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良和陆南星并肩而行,他步伐轻快,眼中闪着兴奋:“三哥带你看点新鲜玩意!”
二人在“春华厅”门口停下,他抬了抬下巴:“就这了!”
陆南星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不禁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他,轻声问:“谁在里面?”
“大栓子他们三个,都是熟人!”说着,任家良一把推开了包间门。
包间不小,中间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大圆桌尤为醒目。
但此时,陆南星的视线落在圆桌正中摆着的银灰色的摄像机上。
大栓子、白薇和任小五,三个人弯着腰,撅着屁股,脑袋几乎凑到一起,围着摄像机指指点点。
大栓子手里捧着一本日文说明书,眉头紧锁,听到开门声,他头都没抬,只是招招手,语气急切:“老三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瞧瞧,这玩意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薇穿着红色高领毛衣,一头大波浪,她闻声抬起头,看到任家良和陆南星,圆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南星来了!”
她身边穿着将校呢大衣的青年,任家良的堂弟任小五闻声也转过头,看见陆南星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双臂环胸,歪着头打量陆南星,嘴角撇了撇,拖长了调子:“呦,大学生回来了!怎么,终于有空屈尊降贵,搭理我们这些狐朋狗友了?”
任家良瞪了他一眼:“小五,怎么说话呢!”
白薇赶紧用手肘推了任小五一下,低声嗔怪:“你少阴阳怪气的!南星刚来,别找不自在!”
大家都知道任小五的性格,心眼不坏,就是大老爷们儿长了一张破嘴。
陆南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几步走到任小五身前,伸出带着皮手套的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他的胸口:“任小五,这才多久不见,你又皮痒痒了是吧?”
抬眼直视着他,半真半假的警告:“别找事啊!小心我跟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任小五被噎了一下,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悻悻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没忍住又多看了陆南星几眼。
半年不见,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嘴里嘟囔:“要不是不能打女人,谁怕谁啊......”
任家良招呼着:“都坐都坐,站着干嘛!”
不多时,五人围着圆桌依次坐好。
白薇目光落在陆南星身上:“半年多没见,你这风格咋还变了!”
陆南星潇洒地甩了甩利落的短发,笑着挑眉问:“是不是跟以前区别很大?”
白薇单手拄着下巴,端详片刻后,笑着摇头打趣:“没有,还是爱臭美!”
几人噗嗤笑出声。
任家良清了清嗓子,起身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摄像机上。
他指着桌上的摄像机,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这个是最新款的摄像机,我特意从广州背回来的!”
陆南星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调侃地看着他:“所以呢,你背个摄像机回来要干嘛?”
任家良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拍电影啊!”
他眼睛亮亮的,语气激动:“我这次去南边看了不少香港的电影,贼有意思,我觉得咱们自己也可以拍出来!”
陆南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怎么不知道他有文艺细胞。
目光转向另外三个人,大栓子一脸神游天外,白薇有些跃跃欲试,任小五则是一脸无奈。
她眼珠转了转,试探性地问:“你是要做导演?”
任家良被问得一怔,他翘起二郎:“这个嘛,没想好!”
陆南星忍不住以手扶额,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总不会想做演员吧?”
“也不是不可以!”任家良郑重地点头,说着还比划了几下,“我也练过几招!”
陆南星咽了口口水,身体前倾,正色道:“大宝子,我真诚地给你个建议,你要真有心思弄,做导演吧!”
“为啥?”任家良不解。
“我说实话你可别跟我急,”陆南星狡黠一笑,“我怕你丢任爷爷的脸!回家挨揍!”
“哎,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任家良假装生气地瞪眼,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我觉得南星说的对!”大栓子附和地点头,“你也就是不丑而已!”
陆南星冲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任家良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道:“确实还得是文工团的人好看!”
话落,大家一阵哄笑。
突然想起什么,陆南星问:“大宝子,我有个建议。”
白薇接过话头:“你有建议?”
陆南星眼睛亮起来:“我这半年不是在北京念书吗,北京天桥那里有杂耍的、说书的、唱戏的,各种各样的民间艺人。”
她转向任家良:“我觉得你可以拍一个纪录片,记录这些快要消失的老行当和老手艺。”
“纪录片?”任家良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词,“为啥说快要消失了?”
陆南星捋了捋头发,低声回复:“听别人说的!”
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气氛逐渐热烈。
大家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大栓子抬腕看了眼手表,高声提醒:“哎,静一静!”
他手指点了点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咱该上去了!”
“你不说差点忘了,是该上去了。”任家良说着,率先站起身。
几人对视一眼,深吸口气,也纷纷起立,不约而同地开始整理着装。
任家良打头,五人鱼贯走出包间,昂首挺胸走向三楼宴客厅。
三楼“锦绣厅”,江阳大酒店最高级别、最宽敞的宴客厅。
厅内摆了不下十张大圆桌,几乎座无虚席,能坐在这里的,多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官面人物。
男人们大多穿着中山装或军便服,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虽然女性中高官较少,但她们的话语权并不低。
陆南星刚一进入大厅,目光快速扫视全场,很快在主位旁的一桌,找到二大爷陆国强的身影。
他坐姿笔挺,正与同桌几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交谈。
陆南星低声对任家良几人说了句“我先过去一下”,便小跑过去。
陆国强余光看到了她,等她走近,才压低声音气交代:“我这边最多再待半小时。结束后,你让家良送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二大爷你放心吧,我这没问题,我都多大的人了!”陆南星回答。
陆国强“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主桌方向:“去跟你任伯伯打个招呼,礼貌点。”
此时,主桌任伯伯正被几个人围着。
陆南星走到他侧后方,微微躬身,落落大方地问好:“任伯伯,恭喜高升!”
任伯伯任重远闻声转过头,看到是陆南星,笑容和蔼:“是小南星啊!好好好,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你现在在北京念大学?好啊,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三强多了,就知道瞎鼓捣!”
“哪有,刚还和三哥聊天,三哥说要拍纪录片呢!”
“哦,是吗?”
“当然,三哥很出色的,不能因为是自家的孩子你就批评教育!”
任重远笑出声:“知道你们关系好,不用给他说好话!”
“真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陆南星笑得更得体:“任伯伯,我现在念的是政治经济专业,等毕业了,回来建设家乡,到时候来做您的兵!”
任重远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哈哈一笑,声音中气十足:“有志向!那我们可说定了,任伯伯等着你!”
“谢谢任伯伯!我一定努力!”陆南星重重地点头。
她又礼貌地向桌上其他几位领导问好后才退开。
与此同时,酒店五楼的一间客房,气氛截然不同。
江赫言临窗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王麦川坐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不安地变换着坐姿。
他眼珠转了转,看着江赫言的背影,试探性地开口:“言哥,没准是我们看错了呢!”
江赫言没有回头,语气肯定:“没看错,但不是那种关系。”
“你确定?”王麦川站起身,走到江赫言身边,“这年头就是结婚了在外面也很少举止那么亲密的!”
江赫言走到沙发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目光平静地看着王麦川:“我确定。”
这时,房门被推开,秦牧也快步走进。
他冲江赫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