要求他活下去的女孩。
“不过那天执行拆弹任务时,这个承诺真的在脑海里响了一下——前一天刚答应人家小女孩的事,要是今天就食言,那也太逊了吧?”
他语气轻松,仿佛直面爆/炸冲击差点没抢救回来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所以啊,那次我格外认真地检查了所有防护装备,在未完全排除风险、确认安全之前,坚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危险区域。也多亏了这份谨慎,才避免了人员伤亡的悲剧。”
“后来那个狡猾的犯人当然落网了,还是我和我那个幼……咳,同事一起抓到的!”萩原研二及时改口,笑容爽朗,“总之,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事件,请大家一定要相信警方,相信我们守护这座城市的决心!”
话题不知道怎么又被这位善于表达的警官扯回了正题,直播间的氛围在萩原研二的讲述下变得充满力量。
竹取星野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期节目播出后,应该能很好地安抚那些因爆/炸事件而恐慌的市民。
萩原警官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直播时长有限,节目很快接近尾声。现场导演喊了“Cut”,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工作人员立刻上前,热情地向萩原研二递上一束包装精美的感谢花束。
“真是太感谢萩原警官了!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配合我们工作,有您现身说法,相信一定能大大缓解公众的紧张情绪!”
主持人握着萩原研二的手,语气诚挚。
“哪里哪里,你们才辛苦了,临时安排这么重要的节目。”
萩原研二微笑着接过花束,手臂微微一沉。
这重量……似乎有点不对劲?花束的包装纸和繁茂的花朵似乎掩藏着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探入花束深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带着水汽的圆柱体。
萩原研二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取了出来——是一罐冰镇的、和他当年在公园里喝的一模一样的汽水。
冰冷的罐身因为温差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正沿着他的指尖缓缓滑落。
萩原研二福至心灵,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录播室出口的方向,却没有那个预想中的身影呢。
“哎呀!这、这真是……”主持人也看到了那罐汽水,顿时有些慌乱,连忙解释,
“一定是哪个新来的员工太不小心了!今天时间太赶,我们从其他组借调了不少临时人手,估计是忙中出错,把道具或者谁买的饮料混进花束里了!实在抱歉,萩原警官!”
“没关系。”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没再纠结。
他没有再看向门口,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罐带着凉意的汽水轻轻地放回了花束深处,让它重新隐没在盛开的鲜花之中。
“这样就很好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对主持人露出了一个温和而职业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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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里了?”
风见裕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不过是向竹取星野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回来却发现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降谷先生神出鬼没是他有心理准备的,可竹取星野怎么也一声不响地消失了?这让他莫名有些不爽。
竹取星野慢悠悠地从走廊拐角处踱步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刚从自动售卖机滚出来的乌龙茶。
她看向风见的眼神里混杂着几分不解。
“给你和你女神留下点独处空间不好吗?”竹取星野晃了晃冰凉的瓶身,语气平淡。
“难道真的需要我像和安室先生保证的那样,寸步不离地看着你,防止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当然不会!”
风见裕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话题就这样被转移,竹取星野默了默,这人意外地好逗,也挺好骗的。
虽然格斗训练时完全像是鬼塚八藏转世,但这份耿直和写在脸上的情绪波动……啧,果然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spy。
她默默在心里给风见裕也贴上了“技术宅型警察”的标签。
“安室先生呢?”竹取星野的目光在略显空旷的休息室里扫了一圈。
摸鱼溜号情有可原,但任务结束要返程了,总不至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吧?这不符合安室透一贯的作风。
“竹取小姐在找我吗?”
话音未落,安室透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抱歉,刚才路过录播室,看他们忙得团团转临时缺人手,就顺手帮了点忙。”
“这样啊,”竹取星野点点头,为自己刚才的腹诽小小地惭愧了一下,“安室先生倒也不用道歉,帮忙是好事。”
但是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竹取星野想着,自己对于安室透的出现没有丝毫察觉。
就在竹取星野分神的瞬间,安室透极其自然地、以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幅度,向风见裕也的方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风见接收到信号,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下。
“我们该走了,”风见裕也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拿起早已收拾妥当的送餐包,“今天真是太感谢安室先生了!”
语气里的感激真诚得近乎夸张。
“哪里的话,”安室透笑容温和,“明明是我们该感谢风见君能来帮忙才是,帮了大忙了。”
竹取星野对这种社交辞令兴趣缺缺。
对她而言,今天唯一的亮色,大概是远远地看见了萩原研二,虽然未能上前......但也足够愉悦了。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毫无预兆地出现。
几乎是尖叫声炸响的同一毫秒,刚刚还在彬彬有礼说着感谢的安室透和风见裕也,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毫不犹豫地冲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
古人有云:老板不说我不干,老板一问我惊讶!
竹取星野站在原地,实在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有风见裕也这个正牌警察在,再加上那个侦探兼职的安室透,现场应该……够用了吧。
室内其他原本也在休息的工作人员,此刻都惊疑不定地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可能是别的休息间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竹取星野迎上那些探寻的目光,语气平静,“大家暂时不要离开这个房间,避免混乱。”
6. 第 6 章
“死,死人了……!”
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子瘫软在地,面无血色,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一个半开的大型道具箱。
箱内,一具以极其扭曲姿态折叠着的男性尸体赫然在目,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率先冲入现场的当然是安室透。
安室先生……这个眼神好可怕……
紧随其后的风见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的压迫感惊得心脏一缩,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小半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是警察,大家让一让!无关人员请立刻退后,不要破坏现场!”
一个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穿透人群的骚动。
刚刚结束采访的萩原研二拨开层层围观者,终于挤到了核心区域,虽然自己不是搜查科的警官,但在听到尖叫的第一瞬间还是来到了这里。
又是凶杀嘛……听班长闲聊的时候也说过,这几年东京的发案率直线上升,而他自己又是一个连轴转的性子,那次幸好自己和小阵平约好了下班去抓这位大忙人,才带着因为休息不足反应能力直线下滑的班长躲过那场车祸。
好险好险……不过那次之后已经认真批评教育过了,他还拿了给娜塔莉告状作为威胁,这才让班长发誓自己乖乖收手。
不过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怪这些一言不合就犯下罪孽的人。
然而紧接着,在心里对于所有犯人表以谴责的萩原研二目光落到了那个正蹲在尸体旁、神情冷峻地仔细检视的男人背影上。
???
————————————
“案子解决了?”
竹取星野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四个小时。
在需要等待尸检报告、且电视台人员流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这个破案速度堪称神速。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语气带着一丝困倦。
风见裕也和安室透一前一后走进休息室时,竹取星野正歪在椅子上,强撑着打架的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嗯,解决了,”风见裕也的脸上同时出现了完成任务后的疲惫和终于下班的轻松,“多亏了那位刚好在这里采访的萩原警官协助,现在他正和搜查一课的同事做最后的交接。”
“没有其他伤者吧?”
竹取星野放下一直捏在手里早已喝空的乌龙茶瓶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竹取小姐这么在意现场情况,”安室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紫灰色的眼眸带着探究的意味落在她脸上,“为什么刚才没有一起过去看看呢?”
这问题问得竹取星野一时语塞。
她总不能说“懒得去”或者“觉得你们能搞定”吧?
竹取星野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问题,生硬地转移话题:“看来是没有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
往返电视台的路上,都是安室透驾驶他那辆拉风的白色马自达RX-7。
竹取星野对车算不上精通,但上车时周围行人和其他司机投来的艳羡目光,应该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安室透的家境应该相当优渥……竹取星野想着,所以,他果然是以投资人的身份入股波罗咖啡厅的吧?一个服务生开这种车,未免太过招摇了。
后座上的风见裕也此刻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浑身散发着如坐针毡的气息。
享受上司亲自驾车接送,这简直比让他负重跑十公里还让他惶恐不安。
他宁愿现在下车跑回警视厅,也不想在这封闭的车厢里继续承受这份殊荣。
风见裕也感觉今天又在无形中给老板添了麻烦,心情down到了谷底。
然而,驾驶座上的安室透似乎完全没接收到后座下属的脑电波。
他是个对视线极其敏感的人,更何况此刻那道目光的来源毫不掩饰。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追随着竹取星野的视线——它似乎……落在了自己握着方向盘和档杆的手上?
手?有什么问题吗?
安室透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他习惯单手开车,此刻在市区,为了应对可能频繁的起步停车,他的左手正随意地搭在档杆上,挂在低档位。
几乎是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也可能是想测试那道目光的焦点,安室透极其自然地换了个档位,然后……将左手完全收了回来,搭在了自己腿上。
果然,那道一直落在他手部的视线,也随之消失了。
“抱歉,”竹取星野的声音在左手收回后才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可以开会儿窗户吗?”
竹取星野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恼。
坦白讲,安室透的手并非那种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指节分明,指腹和虎口处覆盖着一层薄茧,倒是像是自己常见的和自己一样的因为长期训练和使用器械留下的印记。
当他握紧方向盘或换挡时,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会微微凸起,在力量的牵引下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莫名地……有种想让人咬一口试试韧性的冲动。
等等……咬一口?!
竹取星野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诡异念头吓了一跳。
更关键的是——一个咖啡厅服务生兼私家侦探,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像是常年握枪或格斗器械磨出来的茧?
“当然可以。”
安室透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她心底那丝被抓包的心虚感更浓了些。
夜色深沉,车厢内光线昏暗,安室透从后视镜看不清她的表情。
竹取星野的声音也一如往常的平淡,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波澜。
得到许可,竹取星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完全降了下来,冰凉的夜风瞬间灌入。
她干脆利落地将整个上半身侧向窗外,只留给车内一个沉默的后脑勺,晚风毫不留情地吹乱了她的头发,更期望的是吹散脸上可疑的热度。
这阵救赎之风同样惠及了后座的风见裕也,他几乎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窗外的新鲜空气,感觉窒息的氛围终于缓解了一些。
“安室先生,”风见裕也抓住这个气氛稍缓的时机,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麻烦您在前面的地铁站把我放下就好。我们的家不顺路,就不麻烦您绕远了。”
清醒状态下让上司专程送自己回家,这福气他实在承受不起。
副驾驶上的竹取星野闻言,疑惑地转过头:“我们俩的家?你是说你和安室先生的家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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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知道安室先生家在哪?”
她的目光在风见裕也骤然紧张的脸上和安室透平静的侧颜之间来回扫视。
“他的意思是,”安室透自然地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地替风见解围,同时稳稳地将车停在地铁站入口,“和你家的方向对比起来,不顺路。风见警官是体贴不想绕路。”
他朝风见裕也点点头,“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看来因为刚刚的事件,风见裕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不过竹取星野从后视镜看见风见裕也如蒙大赦,飞快地道谢、下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的样子......能不能维护好自己警察的身份。
车辆重新启动,汇入夜晚。
竹取星野接受了这份充满绅士风度的顺风车服务,车内变得安静。
“昨天也是安室先生送我回家的吧?真是太感谢您了。”
她再次道谢,属实是没话找话。
“这件事情,竹取小姐不是已经向我道过谢了吗?”
安室透微笑着回应,随即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话说回来,竹取小姐似乎……对今天电视台发生的案子有些在意?”
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但这个问题在不久前也刚被他问过。
竹取星野微微一怔。
在意?
坦白说,对她而言,东京,尤其是米花町,发生命案简直像便利店上新一样频繁。
无论是公安内部冷冰冰的数据,还是咖啡厅里客人们绘声绘色的都市传说,都足以证明这一点。
一个电视台的案子,在她知道的大场面里,实在排不上号。
“比起这个,”竹取星野低头刷着手机,屏幕上正推送着“家电连环爆/炸事件”的最新讨论帖,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更让人心里发毛的是最近这些莫名其妙就炸了的设备吧?新闻上说,还是找不到确切原因?”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倒是显出几分真实的忧虑。
话题再一次被她轻巧地滑开了。
安室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
他有些不理解竹取星野这种矛盾的态度,她明明会关注事件的细节,比如这两天大规模爆/炸的微波炉,却总在涉及具体案件时表现得疏离甚至回避。
作为一名警察,这种缺乏基本同理心和责任感的倾向,他并不赞同。
“是啊,”脑子里想法再多,安室透也只是选择顺着她的话题,语气带上了些许困扰和无奈:
“要不然咱们咖啡厅也不至于全面禁用微波炉了。说实在的,这对我准备一些需要加热的餐点确实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呢。”
“确实挺麻烦的,”竹取星野附和道,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不过……还是希望即将召开的峰会能一切顺利吧。”
这话倒是中听,安室透没再继续,只是不时从后视镜上看着竹取星野的表情,一半隐在黑暗之中看的并不真切。
而对于竹取星野而言,比起电视台那起案件的动机和手法,她确实有更隐秘的关心点:
虽然知道萩原研二很优秀,但毕竟某种程度上,这是对自己人生产生了举足轻重作用的前辈。
她不曾期望过什么,只是第一次诚挚地希望这位警官先生一切安好。
7. 第 7 章
另一边,坐在副驾的竹取星野对于这一切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但是她只是闭了闭眼睛,尽管和安室透的相处大体称得上愉悦,但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暂时还无法辨别这份情绪的来源,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本身就鲜少和人接触。
“安室先生今天是从波罗咖啡厅直接过来的吧?”既然暂时无法得出答案,竹取星野先绕开这个问题,“今天店里一切还顺利吗?”
“嗯,”安室透应了一声,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后视镜,“托最近更大规模爆/炸事件的福,居民出门频率已经开始因此而减少了,倒是咖啡厅里多了不少生面孔。”
竹取星野立刻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很上道地追问:“生面孔?安室先生有留意过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说到这个,安室透似乎真的有些苦恼,眉头微蹙,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唉,大部分都是冲着毛利老师的事情来的吧。像记者,或者一些想挖掘八卦消息的人。”
安室透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态势发展,对沉睡的小五郎的名誉自然是个打击,但对竹取星野来说,反而让她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侦探事务所,至少明面上的安全系数高了不少。
但她果然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公安高层会对一个深陷舆论漩涡、甚至有犯罪嫌疑的侦探如此上心。
仅仅因为他是名侦探,或者过去协助破获过不少大案?
于公于私,这种保护任务,怎么看都不该落到自己这个刚被塞进来的新人头上吧?
——————————
目送着竹取星野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的入口,直到她房间那扇位于熟悉位置的窗户亮起柔和的灯光,安室透才缓缓发动引擎。
车轮碾过寂静的街道,车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
此刻作为她的直属上司,降谷零认为,掌握下属的真实状态不仅是职责,更是确保任务安全执行的必要前提。
与此同时,刚挤上归家地铁、正庆幸着今日终于能九点前收工的风见裕也,兜里的加密通讯器便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又难过的名字。
风见裕也心头刚升起的一丝下班美梦瞬间碎得彻底,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在下一站匆匆挤下车门,转身逆着人流,踏上了返回公安总部的路,路上还顺手下单了最近做推销买两箱送一箱的咖啡。
于是当风见裕也带着一身寒气推开训练室厚重的金属门时,迎接他的正是自家上司足以让人心脏骤停的命令:“上午给竹取星野做的全套训练项目,你现在原样复刻一遍。”
“……”
风见裕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虽然被这位工作狂上司深夜加训早已是家常便饭,但自从一个月前降谷先生把带教新人竹取星野的任务交给他后,他的确享受了一段相对轻松的日子。
这突如其来的复刻训练算怎么回事,是突击检查还是某种惩罚。
布置完任务的降谷零没有再多说的打算,他的时间很宝贵。
风见裕也上午呈报的关于竹取星野的体能数据,降谷零已经快速浏览过。
数据勾勒出一个样样皆通,样样稀松的轮廓——每一项基础能力都达标,却缺乏拔尖的亮点。
风见裕也给出的综合评分,从初始的勉强及格60分,稳步爬升到现在的70分,然而最近一周却像撞上了瓶颈期停滞不前。
风见裕也是目前唯一知晓降谷零双重身份的下属。
他需要忠诚且得力的臂膀,但前提是,这个人必须足够优秀,优秀到能在任何险境中独当一面。
时间在训练器械的碰撞声和风见愈发粗重的喘息中流逝。
当风见裕也终于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摇摇晃晃地完成最后一圈冲刺,停在降谷零面前时,汗水几乎浸透了他的训练服。
风见裕也双手扶膝,大口地喘着气。
降谷零掐停了手中的计时器。
成绩显示在屏幕上——均分能达到85分左右。
他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看来风见这段时间并未因带新人的琐碎而彻底荒废掉安身立命的基础体能。
只是……降谷零的视线在风见因疲惫而略显狼狈的脸上停留片刻,回想起今日风见在几次紧急情况下的反应。
急躁,沉不住气,判断容易受到情绪干扰。
这一点上,倒是和那个表面上似乎过于冷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竹取星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能将风见裕也的不沉稳和竹取星野的……嗯,某种意义上的淡定中和一下,或许会更好?
“降……降谷先生……”
风见终于找回了一些说话的力气,尽管声音嘶哑,但他还是努力站直身体,等待着上司下一步的指示。
降谷零收起计时器,语气平淡:“明天继续跟进主会场调查,带上她一起。”
——————————
与此同时,另一边被安排完命运的竹取星野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珠,她正摸索着吹风机,随意瞥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风见裕也发来的信息立刻弹出:
【明日5:00集合。优先级最高。】
附件是一个坐标。
她就该立刻睡觉忽视这个时候的消息的,竹取星野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企图逃避。
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有没有搞错?公安系统是把她当成会分身术的忍者了吗?
秉持着打工人的体面,竹取星野又拿起手机,指尖带着一丝烦躁,快速敲击屏幕回复:
【风见前辈,我在波罗咖啡厅的任务怎么办?】
回复几乎是秒到,简洁冰冷,带着风见裕也一贯的公事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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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重复:此任务优先级更高。咖啡厅任务协调。】
竹取星野盯着那行字,简直想要顺着网线进去打人了。
从小到大,她自认脾气还算不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风见裕也这种油盐不进、只知下达命令的聒噪模式,绝对荣登她最烦沟通对象榜首,没有之一!
她重重地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随之暗了下去,后面风见可能再发什么指示,她也懒得看了。
自从警校毕业之后,她似乎就失去了说不的权利。
即便她努力把自己缩成背景板,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依然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砸到她头上。
“唉……”
一声长叹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竹取星野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烦躁地滚了两圈,蓬松的被子裹成了蚕蛹状。
几秒后,认命的蚕蛹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够到床头的手机,屏幕光再次映亮她无奈的脸。
她点开榎本梓的聊天框,手指带着歉意敲字:
【小梓小姐,实在非常抱歉!明天身体又有些不舒服,想再请一天假可以吗?下周的班次我一定努力调换补上!】
榎本梓的回复总是温暖又迅速:
【当然没问题啦星野酱!身体最重要,你好好休息,店里有我呢,别担心!(^▽^)】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发给安室透……
竹取星野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哀嚎。
她实在没脸在今天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跟着对方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之后,转头就发信息说“啊我突然又病得爬不起来了明天请假”。
这种反复无常的病假,放在哪里都是妥妥的职场毒瘤吧?
虽然她对那些弯弯绕绕的职场文化确实了解不多,但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算了算了……竹取星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行压下那份尴尬和烦躁。
反正这个小任务结束,她就可以暂时告别这令人窒息的兼职咖啡厅工作,这个念头让她稍微振作了一点。
她一键截屏截屏和风见的聊天记录,然后通过公安内部加密网络,发送给了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私人联系方式都欠奉的零组直属上司。
心里还抱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要是这位神秘大佬觉得保护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优先级更高,直接驳回风见的安排,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希望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燃旺,就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
几秒后,内部通讯器上弹出一条新消息通知。
点开,只有两个冷冰冰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字符:
【好的。】
果然,竹取星野盯着屏幕,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烦得她想摔手机。
自己现在的地位就是进入公司的实习生所以随处被塞dirty work 是吧。
哪里来的企业文化?
8. 第 8 章
凌晨五点,这就是风见裕也约定见面的时间。
五月清晨的气温并不高,竹取星野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面容,按照经纬度的指引在会场附近的小巷内见到了风见裕也。
她对着对方身上熨烫平整的西装挑了挑眉,而风见裕也同样也回以一番打量。
竹取星野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帽檐下的视线在他那身过于正式的装扮上逡巡片刻,最终停留在他同样带着审视和一丝不赞同的脸上。
压抑了许久的起床气和眼前的奇景让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吐槽:“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每次行动,你都要穿得这么……张扬?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吗?”
“你不觉得你穿成这样更令人可疑吗?”风见裕也回敬道。
这个时间点穿着一身黑出现,很像是要去做坏事呢。
“两位,”一个带着笑意的慵懒嗓音适时地从巷子更深的阴影里传来,打破了这起战争。
萩原研二慢悠悠地踱步而出,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眼尾自然下垂,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感,“互怼的话可以留到任务结束后再继续?时间宝贵,我们先进去如何?”
为什么萩原研二会在这里。
竹取星野兜帽下的瞳孔骤然收缩,残留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事情还要从昨天内场那起事件解决后说起。
——————————
萩原研二绝对想不到,来电视台做个常规采访,竟然能撞见毕业后就人间蒸发的降谷零!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幸好小阵平没来!否则以松田阵平对这位金发同期不告而别的怨念,降谷零那张帅脸怕是又要多几道纪念品了。
当然,这只是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玩笑念头。
在社会和警界打磨多年的萩原研二,情商和智商都是顶尖的存在。
震惊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他的表情管理就已经无懈可击,完美地诠释了初次见面的礼貌与疏离。
毕竟他们几个——他、小阵平、班长,私下对这两位神秘消失的同期的去向,都做过一些大胆的猜测。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米花町这个案件高发地得到证实。
米花町,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啊……萩原研二心中感慨。
而降谷零——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安室透,调整情绪的速度比他更快。
安室透那双紫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随即被温和得体的笑容取代。
他当然设想过与旧友在光天白日之下偶遇的各种场景,并在心中演练过无数种应对方案。
万幸,眼前的局面并不算最棘手,甚至……萩原研二的出现,某种程度上成了助力。
萩原研二虽然不隶属搜查一课,但警校时期他们几人联手破获的案子可不少。
这家伙的脑袋瓜转得飞快,配合起来默契十足,大大加速了案件的侦破。
“所以,安室先生现在是在波罗咖啡厅工作?”
借着一起去洗手间的短暂独处机会,萩原研二站在洗手台前,一边慢条斯理地冲洗着手,一边笑眯眯地向身边这位初次见面的咖啡厅店员搭话,语气十分自在,倒也完全符合他完美社交的人设。
“是这样的。”
安室透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笑容无可挑剔,“很高兴认识萩原警官。”
安室透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反正他认识的警察也不在少数,多一个萩原研二也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早就听说米花町有家很出名的咖啡厅,更出名的是店里一位帅气逼人的店员。”
萩原研二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擦手,镜中的目光带着善意的调侃,“现在真的有点遗憾,没能更早去拜访一下呢。”
“哪里哪里,传言太夸张了,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安室透嘴上谦虚着,但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上,笑容却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自信,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萩原研二早已洗完手,他靠在洗手台边,目光透过镜子,长久地、仔细地描摹着这个熟悉又带点陌生的身影。
重逢的喜悦和担忧在脑袋里打架。
“对了,”萩原研二语气随意地提起,“旁边那位风见裕也先生……也是你的同事吗?”
萩原研二自诲他的洞察力还算敏锐。
虽然在那种混乱的案发现场,大家不可能坐下来正式介绍。
但那位紧随安室透而出现,总是下意识地落后他一个身位、保持着微妙距离和恭敬姿态的风见先生,身份绝对不简单。
两人之间看似礼貌生疏的交流,在萩原研二眼中却透着一种下级对上级的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他不是我们咖啡厅的员工呢。”安室透的回答依旧简洁,他擦干手上的水珠,将纸巾精准地投入垃圾桶。
“那我先失陪了。”
安室透微微颔首,显然没有继续闲聊的打算。
萩原研二理解地点点头:“下次见咯。”
比起说是道别,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祝福——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一切安好。
————————
实际上,萩原研二很清楚,那句“下次见”在当时的情境下,更多是寄托。
他根本没指望能很快、甚至再次见到降谷零。
所以,当深夜时分,那个在手机通讯录里沉寂多年,几乎被他当成一个纪念符号的号码,突然闪烁着跳出一条新信息时,萩原研二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干嘛?”
松田阵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从一堆精密飞行器零件里探出头,手上还拿着一把螺丝刀。
他瞥了一眼幼驯染难得失态的样子,随口揶揄:“隔壁的藤野小姐终于回你消息了?”
萩原研二飞快地收敛了脸上的震惊,打着哈哈,用惯常的轻佻语气回应着:“那倒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啦~”
他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击回复。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看萩原研二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便识趣地没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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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们之间相处向来如此,再熟悉也保留着各自的空间。
如果萩原研二想说,自然会告诉他;既然他现在选择不说,那必然有他的理由。
而且看萩原的反应,虽然惊讶,倒也不像是遇到了危险或麻烦。
两人从警校毕业就一起进了爆/炸物处理班,后来又默契地双双选择了警视厅的单身公寓,成了隔壁邻居。
松田阵平一度怀疑过,萩原研二这个蝉联警视厅“最想约会男警员”榜首七年的家伙,迟迟不搬出单身公寓,是不是怕自己太孤单……
但每次问,得到的都是萩原研二夸张的回应:
“小阵平~我对你的心意还用细说吗?”
久而久之,松田阵平也从最初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变成了如今的习以为常,彻底脱敏了。
而萩原研二也习惯了在无聊或需要陪伴时,赖在松田阵平那张堆满零件和工具书的床上刷手机——即使两人各忙各的一言不发,也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但今晚,隐瞒降谷零的消息,萩原研二心里确实罕见地飘过一丝丝心虚。
要是让小阵平知道自己不但见过降谷零,还知道他在哪,现在更收到了他的求助短信却瞒着不说……
萩原研二脑海里浮现出松田阵平得知真相后,铁拳同时砸向自己和降谷零的画面。
嘶……好吓人。
算了,到时候这口隐瞒不报的锅,还是让降谷自己背吧!
萩原研二迅速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
“这位是萩原警官,”风见裕也的声音将竹取星野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的介绍干巴巴的,不带什么感情色彩,“我们需要借用他们的身份权限进入会场内部调查。”
他们的身份?竹取星野心中慢慢打出一个问号?
以风见裕也公安部警察的身份,加上眼下事态已明显上升到国家安全的警戒级别,他完全可以亮明身份进行更直接的调查,为什么要如此迂回地伪装调查。
是为了避开某些耳目,还是……公安内部对此案也有不同的声音?
疑问在脑中盘旋,但竹取星野面上不显,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她大多数时候并非好奇心旺盛的人,只是这次牵扯到的人……让她格外在意。
以及……她抬眼看向萩原研二,萩原警官不是爆/破组的人吗?
“不是搜查科的人也不一定就进不去哦?”萩原研二弯起嘴角,语气轻松,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即使她并未直接问出口,“所以安心吧。”
萩原研二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和她表现出熟稔。
不过竹取星野注意到,一旁的风见裕也听到萩原研二的回答,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嘴角似乎还抽搐了一下,眼神里写满了一言难尽。
总的来说,还是任务要紧。
萩原研二的工作核心很简单:利用他的身份,把他们安全地带进去,再顺利地领出来。
而具体的手段,简单粗暴到让风见裕也这位严谨的公安精英差点破防——刷脸!
9. 第 9 章
“哟,早啊田中君!辛苦辛苦,这么早就上岗了!”
萩原研二熟稔地跟入口处负责安检的警员打着招呼,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凌晨的寒意。
随后他自然地侧身,将身后的风见和竹取星野亮出来。
“这两位是我们组新调来的同事,风见和竹取,跟我一起进去做二次勘验。”
名字,起码在表面上,几个人是刚才在外面才相互交换认识的,现在被萩原研二这样说出来,像是已经经历过并肩作战的好友。
风见裕也:“……”
他努力维持着扑克脸,但竹取星野似乎捕捉到他镜片后一闪而过的近乎崩溃的眼神裂痕。
接下来对方也确实用语言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感受。
“这……真的靠谱吗?”
说实在的,收到冲击的不止是风见裕也,竹取星野也忍不住用气声问身边这位前辈,语气里难得地带了点不确定。
“绝对……吧?”
风见裕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
这句绝对,百分之九十是基于对降谷先生选择的信任,剩下的百分之十,可能是出门前看了星座运势……或者纯粹是自我安慰。
然而不知道是喜是悲,但竹取星野确实看见风见裕也眼镜差点跌碎。
那位被称作田中君的警员,在萩原研二那张极具亲和力和说服力的笑脸攻势下,竟然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们两眼,连证件都没细查,就痛快地挥手放行了!
“进去吧萩原警官,辛苦了!你们爆/破组也真是够拼的!”
竹取星野:“……”
萩原警官这张脸……是开过光的通行证吗?
她内心震撼,同时在心里感慨怪不得峰会会场能发生爆/炸了,这案件程度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两天对造访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人看得紧。
“我们走吧。”
竹取星野迅速收敛心神,轻轻拉了一下还在震惊余韵中的风见裕也的衣袖,示意他跟上。
这是竹取星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风见裕也搭档执行潜入调查任务。
经历了昨天与安室透相处的种种,她潜意识里给风见裕也打上了“可能不太靠谱”的标签。
但进入会场内部后,风见裕也的表现却让她有些意外。
他对整个峰会会场的构造熟悉得惊人,脚步精准地避开监控死角,目标明确地穿梭在空旷的走廊里,显然不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发生爆/炸的核心区域在底层厨房,”风见裕也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带着专业人员的干练,“警视厅的初步结论是瓦斯泄漏引发的爆炸。”
他显然做足了功课,资料烂熟于心。
然而,竹取星野的关注点似乎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嫌疑人的指纹……我记得报告说是在高压电箱上被发现的?”
竹取星野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会场内显得有些突兀,“那个高压电箱,也是在底层吗?”
她记得很清楚,将毛利小五郎钉在嫌疑人位置上的关键物证之一,就是高压电线箱外采集到的指纹。
虽然电线本身检测并无问题,但一个不该出现在会场核心区域的人留下了痕迹,本身就足以引起高度怀疑。
更雪上加霜的是,后续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电脑里,竟然发现了峰会会场的详细结构图,上面清晰地标注了……爆/炸物的预设安装点?
这几乎成了铁证。
表面上看,案件似乎已经完美终结。
“不,”风见裕也的脚步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生硬,“高压电箱在这一层,配电室附近。”
他实在不理解上司为何突然要求带这个看起来对案件背景一知半解,且明显心不在焉的新人来参与如此关键的二次调查。
他今天的任务只是按照降谷先生的指示,对现场进行更隐秘更彻底的排查。
对于搜查一课给出的那份看似完美的调查结论,公安部内部始终存有疑虑。
但棘手的是,在爆炸发生的当天,风见裕也本人正是作为公安部派遣的技术人员,负责会场网络安全的最终验收。
这个身份,让他也无法完全撇清责任——是否存在系统漏洞被利用的可能性?
这样一开,使公安部在案件管辖权上就处于被动,明面上无法强行介入,除非掌握颠覆性的证据。
而强行介入,会让本就紧张的部门关系雪上加霜,虽然这也不是重要的考量因素,但现在是公安已经在背后默默做了一些事情的情况下还是保持低调比较好。
竹取星野敏锐地捕捉到风见裕也话语中的这一层以及他脸上那抹严肃到近乎凝重的神色,事情果然没有搜查一课公布的那么简单。
她心中了然,公安部的暗中调查,本身就说明他们对毛利小五郎的铁证存疑,甚至可能在寻找真凶的线索。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荒谬又合理。
的确,以毛利小五郎的身份——米花町炙手可热的名侦探、前刑警,他有什么动机策划这样一场大规模无差别的爆炸袭击?这完全不合逻辑。
另一方面,如此完美地遗留在现场、记录着所有作案信息的笔记本电脑,简直像是凶手主动送上的大礼。
一个能制造如此规模袭击的幕后黑手,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吗?
“接下来我们分头调查吧,”风见裕也停下脚步,做出了决定。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高效完成任务,而这个新搭档的心思显然飘忽不定,带着她反而可能碍事。
反正降谷先生的要求只是带她进来,任务已经完成。
“别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细节。”
他补充道,语气公事公办。
“好。”
竹取星野干脆利落地应下,这正是她想要的,虽然风见裕也确实是匹配过来带她的前辈,但她也确实更习惯独自的空间,两人干脆地在空旷的会场走廊里分道扬镳。
——————————
“萩原警官,为什么……会在这里?”
与风见裕也分开后,竹取星野并未立刻进行对方要求的细节排查,而是脚步一转,径直走向了相对僻静的休息室。
仿佛某种预感牵引,她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萩原研二。
对方靠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姿态放松,眼下带着一丝熬夜的疲惫,看起来已在此处待了不短的时间。
萩原研二闻声抬起头,细长的眼睛弯了弯,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哦?你是问哪种意义上的为什么?”
他故意将问题抛了回来,还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仿佛这只是一个关于早起闲聊的话题。
不直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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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
竹取星野心下了然。
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会场安保人员巡逻的脚步声。
明明她的身份现在十分敏感,应当和自己的所以旧“友”断联。
好在竹取星野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友人。
“你,”萩原研二率先打破了沉寂,目光温和却带着穿透力,落在竹取星野身上,“不是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吗?”
他意有所指,显然知道她并未按风见的吩咐行动。
“啊……”
竹取星野含糊地应了一声,能配合今天的工作,所以萩原研二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公安身份......
上次在电视台的没有去打招呼自然有别的考量因素在,但谁会想到今天在这边见过面。
萩原研二却没有给她太多时间,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轻缓,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七年前,在那个公园长椅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看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呢。”
萩原研二顿了顿,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我很高兴。”
竹取星野的心猛地一跳。
————————
23:59。
竹取星野的指尖悬停在键盘的发送键上,在日期数字跳转至新一天的瞬间,重重按了下去。
邮件追踪信号瞬间亮起——这是已读的意思。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撞击了一下,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这是竹取星野第一次,越过冰冷刻板的任务汇报格式,主动向那位神秘莫测的公安上司发送私人性质的讯息。
虽然自己从未见过对方,但大概是有着神秘作风加持,所以竹取星野在面对这位上司的时候十分谨慎。
她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或许清楚,或许只是一时冲动。
竹取星野等待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邮箱界面依旧沉寂,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提示。
是庆幸,还是后悔?竹取星野自己也说不清。
说实在的,这位“零”组的长官带给她的压迫感莫名不亚于组织的成员……
在摸清动态之前做好“服从”是最聪明的决定。
但这份冲动,无疑是受到了傍晚与萩原研二那场短暂的对话影响。
尽管进入公安系统已有段时间,真正被划归到核心的“零”组也不过月余。
竹取星野比谁都清楚,自己还不是一个被完全信任、可以托付重任的存在。
她自己也从未渴望成为那样的人,但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她可以凭借喜好选择的了。
萩原研二好像有些高看自己了,但是莫名地她说不出来否认的话。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毛利小五郎是被人陷害的。
她对此确信无疑。
甚至,对于幕后操纵者的身份,她心中也已有了模糊却指向清晰的轮廓。
即使都是公安警察,也正因为此,竹取星野意识到,自己还是边缘的那一个。
但她不应该放任,也不想这样放任事情发展了。
竹取星野闭上眼睛。
“保持蛰伏也会有人不怀好意,你需要反复向组织证明自己的价值。”
10. 第 10 章
风见裕也,根正苗红的公安精英,对此案的上心程度理应达到百分之三百。
尤其在他似乎已经初步锁定了某个犯罪嫌疑人的情况下。
然而,他今天凌晨带她潜入会场调查的行为,有些方面似乎做的不是很到位。
风见裕也执着于爆炸发生的底层厨房,却在提及关键证物时用了含糊的“应该”二字?
这绝非一个对会场布局烂熟于心的专业人士会犯的错误。
起初竹取星野以为风见裕也和自己一样,是试图为毛利小五郎寻找脱罪的证据。
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在乎毛利小五郎是否被定罪——这与风见裕也表现出的急于找出真凶的急切状态完全矛盾。
因此唯一的解释是:风见裕也本人,或者他代表的势力,清楚地知道毛利小五郎是被陷害的,并且极有可能亲自参与或默许了这场陷害。
一旦这个结论成立,之前关于为何派她保护毛利一家的疑问便迎刃而解:这是公安在为自己的行动善后。
确保在毛利小五郎被拘留期间,他的家人安然无恙,避免节外生枝。
然而,经过前天一整天的保护性监视,竹取星野发现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保护必要性几近为零。
资料显示里面住着高中生毛利兰和小学生江户川柯南,但整整一天,楼上毫无动静,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想来也是,家中顶梁柱卷入如此重案,她们暂时离开避避风头也在情理之中。
思绪纷乱间,竹取星野下意识地起身,将公寓里所有电器的插头一一拔掉,家用电器事件的阴影还在,她可不想自己不在家时,公寓发生什么意外。
——————
翌日清晨
竹取星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过手机,屏幕冷光刺眼,邮箱界面依旧空空如也。
昨夜那条石沉大海的邮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以她对这位零组的神秘上司这段时间有限的接触了解,对方是个极度负责、心思缜密的人。
过了这个时间点仍无回复,基本等同于一种无声的拒绝,或者是一种默认?
自己的投名状貌似石沉大海了......
竹取星野望着天花板,思绪渐渐清晰:既然风见裕也主动带她进入会场核心,就该预料到她可能窥见背后的弯弯绕绕。
那么,他们就必须为这个可能负责。
这虽然是她进入公安零组突然接到的任务,但现在站在明面上的她的立场就是保护毛利一家。
现在自己这边的消息既然认定他们是无辜的受害者,那么守护他们的安全,本就属于职责范围。有这层身份在,她就算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至于直接被一脚踢出公安大楼吧。
冲过澡,换上舒适的灰色运动服,竹取星野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凉的乌龙茶。
冰凉的饮料顺着喉咙一路下滑,眼下看来自己这种类似于自作聪明的行为并没有获得“零”组长官的额外关注,或许还起到了些反效果。
但事已至此,竹取星野知道自己昨天那个状态,不这样行动八成也是会后悔的,做了总是比没有要强的,竹取星野也不再纠结这一点。
昨天已和榎本梓确认过,今天恢复咖啡厅的正常工作,公寓距离波罗咖啡厅很近,一会步行过去,就当早上的锻炼了。
“不好意思!”
刚推开公寓楼沉重的单元门,竹取星野便与一位行色匆匆的短发女士撞了个满怀。对方手中的公文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
“您没事吧?”竹取星野立刻蹲下身帮忙收拾。
搬来这栋公寓不久,她对邻居还不甚熟悉,指尖触碰到文件时,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内容——全是案件卷宗的复印件和辩护材料。
“您是律师?”竹取星野将整理好的文件递还给对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是的,我是橘境子。”
女士接过文件,略显疲惫地笑了笑,“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太匆忙了,麻烦您了。”
“不……”竹取星野犹豫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文件上的公安案件标识,“您似乎……对处理公安经手的案件很有经验?”
橘境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透出一种奇特的、近乎自嘲的平静:“真没想到您还关注这个。可惜……”
她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现在的胜率是惊人的0呢。而且看起来,接下来……大概也会一直如此?”
话音未落,她便再次匆匆点头致意,快步融入清晨的人流中。
竹取星野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迅速远去的干练背影,眉头微蹙。
该说是心理素质极强,还是……早已接受了某种必然?
橘境子对胜率0的坦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
波罗咖啡厅内。
安室透今天调休,店内只有竹取星野和榎本梓两人支撑。
客流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半。尤其到了往常上下学时段,本应被帝丹高中女生们挤得水泄不通的吧台,此刻也显得冷冷清清。
少了那份青春洋溢的喧嚣,咖啡厅也失去了几分活力。
“今天幸好有星野酱在!”
榎本梓趁着递送餐点的间隙,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长长舒了口气,“之前和安室先生换班,就我们两个的时候,每次都累得够呛呢。”
不用榎本梓强调,竹取星野此刻也深切体会到了安室透的“非人”之处。
她临时接替了他的大部分工作:在制作三明治和意面的同时,还要眼观六路地留意咖啡机的状态、应对榎本梓忙不过来的时候客人的各种需求:
从续杯到询问WiFi密码,在短暂的客流低谷期,还得抽空清理门口的落叶,清点刚送到的食材库存……
据说在她来之前,这些进货对接也是安室透一手包办。
简直是时间管理的神级人物。
竹取星野内心感慨,更让她佩服的是,与安室透共事的这段时间里,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繁重琐碎的工作流露出丝毫的不耐或疲惫。
如果说任务第一印象的温和与从容是安室透的社交面具的话,但这么久的一段时间让人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只能说明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这样的人,感觉做任何工作都能做得很好。
一个念头莫名闪过。
考虑到前两天的事情和今天的工作强度,刚过中午,竹取星野便主动提出让榎本梓先回家休息。
“这……不太好吧?”
榎本梓有些犹豫。
“没关系,下午客人应该不多,我能应付。你脸色有点白,快回去休息吧。”
竹取星野语气坚持,她本身就因为之前的换班对榎本梓有些愧疚。
在她的劝说之下,榎本梓先行下班,咖啡厅更显安静,竹取星野刚把洗净的杯子沥干水放好,目光便被窗边卡座吸引。
两位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女生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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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从她回到前台开始,目光就时不时地飘过来,带着欲言又止的犹豫。
竹取星野端着两杯刚冲好的热可可走过去,轻轻放在她们面前。
“请问,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不是强制消费的意思,只是对于对方频频投来的视线有些敏感。
“那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鼓起勇气开口,眼神有些闪烁,“安室先生……今天不在吗?”
竹取星野看着她的打扮:帝丹高中的校服,现在并非正常放学时间。
逃课,或者请假?
“安室先生今天休息。”
竹取星野如实相告,目光在两位女生之间扫过,“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难道是榎本梓提到过的安室透后援会成员?竹取星野扯了扯嘴角。
榎本梓曾千叮万嘱:“星野酱,一定要注意和安室先生保持距离哦!不管是在店里还是店外。网上已经有人因为你和他一起工作,在发一些不太好的帖子了。”
有点夸张,但竹取星野是完全信的。
安室透的人气她见识过,这个年纪的少女,面对如此耀眼的异性,很难不产生憧憬或好感。
眼前这两位?
低马尾的女生面露难色,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
竹取星野将询问的目光转向她身旁那位头发微卷的女生。
对方的脸颊甚至耳廓都泛着明显的红晕,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看来问题的主要源头在她这里。
可惜,她不是安室透,也没办法凭空把他变出来。
竹取星野过来询问的本意,就是希望她们不要一直这样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了。
“那等你们想好要点些什么,随时叫我。”
她客气地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挽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急促,开口的正是那位卷发女生福井奈奈子。
竹取星野停下脚步,回身,脸上已经挂着职业化的温和微笑:“嗯?还有什么事情吗?”
福井奈奈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脸憋得更红了,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我想请您帮忙!”
“等等,奈奈子!”
山梨百惠赶紧拉住好友的胳膊,有些尴尬地看向竹取星野,“呃,抱歉。我是说这家咖啡厅的安室先生是位很厉害的侦探,非常靠谱……我们本来是想找他……”
“可是我感觉……”
福井奈奈子打断好友,鼓起勇气直视竹取星野,眼神带着一种奇特的信任,“这位姐姐身上……也给人一种非常非常靠谱的感觉!”
竹取星野:“……”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直觉的十分靠谱评价让她瞬间沉默。
“谢谢你的肯定,但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也不那么靠谱。”
竹取星野一本正经的说。
老天奶,她真的不想加班了。
但她自以为的推辞好像被理解为为了调节气氛说的玩笑,两位女士现在都对她表现出了一定的信任?
“是这样的……”
福井奈奈子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带着明显的担忧。
“我邻居家的佐藤奶奶,已经整整一周没有露面了!电话打不通,敲门也没人应。她年纪很大了,独居……我真的很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所以,想请您帮忙找找她!”
她说完,和好友山梨百惠一起,向竹取星野深深地鞠了一躬,齐声道:
“拜托您了!”
11. 第 11 章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竹取星野比平时早了整整半小时下班,利落地锁好波罗咖啡厅的门窗。
最近这么乱,老板估计也没心思计较这点小事了。
推开店门,清冷的晚风拂面。
门口,福井奈奈子和山梨百惠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个高中生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
竹取星野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刚才的对话又在脑中回放:
“这种事情,人口走失应该去找警察吧。”
她接下来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可以说是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
竹取星野自己给自己的定位一向是很准确的:
只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厅员工,并非安室透那样顶着侦探光环的人。
但这样的态度并没有吓跑两位高中生,反正增加了一丝靠谱的印象分?
“因为奈奈子没有证据证明奶奶真的出了意外,”山梨百惠解释道,语气比她的朋友要冷静些,“而且……她和奶奶没有血缘关系,警察很可能不会受理的。”
竹取星野在心底默默认同,实际上也把头几乎点成了拨浪鼓。
仅凭一个非亲非故女孩的猜测就去立案的话,那本就超负荷运转的搜查一课怕是要原地爆炸了。
“所以,你们又是凭什么断定奶奶出事了?”
竹取星野追问。
福井奈奈子眼眶微红,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因为……因为奶奶平时,只要我在家,她总会坐在庭院那架旧摇椅上,看到我上学放学,都会笑着打招呼、聊几句。可是,已经整整一周了,我一次都没见到她,这…这难道不奇怪吗?”
说到底,还是基于一种强烈的却缺乏实质证据的不安。
其实可以不用管的,竹取星野理性地分析——正儿八经的警察都不一定会受理的事情,自己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去在意了。
这样想着,竹取星野看着女孩泫然欲泣的脸,说出的话却换了个意思。
“走吧,”她不再多说,“我们直接去现场看看。”
话说出口,意外的不只是两个女生,等竹取星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好吧,今晚的梦就决定了——重生之她要回到中午,不放走榎本梓。
现在站在那栋寂静的小院门口,山梨百惠拉住了准备上前的竹取星野,带着一丝迟疑:
“等等,竹取姐姐,我们这样直接进去……真的好吗?”
“你们一直无法确定奶奶的去向,不就是因为没进去确认过吗?”
竹取星野侧过身,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两个女孩的视线,手指灵巧地在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门锁上拨弄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
“况且,这锁……”
她当做没事人一样轻轻一拉,院门应声而开,“或许主人并不介意我们进去呢?”
私闯民宅当然是不对的。竹取星野比谁都清楚这行为的法律风险——无论是对于两个高中生,还是对于她自己。
但此刻,一种混杂着公安特有的实用主义和她自身那点难以言喻的心态占了上风:
如果屋里没人,自然无人追究;如果里面有人,那大概率就是这位让奈奈子牵肠挂肚的老奶奶,知道是关心她的邻居孩子找来,总不至于报警抓人。
她示意两个女孩先进去,自己则落在后面,目光扫过门口的信箱。
信箱塞得满满当当,显然很久无人清理了。
竹取星野停顿片刻,伸手在里面翻检起来。
“看起来……家里确实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竹取星野踏进玄关时,听到山梨百惠在里面小声对奈奈子说。
判断得不错。
门窗紧闭,灰尘倒不至于一周就积起来。
但近期物联网攻击造成的电器大面积瘫痪,却成了最好的时间证明——客厅那台老式电视机屏幕漆黑一片,显然也未能幸免。
“有没有可能,奶奶只是出门办事了?她的家人呢?”
竹取星野在略显陈旧的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
现场找不到任何能指向事故的痕迹,缺乏关键证据,警察也无从介入。
山梨百惠紧紧握着奈奈子的手,低声道:“奈奈子说……奶奶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孩子长大独立,与父母分开居住倒也常见。
只是看着福井奈奈子强忍却最终滑落的泪珠,竹取星野感到一种熟悉的,似乎让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沉重感。
竹取星野把自己升起来的这丝情绪很好地隐藏了下来,她屈指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奈奈子抬起头。
“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到奶奶时,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竹取星野生硬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放平缓。
奈奈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声音带着抽噎:“没……没什么不同。奶奶一直对我很好。那天早上,她还特地从家里拿了热牛奶给我,和平常一样……”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哭解决不了问题。”
竹取星野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觉出其中的冷硬。
她迅速接上:“你们应该比我更熟悉这附近,去问问周围的商铺和邻居,有没有人最近见过奶奶,或者听她提起过家人的联系方式。我们分头行动吧。”
所谓的分头行动,就是让两个女孩结伴去外面打听消息,而竹取星野则以需要检查室内其他电器是否损坏,避免引发安全隐患为由留下来。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危险系数高、需要专业判断的任务,自然交给成年人。
然而,当门被轻轻带上的那一刻,竹取星野几乎是立刻掏出了手机。
她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被浓重情感包裹的难题。
……
“所以,你的判断是?”
电话那头传来安室透沉静的声音。
“这位老太太,应该是自己准备好了后事,”竹取星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刚从信箱里翻找出来的、混杂在超市广告和健身传单里的那张纸——
一张来自某家殡仪馆的宣传单,上面写着参加说明会赠送小礼品,详细介绍了“生前契约”的便利:自己选好墓地,百年之后,子女只需联系殡仪馆走个告别仪式即可。
但是电话那边的人并没有说话,竹取星野莫名有些紧张,怎么像是突然接受小考。
“没关系,慢慢说。”
就……她不是在和安室透视频吧,怎么这人现在已经进化到顺着网线识人了吗?
想是这样想的,但出乎意料的,紧张的情绪被抹平了。
“门口的信箱,”竹取星野解释道,“里面塞满了各种广告传单。但从大约一周前开始……”
竹取星野从几张颜色鲜艳的传单下准确地抽出了那张设计相对素雅的殡仪馆单页,“这种类型的,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竹取星野顿了顿,目光落在传单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业务员联系电话上:“大概是负责这片区域的业务员,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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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所以不再往这里投放了。”
这种信息在底层工作人员之间,往往流动得最快。
空气凝结了下来。
竹取星野一般是秉持着非必要不打扰的原则,尤其对方是安室透——这位认识不久、身份复杂、且让她潜意识里有些戒备的同事。
但她确实没想清楚,为什么手指会不听使唤地拨通了他的号码。
或许只是潜意识里认定,自己处理不了这种需要人情世故和情感安抚的场面,而安室透……他大概很擅长?
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做错了……
“很抱歉在你休假的时候打扰你,”竹取星野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得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局促,“但是,求助的这两位女生其中一位,你应该认识。”
她没什么底气地补充。
换位思考,谁在难得的休息日被这种与己无关的事情打扰,心情都不会太美妙。
况且,女孩们最初是冲着安室透这位侦探来的,他却并未承接此事。
就算是安室透,接委托也得收钱的吧,他又不是做慈善。
因此严格来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完全是她的私事。
电话那端陷入了将近一分钟的沉默。
竹取星野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她已经在脑海中飞速预演了对方拒绝的措辞,并对自己这通冲动电话生出了一万分的后悔。
算了,大不了就按自己最初的想法,直接摊牌,做到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了。
“是山梨百惠,那个高中生?”
安室透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问出的问题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诶?是……是的。”
竹取星野愣了一下。
他不介意自己在休息时间因为这种带着强烈私心的求助打扰他?而且……
“安室先生怎么知道?”
她下意识地问出口,自己刚才似乎并未提及任何人的名字。
“因为那位女生很久没来咖啡厅了,”安室透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温和和耐心,“我之前还在想,是不是搬家了,或者遇到了别的事情。”
好……好吓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噗……”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气音从竹取星野唇边溢出。
等等,难道她把这话说出来了?
电话那头似乎安静了一瞬,但安室透并未解释,而是将话题拉了回来:“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又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竹取星野本以为他会直接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或者至少是一个明确的建议方向。
“直接告诉她们真相。”
她几乎是立刻回答,这是她最初的,也是最符合她行事逻辑的判断。
隐瞒,即使是出于善意,也是欺骗的一种形式。
在她看来,这两个女孩有权利、也有足够的心理韧性去面对真相——至少她是这样评估的。
但话一出口,心底深处那点隐隐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福井奈奈子那双泛红的、写满担忧的眼睛在脑海中闪过。
这种直白的处理方式,对这个看起来情感细腻又纯真的女孩来说,真的好吗,会不会太残忍了?
于是在理智还没有给出标准答案的情况下,竹取星野拨通了这通电话。
——潜意识里,她似乎相信,如果是安室透,一定能找到一种更合适的方式。
12. 第 12 章
作为警察,安室透当然清楚这种死亡消息对任何人,尤其是对于未成年小朋友的冲击力有多大。
他接受过相关训练,懂得处理这类消息要极其谨慎,避免造成二次伤害或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更何况,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他大概也深有体会。
这些道理竹取星野应该是知晓的。
毕竟档案显示这位新人能够从众多公安警察中筛选而出,在笔试部分是取得满分的成绩。
但现在她选择直接告知的方式,某种程度上恰恰暴露了她性格中的特质。
——要么过于理性到近乎冷漠,要么在情感层面极其迟钝,这倒很符合公安系统里某些人的刻板印象。
但对于安室透来讲,他还会考虑到告知之后女孩的情绪状态、安全保障、以及她后续需要什么样的支持。
不能简单地评价她的做法是错误的,就如同她给出这个答案的原因也过于简单了一样。
“寻找一个代理人如何?”
安室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代理人?”竹取星野重复了一遍。
“嗯。通过匿名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学校里有经验的心理辅导老师、她们信任的班主任,或者联系社会福利机构。
安室透从善如流地解答着。
“由这些专业人士,以更专业、更有准备的方式介入,提供持续的支持和引导。”
说到这里,安室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如果女孩还有其他关系密切且可靠的亲属,也可以尝试联系他们。由亲属来告知和陪伴,情感上的缓冲会更大一些。”
接下来他的声音依然温和而笃定。
“毕竟,能培养出这样心思善良细腻、会为邻居担忧的女孩的家庭,氛围通常也会很有爱。即使是对一位不算熟悉的邻居老人,她的父母应该也愿意陪伴她度过这个难过的时刻,给予她支撑的。”
安室透的话明明是清晰而条理分明的,某种意义上也是将风险转嫁了出去。
即使不曾见面详细了解这件事情的始末,作为情报人员的判断也足以让他勾勒出这个女孩的家庭背景。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按键音响起。
紧接着,是电话被骤然切断后留下的一片冰冷的忙音。
————————————
天空应该是蓝色的,不过因为起的过早,所以还没有完全变亮吧。
“在新学校要交到朋友哦。”
福利院妈妈的声音带着温暖的期许,手指灵巧地在竹取星野脑后束起一个精神的马尾。
这是院里许多孩子羡慕的特殊待遇,象征着某种认可。
但竹取星野只是将眼睛继续透过破旧的窗户看向天空,因为没有手表,所以她习惯用不同季节天亮的变化估算时间。
这次的学校更远了,所以以后要更早起床了呢。
掌心那瓶被硬塞进来的冰镇汽水没有带给这个孩子任何格外的诱惑。
直到瓶身凝结的水珠滑落,沾湿了她的指尖,带来一丝凉意。
“很简单的。”
福利院妈妈看着被扎紧的马尾觉得十分满意,然后在她身后站直。
这个位置和身高差的加持竹取星野并不能看见她的脸色。
只是对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更小的孩子。
“你只需要把这瓶汽水递给那个你想认识的女孩子,然后说‘我请你喝吧’,这样你们就能成为朋友了。”
那语气,仿佛友谊是一枚可以用汽水轻易换来的糖果。
或许是,或许不是,她不知道,所以她不说话。
沉默是竹取星野惯常的回答。
福利院妈妈似乎也习惯了,没有强求回应,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把略微歪掉的发卡扶正。
“你怕冷可以把长袖校服套在外面,室内到底还是有些闷。”
“……我知道了。”
对于这个问题,竹取星野倒是一板一眼地回应。
竹取星野背上书包,因为是作为插班生第一天去学校,所以带上了全部的书本以防外一,过重的数量压的她背有些弯曲。
但她很快调整了肩带位置重新站直,竹取星野心里明白:福利院需要一个十全十美的榜样,一个能安抚资助者、激励其他孩子的成功案例。
而她这个年纪偏大、迟迟未被收养的滞销品,本身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一开始因为不善言辞失去了小孩子天性的样子她并不被看好,因此在最容易被领养的年纪并没有找好愿意接受的家庭。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会从院长妈妈叹气的频率和周围人偶尔的抱怨中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大概是这群大人觉得小孩子即使听到了他们的话也不会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竹取星野明白了。
不要给别人添更多麻烦了。
这个念头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意识里。
可讽刺的是,她似乎总在违背它,总在成为那个麻烦。
——————————
教室里,竹取星野缩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
她身形比同龄人瘦小,像一株发育不良的幼苗,这个角落的位置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
竹取星野不在乎是否能看清黑板——知识对她而言,是书本里安静的文字,而非讲台上聒噪的声音。
课间休息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们开始聚在一起聊天,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竹取星野的位置旁偶尔也会路过几个还没有记清名字的同学,但没有一个人停留在她的书桌旁边。
竹取星野下意识地将手探进书包,指尖触碰到那瓶汽水冰凉的瓶身。
福利院妈妈的话在耳边回响,或许这次是个机会,如果按照对方的标准步骤来操作,应该可以和数学题一样获得既定答案吧。
但下一秒,她的动作僵住了。
“喂,你看她,整天一声不吭的,像个哑巴。”
“你不知道吗?听说她在原来学校也这样,待不下去了才转过来的。”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初中生的好奇心带着未经打磨的锋芒,肆无忌惮地刺探着异类。
吵……太吵了。
竹取星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还用问?肯定有问题!”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优越感,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你们没发现吗?大夏天了还捂得严严实实穿长袖!我爸爸说了,现在有些‘不学好’的家伙,胳膊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刻印,说不定还有打架留下的疤呢!见不得人!”
“哇……这么吓人!”
旁边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生配合地打了个寒颤,眼神里充满了猎奇的兴奋。
“不……不一定吧?她看起来……挺安静的?”
一个微弱的声音试图反驳。
“哼,要不要打个赌?”
眼镜男得意地扬起下巴,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烦闷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竹取星野有些喘不过气。
她面无表情地从书包夹层摸出一副旧耳塞,用力塞进耳朵里。
转学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福利院的存续与否决定了她的去留。
她已经用摸底考试满分的成绩证明了自己足够让任何一所学校接收,或许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
下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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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沓的讲解对她而言是种折磨,不如自己啃课本来得高效。
想到这里,小女孩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瞬间撕裂了课间的喧闹。
全班近五分之四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或纯粹的看热闹心态,齐刷刷地钉在了她身上。
竹取星野没有抬头,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径直走出了教室门,身后隐约传来压低的声音:
“她听到了吧?”
“听到又怎样?……喂,我刚才说的,赌不赌?”
竹取星野没打算回去上那节数学课。
她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张石凳,一直坐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刺破寂静。
竹取星野慢悠悠地往回走,心里一片漠然。
告状?随他们去。
福利院每天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院长妈妈哪有精力管她这个边缘人在学校是否得体。
她只需要守住那条底线——成绩必须足够耀眼,耀眼到成为福利院升学率里不可或缺的数字。
这是她不被剥夺上学资格、不被随意塞给某个未知家庭发卖的唯一筹码。
她习惯并接受这样的生存规则,甚至已经开始游刃有余。
但……有些事件的发生似乎也不一定会完全按照既定轨道。
刚推开教室门,一盆刺骨的冷水毫无预兆地兜头浇下!
“哗啦——!”
冰冷的水流瞬间浸透女孩单薄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剧烈的战栗。
六月初夏的暖意被彻底驱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
水珠顺着竹取星野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幼稚。
恶劣。
毫无意义。
“那个……你、你要不要换上我的衣服?”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竹取星野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是那个梳羊角辫的女生,手里捧着一件干净的夏季校服短袖,手指微微颤抖着。
她旁边站着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一丝看好戏的紧张。
竹取星野的目光扫过教室里剩下的人——放学铃声早已响过,本该空荡的教室此刻却聚集了远超平常的人数。
是蓄谋已久?还是从众的恶作剧?
在这个是非观尚未定型的年纪,有些恶意像野草,不需要理由就能肆意滋长。
她没有去接那件衣服。
冰冷的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酸涩。
竹取星野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角落的座位,湿透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痕,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坐回座位,她从湿漉漉的书包里,摸出了那瓶早上福利院妈妈给的汽水——那瓶承载着交朋友希望的,冰凉的甜水。
塑料瓶在她冰冷的手心微微变形。
有这种功夫还不如多刷几道数学题。
在全班屏息的注视下,竹取星野站起身,精准地走向那个眼镜男生,对方脸上那点得意瞬间被惊愕和一丝恐惧取代。
她在他面前站定,眼神空洞得可怕。
然后,她拧开瓶盖,手臂高高扬起——
“哗!”
橙黄色的汽水带着细密的气泡,一股脑地倾泻在男生摊开在桌面上的作业本上。
墨水迅速晕染开,字迹模糊成一团团丑陋的污渍。
教室里一片死寂。
竹取星野看也没看男生瞬间煞白的脸和周围惊恐的目光,将空瓶子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她转身走回座位,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凝固的空气。
不过如此。
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我也不需要朋友。
13. 第 13 章
压抑的呜咽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眼泪无声地滑落,在脸颊上留下冰凉黏腻的痕迹,旧的泪痕干涸紧绷,新的泪水又不断涌出。
床上的人看起来十分痛苦,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她心情的糟糕。
为什么还要想起来……
被冷水浇透的刺骨寒意、作业本被汽水浸透的狼狈、无数道探究或厌恶的目光,像无数只手撕扯着她的神经。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允许自己陷入如此糟糕的情绪泥沼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即使今天已经飞快地洗漱完毕,从药盒里倒出比平时多一倍的白色药片,就这样就着冷水吞了下去。
药效裹挟着沉重的倦意很快袭来,她几乎是把自己砸进了床铺。
然而,这些预先做的事情并没有给她的睡眠带来安宁。
————————
终于,黑暗中,竹取星野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额头上布满冷汗。
巨大的沮丧和疲惫瞬间将她淹没。
竹取星野几乎是自虐般地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试图用窒息感驱散脑中的混乱。
就在意识被药力和窒息感拉扯着,即将再次沉入混沌之际——
“嗡嗡嗡……嗡嗡嗡……”
尖锐的手机震动声撕裂了寂静,刺耳得如同警报。
竹取星野猛抬头,意识被强行拽回现实,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随后意识到声音来源的竹取星野摸索着,手指触碰到枕边冰凉的手机屏幕。
屏幕的冷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异常刺目。
因为工作的缘故,她习惯性地把手机充好电放在枕边,时刻准备着催命符般的电话。
或许此刻自己该感谢这通电话?
她自嘲地笑了笑。
然而,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竹取星野瞬间屏住了呼吸。
安室透。
她用力眨了眨眼,被枕头压迫过的眼球视野模糊一片,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也带着重影。
竹取星野盯着那个名字,直到屏幕的光线因超时自动熄灭,房间重新陷入令人心慌的黑暗。
一股强烈的抗拒感油然而生,她抗拒全黑的室内,正如同她不想再让自己沉浸在噩梦里。
几乎是本能地,在屏幕彻底变黑前,竹取星野的手指已经先于思考按下了回拨。
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惊醒。
她在干什么?
手机时间显示现在刚过午夜零点,她和安室透的关系,远远没有亲密到可以深夜电话倾诉的地步,这通回拨简直荒谬透顶。
被拉回一些理智的竹取星野手忙脚乱地点击挂断。
然而,指尖还没离开挂断键,掌心的手机就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重新亮起,那个名字固执地闪烁着。
她不会……还在那个冰冷的噩梦里没醒吧?
竹取星野狠狠在自己小臂内侧掐了一把。
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皮肤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青紫色指印。
手机依然在掌心持续地震动发光。
这不是梦。
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她划开了接听键。
“喂?竹取小姐?”
安室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清晰,完全省略了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还好吗?”
语气里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
竹取星野混沌的大脑艰难地转动着。
是波罗咖啡厅出事了?还是榎本梓遇到了麻烦?所以作为同事的安室透,才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确认她的安全?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竹取小姐?你在听吗?”
安室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询问。
“……安室先生?”
竹取星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是我。”
安室透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核心问题,“你还好吗?”
好?还是不好?
竹取星野迟钝地反应着,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更不明白自己现在算是什么状态。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仿佛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无奈。
“看来……情况不太好。”
安室透的结论下得笃定,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竹取星野彻底宕机的话:
“虽然这个时间非常不合适……但方便开门接受我的道歉吗?”
竹取星野:“???”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简直荒谬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一个独居女性,深更半夜,为什么要给一个关系微妙的异性同事开门?
而且,他道哪门子歉?
但安室透这个人,行事逻辑似乎从来就不在“按理”的范畴内。
这句话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他人已经在她的公寓门外了。
更可怕的是,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刻,竹取星野内心深处竟然生不出一丝力气去拒绝这份突如其来的,即使是带着强制性的打扰。
甚至,有些期待。
于是纵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等竹取星野回过神来,她已经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拧开了公寓大门的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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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竹取星野和安室透隔着小小的茶几相对而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
这是她第一次在家里招待客人,还是一个深夜造访的的异性。
安室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竹取星野红肿未消的眼眶和身上明显是匆忙套上的家居服,但语气却带着真诚的歉意。
“实在非常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
说完,安室透顿了顿,视线自然地移开,落向别处,体贴地补充道:“嗯……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把卧室门带上。”
相比起主人的拘谨,安室透的姿态可以称得上是放松,但在不算大的室内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啊?哦……”
竹取星野迟钝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半开的卧室门。
门内,被褥凌乱地堆在床上,枕头歪在一边,简直是太邋遢了。
更别提她自己此刻还穿着睡衣,头发凌乱,脸上泪痕未干……
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同事面前就大摇大摆地展现了出现。
迟来的羞耻感和不合时宜感瞬间攫住了她。
是药物的作用吗?她刚刚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事已至此,竹取星野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您……您稍等一下。”
安室透微微颔首,目光温和:“不用着急,是我冒昧了。”
话虽如此,竹取星野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给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她需要立刻马上把自己从这糟糕透顶的状态里剥离出来,哪怕只是表面的伪装。
听着卧室门关上后大约二十秒,安室透并没有起身。
他维持着放松的坐姿,目光却不像自己的坐姿一样正经,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个小小的客厅。
不管是从保护普通民众的基本职责出发,还是作为她上级的角度,安室透都认为自己有必要对竹取星野进行更深入的观察评估。
他并非自诩为救世主,也清楚自己无法兼顾所有人的困境。
在此之前,他并未打算过多介入她的私人领域。
然而,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加上自己进入室内之后所观察到的情况,这一瞬间安室透甚至本能地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在不知情时伤害了她。
这绝不仅仅是工作压力或偶然的不适那么简单。
竹取星野身上藏着秘密。
一种属于侦探的敏锐好奇和属于公安的警惕性同时出现在安室透脑袋里。
他需要知道,并且产生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