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真的睡了很久。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只剩下一碗凉透的饭和一张便条:【好好休息!】
这话看起来像是要抛下我一样。不妙,真是不妙。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将偌大的空间切割成模糊的光影。落地窗外,马德里的璀璨灯火已不如刚入住时那般喧嚣明亮,沉入一种更深邃的、属于后半夜的宁静。空气里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我自己骤然急促起来的心跳声。
他们人呢?父亲、母亲、玲王、洁、凪……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这一碗冷掉的饭和一张语焉不详的纸条?一股莫名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旅途的疲惫和异国他乡的疏离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不行!不能就这么被丢下!
我几乎是弹坐起来,掀开被子,双脚胡乱地踩进柔软的酒店拖鞋里,顾不上整理睡得乱七八糟的睡衣,拔腿就冲向房门。
冰凉的门把手触碰到指尖的刹那,一种更微妙、更“不妙”的触感却抢先一步从嘴角传来。
湿的。
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指尖上沾着一点可疑的、微凉的……口水?!
轰!
一股滚烫的热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刚才那点“被抛弃”的恐慌瞬间被巨大的、足以让脚趾抠穿地板的羞耻感取代!御影玲王!凪诚士郎!洁世一!甚至可能还有那个新来的洁世一!他们刚才……是不是都看到了?!看到我睡得人事不省、毫无形象,甚至还……流口水?!
这比被丢在西班牙还要可怕一万倍!
我猛地缩回握住门把的手,像被烫到一样,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套间内的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啪嗒。
明亮的顶灯瞬间驱散了昏暗,也无情地照亮了盥洗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镜中的少女头发睡得乱糟糟,几缕发丝不服帖地翘着,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那双遗传自父亲的、如同爱琴海般深邃的蓝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惊魂未定和羞耻欲绝。脸颊因为刚才的奔跑和羞臊而泛着明显的红晕,衬得那张遗传自母亲的、线条温润柔和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慌乱。最要命的是,嘴角那点湿润的痕迹虽然擦掉了,但那种“社死”的感觉却像烙印一样刻在皮肤上。
“清田爱,你的形象……彻底崩坏了……”我对着镜子无声哀嚎。
深吸一口气,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清水哗啦啦流下,我掬起一捧狠狠拍在脸上。刺骨的凉意瞬间浇灭了脸上的燥热和心头的慌乱。一下,两下……直到感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心跳也勉强恢复了正常节奏。
抬起头,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鬓角和下颌线滴落。镜子里的人终于清爽了一些,虽然眼神里还残留着些许惊魂甫定,但至少不再是刚才那副天塌地陷的模样。母亲遗传的黑发被打湿后柔顺地贴在脸颊,更衬得那张脸柔和得像一幅古典的仕女画——如果忽略掉那双因剧烈情绪波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蓝眼睛的话。
不行,不能这么披头散发地出去。我拉开洗漱台的抽屉,幸运地找到一根酒店提供的黑色橡皮筋。双手拢起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清爽多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像刚经历了一场灾难性睡眠的逃兵。
再次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确认了一下眼神——嗯,平静,一定要平静,就当无事发生!我伸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正准备拧开——
咔哒。
门外,几乎是同一时间,传来了房卡刷开电子锁的清脆声响!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我握着门把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维持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正好与推门进来的两道视线撞了个正着!
走在前面的是母亲,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看到我站在卫生间门口,明显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微蹙着。跟在她身后的,是洁世一,他手里似乎还端着一个什么东西,看到我时,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下了视线。
而在洁世一的身后,一个更高大、更懒散的身影慢吞吞地“滑”了进来。凪诚士郎顶着他那头标志性的乱糟糟白发,手里端着一个酒店提供的果盘,里面堆满了切好的新鲜水果。他半睁着的黑色眼睛没什么焦点地扫过我,在掠过我还带着水汽的鬓角和明显刚整理过的马尾时,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然后慢悠悠地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好像……翘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完了!还是被撞见了!而且是被三个人!我仿佛能听到自己内心形象彻底崩塌的巨响!
“小爱!”母亲快步走过来,温暖的手立刻覆上我的额头,又仔细端详我的脸色,“怎么站在这里?醒了多久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一连串的问题像温柔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洁世一也关切地看着我,端着果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清田同学,你还好吗?睡了那么久,我们都很担心……”
凪则慢吞吞地把果盘放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算是完成了他的“运输”任务。然后他就近把自己“卸”进了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像一尊巨大的、节能的白色雕塑,只留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这边。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试图将嘴角那点水痕和刚才的狼狈从所有人的记忆中一键删除。“没、没事了,母亲。”我抓住母亲还在探我额头温度的手,轻轻拉下来,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就是睡得太沉了,现在完全清醒了,一点事都没有,真的,头不晕,也没不舒服。”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还特意原地蹦了两下,展示自己精力充沛。
母亲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从我的眼睛看到我的脸色,又确认了一下我的脉搏,才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一觉睡得,可把我们吓着了。晚饭送来你都没醒,怎么叫都叫不动。”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却全是心疼。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真心实意地道歉,目光扫过洁世一和沙发上的凪。洁世一连忙摆手表示没关系。凪……凪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好了,既然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母亲拍了拍我的手,目光转向洁世一和凪,脸上露出温柔而礼貌的笑容,“玲王君他们都在楼下,世一君,诚士郎君,麻烦你们多陪陪小爱,看着她点,别让她再硬撑。我下去看看,你父亲那边……老朋友来了,正聊得起劲呢。”
老朋友?这么晚了?我心头刚浮起疑惑,母亲已经转身,步履轻盈地离开了房间,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洁世一似乎有些不自在,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凪则依旧陷在沙发里,仿佛已经进入待机状态。
“这么晚了……母亲他们下去做什么?”我忍不住问出声,目光在洁世一和凪之间徘徊。父亲的老朋友?是谁能让父亲在深夜还兴致勃勃地叙旧?
几乎是话音刚落,沙发上的凪诚士郎就张开了嘴,而站在圆桌旁的洁世一也同时开口。
“一个金毛绿眼的家伙……”
“是清田先生的一位老朋友,西班牙国脚莱昂纳多·卢纳先生……”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内容指向同一件事,但表述方式和蕴含的情绪却截然不同,像两条不同频道的广播信号同时灌入我的耳朵。
我:“……”
洁世一显然没料到会撞车,立刻涨红了脸,闭上了嘴,有些无措地看向凪。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慢吞吞地把他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依旧是那副“好麻烦”的调调:“……那家伙的笑容,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洁世一像是找到了补充的机会,立刻点头,试图用更客观的语言解释:“卢纳先生是世界级的前锋,听说和清田先生是多年的好友。他白天行程很忙,没能及时赶来,所以特意选在晚上过来叙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向凪,似乎想确认自己的说法是否准确。
凪接收到洁世一的目光,半睁着的黑眼睛眨了眨,像是在处理信息,然后他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将洁世一刚才的话进行了“节能化”翻译补充:“嗯。很忙。晚上有空。就来了。”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洁世一一眼,仿佛在问“这样对吗?”
洁世一被凪这过于精简的补充弄得一愣,随即又连忙点头,试图把凪的“节能语”再扩展回正常人类的语言:“是的,卢纳先生很重视和清田先生的友谊,所以即使很晚也……”
“……” 我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这两个人!一个恨不得把对方生平履历都背出来以示尊重,一个只想用最少的字概括核心事件还附带主观差评!两人明明在说同一件事,却像在用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体系进行着诡异的互译和补充,信息流混乱地交织碰撞,绕得我头晕眼花,比看拜塔慕尼黑的战术板还费劲!
“停!”我忍不住扶额,打断了这越来越混乱的“二重奏”,“一个一个说!洁同学,你来说就好!” 再让他们俩这么“配合”下去,我头真的要炸了。
洁世一被我点名,立刻站直了身体,像被老师提问的好学生,清了清嗓子,清晰地说道:“是莱昂纳多·卢纳先生,西班牙国家队的主力前锋,世界级球星。他是清田先生多年的好友。因为白天有重要的商业活动安排,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赶来和清田先生见面。知道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就特意在活动结束后赶过来叙旧了。” 这次表述完整清晰,没有凪的干扰,顺畅多了。
凪在旁边极其轻微地撇了下嘴,仿佛在说“看吧,我说了是金毛绿眼的家伙来了”,但他很“节能”地保持了沉默。
莱昂纳多·卢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闭上眼,在记忆的角落里搜寻。父亲似乎提起过,用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语气,评价他是个“说话能噎死个人、看起来轻浮得要命、偏偏球技又该死的漂亮”的家伙。父亲总说他那张永远笑眯眯的嘴,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带着点让人抓狂的“阴阳怪气”,但两人私下关系似乎确实不错,属于那种能互相损到死却又能一起喝酒到天亮的损友。
金发绿眼,笑容轻浮,说话招人误会……还让感觉敏锐的凪觉得“不舒服”……
我睁开眼,目光在凪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和洁世一依旧带着点紧张的脸上转了一圈。嗯,特征对上了。看来这位卢纳先生,本人比父亲描述得还要“有特色”。
等等!
一个名字闪电般划过脑海!我猛地看向洁世一和凪:“玲王呢?玲王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刚才母亲只提到了“玲王君他们都在楼下”,但现在房间里只有洁和凪!玲王去哪了?
又是异口同声!
“出去了。”
“玲王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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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撞车。洁世一立刻闭嘴,看向凪。凪这次连嘴都懒得张了,只是用眼神示意洁“你说”。
洁世一连忙接上:“玲王君看你一直没醒,晚饭也没吃,很担心。他说马德里这边他熟,知道有家很不错的药店还开着,就出去给你买些缓解疲劳和补充能量的东西了。应该快回来了。”
出去买药了?这么晚了?还是在陌生的马德里?我心里咯噔一下,那点因为卢纳而分散的注意力瞬间又揪紧了。虽然知道玲王的能力,但毕竟是深夜异国他乡……
仿佛是为了印证洁世一的话,也像是回应我心底骤然升起的担忧——
砰!
房间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力道之大,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紫色的身影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夜风和急促的喘息,闯了进来。
是御影玲王!
他看起来……有点狼狈。那头漂亮的紫色短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平日一丝不苟的休闲外套敞开着,里面的T恤领口也有些歪斜,显然是跑得太急。他白皙的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紫罗兰色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未散的焦急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而他的双手……正死死地护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印着某连锁药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撑破,里面隐约可见各种药盒、能量饮料、甚至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爱!”玲王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我,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发哑,但里面的急切清晰可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胃难不难受?有没有哪里疼?是不是低血糖了?” 他一边连珠炮似的发问,一边大步流星地朝我走过来,完全无视了房间里的洁和凪,那双漂亮的紫眼睛里只有我,仿佛我是他刚从什么险境中抢救回来的稀世珍宝。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语气、内容,简直和刚才的母亲如出一辙!我看着他这副气喘吁吁、老妈子附体般的模样,再看看他怀里那个仿佛装下了整个药店的塑料袋,心里那点担忧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混合着好笑、感动和“果然如此”的暖流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他走到我面前,气息还没喘匀,下一波“关心轰炸”即将出口的瞬间——
我伸出手,食指精准地、轻轻地按在了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停。”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成功地让玲王所有涌到嘴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顿住,紫眸微微睁大,有些错愕地看着我抵在他额头的手指。这个过于亲昵又带着点“禁止通行”意味的动作,显然超出了他此刻混乱又焦急的脑回路处理范围。
我迎着他满是问号的眼神,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没、事。”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特意晃了晃脑袋,证明脖子以上运转正常。
“只是——”我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他怀里那个夸张的塑料袋,又落回他写满担忧的脸上,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有点饿。”
“饿?”玲王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终于从“爱酱可能病危”的灾难剧本里挣脱出来,紫眸中的焦急迅速褪去,被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取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那个塞满了药品、唯独没有食物的塑料袋,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
就在这气氛微妙转换、带着点劫后余生般轻松又有点好笑的寂静时刻——
“Maybe I have a moment~(打扰了~)”
一个带着明显西班牙语口音、慵懒又磁性、如同大提琴般悦耳的男声,突兀地、毫无预兆地从敞开的房门口飘了进来。
紧接着,一颗金灿灿的脑袋探了进来。
来人有着一头如同融化阳光般耀眼纯粹的金色短发,打理得时尚又随性。一张脸英俊得如同雕塑杂志的封面模特,棱角分明,皮肤是健康的蜜色。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同上好的祖母绿宝石,深邃、剔透,此刻正微微弯着,盈满了毫不掩饰的、极具感染力的笑意。他的嘴角高高扬起,勾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灿烂到晃眼的弧度。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胡茬的痕迹,看起来年轻而充满活力。
他就这么笑眯眯地,将上半身探进门内,目光精准地越过门口的玲王,直接落在了我的身上。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在我脸上饶有兴致地转了一圈,尤其是在我还有些湿漉漉的鬓角和刚扎起的马尾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更深了。
“Hola, chica bonita~(你好啊,漂亮姑娘~)”他语调轻快,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腔调,目光扫过玲王怀里那个醒目的药店袋子,又落回我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听说我们的小睡美人终于醒了?饿了对吗?”他说着英语,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扎着缎带的深色木盒,上面印着烫金的西班牙文字和繁复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正好~要不要尝尝正宗的、还带着马德里夜晚热情的特产点心?”他晃了晃手中的盒子,绿宝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促狭而迷人的光芒,视线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旁边瞬间绷紧了身体、脸色微沉的御影玲王。
“保证比你床头那碗冷掉的米饭……要美味得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