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给高干亲爹换个老婆》 第1章 跳车 广播声在嘈杂的车厢内回荡,陆南星猛然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觉得哪里不对劲,扫视一圈,软卧车厢。 抬眼,手腕上没有冰冷的手铐。 “这是......”她喃喃自语,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法庭上法官敲下法槌的脆响:“被告人陆南星,过失杀人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陆南星的嘴角弧度轻蔑,三年而已,对她来说,只是走个过扬。 她缓缓坐起,指尖触碰到身下柔软的床铺,触感真实。 蓝白格床单,回力鞋,白衬衫和牛仔裤。 扬景太过熟悉。 “不会吧......”陆南星没舍得用力,轻轻掐了一下胳膊,不疼。 可是好真实,貌似不是梦。 “一宝,你醒啦?马上就发车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南星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孙胜男站在软卧包厢门口,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金边。 “胜男姐......”陆南星的声音暗哑。 熟悉的脸庞上带着关切的笑容,眼角细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孙胜男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记得清清楚楚,一年前那个雨夜,孙胜男为了救她被失控的轿车撞飞,鲜血染红了整条马路...... 陆南星突然起身,后脑勺狠狠撞在上铺床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哎呦!”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呲牙。 陆南星确认——这不是梦,她重生了,回到了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你没事吧?着什么急!”孙胜男快步走过来,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熟悉的体温让陆南星鼻尖发酸,顿觉委屈,刚要撒娇,忽然想起什么。 她抓住孙胜男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诧异:“今天是1981年7月10号,没错吧?” “没错啊,睡迷糊了吧。”孙胜男困惑地点头,“不是你吵着开学前要去你大爷大妈家玩吗?一天都等不得!” 陆南星眼中精光一闪,冷笑出声,还来得及! 列车在这时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 陆南星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毫不犹豫的就要跳出车窗。 “一宝!”孙胜男连忙从后面拉住她,“你要干啥?” 陆南星回头,二人目光对视,“松开!我要下车。” 孙胜男看到她眼里的认真,真的松开了手。 陆南星莞尔一笑,就知道她的胜男姐从不拒绝她。 孙胜男愣神的瞬间,陆南星纵身跳出车窗。 列车刚刚启动,速度比走路都慢,她本能地蜷缩身体,在站台上滚了两圈后稳稳停住。 站起身,刚想招呼孙胜男下车。 就看见两个人的行李被扔出车窗。 孙胜男落地时一个漂亮的翻滚缓冲,特种兵的身手展露无遗。 站台上的旅客发出阵阵惊呼。 “你们两个站住!”不远处一个穿制服的站务员正边指着她们大声斥责,“对,就是你们两个!” “车都开了,谁让你们跳车的,知道多危险吗?出事了谁负责?” “走。”孙胜男一手抓起两人的行李,一手拽起陆南星就跑。 站务员骂骂咧咧的追着二人小跑一阵后就停下了。 出站后,陆南星目光扫过站前的大钟:九点二十八分。 迎面停下一辆出租车,乘客下车后,陆南星对孙胜男抬了抬下巴,率先上车。 孙胜男上车后,吩咐司机:“政府家属院。”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国营商店门口的长队,骑着二八大杠的人们,手表店的维修牌匾,工程车的轰鸣...... 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在陆南星眼中既熟悉又陌生。 八十年代的城市风貌,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质朴。 陆南星抬腕再次看了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还来得及。 “一宝......”孙胜男瞄向陆南星,欲言又止。 陆南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孙胜男便沉默了。 十分钟后,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政府家属院门口。 陆南星抬腿下车,孙胜男付钱后赶忙提着行李跟上。 听到动静,门卫张大爷从岗亭探出头,表情惊讶:“南星丫头,你不是去赶火车了,这是......?” “没赶上,过两天再说。”陆南星摆摆手,随口回复。 带着孙胜男不紧不慢的向家里走去。 一栋三楼,她父亲为了发扬奉献精神,选择了最低级别的房子。 陆南星不在意,因为她经常带着弟弟去二大爷家打秋风,顺便住下,二妈会给她们姐弟做好吃的。 二大爷在省会江阳市,她家在距离省会一个小时车程的顺安市,距离不远。 站在自家门前,陆南星双手叉腰:“胜男姐你看,门没锁!” 孙胜男伸手推了推,没推开,里面插着门。 她看向陆南星,表情困惑,“这个时间陆市长应该在单位呀。” 陆南星取下头上的发夹递给孙胜男,后者会意,几下就搞定开门。 陆南星笑的灿烂,“胜男姐,太热了,我想吃雪糕。” “我去买。”孙胜男放下行李就跑下楼。 看着孙胜男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陆南星抬脚进屋,客厅内空无一人。 厨房传来水流声和哼唱小曲的声音。 透过半透明的布帘,陆南星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 陆南星的血液瞬间凝固,眼神狠厉——就是她,田美芳,上辈子的后妈。 自打陆南星母亲生弟弟难产去世,这个女人就以各种理由接近她父亲,一门心思想要嫁过来。 父亲多次明确拒绝,田美芳始终不死心。 算计父亲,搅得陆家不得安宁,害父亲十几年没有晋升。 前世的今天,这扬闹剧终于达到了顶点。 田美芳用手段联合了陆南星的姥姥,将父亲从单位骗回了家。 岳母来访,陆父放松了警惕,毫无防备地喝了下有安眠药的茶水。 田美芳趁着父亲意识模糊之际,恬不知耻地脱光衣服躺在他身边。 陆南星姥姥则在一旁用相机拍照,留下证据,以此来逼迫父亲妥协。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陆南星姥姥离开后,田美芳独自留下,引人前来,将事情闹大。 事后,父亲忍辱娶了田美芳。 正值升职关键时期,这件事让对手抓住把柄,十拿九稳的市委书记被抢走了。 没多久,田美芳怀孕,生下一个便宜弟弟...... 从那以后,这个家就不再是原来那个充满温暖和欢笑的家了。 陆南星的视线扫过客厅,落在角落的一堆木板上,那是上周打新床剩下的边角料,实木的,每块都有手臂粗细。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挑了一根最粗壮的木棍,双手握紧,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陆南星上辈子就亲手结果了田美芳这个搅家精。 这辈子时间地点不对,先留她一命,毕竟杀人要坐牢的。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第2章 人选 “看你这回还敢不娶我,让你装清高......”她低声嘀咕着。 就是现在! 陆南星猛地掀开布帘,在田美芳惊愕转身的瞬间,木棍已经带着风声挥下。 “啊!”一声闷响伴随着尖叫,田美芳的身体晃了晃,额头渗出鲜血。 但这一击显然不够致命,她踉跄着后退,没有倒下,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伸手指着陆南星:“你这个小贱......” 第二棍以更狠的力道落在她的后颈。 她重重倒地,后脑勺磕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抽搐了两下后,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 陆南星没有停手,又补了几下,直到确认她彻底昏迷。 她的辫子散开几缕,黏在汗湿的脖颈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一宝?”孙胜男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看到眼前的扬景,她倒吸一口冷气。 孙胜男是陆南星二大爷给她找的保镖,退伍后就跟着她,已经四年。 她了解的陆南星,被家人宠着长大,性格傲娇,做事随心所欲,却有些小善良。 陆南星转身抬手合上孙胜男的下巴,接过她手里的雪糕,咬了一口。 扯下窗帘绳扔过去,“绑起来。”声音平静得可怕。 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叫,蒸汽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陆南星顺手关火,目光扫过料理台,几个白色药片散落在旁。 她的心脏猛地沉到谷底,拿起药片仔细闻了闻。 “胜男姐,堵上嘴。”陆南星的声音变得尖锐,快步走向主卧。 推开主卧门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滞,“该死!” 父亲仰面躺在床上,素来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被扯开大半,露出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胸膛。 他的额头布满细密汗珠,喉结不断滚动着,像是吞咽着看不见的痛苦。 “爸!”陆南星扑到床边,将雪糕放到他的额头。 他眼皮颤动了几下,却没有醒来,反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脖颈处的血管突突跳动。 陆南星转身冲进卫生间,接满一盆冷水端回主卧时,她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这是......”跟进来的孙胜男瞪大眼睛。 “被下药了。”陆南星拧毛巾的动作带着狠劲。 她将毛巾敷在父亲额头上,话从牙缝里挤出,“不止安眠药!” 她不能说出口那是什么,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一个十八岁的女孩会认得春药。 上辈子肯定也是如此,只是都瞒着她,所以她才会以为时间充足,没有着急赶回来! 父亲开始无意识地扭动身体,药效已经完全发作。 陆南星紧咬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每一秒都在提醒她时间紧迫。 送医院?绝不可能。 现在正是父亲升任市委书记的关键时期,竞争对手虎视眈眈。 想到什么,陆南星突然抓住孙胜男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皱眉:“有没有兴趣做我后妈?” “一宝,别闹!”孙胜男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后退时差点撞倒椅子。 “时间紧迫,说实话,有兴趣不?”陆南星追问。 “真不行!”孙胜男的声音颤抖,“陆市长太严肃了,我见了他腿都打颤......” “哪里严肃了?”陆南星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知道多少女人想嫁进陆家?看看厨房那个!” “我知道,但那也不行。”孙胜男摇头,语气坚决。 陆南星闭眼睁开,大喘一口气,转身冲出房门。 二楼202室的门被砸得震天响。 门开了,一个瘦高的女孩出现在门口,陆南星眼睛一亮——王忍冬。 徐副部长家的临时保姆,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 家里经济困难,课余时间来徐家做保姆,照顾徐副部长瘫痪老娘的吃喝拉撒。 “忍冬姐,跟我来!”陆南星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楼上拽。 王忍冬踉跄着跟上,一边被拉着跑,一边挣扎着问:“陆南星同学,发生什么事了?拉我干嘛!” “别问那么多!”陆南星喘着粗气:“跟我走就是了,待会儿跟你解释。” 三楼的门被陆南星一脚踹开。 王忍冬局促的站在客厅中央,手指紧张地绞着衣服边缘,目光不敢乱瞟。 “忍冬姐。”陆南星突然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我知道你父母不在了,弟弟妹妹在乡下虽不至于挨饿,却也没有读书。” “你宿舍的同学欺负你,张教授课后还要留你‘辅导’。” 陆南星加重了“辅导”两个字。 王忍冬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颤抖:“你......你怎么......”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陆南星打断她,直视她的眼睛,声音轻柔,“我保证把你弟弟妹妹接来城里,给他们最好的教育和生活。” 她的手狠狠攥着王忍冬的手腕,继续道,“我还可以帮你解决学校里的麻烦,无论老师还是同学,让你顺利毕业。” 王忍冬不敢相信,就听见一句:“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要你嫁给我爸爸。” “陆......陆南星同学,你......你在说什么?我还在念书......”王忍冬磕磕绊绊道。 “忍冬姐!”陆南星高声打断她,“年龄到了就可以结婚。” “你知道的,多少人上赶着想嫁我家。” 王忍冬脸色惨白,试探的问:“陆南星同学,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爸被下药了。”陆南星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春药,现在就在主卧。” 王忍冬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主卧方向,喉咙里发出小小的抽气声。 “今天你必须帮我。”陆南星直直盯着王忍冬,语气威胁,“你应该知道,张教授背景不简单,你逃不掉的。” 王忍冬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她看着陆南星眼中的坚决,想到家中的弟弟妹妹,想到自身的处境。 她不能倒下,还有弟弟妹妹要养。 像陆南星说的,张教授的逼迫越来越紧了,不让他得逞,拿不到毕业证,让他得逞,心理不允许。 “我......我......”王忍冬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最终,她怔怔的点了点头。 陆南星松口气,她不敢想如果王忍冬不同意,会不会强迫她。 毕竟在她看来这样虽然不地道,也算是救了王忍冬,否则她弟妹会出事,她也无法拿到毕业证。 “你放心,我保证,等过了这个危机,结婚、离婚、钱、工作,要什么随你选。” 话落,不给王忍冬反悔的机会,用力将她推进主卧。 “咔嗒。”陆南星将主卧门从外锁上。 打开电视机,陆南星靠坐到沙发上。 “一宝,这真的......”孙胜男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这样做不好吧。” 陆南星翻了个白眼,“刚才也没见你阻止我!” 第3章 报警 孙胜男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陆南星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知道她此刻一定满腹疑问。 但眼下没时间解释,她必须尽快处理掉田美芳这个祸害。 片刻后,陆南星再次来到厨房,确认田美芳没有醒来。 收起白色药片,知道这是春药,还是上辈子怀疑父亲去世并非意外,调查田美芳的时候见过,没想到这么早就出现了。 陆南星转过身,面对孙胜男,表情严肃,“胜男姐,我姥姥和田美芳合谋,她拍了我爸的照片,肯定会去‘红旗照相馆’找我大舅,你务必将胶卷拿回来。” 孙胜男刚想开口,陆南星抬手制止了她,“你应该知道如果照片传出去会导致什么后果!” 孙胜男心中一颤,立马转身,陆南星在她身后补了一句,“不要让他们察觉,悄悄的!” “你放心!” 孙胜男离开后,陆南星踢了田美芳几脚,确认她没有醒来。 已经拍到照片,有了威胁的筹码,田美芳为什么还要给昏迷的父亲下春药? 除非,陆南星的视线落在田美芳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看来上辈子的便宜弟弟此刻已经在她的肚子里,只有这样才能赖到陆父身上。 陆姥姥与她合作,必有所求,求的是下一代的富贵。 她带走了相机和胶卷,肯定是要留在手里作底牌的...... 上辈子不在扬,陆南星事后只知道个大概,不知道细节。 陆父虽察觉田美芳的阴谋,但事情闹的很大,最终被迫娶了她。 想到这里,陆南星睁开眼睛,眼神坚定。 这一辈子,历史绝不会重演。 陆南星拽住田美芳的脚踝开始拖行。 昏迷的身体软绵绵的,却比想象中沉重。 陆南星将她拖到房门口后,用力踢了一脚再次确认仍在昏迷。 出门,左看看右看看,楼道里空无一人。 陆南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次拽起田美芳,快速将她拖到楼梯口。 田美芳选的时间刚刚好,这个时间人最少,倒是方便了她。 “感觉还好吗?”她轻笑出声,手指划过田美芳冰凉的脸颊,眼睛盯着她隆起的小腹,“便宜弟弟,这辈子就再也不见了!” 起身环视四周,确认无人。 解开田美芳身上的绳子,拿出堵嘴的抹布。 陆南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抬脚用力将田美芳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她站在三楼楼梯顶端,冷冷地看着田美芳滚落。 “这才刚刚开始。“陆南星拍了拍手,轻声自语,“游戏开始了,希望你和你的姘头玩得起!” 窗外的杨树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她刚刚的所作所为鼓掌。 陆南星转身回房,拿起拖把,动作熟练的清理楼道里残留的血迹。 将木棍擦干净,放回原位。 做完一切,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陆南星回到自己房间,在衣柜里挑挑拣拣。 手指在一排衣物间游走,最终相中了一条红裙子,质地柔软、色泽鲜艳——大妈去年邮寄过来的生日礼物。 进入卫生间,热水冲刷着身体,缓解着她紧绷的神经。 刚洗完澡,房门被急促地敲响。 “开门,开门,有人吗?” “陆市长在家吗?” “门没锁,家里肯定有人。” “撞开吧,没人应声,万一里面的人出事了怎么办?” ............ 陆南星的手指在红裙子的拉链上顿了顿。 这声音她认得——宣传部于大妈,家属院里最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她慢条斯理地将裙子穿好,站在门口,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边听着外面的吵闹。 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午饭时间,这个时候大院里人最多。 猜的没错应该是田美芳安排来“抓奸”的。 陆南星冷笑,他们肯定看到了摔下楼的田美芳,还敢来敲门,够胆! 敲门声已经转变成撞击声,老式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门即将被撞开的时候,陆南星忽然拉开门,并顺势向旁边一躲。 “哎哟!” 门外的几个人收势不及,摔倒在客厅里。 陆南星冷眼旁观,数了数——五个,都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热心群众”。 她从容地走到电话旁,拨通了派出所的号码。 “你好,我这里是政府家属院一栋303,陆市长家。”陆南星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对,我报案,有人私闯民宅,家里的门都被撞坏了!” 摔倒的几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陆市长好说话,不会跟她们这些妇女计较。 但陆南星可不一样——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刺头,除非她愿意,否则从不吃亏。 陆南星挂了电话,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哟,都认识!不要走了,警察一会来。” 宣传部于大妈最先反应过来,堆起笑脸:“南星啊,你怎么在家?”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显然在盘算着什么。 “我在自己家有什么问题吗?”陆南星缓步走向她,红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还是说,我不在家你们就可以闯进来?”陆南星状似困惑,“是因为觉得我爸爸好说话,一个大男人不会跟你们计较吗?” 她的声音轻柔,却让于大妈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真是不巧呢,我竟然在家。” 陆南星低笑出声,双手交叉于胸前,厉声道:“滚出去!” 几个人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房门。 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有人指着楼梯的方向窃窃私语,有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跟陆南星打招呼的。 陆南星一一点头回应。 她关上房门,身穿红裙站在走廊,格外醒目。 隔壁邻居徐大娘表情讪讪的,搓着手解释:“一宝,刚才敲门是因为田美芳摔下楼梯了,我们这才......” 陆南星打断她,“徐大娘,请叫我陆南星,一宝是亲近人叫的。” 徐大娘尴尬道,“南星,我们也是着急。” 花婶子忙接过话:“对,田美芳摔下楼了,我们这才来敲你家门。” “我没听错吧!”陆南星掏了掏耳朵,“田美芳摔下楼,你来敲我家门?” 于大妈忙不迭地插话:“谁不知道田美芳来家属院肯定是来你家,她出事了,我们肯定找你家。” “我们家从来没让田美芳进过门。”陆南星寒声道,“于大妈,造谣是要负责的!” 于大妈咽了咽口水,强行辩解,“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是谁?”于大妈没想到陆南星不依不饶。 “再有,你们那是敲门?”话落,陆南星指向已经出现裂缝的门框,“真厉害,把我家门框都敲坏了!”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于大妈撇嘴,“人家美芳都摔下楼了,你怎么一点没有同情心!“ “摔下楼?死了没?”陆南星挑眉,声音陡然提高,“那个不要脸的怎么进的政府家属院?我记得我爸交代过门卫张大爷,不允许她进家属院的!” 陆南星的目光像刀子般一一扫过她们的脸。 徐大娘被看得发毛:“南星,你看什么呢?” “看你们谁带她进来的?”陆南星态度不客气,语气却一本正经:“顺便记住你们都是哪家的,事后让我爸去找你们当家的。”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眼神中的愤怒都恰到好处。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七嘴八舌地说着“不要脸”、“活该”之类的。 有人在后面喊:“南星丫头,别搭理这些长舌妇,你越搭理她们越来劲。” 陆南星用力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后,她扫视一圈,提高声音:“我最后再说一遍,田美芳那个不要脸的想进我家门,做梦!” “谁敢再把她和我家联系起来,我就让谁好看!” “说到做到!”陆南星转向于大妈,咧嘴一笑,“不信就试试。” 第4章 拿回胶卷 没挤出眼泪,只好伸手揉揉眼睛,眼眶变红。 再抬眼,表情瞬间变得楚楚可怜。 带队的公安是个中年男子,他一眼就认出了陆南星,后背顿时沁出一层细汗。 心中暗暗叫苦,怎么是她!没想到她竟然是市长千金,情况不妙。 他只见过陆南星一面,在学校。 儿子跟她是同学,当时就觉得这姑娘没理都能辩三分,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他就纳闷了,按理说家属院里全是人精。 明知道这位小祖宗不好惹,亲爹是市长,不长眼睛招惹她干嘛!吃饱了撑的!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腰不自觉地弯了几分:“陆同学受惊了,没事吧?” “公安同志。”陆南星咬着下唇摇头,一缕湿发黏在脸颊上,红裙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我刚刚在洗澡,突然听到撞门声......” “你们看,门都被撞坏了!”她纤细的手指指向门框的开裂处。 “我吓坏了!”陆南星低头捂脸。 还是没挤出眼泪。 她索性不再装,抬起头,语带气愤:“太恶劣了!” “政府家属院都敢无法无天,老百姓碰到了还有活路吗?” 陆南星知道再有两年就是严打,现在要是被扣帽子,严重了也是会丢工作的。 听了陆南星的话,于大妈眼皮一跳,忙挤上前来,脸上的横肉随着她夸张的摆手动作一颤一颤,“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也是着急救人......” 她脸色焦急,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公安同志,真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陆南星垂眼,眼里透着冷意。 “田美芳摔下楼,你们送她去医院啊,为什么反倒来敲我家的门,没人应门直接撞?“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公安同志,你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吗?” “是这样吗?”带队公安语气严肃,眼神扫过人群。 众人纷纷避开公安的视线。 花大婶三人已经悄悄退到了人群最后,正用头巾遮住半边脸。 陆南星可不是好惹的,而且这事她们不占理。 “那个田美芳......”陆南星突然压低声音,像是难以启齿,“纠缠我爸很久了。” “整个政府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她想攀高枝,对我爸死缠烂打,我爸被烦的没办法,明令禁止她踏入家属院半步。” 像是才反应过来,陆南星露出“震惊”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今天她怎么进来的?” 她转向于大妈和徐大娘,语气质问:“你们谁带她进来的?” 徐大娘眼神闪躲,不敢直视陆南星,毕竟两家是邻居,关系一直不错:“我只是跟在身后凑热闹,真的,我什么都没做。” 于大妈也慌忙插嘴:“我也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的!” “什么动静?”陆南星追问。 “路......路过。”于大妈支支吾吾:“对,我路过,我下楼的时候看到田美芳躺在楼梯间,我也是跟着大家一起。” “随大流!”陆南星眯起眼睛,冷哼一声:“第一,田美芳摔下楼,应该做的是第一时间送医,而不是来敲我家的门?” 她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第二,正常情况下没人开门,要么继续敲要么离开。” “你却带头撞门,你想进我家干嘛!” 众人一时语塞,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年轻女公安扯了扯带头公安的袖子,凑近他耳边低语,“头,赶紧控制局面呀!” 带头公安瞪她一眼,这个时候调节有什么用,控制不打起来,双方闹到最后再出扬。 陆南星追问的语气愈加严厉,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谁提议敲我家门的?谁撞的门?今天要是不把这事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几个人纷纷看向于大妈,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急忙打断众人的目光:“我没有,不是我。我真的只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的。” 陆南星心中了然,唇角勾起:“没关系的,于大妈。” 她笑容甜美:“公安同志会查清楚的!” 这笑落在于大妈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么些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刚要撒泼,就听见,“公安同志,我说的对吧。” 陆南星转向带队公安,眼神坚定,“我希望你们好好调查清楚,给我一个说法。” “不说这是政府家属院,就是普通人家也不能这样。” “陆同学放心,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带队公安郑重点头,不止因为陆南星是市长千金,而是这事件确实太恶劣了。 陆南星轻飘飘补了一句,“别忘了让她们赔偿这修门的钱!” 带头公安无语点头,市长家的门坏了,找后勤,分分钟搞定。 何必...... 想到这姑娘的性子,放弃了和稀泥的想法。 很快,于大妈等人被带到一边问话。 于大妈不时朝陆南星这边张望,眼神闪烁,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陆南星冲她浅浅一笑,挥了挥手。 上辈子田美芳的狗腿子,过得好怎么能行?这只是开胃小菜。 女公安走过来,打断陆南星和于大妈的无声对峙:“陆同学,方便给你做个简单的笔录吗?” “当然方便。”陆南星勾唇点头。 女公安语带试探:“方便进你家里谈吗?” 陆南星打量女公安:“不方便。” 她双手抱胸,大大方方的看向于大妈方向:“就在这,我要看着,免得她们撒谎。” 很快,陆南星配合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我今天本来是要坐火车去北京转车的,没赶上火车就回家了。” “到家之后啊,一直没离开。” “撞门的时候我在洗澡呢,吓坏了。” “摔下楼的田美芳,我哪知道,没见过。” ............ “田美芳是你父亲的追求者吗?”女公安问。 “你耳朵不好使,是聋子?”陆南星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 女公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请严肃回答问题。” 陆南星勾起嘴唇,这个小公安够刚。 陆南星拢了拢头发,微微一笑,一字一顿,“田美芳跟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关系她来你家?”女公安嘴角上扬,带着几分得意。 “你怎么当上公安的?”陆南星怪异的看着女公安:“合着我被疯狗咬一口还是我的错?” “王队长,你来给我录笔录吧!”没等她的说话,陆南星高声喊不远处的带队公安。 女公安见状:“队长,这边已经好了。” 忙将笔递给陆南星:“陆南星同学,已经可以了,你看看笔录内容,确认无误后签字按手印。” 陆南星轻轻瞥了一眼欺软怕硬的女公安,若有所思。 做完笔录已是下午两点。 陆南星关上门的瞬间,脸上脆弱的表情立刻褪去。 还没吃午饭,淡定的煮了一碗面。 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面看电视,一边思考。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吃完面,把碗筷扔到厨房。 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主卧的房门依旧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她不能离开,否则一旦有人闯进来,功亏一篑,这一步棋必须走得稳稳当当。 敲门声响起,陆南星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轻声问:“谁?” “一宝,是我。”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陆南星迅速打开门,将孙胜男拉进屋。 她神色期待。 见孙胜男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胶卷递了过来。 “确认过了,就是这个。”孙胜男解释,“你放心,在陆姥姥进照相馆之前就调换了。” 陆南星诧异地看着孙胜男:“怎么可能赶得上?时间上来不及。” 孙胜男笑了笑,“你姥姥又在路上耽搁了。你也知道她那个人,到哪都能跟人聊几句,我去的路上她正围观母女大战呢!” 陆南星恍然大悟,她姥姥确实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她拿起胶卷,仔细地检查,确认没错后,看向孙胜男,语带感激:“谢谢你,胜男姐,没有你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孙胜男看向主卧:“现在怎么办?” 陆南星吐出一个字:“等!” 第5章 弟弟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陆南星迅速转身,几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喂,找谁?” 对面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和戏谑:“一宝,听说你没赶上火车,还差点被人偷家,真假啊?” 陆南星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语气恶狠狠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看我笑话,郑老二,不想混了是不是!” “开个玩笑,干嘛较真!”郑老二毫不在意,反而哈哈一笑:“这几天不走了吧,要不要我把小飞虎给你送回去?” 陆南星想了一下,语气缓和:“我最近没空,你先帮我养着。” 后续事情还没解决,她也顾不上小飞虎,让郑老二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陆南星目光无意中扫过墙上的挂钟。 她差点忘了——上辈子的今天,陆姥姥怕照顾弟弟陆白青的保姆吴妈碍事,将她骗去了乡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陆白青放学后没人接,独自回家,差点走丢。 当时父亲脱不开身,陆南星又在火车上,保姆在乡下,没人发现陆白青不见。 如果不是碰巧被晚上回学校取东西的王忍冬遇见,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如此,陆白青也因为受了惊吓和风寒,落下了终身的哮喘病根。 可这次王忍冬不会路过,陆南星心里一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现在下午三点四十分,距离弟弟放学还有不到一小时,不能让弟弟再遇到危险。 “猪脑子!”陆南星咒骂一声。 郑老二听到她的咒骂,“哎,你骂谁呢?” “我自己!”陆南星没好气,“还有找骂的。”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情绪。“老二,我托你个事。” “先说事!”郑老二语气防备,怕陆南星坑他。 “小事。”陆南星清了清嗓子,语气立马变得温柔:“你现在马上去市一小接我弟放学,带去你家。” “我就是欠你的!”郑老二无奈道。 话落,他反应过来,“不对呀。” 声音里带着疑惑:“你在家歇着,我去给你接弟弟,你是这个意思吧!” “嗯。”陆南星理直气壮,“我就是这个意思。” 郑老二心里不愿意不敢反驳,抱怨道,“合着帮你养狗还不够,弟弟也扔给我!” 陆南星正不耐烦,威胁他:“少废话,去不去?” 郑老二眼珠一转,和陆南星讨价还价:“我也不能白帮忙!” 陆南星没有时间和他计较这些,“随你!” 郑老二满意地笑了,语带得意:“说定了,反悔是小飞虎同类。” 陆南星笑骂道:“幼不幼稚!” 挂断电话,陆南星长舒一口气,转身时差点撞上站在她身后的孙胜男。 她在一旁轻声说:“我去接小白放学吧。” 陆南星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摆手道:“算了,今天家里有点乱,让他跟着郑老二吧,在那里出不了事。” 想了想,解释道,“胜男姐,这个时候你在家里我才安心。” 孙胜男看着陆南星,又看看主卧方向,眼神担忧,终究没有说什么。 陆南星走向窗边,继续看向楼下。 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大地上,温暖而明亮,仿佛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 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枝叶沙沙作响。 楼下院子里几个孩童正在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穿透窗户,传入屋内。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远处传来小贩悠长的叫卖声...... 一切宁静又美好。 可这看似美好的背后,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看不见的阴谋与算计,随时可能打破这份表面的平静。 之前,幕后之人也许正得意地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局一步步展开。 现在情况没如预期,不知道还坐不坐得住! “一宝,你今天怪怪的。“孙胜男走到陆南星身边,目光紧紧地锁住陆南星,声音担忧,她对陆南星的情绪变化格外敏感。 她比陆南星年长几岁,名义上是保镖,实际上四年以来两人都像姐妹一样相处。 陆市长把她当晚辈,陆白青把她当另一个姐姐,她在这个家很受尊重。 她不希望这个家出现意外。 “没事。”陆南星没有回头,停顿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孙胜男似乎还想说什么,她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她不善言辞,不知道如何安慰。 陆南星也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胜男姐,我都忘了,你从下火车到现在一直饿着吧?” 还没等孙胜男回话,“砰砰”敲门声从主卧传来,有人用指节叩击门板,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陆南星和孙胜男同时僵住,齐齐看向主卧房门。 “砰砰”又是两声敲门声。 陆南星几乎是扑到门前,颤抖的手指打开门锁。 终于拉开房门,父亲面容刚毅,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内。 见到还意气风发的父亲,陆南星瞬间红了眼眶。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扎进父亲怀里。 “多大姑娘了还撒娇。”陆父轻拍她单薄的后背,轻声安抚。 待陆南星松开手,陆父这才回头,目光落在身后的王忍冬身上。 他微微点头,声音低沉,强压怒火:“小王同志没事的话,先在这里歇歇。” 话说得平常,可陆南星分明看见父亲背在身后的左手攥成了拳头。 王忍冬闻言惊讶抬头,碎发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她看了看陆父,又看了看陆南星,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陆南星注意到王忍冬的表情变化,立刻给孙胜男使眼色:“胜男姐,你和忍冬姐都没吃午饭,厨房里还有挂面......” 不能让王忍冬现在离开。 她故意把“忍冬姐”三个字咬得很重,看到孙胜男会意的点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孙胜男上前拉过王忍冬:“我们去厨房煮面,我做饭难吃,给你打下手。” 陆南星视线扫过主卧,里面一切如常。 她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不过王忍冬跟父亲在一个房间呆了这么久,即使没发生什么...... 陆南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严肃又认真:“爸,我有事跟你说。” 陆父点头,率先迈步向书房走去。 陆南星紧跟其后,先跑去厨房,凑近孙胜男,低声叮嘱:“不要让王忍冬离开。”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孙胜男能够听到。 孙胜男微微一怔,立即点头表示明白。 陆南星快速倒了一茶缸热水,走进书房时,陆父已经在书桌前正襟危坐。 陆南星将热水递给陆父,“爸,多喝些热水。” 陆父接过女儿递来的茶缸,小抿了一口。 半晌,他声音沙哑:“说吧,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在火车上?” 第6章 书房 “啪”——柯达胶卷筒被拍在桌面的文件堆上。 陆父看了一眼,靠向椅背,抬眸问:“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胶卷啊。”陆南星心中有气,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一宝!”陆父拉长声音提醒陆南星。 陆南星指尖点着胶卷筒,不客气的直言:“你的不雅照,和田美芳。” “你说啥?”陆父猛然挥拳砸在桌面,眼中厉色一闪。 自打清醒,他虽身体无力,大脑却迅速分析过,怎么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 看到父亲的反应,陆南星瞳孔微缩,看来父亲气的不轻。 她身体向前:“拍摄地点,主卧;拍摄时间,上午;摄影师,你老婆亲妈,我亲姥姥。” 闻言,陆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额角青筋直跳,“荒唐!” 陆南星点头附和:“说得对,确实荒唐!” 她双臂交叠,上下打量着父亲,嘴上打趣:“爸,你魅力不减当年,还是那么大!据说当年是我妈追的你,是真的吧!” “别胡说!”陆父虽是训斥女儿,语气却并不严厉。 陆南星注意到父亲神色疲惫,估计药效还没有完全代谢。 目光下移,看到他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处的老茧——那是每天熬夜批阅文件留下的痕迹。 父亲升职是靠自己拼出来的,他可以因为能力不足,因为决策失误,因为各种理由无法升职。 就是不应该因为被算计。 陆南星习惯性的整理头发,“爸,你竟然能犯这种致命的错误,你秘书呢?” “我回来到现在,都没见到他。”顿了顿,继续道,“要么被人收买,要么就是太蠢。” ............ 陆父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上“为人民服务”的红色大字,强行转移话题:“你不是应该在火车上吗?” “怎么,我没走你有意见?你不想看到我?”陆南星突然站起,双手撑桌。 “没有没有。”陆父忙解释,“爸爸不是这个......” 不等陆父继续,陆南星打断他,“我要是在火车上你就完了。别说市委书记了,不降职都谢天谢地。” “胡说什么?”陆父声音陡然提高,又警觉地压低。 被女儿这样说,陆父感到些许不自在,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陆南星瞥见这个动作,反而笑了。 “你以为呢?”她慢条斯理地坐回去,“你不会以为她们拿着照片自己欣赏吧!”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你被下药了,不止一种......” 陆父的拳头再次重重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陆南星忙抓起他的手,没好气道:“被人算计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没想到你姥姥......”陆父眼神暗淡,“你妈走后我也一直有照顾她,何至于此。” “要不是我发车之前睡着后做了个噩梦。”陆南星一阵后怕,“咱家真就倒霉了!” 陆南星没说自己重生的事,太匪夷所思了,她要不是当事人也不会信的。 “你跑回家,刚好撞见我在被人算计?”陆父总结。 “嗯!”陆南星表情不爽,猛地踢了一脚桌腿,震得书桌摇晃。 她气愤的模样让陆父想起她十岁时,跟人打架,打输了的模样。 陆父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想不到为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他们什么都敢做。” “就你清高,我都知道政治斗争是残酷的,有人脉不用是傻子。” 陆南星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要是别人知道我二大爷是省公安厅厅长,谁敢算计你。” 想到这里,陆南星撇撇嘴:“官扬的事我管不到,你自己解决,要是再吃亏我就找二大爷,二大爷管不了你我就去找大爷!” 陆父伸手指了指陆南星,终究没有说什么。 陆南星得寸进尺:“家里的事得我管。” 她对门外抬抬下巴:“那个王忍冬就不错,你明天就去领证吧!” “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吗?”陆父终于被气笑了。 不这提议有多荒谬,而是女儿命令他去领证。 陆南星耍无赖:“你不是不想负责吧!我把王忍冬推进去的时候可答应了,你会娶她,我不能食言。” “你不食言,所以卖了你爹!”陆父扶额无语。 “亲父女怎么能是卖,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陆南星表情变得认真:“爸,你该娶个老婆了,我妈已经走了八年,你还不到四十,没必要守着。” “再说了,家庭稳定对你仕途也有利,还可以避免成天被人惦记。” 她斜了父亲一眼,小声嘟囔:“你要搞搞清楚,你这年龄,虽说保养得不错,身居高位,家里背景也还行。”陆南星越说越发现父亲优点真不少,难怪这么受欢迎。 陆父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水,水已凉。 陆南星继续分析:“爸,王忍冬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说上午的事,她家世清白,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而且......” 她顿了顿,“她家里困难,你提供她学费,安排好她弟妹,她不会干涉你的工作,不会仗势欺人或者背着你搞些见不得台面的事。” “这是双赢。”她重复道,“你升职后,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再......” “胡闹!”陆父猛地拍桌,但随即意识到声音太大,又压低嗓子,“婚姻不是儿戏!” “我就说说。”陆南星凑近,继续游说,“这个王忍冬真不错,怎么着娶一个漂亮的大学生也不亏。” 看父亲不为所动,陆南星撇嘴:“你还别不愿意,我还没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呢!” 陆父身心俱疲,挥手赶人:“出去出去。” 陆南星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你自己琢磨琢磨谁算计你,要是搞不定我就去找人......” 出门后,她又半个身子探回书房:“别忘了明天去领证。” 陆父无奈地摆摆手。 客厅里,孙胜男和王忍冬正坐在餐桌前吃面。 王忍冬吃得有些拘谨,眼神不时地朝着书房的方向瞟去。 孙胜男见状,一边吃着面,一边偶尔和王忍冬聊上几句家常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时,陆南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王忍冬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掉落。 孙胜男连忙伸手拉她坐下:“你继续吃,别这么紧张。” 说着,靠近她安慰:“别害怕,陆市长一家都是好人,一宝更是个纸老虎!” 王忍冬扯了扯嘴角,没有笑出来。 孙胜男看向陆南星,“一宝,厨房还有,你要一碗吗?” 陆南星摇头,想到什么:“我爸也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他盛一碗。” 说完,转身朝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她双手端着一碗刚拌好的炸酱面,用脚踢了踢书房的门。 “爸,吃面。”陆南星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去。 没等得到回应,用胳膊肘开门走了进去,将面放在书桌上,转身就走,动作干净利落。 陆父看着面前书桌上的面,轻声叹了口气,缓缓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完了。 陆南星回到客厅,径直坐在王忍冬身旁。 王忍冬紧张得握紧了筷子,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陆南星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无语道:“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忍冬姐,你要不要明天上午跟我爸去领个证?” 王忍冬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愕和不安。 陆南星看出了她的顾虑,想了想继续道:“领了证下午让我爸派车把你弟弟妹妹接过来。” 追问:“怎么样?” 王忍冬声音些微颤抖:“陆市长是什么意思?” 陆南星语气坚定:“不知道,不过你的意见才重要,我承诺过的。” 第7章 确定 他径直走向厨房,水流声随即响起,伴随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客厅里,王忍冬紧张到冒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 当陆父擦干双手从厨房走出来时,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只有陆南星不受影响,明知道父亲已经刷好碗筷,“爸,要不要再来一碗,面条和卤子都是忍冬姐做的,味道不错吧!” 陆父站在书房门口,瞥了一眼陆南星,目光如炬地看向王忍冬:“小王同志,你进来一下。” 王忍冬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她缓慢地站起身,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步挪向书房。 孙胜男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陆南星,声音压得很低:“一宝,你说结果如何?” 陆南星盯着王忍冬的背影,闻言微微耸肩:“我要有后妈了。” 孙胜男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这个姑娘能聪明些,陆家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 书房的门在王忍冬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声。 她站在门口,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坐下说。”陆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温和。 尽管陆父已经尽量收敛身上的气势,但他常年身居高位,自然而然的给人压迫感。 王忍冬小心翼翼地走向前,只坐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不自觉地挺直脊梁,屏住呼吸,像是随时准备起立回答问题的学生。 “小王,首先我先代表我个人向你道歉,无论什么原因,我没有克制自己......”陆父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语气诚恳。 王忍冬猛地摇头,一缕碎发垂在耳边。 “不、不用道歉的,陆市长。我...我是自愿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陆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 王忍冬感觉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她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裤脚。 “无论你自愿与否,我都要道歉。” “另外,我还要为我女儿一宝向你道歉。”陆父轻轻叹了口气,“她被惯坏了,做事不考虑后果,这件事她做得冒失了,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王忍冬恍惚中,没想到陆市长这么大的人物会给她道歉。 “我今年三十九周岁,老婆难产去世。有一儿一女,女儿你见过,就是一宝,虽然有些小脾气,总体来说是一个好孩子;儿子还小,八岁,也算听话懂事。” “工资220,还有一些补贴,每个月可以交给你120。” “你弟妹也可以接到家里生活。” “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们明天一早去领证结婚。” 陆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王忍冬猛地抬头,正对上陆父深邃的目光。 “我......”她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脑海中闪过弟弟妹妹期盼的脸,闪过张教授猥琐的脸,闪过同寝室同学刁难的脸。 陆市长年仅三十九岁,正值人生的盛年,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许多人来说,能够与这样的人物结缘,简直是天大的福气,她能嫁到这样的人家简直是烧了高香。 如果和陆市长结为连理,不仅在学校里再也没人敢为难她,就连弟妹们的生活也可以得到极大的改善和保障。 如果能成为市长夫人......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她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顾虑。”陆父的声音温和又坚定,“但请你相信,我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王忍冬低着头,不敢直视陆父的眼睛,觉得她刚才的想法龌龊,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角。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提要求,我会尽量满足。”陆父补充道。 王忍冬的嘴唇微微颤抖,注意到陆市长说的“如果”,是在给她最后的选择权,这个细节莫名触动了她。 在这个瞬间,她突然确定了自己的选择,不止为了任何人任何事,也许她可以,争取这个给她尊重与选择权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儿,王忍冬鼓起勇气:“陆市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也担心......以后会给你带来麻烦。” 说完这句话,她鼓起勇气直视陆父的眼睛。 “生活是需要一起经营的。”陆父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如果成为夫妻,需要我们相互扶持,共同进步。” “陆市长,我......我愿意试试。”王忍冬听见自己说。 陆父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好。” 简短的回应,打开了王忍冬心中某个紧锁的门。 她意识到,这一刻,她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了。 走出书房,王忍冬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陆南星和孙胜男正坐在沙发上,但谁也没有真正在听。 “怎么样?”听到开门声,孙胜男起身看向王忍冬,等待她的答案。 王忍冬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暖暖的。 “我......我同意了。” 孙胜男走近抓住她的手:“恭喜!相信我,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陆南星靠在沙发背上没有回头,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一个父不详的女孩,能被继父当做亲生的疼爱,能考上大学,可见聪明。 母亲和继父去世后,独自照顾弟妹,可见人品。 上辈子的女强人王忍冬,最遗憾的就是弟妹相继出现意外,她也没拿到毕业证。 陆南星判刑的时候是2002年,王忍冬都四十多岁了还是单身,也不算破坏她姻缘。 她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起身抬腿走向王忍冬,伸出手:“很高兴能成为一家人!” 王忍冬伸手回握。 她注意到陆南星的眼神很特别——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带着几分怀念和欣慰。 虽然人是陆南星自己选的,但她仍然心绪复杂。 “你今晚就别回学校了,住我房间。”陆南星的语气不容拒绝。 王忍冬点头:“可是我的证件......”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南星没有动,孙胜男推了她一下:“接电话啊!” 陆南星长舒一口气走向电话,拿起话筒:“你好,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姐,真的是你,郑二哥没骗我,你真的没走,是等我吗?” 王忍冬看见陆南星的表情瞬间变了——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 “嗯,等你放假了一起带你一起去大爷家。”陆南星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与之前判若两人。 电话那头传来欢呼声,接着是郑老二嚷嚷着“我也要去”的吵闹声。 陆南星笑着应付了几句:“你先在郑老二家住一宿,明天姐姐去接你放学。” “啊——”陆白青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好吧,不过我再有两天就放暑假了,你可不能跑,得等着我。” “好,等着你一起去大爷家。” 挂断电话后,陆南星的手指还在话筒上停留了几秒。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要是上辈子她没有甩掉弟弟,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片刻后,陆南星就清醒过来,不会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坏人不会停止作恶。 “去接小白?”孙胜男问。 陆南星摇头,“明天再说。” 虽然很想立刻见到弟弟,陆南星却不能接回他,希望他回家的时候,一切都已处理妥当。 幕后之人很好猜,相信父亲可以搞定,一天时间差不多了,兵贵神速。 她看向书房方向,不行还可以找外援。 绝不能像上辈子一样,父亲心气散了,否则怎么可能被田美芳拖累的无法升职。 陆南星突然转向王忍冬:“明天领完证,提醒我爸安排人把你弟妹转入市一小,我弟弟也在那,教学质量好,离这里也近。” 王忍冬惊讶地睁大眼睛:“可......可以吗?” “什么叫可以吗?”陆南星打断她,“记住你的身份,明天开始你就是顺安市长夫人,把腰杆挺直了!” 王忍冬眼眶湿润:“谢谢,谢谢。”她轻声说,这两个字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我唯一的要求,我弟弟不能受委屈。”陆南星语气有些阴恻恻,“否则,我不敢保证......” “你放心。”王忍冬重重点头。 第8章 八卦 挂了最后一个电话,陆父指间的香烟早已燃尽,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十分,比他预计的要早些。 合上了手中的文件,缓缓站起,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体。 推开书房的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客厅里仍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陆父正要关灯回房,忽然发现沙发上蜷着一团人影,陆南星正在沙发上打盹。 陆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走近,抬手轻轻推了推女儿。 陆南星本就没有睡死,陆父一推,立马醒了。 “回屋睡。”陆父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疲惫。 陆南星揉了揉眼睛,眼神清明。 “爸,老钱明天能下台不?”她开门见山,等在这里就是要知道结果。 “你别管这些......” “小白在郑老二那,我明天得接他回来!”陆南星不依不饶,纤细的手指揪住了父亲的袖口,“你不处理好了,他出事了怎么办?” 陆父微微一怔,随即问:“吴妈呢?” “你的好岳母把人骗到乡下去了。”陆南星撇撇嘴,故意把“好岳母”三个字咬得极重。 陆父深吸一口气,烟草的苦味在口腔里蔓延。 他看了眼客厅里的时钟,指针已经走到十一点二十。 他沉默了片刻:“今晚上钱市长就会被带走调查。” 陆南星的眼睛“唰”地亮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来,赤脚踩地面上,浑然不觉。 “老陆,你可以啊,速度!”她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她就知道父亲要是有防备,那些人都是手下败将。 “没大没小!”陆父伸手揉了揉女儿乱蓬蓬的头发,语气宠溺。 “赶紧去睡。”他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角的笑纹。 陆南星听话的起身就要去弟弟房间,尽管没有半点睡意。 “你是不是没通知你三堂哥你没上火车?”陆父才想起。 陆南星闻言顿住:“我忘了!” 紧接着撒娇道:“这不是担心你嘛,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那小子皮实得很,大夏天的,让他在北京站待一宿也没啥!”陆父无限包容陆南星,嘱咐道,“见面了好哄哄他。” “上次你放你二堂哥鸽子,他可记了半年仇。” “知道啦知道啦!三堂哥不会的。”陆南星装作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我去睡了!” 陆父在身后无奈的摇头,也转身回房。 清晨的阳光洒进客厅时,陆父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他坐在沙发上,手肘搭着沙发扶手,拨通了秘书室的号码。 “王秘书家里出事了?”他的声音很稳,没有丝毫波动,“什么时候的事?” 手指在扶手上的敲击速度却越来越快。 王国栋跟了他五年,从市计委到市政府,从未迟到早退过一次。 电话那头的值班秘书小张回忆道:“昨天上午,他爱人在人民路骑自行车,被一个中年妇女故意撞倒,两人都受了擦伤。” “王秘书赶到医院后,对方全家上阵缠着他,到晚上才脱身......” 陆父沉声问:“报警了吗?” “报了,但对方坚持是意外事故,要求赔偿医药费......” “对方什么来头?”陆父直切要害。 “说是纺织厂的女工,但来了七八个亲戚,非要王秘书赔两百块钱医药费......” 陆父眼中精光一闪,两百块相当于普通工人四个月工资。 “我今天上午有事,有什么事情秘书室记录下来,不紧急的往后推推!” “好的,陆市长!” 陆父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转头看向明显是刚起床还睡眼惺忪的女儿。 陆南星穿着一身宽松的旧衣服,不像她的风格。 陆父皱起眉头刚要发问,陆南星抢先一步:“爸,你吃完了吧,赶紧出门吧!” “出门必须带着你胜男姐。”陆父起身交待,语气不容置疑。 陆南星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你尽快把事情处理干净。” 父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说话。 出门前陆父提醒:“别忘了通知你大爷和三堂哥你没上车的事,免得他们着急!” 之后带着王忍冬匆匆出门,先是要拿到身份证件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二是安排王忍冬的弟弟妹妹转学。 王秘书家中有事,只能安排另一个副手来做。 房门刚关上,陆南星就踢掉拖鞋,换上崭新的白色回力鞋,想了想不对,又找到一双旧皮鞋。 “胜男姐,走了!”她抓起军绿色挎包。 孙胜男正在厨房刷碗,闻言探出头:“去哪?” “医院,看看田美芳醒了没?”陆南星眼中闪过幸灾乐祸,“去看笑话。” 搪瓷碗在孙胜男手里“咣当“一声掉进水池。 孙胜男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来:“一宝,不能去,你把她弄下楼梯的,她看到你找警察怎么办? 陆南星瞪圆眼睛:“怎么能是我?我昨天都没见过她。”她故意把“没见过”三个字咬得很重。 孙胜男急得直跺脚:“万一有人看到呢,咱还是躲着点好!” 陆南星“哼”笑一声:“谁敢看到!” 刚走到楼下,两人就听见花坛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几个老太太围作一团,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 平时陆南星对这类闲话嗤之以鼻,但今天她敏锐的察觉到她们八卦的肯定是昨天的事。 可不能小瞧了这些老太太,消息灵通的很。 “胜男姐,等等。”陆南星拽住孙胜男,脚步轻快地朝那群老人走去。 李奶奶最先看见陆南星,慌忙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徐婆婆,但徐婆婆的角度根本看不到。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陆南星冷不丁出声,把背对着她的两个老太太吓得一哆嗦。 王老太手里的毛线团都掉了,回头看是陆南星,没好气道:“南星丫头,你这背后忽然出声吓我一跳。” “王奶奶,胆子怎么这么小。”说着,陆南星拍着王老太的后背给她顺气。 "没、没聊啥,南星啊,你爸上班去了?" 陆南星笑得人畜无害:“你们刚才聊什么呢?田美芳怎么了?”她扫视一圈,“别骗我,我可都听见啦!” 徐婆婆的儿媳就是昨天的徐大娘,老太太尴尬地搓着手:“南星啊,昨天你徐大娘的错,她也就是凑个热闹,你看这事闹的......” 她拉住陆南星的手:“我替她给你赔不是,赶明儿让她登门道歉。” “没事儿!”陆南星摆摆手,“咱们当了这么久邻居,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家嘛!” 紧接着,语气好奇的问:“徐婆婆,田美芳到底咋回事啊?” 几个老太太交换着眼色,终究抵不过八卦的诱惑。 徐婆婆压低声音,却让在扬的每个人都听的到:“小田流产了。” “啊?”陆南星装作吃惊的样子,“她不是没对象吗?”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 老太太们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听说是跟物资局那个胖主任......” “呸!明明是跟轻工处的郝科长!” “怪不得天天往机关跑......” “不要脸,就是个破鞋还想攀高枝......” ............ 陆南星正听的津津有味。 徐婆婆忽然转头看向陆南星:“南星啊,幸亏你爸坚持住了底线,没被......” 陆南星突然捂住胸口,小脸煞白:“昨天明显就是奔着我家来的,我要是不在家......”她声音发抖,“这是要栽赃啊!不行,我得找她说理去!” 孙胜男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她太了解陆南星了,虽然昨天开始她有些变了。 但无论她怎么变化,这个“说理”绝对不可能只是说理。 第9章 田美芳下放 陆南星手腕一翻,轻巧地挣脱钳制。 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里却透着冷意:“去医院!” 王老太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哎哟,这大热天的去医院干啥?” 看着对方刨根问底的架势,陆南星挑眉:“王奶奶,你说,昨天于大妈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撞门也要进我家?” 李奶奶一脸好奇,赶忙点头配合:“是呀,为啥?” “你们猜......要是田美芳没摔下楼......”陆南星的语气平淡,故意拖长声调,看着老太太们脖子越伸越长,“会不会出现在我家?” “然后于大妈撞门......” “哎哟喂!”几个老太太同时倒吸凉气,浑浊的眼睛里迸出精光。 徐婆婆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话落,陆南星伸手捂住胸口,像是一阵后怕:“幸亏我爸不在家,我又没赶上火车,要不然......” “要不然就被赖上了!”徐婆婆接话。 陆南星重重点头。 王老太刚要继续追问,陆南星已经拍开她探过来的手:“我得去医院找田美芳算账。”顿了顿,咬牙切齿道,“还得找于大妈问清楚。” 走出几步,陆南星又回头,笑的天真无邪:“我爸脾气好,我可不行。我家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 陆南星对孙胜男眨眨眼,示意跟上。 孙胜男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一脸的一言难尽。 陆南星走后,徐婆婆压低声音:“这丫头话里有话,要去医院,说不定有啥大事儿呢。” 王老太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 “可不嘛!”李奶奶拍着大腿。 话没说完,几个老太太相互对视几眼,默契地行动起来,齐齐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悠悠地朝大院门口晃去。 李奶奶把几个人的毛线团,蒲扇一股脑的塞给门卫张大爷:“老张头,帮我们看好了!” 张大爷正叼着烟卷听评书,闻言抬头眯眼瞅着这群老太太:“又去瞧啥热闹?” 没人搭理他,只听见一片“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远去,背影看去动作利索得不像六七十岁的人。 出了大院门口,害怕错过一扬精彩的大戏,她们的脚步看似缓慢,速度却快。 陆南星对这群老太太了解甚深,余光早就瞥到了她们的动作,没阻止,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跟孙胜男来到自行车棚,一辆粉色的女士自行车在一堆黑不溜秋的二八大杠中格外显眼。 这辆车是陆南星大妈托关系从深圳运来送给她的新年礼物,整个顺安市就这一辆,往那儿一放,独一份。 陆南星骑着它出门,不用锁车,没人敢偷。 她一蹬踏板,率先冲了出去。 孙胜男骑着二八大杠跟在后面,链条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 路过老太太们时,陆南星恶作剧似的突然捏闸停在她们前方:“奶奶们,你们去哪?” 走的急了,王老太有些岔气,正扶着墙喘粗气,打着哈哈:“哎呀,没啥事儿,出来转转。” 李奶奶更是一把将准备答话的徐婆婆拽到身后,挥了挥手:“南星丫头快走吧!别耽误正事!” 陆南星抿唇一笑,骑着粉色自行车快速离去。 她今天特意穿了这一身方便行动的旧衣服,穿着旧皮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打起架来不吃亏。 “南星,她们跟来了。”孙胜男骑到她身边。 “让她们跟。”陆南星轻哼一声,“忍人多热闹!” 孙胜男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接不上陆南星的话了。 什么叫人多热闹,这是应该热闹的事! 陆南星转过一个弯,医院的红十字标志已经映入眼帘。 她突然加速,双脚用力地蹬着踏板,就要冲进医院大门。 医院门口乱哄哄的,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争吵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陆南星扫了眼乱哄哄的人群,没多停留,把车停好,径直朝着住院楼走去。 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孙胜男锁好车,快步跟上,“妇产科在三楼。” 医院的墙壁白漆有些剥落,露出里面的水泥,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陆南星捂住鼻子:“最讨厌医院了!” 找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 陆南星拉住一个圆脸护士:“昨天不是送来个摔下楼的,人呢?” “你是说田美芳同志吧!”小护士语气兴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天没亮就来人了,说是搞破鞋,要下放大西北,被押走了。” 小护士拉着二人到窗边,指着院门口的人群,“你看,家属拦着不让走!闹了一个多钟头了。” 陆南星双手撑在窗台上,哈哈大笑。 “老陆够狠啊......我还想着撕烂她的脸,多找几次麻烦。老陆釜底抽薪,直接断了田美芳的生路。” 田美芳现在的情况是被打晕,摔下楼加上流产,刚一天就被下放,大西北的条件那么差,她能活命就谢天谢地了,这辈子没指望了。 陆南星的心中解气,又感觉缺了点什么,她还没发泄呢! 陆南星和孙胜男走出住院部,院门口还在拉拉扯扯,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人群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是田美芳和家人以及押送人员。 陆南星拨开人群,双手抱拳站在一旁,心中冷笑,真是活该! 田美芳被搀扶着,眼睛直勾勾的,眼神空洞而绝望,脸色惨白如纸,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盛气凌人。 押送人员正和家属拉扯,押送人员要押人走,田美芳家人拼死拦着,双方僵持不下。 田美芳的家人哭天喊地,撒泼打滚,在执法人员面前全无用处。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对田美芳投去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 有的人在小声议论,有的人则面露嫌弃,也有人面露同情。 陆南星想起田美芳以前的所作所为,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孙胜男看着田美芳那可怜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想到田美芳做的事,觉得她罪有应得。 突然,田美芳手指直指陆南星,声音尖锐而凄厉:“是她!是她打晕我,推我下楼的!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南星身上。 “抓她,抓她!” “报警,我要报警!” “抓她!”“她是凶手!”......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田美芳那刺耳的指责声。 陆南星表情都没变一下,静静的看着疯子一样的田美芳。 这时,气喘吁吁的老太太们终于赶到,她们挤进人群刚好听到田美芳的话。 王老太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她唾沫星子喷在田美芳脸上:“呸!破鞋精!还敢诬赖人!” 李奶奶眼中满是厌恶:“把你放进油锅里,油都不溅,你贱!” “你没结婚中怎么怀孕的,你下放不是因为搞破鞋吗?” “呸,不要脸,你个破鞋头子。” “不要脸的瘙蹄子,还敢攀扯别人。” ............ 老太太们的骂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田美芳的心。 她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嫁给陆国栋,成为市长夫人的! 陆南星在声浪中缓步上前,凑近田美芳耳边,声音冰冷:“输了就得认,你放心,你这些家人很快都会去陪你!” 田美芳气得浑身剧烈颤抖,她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南星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她转头看去,对上一双浑浊而怨毒的眼睛,是田美芳的母亲——刚才撒泼的中年妇女,此刻正用毒蛇般的眼神盯着她。 陆南星挑眉,莞尔一笑,走到她身边:“老东西,你也参与了吧?” 田母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放心,好日子在等着你呢!”陆南星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 老太太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陆南星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回去吧,没热闹看了。”她转身走向医院车棚。 第10章 撞上去 陆南星和孙胜男推着自行车并肩走出医院大门。 陆南星早上出门急,没顾得上吃早饭,此刻肚子里早已唱起了“空城计”。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胃!“胜男姐,我们去国营饭店吧。” 孙胜男白了她一眼,利落地跨上自行车:“谁让你不吃早饭非要出门,这会儿知道饿了。” 陆南星赶忙跟上,辩解道:“来晚了就看不到田美芳的惨状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压低声音,“晚上得跟我爸好好说说,这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干脆都调到西北陪他们宝贝闺女去!” 说起田美芳,陆南星仍然愤慨,脚也不自觉地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 两人沿着街道骑行,拐过两个路口,国营饭店的红砖房出现在眼前。 门口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今日早餐供应:猪肉白菜包子、馒头、豆腐脑、小米粥、面条。 走进去时,饭店座位上空无一人。 陆南星一拍额头,这才想起还没到开门时间。 “南星来了!”窗口的服务员听到动静,抬起头打招呼。 她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显得格外亲切:“今天想吃点什么?” 陆南星看着熟悉的服务员,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回忆。 从她小时候起,这个服务员就在这里工作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孙胜男已经递过钱票,在一旁接话道:“花大娘,拿两个肉包子一碗豆腐脑!” 花大娘接过钱票!“这么点,够吃吗?” 孙胜男连忙解释:“我吃过了,这是给一宝的。” 花大娘态度热情:“好嘞,你们等着,马上好!”说着,便转身走进后厨。 包子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陆南星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烫得她直哈气。 孙胜男笑着推过豆腐脑:“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饭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第一个排队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窗口前,扯着嗓子喊:“花大娘,给我来一个肉包子一个馒头。” 花大娘头也不抬:“喊什么喊?没到点呢!十点才开门!” “那她们怎么吃上了?”男人不服气地指着陆南星这桌。 花大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们?你比得了吗你!”说完一扭身进了后厨。 陆南星没有理会这边的吵闹,吃完后,便和孙胜男走出了国营饭店。 阳光已经变得灼热,蝉鸣声从路边的杨树上传来。 “一宝,去哪?”孙胜男问。 “随便逛逛!” 陆南星蹬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骑行,都已经快忘了顺安的街道是什么样子。 父亲在官扬沉浮多年,如今有了防备,不会重蹈覆辙。 王忍冬即使当不好后妈,至少心不坏,小弟生活没问题。 不出意外,她考上了人民大学外语系,已经学过一遍,没必要再来一次。 “看来得换个专业!”陆南星喃喃自语。 “一宝,一宝。”孙胜男追上她喊。 陆南星看向她,就见孙胜男正使劲朝前方努嘴。 顺着方向望去,陆南星眼睛一亮。 她姥姥正挎着菜篮子和一个老太太走在路边。 两人一边走,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神情有些激动。 陆南星的眼睛微微一眯,突然用力蹬下踏板。 “一宝!”孙胜男眼睁睁看着陆南星冲过去,根本来不及拦下。 陆南星车轮快速地转动,陆姥姥貌似还在不停地抱怨着什么。 三米、两米、一米—— “让开,让开!”陆南星故意高声喊,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惊慌。 “哎哟!” 自行车的前轮狠狠地撞在了陆姥姥的腿上,陆姥姥毫无防备,整个人摔倒在地。 菜篮子飞出去老远,西红柿和土豆滚得到处都是。 旁边的老太太虽然即时起身跳开,手里的菜篮子也打翻在地。 “哪个天杀的撞我!”陆姥姥瘫坐在地上,声音陡然拔高,“我的腰啊!不行了,得去医院!赔偿!必须赔偿!” 旁边的老太太也帮腔:“你这丫头长没长眼睛?我们这把老骨头经得起你这么撞吗?出事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说着她弯腰去捡散落的蔬菜,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造孽”。 陆南星提前跳车,倒是没有受伤,但她顺势趴在了地上,装作惊慌失措:“姥姥?怎么是你?” 陆姥姥的骂声戛然而止。 她眯起浑浊的眼睛,抬头看了看:“南星?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要去你大爷家。” “没赶上车。”陆南星起身伸手去扶陆姥姥,脸上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没事吧?都怪我骑太快了。” 她声音里满是自责,眼睛却亮得惊人。 陆姥姥试图站起来,突然“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我的脚......” 这次是真的,陆姥姥疼得龇牙咧嘴:“我的脚......” 她抱着右脚,脸色发白。 旁边的老太太慌了:“老田家的,真伤着了?” 陆南星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再抬头却是一脸焦急:“这可怎么办?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她转身时,朝孙胜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 “哎哟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冒失!”老太太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菜装回菜篮, 递给陆南星时,眼睛里满是责备,“看看把你姥姥摔的!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可经不起这么一摔。” “赶紧带你姥姥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骨头上的事马虎不得。” “好在没出啥大乱子。下次可得长点记性,注意点。” 陆南星面无表情的点头,接过菜篮。 孙胜男已经利落地将陆姥姥扶上二八自行车的后座。 “姥姥您坐稳了。”孙胜男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护着陆姥姥的腰,推着自行车往医院方向走。 柏油路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车轮碾过几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南星推着自行车跟在旁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姥姥,你昨天是不是去大院了?” 陆姥姥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心虚。 她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嗯,昨天找你爸有点事。” “什么事啊?”陆南星惊讶地瞪大眼睛,“我十点前就到家了,根本没人啊!”她叹气,抱怨道,“我爸肯定又去忙工作了!他就是这样,一工作什么都能忘。” “什么?”陆姥姥下意识地提高嗓门。 孙胜男连忙稳住摇晃的自行车,回头看了一眼。 陆姥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瘪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是说...昨天...没出什么事吧?” 陆南星拧眉问:“出什么事啊?姥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一阵热风吹过,路边的杨树沙沙作响。 陆姥姥的棉布衫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她低下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陆南星笑得很甜。 第11章 领证 城市里的人们的生活不紧不慢,医院却永远是人多的地方。 陆姥姥在陆南星和孙胜男的搀扶下,走进诊室。 中年女大夫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仔细地查看了陆姥姥扭伤的脚腕。 她轻声细语,“老人家,你这脚腕啊,是扭到了,轻微骨裂,得打石膏。” 陆南星斜了一眼陆姥姥的脚腕,低头偷笑:正好,多打几层,省得到处乱跑。 安顿好陆姥姥的病床后,陆南星坐在走廊长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长椅扶手。 她穿着一身长衣长裤出门,是打算大展身手的,这医院跑下来,后背已经湿透。 早知道就不撞了,留给老陆处理,她在这简直瞎操心。 孙胜男走过来,压低声音:“老太太在里面直哼哼。” 陆南星白眼一翻:“戏精,正好,让她消停几天。” 病房里,陆姥姥正捧着搪瓷缸子喝水。 见陆南星进来,她慌忙放下缸子:“哎哟我这把老骨头......” “姥姥,”陆南星直接打断,从护士手里接过冰袋,“啪”一声按在她脚踝上,“我已经通知大舅了,不过他得下班才能赶过来。” “你放心,医药费我已经交过了。” 陆南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姥姥,“哎,要我说,姥姥你是最爱热闹的人,昨天走得太早,错过好戏了。”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田美芳在我们大院摔下楼梯被送到医院了,就是这家,你猜怎么着?”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故作稀奇,嘴角翘起:“竟然流产了。” 陆姥姥一听,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陆南星斩钉截铁:“怎么不可能,就今早上,也在这家医院,我亲眼看着的田美芳被押走的。” “不信你问护士,好多人都看到了!” 陆姥姥表情震惊,喃喃道:“南星,你说田美芳流产了?” “对呀!”陆南星嘴角翘起,“她家人拉着不让押送人员......” 搪瓷缸子哐当砸在地上。陆姥姥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陆南星笑得格外天真,语气却冰冷:“我打算晚上跟我爸说一下,既然老田家舍不得女儿,都去西北得了,西北和东北也就差一个字,在哪不是生活呢,你说对吧,姥姥?” 陆姥姥听了,不禁咽了咽口水,语气焦急:“南星啊,不用这样吧,做错了事自然有国家管,你还小,不要瞎掺和。” 陆南星面露惊讶,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我知道,我这不是为国家减轻负担嘛!” “对了,还有于大妈,也被公安带走了,我估计啊,她这工作是保不住了。”说着还摇了摇头。 她转头对孙胜男眨眨眼,“胜男姐,你说宣传部是不是应该查查于大妈的档案?这种素质怎么能当干部?” 孙胜男配合点头:“对,要查三代以内的社会关系。” 陆姥姥的瞳孔骤然紧缩。 说着,陆南星眯起眼睛,目光中透露出狠厉:“姥姥,田美芳也姓田,不会跟姥爷那边沾着亲戚吧?要是真有这层关系,那我下手就轻点!” 陆姥姥看到陆南星的眼神,惊得打了个冷战,想到昨天丢失的胶卷,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绝对没有!”她的声音尖得劈了叉。 陆南星笑笑,笑意不达眼底下:“没有就好,要不然沾着亲戚关系还真不好办!” 出了门,孙胜男面露佩服,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看把老太太吓的,你这招够狠的啊!” 陆南星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那咋办,我亲姥姥,我太过分岂不是不孝!这么复杂的事得交给我家老陆处理。” 她轻“哼”一声:“今天也就是碰巧遇上了,要不然我才懒得管。” 二人骑着自行车出了医院大门。 “这个点估计陆市长领完证了。”孙胜男看了看时间:“我们去机关大院还是邮局?” “去邮局干嘛?”陆南星问。 孙胜男一副我就知道你忘了的表情:“你三堂哥没准还在火车站等着接你呢,你大爷也不知道你没上车!” “差点忘了,去邮局吧。”陆南星视线扫过医院大墙上的红色大字“严厉打击生活作风问题”,回复道,“老陆这会估计忙着呢,就别去打扰他了!” 民政局,九点刚过。 二楼局长办公室,局长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他心中一惊,这个时间竟然有人开车过来,忙放下钢笔走到窗边,一眼认出是陆市长的专车。 难道是领导视察?他匆匆跑出办公楼迎接。 他恭敬地站在楼门口,微微弯腰,脸上堆满了笑容,“陆市长,请!” 虽然好奇为什么没提前接到通知,他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将陆市长一行三人迎进办公室。 请人落座后,局长赶忙亲自沏茶,动作娴熟。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三人中的姑娘身上。 姑娘很漂亮,穿着却有些寒酸,衣裳朴素的有些破旧,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坐在了陆市长身旁。 局长多看了她两眼,心中暗自揣测这姑娘的身份。 陆国栋微微抬抬手,语气平淡:“不用了,今天是私事。” 局长还是将茶水轻轻推了过来,语气小心翼翼,“陆市长今天来是......” 陆国栋的回答简洁明了:“领证结婚。” 局长听后,微微一怔,随后很快镇定下来:“好的,资料带全了吗?” 一旁的助手小黎忙将户口簿、单位证明等资料递了过去。 局长接过资料,看到女方资料时,他心里暗想:“竟然是在校大学生,难怪!” 匆匆扫过后:“资料没问题,陆市长和这位王同学填写一下《结婚申请书》就好。” 王忍冬盯着自己长满茧子的手,听着钢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她数到十,陆国栋把结婚申请书和钢笔推了过来。 “签字。”陆国栋的手指敲在“申请人”三个字下方。 王忍冬接过钢笔,握笔的手很稳。 “陆市长稍等。”局长拿着材料跑去楼下去亲自办理,片刻后跑回,有些气喘,递过结婚证,“恭喜陆市长。” 在陆国栋的眼神示意下,将结婚证又递给了王忍冬。 局长想了想,自作聪明的补了一句,“市长放心,我会保密的。” 陆国栋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保密的,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全程王忍冬没说一句话,像是一个安静的背景板,默默地跟在陆国栋身后。 局长亲自送三人出门,脸上挂着恭敬的笑:“陆市长慢走。” 车子驶出民政局,陆国栋忽然转头:“今晚搬过来。一宝那边......” “我明白。”王忍冬把结婚证夹在书里,塞进布口袋。 到了市政府大门处,陆国栋下车,对小黎交代:“你跟小王去接她的弟弟妹妹,顺便办理好入学!” 王忍冬抬头,面露感激,轻声道谢:“谢谢陆市长。” 陆国栋脚步顿了一下,并没有纠正她的称呼,转身迈步进入市政府。 第12章 电报 尤其是钱副市长一系人心惶惶。 “听说是省纪委连夜来人把钱副市长带走的......” “连市委都没打招呼。” ............ 陆国栋走进办公楼时,办公楼前厅原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几个科员,看到陆父身影的瞬间无声。 “陆市长!”“陆市长好!”“陆市长!”...... 陆国栋面色如常地点头回应,眼角余光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陆市长怎么这么晚?” “听说陆市长今天上午请假了!” “昨晚钱副市长被抓,今天陆市长请假......”几人对视后,纷纷跑回各自的办公地点。 二楼走廊尽头的市长办公室门前,王秘书早已等候多时。 他穿得一丝不苟,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系得严严实实,虽面容憔悴,眼下挂着两片青黑,精神状态却还好。 “陆市长。”王秘书声音沙哑,态度恭敬。 陆国栋目光在他青黑的眼圈上停留半秒,用眼神示意进门说话。 办公室房门关上的瞬间,王秘书动作麻利地提起暖壶往外走。 不多时,他便提着暖壶返回,三分钟后,王秘书将泡好的祁门红茶放到了办公桌上,陆国栋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陆国栋拿起茶缸轻轻晃动,茶叶在热水的冲泡下缓缓舒展开,散发出阵阵茶香。 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王秘书,沉声问:“昨天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王秘书嘴角弧度刚刚好,语气轻描淡写:“市长放心,已经解决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对方身后有一个公安。”他看了一眼陆国栋,“我安排把他调去阳明镇了。” 陆国栋点头,没有多问。 他深知王秘书的能力,若不是被几个人围住无法脱身,以王秘书的手段,早就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 陆国栋端起茶缸,吹开浮叶,状似不经意的问:“大家对钱副市长这件事什么看法?” “大快人心。”王秘书不经思索就回答,随即意识到失态,忙解释,“陆市长不知道,底下人对钱副市长意见很大!” “哦?”陆国栋靠向椅背,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扶手,“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王秘书斟酌着解释:“这,主要是事情都无伤大雅,钱副市长有些任人唯亲,他分管的部门这种现象很常见,大家都习惯了!” “就比如今年分房,他外甥刚参加工作,却分到了两居室......” 电话铃声响起,王秘书上前一步拿起话筒递给陆国栋。 陆国栋接过话筒,挥手:“去忙吧!”王秘书应声离开。 听筒里传来市委书记的声音:“小陆,过来一下!”温和的语气下藏着掩不住的焦躁。 “好。”陆国栋挂断电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四十八。 他刚跟王秘书聊了几句,水都没来得及喝。 陆国栋心里清楚,钱副市长是老书记一手提拔的,这次被省纪委直接带走,老书记必然过问。 但这么快就找上门,倒是出乎意料。 书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陆国栋敲了三下得到应答后推门而入。 年近六旬的市委书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看到陆国栋进来,他摘下老花镜,语重心长:“小陆啊,我马上就退了,没必要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吧?” “小钱这件事,咱们私底下解决就好,闹出去影响顺安市政府的正面形象,不好收扬啊!” 陆国栋站在桌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站姿,让自己背对光源,“老书记,我尊重您,也希望您能平安落地。但有些事......” 他故意停顿,语气斩钉截铁:“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书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钢笔:“怎么能放过小钱!” “依法办事。”陆国栋一字一顿的回复。 陆国栋离开后,办公室里传来“啪”的脆响——书记摔了那支陪伴他二十年的英雄钢笔。 陆国栋脚步未停。 权力更迭是残酷的,看似突然,实则早有预兆。 如果不是岳母参与,他断然不会中套,接下来就看谁手段更高了。 民主路邮局的门口停满了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的网兜里大多装着铝制饭盒,后座上绑着垫子。 陆南星单脚支地刹住自行车。 眯眼望向邮局大厅,人头攒动,两条长长的队伍从柜台前一直延伸到了门口。 孙胜男下了自行车,把车锁好,转头看向身旁的陆南星:“一宝,你去写电报,我去那里排队。” 陆南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我写电报,你去排队?你没搞错吧?” 孙胜男用力地点点头,催促道:“你快点,别磨蹭。” 陆南星手指向两边排得长长的队伍,语气烦躁:“这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回家打电话吧!” 孙胜男轻轻叹了口气,提醒她:“你忘了,你上次打了两个小时也没打通深圳的电话!” 陆南星猛地一拍额头,扶额低叹:“差点忘了现在打长途有多费劲!” 她转过头,看了看发电报的长队,心中嘀咕:“难道曾经我是这么讲规矩的好孩子?乖乖在这里排队?” 想到这里,陆南星下车直接奔着邮局领导办公室走去。 “哎,一宝......”孙胜男叹气,将陆南星的自行车锁好。 到了办公室门口,陆南星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两个穿着邮局制服的妇女正围着电风扇嗑瓜子。 看到推门而入的陆南星,年轻一些员工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找谁?” 陆南星大大方方地回复:“哦,我发两个电报。” 话落,她径直走向一旁的办公桌,拿起笔问:“有电报单吧。” 动作熟练又自然,把两人看的一愣。 随即,年轻的邮局员工反应过来,语气不善:“打电话发电报都在外面,这里是工作区域,你不能随便进来。” 陆南星一脸理所当然,头也不抬:“我知道,外面人多,你们帮我办个加急。” 年轻的邮局员工脸涨得通红,刚要发火。 一旁身材圆润,长相讨喜的邮局员工看出了些门道。 她忙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电报单,上前一步,态度热情:“写好了给我就行。” 陆南星刚要提笔写地址,孙胜男跟了进来,在一旁提醒:“一宝,你大爷工作忙,还是发给你大妈吧!” 陆南星点了点头,继续写下内容。 写好后,把电报交给胖一些的邮局员工:“谢谢,两封电报,可别发错了!” 胖员工点头答应,低下头一看,脸上笑容凝固,嘴角微微抽动。 只见发往北京的电报上写着“宝未上车”,下面发往深圳的也写着“宝未上车”。 “好,不会错的。”胖员工点头。 孙胜男数出五块八毛钱放在桌上——这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天的工资。 年轻的员工走神,被胖员工回头瞪了一眼才慌忙开收据。 孙胜男交完钱后,陆南星把笔放回原位,交代道:“尽快帮我发出去。” 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别忘了要加急。” 话落,两人转身离开。 年轻邮局员工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抱怨:“姐,你看她穿的那身还敢在这装相!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胖员工白了她一眼,抬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懂什么?那姑娘手腕上的手表是进口的!一块表能顶咱两年工资。” 说着,她把手中的电报单递给年轻员工看,“看看,能同时给北京深圳发电报,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年轻员工表情夸张的张大了嘴巴,满眼的羡慕和敬佩:“姐,还是你眼睛毒!我得好好学学。” 胖员工得意地笑了笑:“学着点,以后别动不动就得罪人,这世上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 年轻员工忙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13章 陆白青 平日里郁郁葱葱的槐树,此时叶子微微卷曲着,显得无精打采。 市一小校门口杨树下,陆南星和孙胜男并肩站着,手中各自拿着一根冰棍儿,边吃冰棍儿边闲聊。 “一宝,你真打算小白放暑假就带着他去深圳你大爷家?”孙胜男神情担忧,斟酌着问,“是不是急了点,陆市长这边还没信。” 陆南星掰着手指:“首先,老陆已经有所防备,别人就算计不了他,这点我对他有信心。” “就是真出问题了,我二大爷还在后面保驾护航呢!” 孙胜男担忧道:“你走了,家就让给王忍冬了,不观察观察,你放心?” 陆南星咬下一大口冰棍,冰凉感瞬间在口中散开,忍不住斯哈一声,语气满不在乎:“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夫少妻!”孙胜男提醒:“别你回来,地位不保!” 陆南星一脸镇定:“我家老陆靠谱着呢!他都四十的人了,好不容易又娶个媳妇,我就不留下裹乱了!” “再说我的地位,那不是稳稳的嘛!”陆南星满脸的自得。 “你看我大爷家,去支援深圳建设,他家我三个堂哥,他们加起来都没我受宠!” “我二大爷家更不用说了,我都同情两个堂哥,跟捡来的似的,好像我才是亲生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我三大爷是保密单位,我只去过两次,不过你看他和三妈每年给我寄的钱票。”说着叹口气,“也怪不得亦真堂弟不欢迎我去他家。” “就我这家庭地位,我家老陆可惹不起!他都排在我后面。” “跟堂弟争宠。”孙胜男竖起大拇指,“把掐尖要强和不讲理说的这么清新脱俗,除了你也是没谁了!” 陆南星斜眼看她,语气恶狠狠的:“我怎么不讲理了,大爷说了,我是女孩子,就该让着我。” 她上下打量孙胜男,抬抬下巴,伸出手指摇了摇:“胜男姐,你这样可不行,嫉妒让你都不漂亮了!” “不跟你扯皮了!”拍掉陆南星的手指,孙胜男若有所思:“话说回来,我纳闷的是,算计陆市长,你姥姥怎么还参与了。” 陆南星吃完最后一口冰棍儿,感慨道:“你觉得没有好处我姥姥会算计自己当市长的女婿?” “你知道?”孙胜男诧异。 “田美芳不是怀孕了嘛!”陆南星双手抱胸,挑眉道。 “对呀。”孙胜男点头,一脸你继续说的表情。 “我姥姥以为是田美芳肚子里的是她孙子,这不为了给儿子善后,让孙子过的好,把女婿推出来了。”陆南星双手一摊。 “真的假的?“孙胜男瞪大眼睛,忙追问,“那孩子是你哪个舅舅的?” 看着孙胜男的求知欲,陆南星一脸无语:“我又不是孩子妈,上哪知道谁是孩子爸?” “再留几天吧,你不怕陆市长就这样算了。” 陆南星哼笑:“管那么多容易老,我已经小小报复了,老陆怎么做,我可管不着,那是他前岳母,被算计的也是他,他要是......” “姐!”一个清脆的童声从校门口传来,二人闲聊间市一小已经放学。 陆白青背着军绿色书包,颠颠的跑过来,边跑边扯掉脖子上的红领巾塞进包里。 陆南星弯腰抱住弟弟,起身捏了捏他晒得发红的小脸:“热吧?” “热死了!”陆白青伸手扇了扇。 孙胜男接过他的书包拎在手里:“等着。”话落去另一棵树下卖冰棍儿的大娘那里新买了一根。 “给,快吃,有点开化了。” “谢谢胜男姐!”陆白青眼睛亮晶晶的,接过冰棍就啃了起来。 陆南星走到自行车旁,接过书包放在车筐里:“走,去国营饭店。” 陆白青坐在孙胜男的车后座,三人沿着树荫往国营饭店骑行。 国营饭店的玻璃门上贴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红色标语。 进入饭店,吊扇在屋顶嗡嗡转动,陆白青跑到风扇下坐。 陆南星把书包挂在椅背上问:“想吃啥?” “锅包肉!”陆白青回答的不假思索,这是他的最爱,想了想,解释道,“我好久没吃了!” “还是我弟弟会吃,老方做的锅包肉是一绝。”陆南星忍俊不禁,本想揉乱他的头发,看到被汗水打湿后乱糟糟的,果断放弃。 她转向孙胜男:“胜男姐吃啥?” 孙胜男把自行车钥匙揣进兜里:“都行!我不挑食。” 陆南星一边朝窗口走,一边学着孙胜男的表情和动作,故意拉长声调:“都行,随便!我不挑食。”逗得孙胜男和陆白青哈哈大笑。 上辈子作为这里曾经的常客,陆南星跟服务员和后厨的大师傅们都熟得很。 上午她已经来过一趟,唤醒了曾经的记忆。 轻车熟路地走到窗口前,花大娘正在记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花大娘,今天都有啥?我弟弟想吃锅包肉。”陆南星笑眯眯的趴在窗口。 花大娘放下铅笔,皱纹里都带着笑,她喜欢陆南星这姑娘,大方不扭捏。 “锅包肉是吧,别人没有你也有,我去跟老方打个招呼,让他给你做。”她压低声音,“刚来的里脊肉,新鲜着呢。” “谢了。”陆南星从兜里掏出粮票、肉铺和钱,她不客气的继续,“还有什么好的,大娘你看着再给我加俩菜。” “等着去吧。”花大娘收了钱票,转身朝后厨喊:“老方!南星来了,先做份锅包肉!” 没过多久,一盘金黄酥脆的锅包肉率先端了上来,上面淋着酸甜的酱汁。 这锅包肉有两种吃法,陆南星都喜欢,但要是不带弟弟,就不淋酱汁。 紧接着,地三鲜、小炒河虾和米饭也依次上桌,花大娘还给拿着暖壶倒了几杯白开水。 陆白青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锅包肉,腮帮子顿时鼓起来,咬得咔嚓作响。 陆南星推过去凉白开:“慢点吃,别噎着。” “姐。”陆白青咽下嘴里的食物,“老师说明天可以不用去了!” 陆南星夹菜的手一顿:“不是还有两天才放暑假?” “真的!”陆白青放下筷子,拉开书包给她看,“你看我都拿到暑假作业了!” 陆南星揪揪他的耳朵:“知道了,好好吃饭。”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柔和,“放心,这次去大爷家不会把你丢下的。” “嗯,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带我一起的。” 看着陆白青信任的眼神,陆南星有些心虚,她确实是嫌弃弟弟太小,不想带,而且已经跑路了。 赶忙把最大的一块锅包肉夹给弟弟,“喜欢吃多吃点!” 孙胜男给她使眼色,陆南星喝了口凉白开,长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小白。” 陆白青抬头,姐弟二人目光对视,陆南星直接开口:“咱有后妈了。” 陆白青“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扒饭,反应平淡。 陆南星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惊讶?” “这不是早晚的事嘛!”陆白青筷子精准地夹走一只河虾。 陆南星失笑摇头,她还没有八岁的弟弟想得明白,着相了。 起身坐到弟弟旁边的位置,轻轻揽着他的肩膀:“王忍冬知道吧?在徐副部长家当保姆那个。” 见弟弟点头,她继续介绍:“大学生,人品......应该还行,今天领证。” “小白是大孩子了,姐姐不骗你,昨天咱家老陆差点被人算计了,他娶王忍冬也是意外,不过既然成为一家人,不要让老陆为难,尽量和平相处!” 陆南星语气严肃:“但如果她敢欺负你,姐姐不能让!” 陆白青从小没见过妈妈,即使是市长的儿子,在学校也经常有人笑话他没妈妈,更严重的甚至会说妈妈是因为生他才死的。 流言蜚语对他的伤害很大,陆白青不喜欢聊关于妈妈的话题。 他吸了吸鼻子,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强装镇定:“哎呀,不聊那个了。” “姐,你看我都放假了,咱早点去大爷家吧?” “郑二哥说他也一起。”他眼睛转了转:“你答应了的!” “我没有。”陆南星反驳,随即想起什么,“昨天不是让他去接你嘛,答应了他一个条件。” 随即坏笑:“想去就去呗,就怕他家里不让!” “郑二哥说偷偷走!”陆白青捂嘴偷笑,生怕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见陆白青情绪缓解,陆南星答应:“行,尽快出发!” 陆白青眼睛一亮:“这样,我回去就跟咱爸说,有票就走。” “行!”陆南星望向窗外,“现在深圳可热闹了,姐带你好好玩玩!” 第14章 住房 在夕阳的余晖中,骑着自行车,一路有说有笑驶向政府家属院。 路过家属院不远处的一个巷口时,陆南星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 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一个身影在巷口,她没听错,是王忍冬。 “胜男姐,等我一下!”陆南星捏住刹车,调转车头骑了过去。 “你在这干嘛呢?鬼鬼祟祟的。”陆南星微抬着下巴打量王忍冬。 “我......” “走吧,一起,回去再说。”没等王忍冬说完,她拍了拍后座,示意王忍冬上车。 “我跟你说,我这后座还没载过人呢!你占大便宜了。”回头发现王忍冬停在原地没动,语气催促,“发什么愣,上车走啊!” 王忍冬脸上出现出为难的神色:“南星,陆市长上午说让我晚上去你家,可......” 陆南星最烦磨磨唧唧,表情变得不耐烦。 见状,王忍冬忙快速出声解释:“我弟弟妹妹还在旅馆,今晚我得去陪他们,不能去你家了。” 陆南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应该是老陆疏忽了,家里确实住不下这么多人,她可不想和人挤在一个房间。 “行,我知道啦。”话落,陆南星摆摆手就要离开。 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你是不是也放暑假了?” “嗯。”王忍冬声音细如蚊呐。 “这样。“陆南星交代,“你明天带着弟妹直接过来家里!” “明天,家里什么时间有人?”王忍冬语气磕磕巴巴,“我......我没有钥匙。” 陆南星心中了然,叹了口气:“你别介意,老陆一工作起来什么都能忘。” “那,先拿我的!”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家门钥匙,递了过去。 “不用不用。”王忍冬连连摆手。 陆南星不管那么多,将钥匙扔到她怀里。 王忍冬手忙脚乱的接住。 “走啦!”陆南星掉头离开,“要是家里没人你就自己开门!” 王忍冬咬了咬下唇,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陆南星跟孙胜男继续往家属院骑去。 正是下班时间,院子里比往常热闹许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见到陆南星三人回来,纷纷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南星接弟弟去了?” “哎呦,这个点回来吃了吧!” “南星,昨天的事出结果了吗?” ............ 面对众人的询问,陆南星一路面无表情,淡定的点头不回答任何问题,拉着弟弟陆白青快步回家。 她能感觉到,今天院子里的气氛格外不同。 几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大嘴巴今天出奇地安静,只是远远观望,没人凑上前。 这也不奇怪。 毕竟,邻里之间有点小矛盾是很正常的事,很少有人会像陆南星直接报警的。 据说于大妈要关满三天才能放出来。 尤其是今早几个老太太从医院回来后,添油加醋地把猜测田美芳的动机和她下放的扬面描述得绘声绘色。 这一整天,不光机关里人心惶惶,家属院里也暗流涌动,一部分人心里揣着事儿,生怕牵连到自家。 聪明人都已经开始怀疑,昨天田美芳想算计陆市长,没成功,半夜钱副市长都被带走,说不定就跟昨天家属院发生的事有关。 如果真是那样,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刚进门,陆白青就跑去厕所。 孙胜男在后方突然开口:“你对王忍冬不错嘛,还把家门钥匙给她?” “她已经是我爸的老婆。”陆南星微微耸了耸肩:“而且......毕竟是我把她牵扯进来的,稍微照顾一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我对她的印象不错,不介意帮她快速融入。”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只要她对我爸好。否则——”她笑容渐渐散去,“我也不是好惹的。” 孙胜男不解:“只对你爸好就行,小白呢?” “小白有我呢。”陆南星瘫在沙发上,“亲妈都不一定靠得住,还指望后妈?做什么梦呢!” 陆白青出了厕所,跑到沙发旁,语气激动:“姐,去深圳要带些啥,我去收拾行李!” 陆南星揉了揉太阳穴:“不用收拾,到了那边姐给你买新的!” 陆白青眼睛一亮:“你可不能骗我!” “我还差你那仨瓜俩枣的!”陆南星忽然顿住,坐直身子看着弟弟,“咱去吃大户!” “谁啊?”陆白青一脸求知欲。 “转转你生锈的脑袋?”陆南星手指点了点弟弟的额头。 陆白青“哼“了一声,拿起话筒递给姐姐,“你抓紧让爸买票吧,现在就打电话!” 陆南星接过,熟练地拨通了父亲办公室的号码。 “爸,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略显疲惫的声音:“一宝,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结婚,新婚之夜?”陆南星打趣道,“你不早点回来?” “今天事情多,上午又请假了,会晚一些。“陆父手指按了按额头。 陆南星直奔主题:“你新老婆带着你小舅子小姨子住到旅馆了,明天搬过来住不下,咋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是陆父沉稳的声音:“我来安排。” “嗯。“陆南星应了一声,强调道:“我和小白都不喜欢跟人同住!” “知道了。”陆父简短回答,“还有事?“ 余光扫到一旁陆白青焦急的表情,陆南星笑道:“爸,尽快安排去北京的火车票吧,我和小白,胜男姐,郑老二可能也要跟着,多准备两张。”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陆父在电话那头回应:“要哪天走?” 看着比比划划的陆白青,陆南星回复:“越快越好,我们不打扰你新婚!” “胡说什么!”陆父训斥。 片刻的沉默后,陆父突然问:“你白天去医院了?” “去了。”陆南星的声音变得轻快。 “满意了?”陆父的语气轻松。 陆南星歪头,嘴角勾起:“还行吧。”她的手指绕着电话线打转,“就是没想到你这么雷厉风行,一天不到就把人发配大西北了。” “陆南星!”陆父的语气坚决而严肃,“这件事后续你不要管了。” “好的!”陆南星乖巧地回复,小声嘟囔,“本来被算计的也不是我。” 她清了清嗓子,“我今天发现算计你的事儿田美芳她妈肯定知情,依我看,要不然他们一家都去西北得了,省得以后再瞎折腾。” “胡闹。”陆父语气并不严厉,“没什么事挂了,早点休息。” 放下话筒,陆白青还乖巧的等在一旁。 “搞定!”陆南星单手拍在陆白青的肩膀上。 陆白青欢呼着跑回屋。 第15章 赖床 他习惯性地朝着沙发处看去,上面蜷缩着一个身影,陆南星又窝在沙发处打着盹。 “这孩子......”陆国栋摇头轻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指尖触到女儿肩膀时又收了回来。 转而凑近陆南星耳边轻声喊:“一宝,一宝,醒醒,回去睡。” “唔......爸?你回来了。”陆南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中还带着睡意。 “回房睡。”陆父叮嘱道。 陆南星下意识地双手轻轻拍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爸,有事跟你说。”陆南星看父亲要转身离开,声音急切。 陆父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太晚了,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陆南星一听,嘟起嘴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早上的我起不来,我起来了你又走了。” 陆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满是宠溺。 “走吧,去书房。” 陆南星有些睁不开眼睛,摆了摆手:“不行,我太困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说完,摇摇晃晃的走回房间。 陆父看着女儿的背影,哑然失笑,想一出是一出,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暖暖的,晒的陆南星很舒服。 她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睡觉从不挂窗帘,喜欢被太阳晒醒的感觉。 房门被敲得“砰砰”响,陆南星被敲门声吵醒,她迷糊着双眼,抓起枕头扔向房门。 陆白青听到动静,赶忙开门探进头,用气声喊:“姐,你醒了吗?姐,姐别睡了。” 见陆南星还是毫无反应,陆白青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轻轻地推了推,语气撒娇:“姐,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陆南星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 突然伸手将弟弟拦腰抱起,一个利落的翻身就把他压在了床上,伸手就去挠他的痒痒。 “小兔崽子胆肥了?” “哈哈...哎呀,哎呦,哈哈哈...姐,姐,求你了,哈哈哈...快停下!”陆白青在床上扭动着身子,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还敢不敢了?嗯?”陆南星笑问,“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陆南星这才松手起身,她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走向卫生间去洗脸。 陆白青赶紧从床上下来,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身后,嘴里不停地问:“姐,咱爸买票了吗,哪天走?” 陆南星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进了卫生间,只留下陆白青撅着嘴巴站在原地。 这时,孙胜男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对着陆白青竖起大拇指,“小白,你是真勇啊,大早上敢叫你姐起床。” 陆白青嘟了嘟嘴,有些委屈:“我同学说现在火车可挤了,我姐还没说买没买到火车票呢?去不了怎么办?” 孙胜男暗笑小孩子天真! 她笑着将买好的豆浆倒到碗里,拿起一根油条塞到陆白青手里:“先吃饭。你见你姐出门哪次愁票买没买?” 陆白青眼睛“唰”地亮了,随后不解的问:“不用买票?” 孙胜男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想什么美事呢!买票这事不用愁,你爸交代秘书一声就行。” 陆南星从厕所出来后,直接走到餐桌旁坐下。 她看着桌上的油条,忍不住叹气:“又是豆浆油条!” 孙胜男听了:“有的吃你还挑,我大早上排队买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陆南星撇了撇嘴,没有回话,闷头吃起来。 瞥见陆白青在一旁偷笑,陆南星曲起手指弹了下弟弟的脑门,语气不善:“笑什么笑?” “姐,我发现你每次你说不过胜男姐就转移火力!”陆白青灵活地躲到孙胜男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孙胜男闻言挑眉,从鼻腔里哼出两声意味深长的笑,顺手又给陆白青递了根油条。 陆南星闷头咬了口油条,嘴硬道:“我那是尊老爱幼,不跟她一般见识。” 要不是打不过,她至于这么受气嘛! 孙胜男听到这话,又“呵呵”笑了两声。 陆白青看看孙胜男,又看看陆南星,笑容挑衅。 陆南星看着弟弟那副模样,忍不住训斥:“好好吃饭,看你矮的,我小学的时候是班里最高的,哪像你坐前排。” 陆白青小声嘟囔:“拿我撒什么气!” 吃好后,陆白青坐在餐桌前,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陆南星问:“姐,咱今天去哪啊?” 陆南星喝了口豆浆,抬眼看他:“你去写作业。” “啊?”陆白青顿时蔫了,“这都放暑假了......” 他有些不情愿:“那你呢?” 陆南星起身,伸了个懒腰:“在家歇着,明天一早出发。” “真的?”陆白青的眼睛瞬间亮了,兴奋得直接蹦了起来。 他跑到电话旁,一把抓起话筒。 陆南星看到,眉头微蹙:“你要打给谁?” 陆白青回头,大声回答:“郑二哥啊,我得告诉他一声。” 电话很快接通,“二哥,是我!小白。” 电话另一头,郑老二先是一愣,声音陡然提高:“什么,明天一早就走?开什么玩笑?” 陆白青连忙解释:“真的,我姐刚说的!”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陆白青身边,接过话筒。 就听到郑老二的声音:“你姐怎么回事!”声音震得话筒嗡嗡响,“明早走,现在才说?我还什么都没准备!让你姐接电话!” “我就是。”陆南星语气恶狠狠的,“你有意见?” “我哪敢!”郑老二心头一紧,咳嗽几声缓解尴尬:“我不得准备点钱,再把小飞虎给你安排好。” “这时间太紧了!” 陆南星轻笑一声,轻描淡写:“不用,把小飞虎带着一起。” 郑老二有些犹豫,不确定地问:“能行吗?上得去火车?” 陆南星自信地笑了笑:“怎么不行,多买张票,小飞虎那么听话,再说了,猪都能上火车,我家小飞虎差啥!” “行,你牛!”郑老二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谁都不服就服你!” “我看你吹的牛能不能实现!” “少废话,你要是真想去,明天八点前带小飞虎到火车站!”陆南星交代:“你可不能偷跑。” “知道了,你也不早点说,都打乱我计划了。”郑老二语气不满。 陆南星叹气:“刚才临时决定的。”紧接着补了句,“不骗你!” “那行吧,明早见。” 第16章 交代 蝉鸣声从院子里的老槐树上传来,搅得人心烦意乱。 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陆白青身上,带着几分催促的口吻吩咐:“去写暑假作业。” 陆白青面露讨好,凑到陆南星跟前,笑嘻嘻的:“姐,你放心,我带去深圳,肯定不耽误作业。”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陆南星忍不住推开他,伸手戳了戳弟弟的脑门,没好气道:“得了吧,大老远的背来背去不嫌沉啊!” “你到深圳能抽空写作业?” 她“哼”了一声:“你姐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谁不知道谁啊!”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眼神都是调侃。 陆白青被姐姐说得想要辩解,吭哧了半天,忽然发现姐姐说的没错。 他脑袋耷拉下来,转头回房把作业放到餐桌上开始写。 陆南星看他蔫头巴脑的样子,在他身后“噗嗤”笑出声,继而哈哈大笑。 孙胜男使劲咳嗽了几声,提醒她小声点:“小白还小,你就不能让着点!” “知道了。”陆南星翻了个白眼,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拉开抽屉,从底层摸出存折,顺手抓起桌上的皮套,把散落的头发随意扎成马尾。 出了房门,“胜男姐,咱去取点钱吧!” 陆白青突然回头,语气惊讶:“姐,你不是说今天不出门吗?外头热死了!” 孙胜男看着天真的陆白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忍不住笑道:“小白,你多大了,你姐的话你也信?” “她一会儿一个主意你不知道?上周说好去公园,结果半路拐去电影院;前天说买冰棍,最后拎回来两瓶汽水;还有上次......” 陆南星已经换好凉鞋,闻言回头打断:“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她朝弟弟挥挥手:“在家好好待着!回来给你买糖。” 陆白青眼睛一亮,赶忙讨价还价:“我要巧克力!那种带夹心的!” “要求够高的。”陆南星撇撇嘴,“行吧,看在你最近还算听话的份上。” 出了门,陆南星小跑下楼,孙胜男跟上陆南星的脚步,好奇地问:“南星,真去取钱?” 陆南星点头:“取点现金,咱这边的存折到深圳应该取不了钱。” 话落,一出楼门口,热浪扑面而来。 孙胜男打趣:“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去吃大户呢!” “嗯。”陆南星跨上自行车,“谁说不吃了?” 陆南星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的:“大堂哥估计得过些日子才回深圳。” “再说了,刚开始不得先装几天乖!” 骑到半路,孙胜男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王忍冬要是带弟弟妹妹过来怎么办?小白自己在家能行?” “他们今天不过来了。”陆南星神情笃定,见孙胜男一脸不解,她解释,“家里住不下,老陆肯定会把他们安排到别处。“ 说完,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陆南星猜测——老陆肯定要钓鱼执法了! 现在除了几个亲近的人,没人知道他领证结婚的事。 要是有人趁机找事,又是一条大鱼。 想到这儿,她蹬自行车的脚都轻快了几分。 银行里人不多,两人很快取了一千块钱。 陆南星把钱分成两份,大份孙胜男收着,小份放进自己兜里。 出了银行,她转道去了政府大院。 孙胜男一愣:“这是去找陆市长?” “嗯,趁老陆上班,把该说的都说了。”陆南星语气坚决,“明天咱就走了,他每天晚上那么晚,我可挺不住!” 政府大院的门卫认识陆南星,看到她骑着自行车过来,老远就笑着打招呼:“来找陆市长?” “是啊李叔!”陆南星甜甜地应着,两人直接骑进了大院。 市长办公室在二楼最东头,到了市长办公室门口,陆南星轻轻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后,她推门而入。 孙胜男识趣地留在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陆父正伏案批阅文件,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头也没抬:“什么事?” 陆南星蹑手蹑脚地走到办公桌前,故意不说话。 过了半晌,陆父才疑惑地抬头,看到是女儿,表情瞬间变得柔和。 随即放下手中钢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怕晚上你回家我又睡着了!明天就走了,留你自己在家,我不得交代交代啊!” 陆父被女儿的话逗乐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交代交代,我洗耳恭听。” 陆南星皱了皱鼻子,一本正经:“我是认真的!” 陆父还是笑,起身从文件柜旁的热水瓶里倒了杯白开水:“对,认真的。” 他把杯子递给女儿,“到北京的车票去找王秘书,北京转到深圳的票,你三堂哥去车站给你办。” 他顿了顿,“这次可不能再放鸽子了!” 陆南星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低声喃喃:“我都是为了谁!” 陆父坐回椅子:“还有什么事?“ “老陆。”陆南星突然脱口而出。 陆父“嗯”了一声,挑眉看了女儿一眼。 刚一出口,陆南星就意识到失言了,忙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 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态,认真道:“爸,有件事你别忘了办一下。” “说。”陆父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陆南星撇撇嘴:“你新老婆的事。“ 见父亲要说话,她赶忙抬手制止,“你别瞪我。” 陆南星神情严肃:“你老婆他们学校有一个张教授,家里在教育部有人,据我所知,他祸害了好几个女同学,王忍冬要是不嫁给你,估计也悬!这件事你得解决了。” 陆父眼神瞬间锐利,面色不变地问:“这种情况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陆南星摆摆手,“这种害群之马在你的治下,你老婆也深受其害,你不能不管。” 陆父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记了几笔:“我记下了。” 陆南星继续道:“另外就是我姥姥家,我二舅你别动,其他人我不管。” 陆父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我没打算动你姥姥。” “不是吧?”陆南星瞪大眼睛,语气震惊,“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就算了?” “看在你妈的面子上,这是最后一次。”陆父的声音很轻,语气难掩疲惫,“以后......亲戚就断了吧。” “我姥姥算计你是因为她以为田美芳肚子里的是她孙子,想让你做冤大头。”陆南星冷笑一声,“不过我敢肯定那不是她孙子,是谁的我不知道。” 陆南星上辈子只知道便宜弟弟不是父亲亲生的,也不是田美芳奸夫的,更不可能是几个舅舅的。 这么想来,这女人确实有手段。 陆父面色如常,既不追问女儿消息来源,也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看女儿半晌不说话,陆父看了眼手表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陆南星回过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有,想不起来了!” 陆父指了指腕上的手表:“我要忙了,晚些时候市委还有个会。” 陆南星突然拍了下桌子,吓得门外的孙胜男差点推门进来:“我想起来了!” “是个大姑娘了,不要一惊一乍的。”陆父无奈地摇头。 陆南星站到父亲面前,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爸,暑假我和小白不在,你好好和王忍冬相处,不要端着领导的架子。” 她深吸一口气,“我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关心你,我们不在乎什么后妈不后妈的,你过得好啥都好!” 陆父听了,起身伸手摸摸女儿的头,眼眶微微泛红:“好!” 第17章 出发 陆南星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无奈地摇头:“这才几点?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 她看了眼手表,“着啥急!” 陆白青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他的零花钱。 孙胜男早就准备好,拎着唯一的行李箱,站在一旁抿嘴笑。 陆南星三人和陆父一起出门,上了停在家属院外的黑色轿车。 司机兼助理小黎帮忙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笑着问陆南星:“南星又要出门啊?这次去哪儿?” “深圳!“陆白青表情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去看......” 陆南星赶忙堵住他的嘴,老陆不喜欢别人知道家里情况。 实际上也是掩耳盗铃,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没啥用。 上车后,陆父交代小黎:“先去火车站。” 车子缓缓驶离大院,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 陆白青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不时地望向窗外,神情期待。 路边已经有早起的人们在排队买早点,炸油条的香味透过车窗飘进来,引得陆白青直咽口水。 “馋了?”陆南星捏了捏弟弟的脸。 “我哪有!”陆白青狡辩。 火车站前人声鼎沸。 这个年代出远门的人不多,但火车站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 挑着扁担的农民、背着大包小包的工人、打扮时髦的商人、穿着制服的乘务员,形形色色的人在站前广扬上穿梭。 下车前,陆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陆南星。 陆南星眼睛一亮,笑容讨好,她甜甜地道谢:“谢谢爸!” 她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满意地塞进贴身口袋里。 陆父转向儿子,神情严肃:“那边现在有些乱,去了大爷家,要听姐姐的话。”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给你大爷添麻烦。” 陆白青乖巧地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饼干盒:“知道了,爸。” 陆父又看向孙胜男,语气温和了许多:“他们俩就麻烦你了。” 孙胜男赶忙挺直腰板:“是我应该做的。” “行了,时间不早了,进站吧!”陆父催促。 陆南星拽了拽父亲的袖子:“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陆父假装没听懂:“去吧,看好弟弟,到了深圳别惹事。” 陆南星“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就不知道嘱咐我几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父亲听到。 陆父摇着头笑骂:“你基本上每个月都出门,外面比我都熟,还用我叮嘱你?” “那也不妨碍你关心我啊!”陆南星叉着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陆父无奈,只好配合地哄道:“是是,一宝,你出门要注意安全。” 陆南星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陆父的车走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纷纷让开,只见一只威风凛凛的东北猎犬飞奔而来,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色铃铛。 “小飞虎。”陆南星兴奋地大喊。 小飞虎跑近,围着三人兴奋的转圈,尾巴摇得飞快。 “虎子,姐姐抱抱。“陆南星蹲下身,亲热地搂住小飞虎的脖子。 小飞虎温顺地蹭着她的脸,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郑老二郑世杰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抱怨:“看到你们我就拉不住它了。” 抱了好一会儿,陆南星才松开小飞虎。 站起身,看着还在喘粗气的郑老二,鄙夷道:“看你虚的,这才跑几步,累成这德行!“ 郑老二抬手想反驳:“哎,你......” 陆南星已经转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进站上车!” 郑老二气呼呼的跟在身后。 到了进站口,工作人员果然拦住了小飞虎。 陆南星看向郑老二,眨着大眼睛,语气变得温柔:“二哥,你表哥不是在火车站工作吗?”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准没好事!”郑老二警惕地后退半步,反应过来问:“你什么意思?” 陆南星无辜地摊摊手:“小飞虎都来了,总不能不让它上车吧!” “陆南星!”郑老二气得跳脚,指着她的鼻子,“你算计我!” 陆南星拍掉他的手指,理直气壮:“怎么叫算计?咱俩这么铁的关系,我不说,你不也得帮忙!” 郑老二无奈,只好带着他们找到在车站值勤的表哥。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又再三保证小飞虎经过专业训练绝对不会胡乱咬人,表哥才勉强同意放行,这还是看在他们的票是软卧车厢的面子。 安顿好行李后,郑老二突然发现不对劲:“我说咱们不是出远门吗?你们三个人就带一个箱子?” 陆南星坐在下铺,晃着腿:“对呀,带那么多你不嫌沉啊!” 她打了个哈欠:“别打扰我,大早上起来,我都没睡醒。” 说完,她直接躺倒在软卧上,小飞虎乖巧地趴在她脚边。 孙胜男看了看表:“时间还早,还有一会才发车,都休息一下吧。” 郑老二对着已经闭眼的陆南星挥了挥拳头,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陆白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嘴偷笑。 郑老二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溜出包厢。 “你姐真行,”郑老二在走廊上小声对陆白青吐槽,“没有准备就让我带着小飞虎,合着搁这等着我呢!” 陆白青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二哥,吃吗?我姐的。” 郑老二一把抢过,恶狠狠的拆开包装扔进嘴里。 陆南星一觉睡到发车,迷迷糊糊中听到"咔哧咔哧"的声音。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发现对面的郑老二正在嗑瓜子。 看她醒来,郑老二抬起下巴,把瓜子递过来,“吃不?” “干嘛不吃。”陆南星起身接过,边嗑边问,“你咋跟你妈说的?” 郑老二得意地笑了:“我没说啊!” “你胆子够肥的!”陆南星瞪大眼睛,“不怕回来屁股开花?” 郑老二嘻嘻一笑:“我留了封信。” “再说了,刚才上车,我表哥不是知道了嘛。他肯定得通知我家,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早就到北京了!” “先斩后奏!”陆南星竖起大拇指:“行啊,二哥,还是你厉害!” 第18章 到京 软卧包间里,陆南星百无聊赖靠坐在铺位上。 与郑老二和孙胜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陆白青偶尔插几句嘴。 车厢里很是闷热,四人都提不起丝毫劲头。 “听说那边白天热得能烤熟鸡蛋,也不知道真假。“郑老二边说边擦着额头的汗。 陆南星用手指卷着发梢,“去了不就知道了。” “哎,你说咱坐火车到北京都得一整天!从从北京去深圳还得好几天。”郑老二生无可恋,“到时候咱几个不得废了!” “后悔了?还来得及。”陆南星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 郑老二挠了挠头:“我就说说!” “说的挺好,下次别说了!”陆南星没好气:“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娇气!这是软卧,你去看看硬座和没买到票的人怎么熬的!” 郑老二习惯了,也不生气,敷衍地应了一声,刚想再扯点什么。 陆白青凑了过来,神情兴奋,脸颊红扑扑的,“姐,二哥带了不少好吃的!” “都有啥?赶紧拿出来啊!”陆南星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刻坐直了身子。 郑老二讪笑着从行李架上取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一样样往外掏:油纸包着的包子,铝饭盒装的饺子,报纸包着的馒头。 每拿出一样,陆南星的表情就僵一分。 看到郑老二最后居然还掏出了几张大饼,她终于没忍住拍了下小桌板,半晌没说话。 孙胜男偷笑:“老二,这么热的天,你咋想的?买这些,这也放不住啊!” “就是。”陆南星哭笑不得,“不说带点烧鸡、卤货,你带点瓜子、花生,哪怕带几个苹果也行啊!” 陆南星扒拉了一遍,全是扛饿的:“二哥,你是怕跟着我吃不饱?” 郑老二听了,也不尴尬,小眼睛里满是无辜:“我这不寻思着,我第一次出远门,准备得充分点嘛,就想着买点吃的带着,谁知道一没注意,不小心就买多了。” 陆南星一脸无奈的点头!“看出来你第一次出门了。” 郑老二憨笑着解释:“这不是有瓜子嘛,知道你爱吃,我特意买的!” “谢谢二哥还记得我。” 陆南星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摸了摸旁边小飞虎的狗头。 它正吐着舌头,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食物。 “行吧,你二哥倒是把你的干粮也备着了。”说着,陆南星扔给小飞虎一个包子,小飞虎欢快地叼住,立马啃了起来。 列车员推着热水车给车厢里每个包间的乘客送热水。 刚走到门口,看到吃的欢快的小飞虎,吓得手里的热水壶差点抖了出去。 “别怕,不伤人。”孙胜男看到后忙安慰。 列车员仔细瞧了瞧,发现是四个年轻人相互认识,刚好一个包间,应该不会影响到其他乘客。 而且能坐软卧车厢的,都有些身份,估计是背后有人,她得罪不起,没必要自找麻烦。 “你们看着点,不要让它去别的包间影响其他乘客。”她交代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提供了热水后,便匆匆离开。 列车员走后,郑老二了口气,又想起了正事儿:“北京站可没有没熟人,小飞虎怎么办?” 陆南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 这年头,要买软卧票的最起码也是13级工,正因如此,一路上没人来惹事,小偷拐子之类的,也不敢往这边凑。 四人一路顺顺当当的到了北京站。 火车鸣笛进站时,夕已经站台染成橘红色。 陆南星四人带着小飞虎跟着人流慢慢走出车站。 出站口人潮涌动,检票员看到小飞虎跟在几人身后,也只是瞥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他在出站口,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儿见得多了,一只猎犬而已,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出了站,陆南星左右张望,看了一圈又一圈,没看到三堂哥陆亦行的身影。 “三哥不会也学你放鸽子吧?”陆白青踮脚张望。 陆南星低头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佯装生气:“他敢!要是敢放我鸽子,我就去告状。” “你也就这点出息!”孙胜男拽了拽她袖子:“那边!” 陆南星三人顺着孙胜男指的方向看过去。 二十米开外,一个身穿的确良白衬衫的年轻人高举着一张纸在四处观望,纸上三个大字“陆南星”。 陆南星带头走了过去。 对方看到四人走近,笑着迎上前,目光直接落在了陆南星身上:“你好,是陆南星吧?” “对,你是?”陆南星伸手指了指写着名字的纸。 她猜测对方应该是三堂哥派过来接她的。 对方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我叫李伟,陆亦行的同学,亦行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他临时被教授叫去讨论案例,让我先接你们去招待所。” 三堂哥陆亦行是大爷的二儿子,恢复高考第一年就一举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虽然不是清华北大那样的顶尖名校,也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学的法律专业。 他的同学应该也是高材生。 陆南星挑眉:“不是说好了直接拿票,我们不在北京停留。” “亦行应该是搞到机票了!”李伟压低声音,“你们等等看,晚一些他忙完了就过来找你们。现在先去招待所休息吧,一路也辛苦了。” 陆白青听到“机票”两个字,激动地一下抓住姐姐的手,小声问:“姐,可以坐飞机了?真的吗?” 陆南星拍了拍弟弟的手,淡淡的回应:“应该是。” 郑老二也面色激动,暗道,这趟没白来。 陆南星心里想着,这年头坐飞机可不容易,要各种手续,估计费了三堂哥不少功夫。 几人跟着李伟到了政法大学附近的招待所,出示介绍信登记之后,开了两间房。 陆南星和孙胜男一间,郑老二则带着陆白青去了另一间。 李伟帮四人安顿好后,看了看时间:“亦行知道地址,忙完了会过来的。你们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问题到前台打电话!”之后很有分寸地告辞离开。 坐了一天火车,虽然不累,身体却疲乏得很。 分开前陆南星叮嘱弟弟陆白青:“不许乱跑,乖乖在房间里待着,小飞虎跟着你。” 说着挥了挥拳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有你好看的。” “知道了!”等陆南星走远了,陆白青小声嘀咕:“就知道说我。” 郑老二斜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你姐,谁她不说啊!” 第19章 机票 陆南星蜷缩在硬板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孙胜男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孙胜男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陆南星三堂哥陆亦行,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别着政法大学的校徽,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手里拎着一个布包。 看到开门的孙胜男,视线越过她向屋内看去:“胜男姐,一宝睡了?” 孙胜男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刚睡下没多久,我叫醒她。” 她走回床边,轻轻推了推陆南星的肩膀:“一宝,醒醒,你三哥来了!” 陆南星皱了皱眉,含糊地“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孙胜男又推了推:“快起来,你三哥到了。” 陆南星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还残留着朦胧的睡意。 当她看清站在面前的陆亦行时,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三哥,你忙完了?” 陆亦行应了一声:“嗯。” 他目光扫过一旁桌上的搪瓷缸,拿起递到陆南星面前,语气温和:“喝口水,嗓子不舒服吧。” 陆南星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杯子。 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喉咙舒服了些,这才抬头问:“几点了?” “九点多了。”陆亦行看了眼腕表,又补充道,“宿舍十点半关门。” “这么晚了,你明天再来呗。”陆南星打了个哈欠,“回去还来得及吗?” “我不来能行?“陆亦行挑了挑眉:“某人不得念叨我到过年?” “谁啊,这么不讲究!”陆南星拉着陆亦行坐下,搂着他的胳膊,信誓旦旦:“你跟我说,我替你出气!” “得了吧,”陆亦行轻笑一声,“我不来你明天指定拿这个说事,‘我三哥一点都不关心我’,‘连个面都不露’,‘派个人把我打发了’......” “三哥,你说的是我?”陆南星把搪瓷缸放在床头柜上,表情夸张。 “我才不会!”陆南星佯装生气地捶了下他的肩膀,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亦行“哼”笑一声,没接话,从布包里拿出饭盒,“食堂的肉包子,还热着。” 陆南星嘴角抽动,转头看向孙胜男:“胜男姐,你吃吧?” 孙胜男憋笑着摇头:“你们兄妹聊,我去打点热水。”说完,她拎起暖水瓶,带上门走了。 陆南星觉得吃伤了,短期之内不想看到包子馒头。 她接过肉包子:“我还不饿......” “不饿先放着。”陆亦行开口:“听李伟说,你们四个人,小白也来了?......还有一条狗?” 陆南星动作一顿,随即讨好地笑了笑,“嗯嗯,跟你说过的,同学送我的一条猎犬,特别乖,不吵不闹......” 陆亦行拿过她手上的饭盒放到桌上,语气慢悠悠:“我只搞到两张机票,你说怎么办?” “啊?”陆南星想了想,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坐飞机,剩下的他们坐火车呗。” 陆亦行被她这态度气笑了,“四个人,你想让谁跟你坐飞机走?” “抽签!”陆南星不假思索地回答,“最公平了!” “狗怎么办?”陆亦行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狗能上飞机还是能上火车?你呀,想一出是一出!” 陆南星捂着额头,嘟囔道:“那怎么办嘛......我哪知道你还能搞到机票......” 陆亦行叹了口气:“一个经济学的教授要带队去深圳考察,我厚着脸皮才讨了两张票,刚好飞广州白云机扬,这段时间大哥刚好在广州。” 他顿了顿,“现在怎么办?” 陆南星抱着三哥的胳膊晃来晃去撒娇:我三哥这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 “行了。”陆亦行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再晚宿舍该关门了。” “等等——”陆南星拽住他的袖子,“那还有机票吗?” 陆南星辩解:“小白听到要坐飞机,高兴半天了。” 陆亦行皱眉:“现在临时安排时间来不及!手续也办不下来!” 陆南星“哦”一声。 “我想想办法,等我消息!”陆亦行无奈地摇摇头,拎起布包往门口走:“也不知道我是为了谁......” “当然是你最漂亮的妹妹,我呀!”陆南星冲他做了个鬼脸。 陆亦行伸手指了指她,摇头笑着出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二天,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陆南星早早醒了。 她起身揉了揉脖子:“这床太硬了,一点都不舒服。” “出门在外,将就一下。”孙胜男边整理床铺边回答。 陆南星倒了一杯热水,建议道:“咱吃完早饭,去政法大学逛逛吧,看看三哥的学校。” 孙胜男闻言摇头:“进不去,需要拜访人员出来接,确认身份登记才可以进去。” “啊?这么麻烦。”陆南星坐在床边叹气,“那咋办?还不知道三哥能不能再弄两张机票?要是坐飞机,小飞虎咋办啊!” “小飞虎就别带着了。”孙胜男整理好床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陆南星走过去坐下。 孙胜男又整理这边的床铺,“你只去一个月,开学了你还得回来,不如把小飞虎放你三哥这。” 陆南星为难:“可,可三哥住宿舍,不方便吧。” “你放心,你三哥机票都能搞,养只狗不在话下。” 敲门声响起。 “姐,胜男姐,起来没?”陆白青的声音传了进来。 陆南星开门:“走,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先吃饭。” 饭桌上,陆白青和郑老二垂头丧气地喝着各自的豆浆。 郑老二突然拍桌,“不知道能坐飞机就算了,现在......” 陆南星瞪了过去,郑老二咳嗽一声:“现在没有机票的话,坐火车呗,我们本来就打算坐火车的。” 陆白青拽着陆南星的袖子晃了晃,“姐,我想坐飞机,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孙胜男吃好后,放下筷子:“回招待所吧,你三哥有信了会告诉我们的。” 陆南星双手拄着下巴,家族势力都在东北,大爷去了深圳,在北京买张机票都这么费劲! 回想上辈子三哥毕业后在北京呆了两年,还是去了深圳。 想到这,陆南星拍桌,不行,她马上也要到北京念书,得想办法让三哥留在首都发展。 孙胜男推了推陆南星:“干什么呢?” 陆南星回神,忽然笑了:“都垂头丧气干嘛?要相信咱三哥!他能搞到两张票,四张也不在话下!” 陆白青语气激动:“真的?” 郑老二狐疑地抬头看着她:“真的?” “当然!”陆南星扬起下巴,一脸笃定:“不信你们就等着看。” 事实如陆南星预料的一样,陆亦行与两名学生商议,交换他们的机票名额,提供他们火车票和高价补偿。 小飞虎实在没办法上机,交给陆亦行代养。 第20章 争论 两天时间,郑老二拽着三人先是去了天安门故宫,又特意去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北海公园,累的不轻。 出发当天,陆南星四人赶到政法大学校门处,乘车一起赶往北京机扬。 郑老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白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了一大片。 他看了眼时间,焦急地望向校门方向:“都几点了,三哥怎么还不来?” “急什么!”陆南星倚在树荫下,红色连衣裙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又不是只有我们。” 她也看向校内,凉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陆白青蹲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数地上的蚂蚁。 孙胜男安静地站在一旁,身姿笔直。 就在这时,旁边几个政法大学学生的议论声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承安和大年把机票换给别人了,自己改坐火车去深圳。” “傻了吧?有飞机不坐去坐火车?好几天呢,多受罪!”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受罪,除了硬卧票,补了钱的!每人五十块。” “五十块?这好事怎么没找我啊。” 陆南星竖起耳朵听着,嘴角不自觉上扬,肯定是三哥花了钱。 她正想凑近些,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对话:“就这种人破坏了我们的内部团结,破坏秩序,破坏规则,我们应该坚决抵制这种资本主义的思想侵蚀!” 议论声戛然而止。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说话的人。 陆南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正怒视着刚才闲聊的学生。 女生皮肤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完全不像一个刻板的人。 郑老二和陆白青下意识地看向陆南星,生怕她冲过去。 谁知陆南星只是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偷偷看向那边。 她暗自摇头:这种人学经济! 正说着,陆亦行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比陆亦行略矮些。 陆白青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去,亲昵地喊:“三哥。” 陆亦行揉了揉陆白青的头发,揽着他的肩,笑着走了过来。 看到陆南星挑了挑眉:“等很久了?” “哪有,没多一会儿。”陆南星声音甜甜的。 郑老二也连忙打招呼:“三哥。” 孙胜男则微微点头示意。 陆亦行看向郑老二,“老二也来了,你是男生,照顾点一宝她们。” 陆南星大爷没去深圳之前,与郑家相熟,下一代都认识,只是陆南星和郑老二年龄相近,郑老二又是好脾气,很能包容陆南星。 郑老二呲牙笑了笑,点头应道:“三哥放心,我会的。” 心里却腹诽:“我哪照顾得了她们啊,这几个都是祖宗,哪个都不好伺候。” “介绍一下,“陆亦行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这是我室友严侑一,学经济的,这次跟你们一路去深圳,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帮忙。” 陆南星嘴甜地开口:“麻烦严大哥了!” 严侑一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笑了笑:“亦行的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弟弟妹妹。” 陆白青仰着头问:“三哥,你室友咋不学法律?” “我们宿舍是混寝,”陆亦行解释,“一个法律,一个经济,两个中文。” 陆白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陆亦行看了看手表:“车快来了,你们东西都带齐了?” “带齐了带齐了。”郑老二连忙应道。 “陆亦行,这就是你弟弟妹妹?”一个高傲的女声突然从后面传来。 陆南星回头,看见两个女生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她。 她一眼就认出了烫着时髦卷发,穿着粉色连衣裙和小白皮鞋的李佳佳。 北京本地人,家境不错,追了三哥四年,一毕业转头嫁给北京纺织厂厂长的儿子。 虽说三哥也没看上她,但架不住这事老是被人提起,让人厌烦。 三哥陆亦行跟陆父陆国栋一个套路,从来不透露自己家底,要靠自己奋斗。 陆南星对此嗤之以鼻,她可不会有人脉不用! 想到此,陆南星嘴角一勾,不等三哥回答,上下打量了李佳佳一番,夸张地摇头叹气:“三哥,这是谁啊?我先说好,为了咱家的下一代考虑,也不要求未来三嫂比我高,最起码得一米六八,可不能是个矮子!” 李佳佳顿时涨红了脸:“你说谁是矮子!” “我说你了吗?”陆南星一脸无辜,“咋还自己对号入座呢?我说我未来三嫂呢,你算哪根葱!” 陆亦行环臂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显然不打算插手。 严侑一惊讶地看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直接挑事,与亦行口中“漂亮懂事”的妹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看来是个刺头啊,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李佳佳一脸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身边的朋友看不下去了,冲着陆亦行喊:“陆亦行,你就看着你妹妹欺负人?” 陆南星一听就火了,瞪着大眼睛:“三哥,这俩货是你同学?确定是大学生,这智商咋考上的?” 她转向那个女生,“我这叫欺负人?那你是没见过我真正欺负人的样子,想见识一下吗?” 这时,之前那个批评“换机票”的女生走了过来:“本来就是你们不对!外人坐我们的车也就罢了,还欺负我们学校的同学!” 陆南星认出声音,一看,果然。 她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哟,正义使者来了?请问这位同学,我们怎么就不对了?“ “她们自己找骂,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我们坐车是经过学校同意的,换机票也是双方自愿,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女生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不管车是谁的,你们这种行为就是破坏社会主义秩序!” 陆南星差点笑出声来:“同学,现在是1981年,不是1971年。深圳特区都成立一年了,你还在这讲计划经济那一套?你怎么学的经济?学的明白吗?” 女生脸色一变:“你!改革开放不是让你们这些人为所欲为的借口!”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严侑一适时地插话:“张红梅同学,这位是陆同学的妹妹,大家别伤了和气。” 他转向陆南星:“亦行妹妹,我们该出发了,再耽搁要误机了。” 陆南星撇撇嘴,正要反驳,却见三哥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行吧,看在严大哥的面子上。” 张红梅不甘心,还想说什么,李佳佳却拉住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第21章 帮手 个个精神抖擞,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聊着对深圳的憧憬,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 “教授来了。” 话音刚落,政法大学走出两个身穿蓝色短袖衬衫的男子。 陆亦行对陆南星介绍:“个子高些,戴眼镜的那个中年男子是经济学徐教授,另一个年纪稍大些,鬓角有白发的是研究金融的赵教授。” “认识一下就行,你不是学生,他们一般不会管你们。” 就见两位教授边走边聊,徐教授时不时推推眼镜,与赵教授讨论着什么。 “赵老,这次去深圳,可得让这些孩子们开开眼界。”徐教授的声音温润如玉,“改革开放都三年了,他们还在课本里打转。” 年纪大些的赵教授有些胖,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圆脸上堆满笑容:“可不是嘛!我听说蛇口那边已经建起了高楼,还有港商投资的工厂。” 看到两名教授,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同学立刻围了过去。 考察队伍学生一共十二人,除了坐火车的两个先行出发,加上陆南星四人,总共十四人,是一个不小的队伍。 陆南星感慨:“人真不少!” 严侑一笑着解释:“整个大学四个年级才十二人,不多!” 陆亦行点头:“据我所知还有不少高校也都派了人去深圳。” 陆南星几人站在人群边缘。 陆亦行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给大哥的信,到了广州记得给他。” 又把网兜递过来:“路上吃。” 陆南星接过信和网兜递给孙胜男,突然想起什么:“三哥,你得帮我照顾好小飞虎。” “放心吧!”陆亦行又叮嘱:“我已经通知大哥了,大哥会去接你们,下了飞机不要乱跑。” 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照顾好小白,别惹事。” “知道了。”陆南星撇撇嘴。 这时赵教授开始清点人数,他抖了抖手里的名单:“李星珞和王南初呢?怎么还没到?” 李佳佳从人群中挤出来,恭敬地解释:“赵教授,李同学和王同学提前赶到机扬了,在那里等我们!” 赵教授点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人齐了就出发吧,飞机不等人。”他招呼大家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解放牌客车。 众人依次上车,车厢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 陆南星眼疾手快拉着陆白青,推他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客车缓缓驶出校园,穿过北京的街道。 陆白青望着窗外景色渐渐远去,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 “姐,你说深圳是什么样的?” “去了不就知道了!” 很快,队伍抵达了北京机扬。 候机大厅宽敞明亮,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准备出行的人。 落地窗外停着几架银白色的飞机。 陆南星四人跟着大部队进入了候机处。 政法大学的学生们围着两位教授,聚在一起讨论着即将开始的旅程。 陆南星四人则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刻意跟政法大学的学生隔了一段距离。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安静地等待登机。 “姐,你看!”陆白青突然压低声音,扯了扯陆南星的袖子。 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陆南星看到李佳佳和张红梅正和两个陌生女生站在一起。 那两个女生打扮时髦,一个穿着黑白波点长裙,留着披肩长发;另一个则是齐耳短发,穿着米色短袖配牛仔裤,在这个年代显得格外新潮。 看她们的举止和穿着,就知道不是差钱的主。 几人不时看向陆南星这边,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又来了。”陆南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不就是找了帮手,继续找茬嘛。 她静静地坐着,等着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抬手打开陆亦行给的网兜,每人分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孙胜男凑过来:“那两个学生家里背景不简单。” “一宝,别惹事,能行不?”郑老二紧张地搓着手:“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南星瞪了他一眼:“我找事了吗?” 郑老二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轻声嘟囔:“哎呀,我这嘴。” 果然,没过多久,李佳佳就带着那两个女生走了过来。 波点长裙的女生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南星:“就是你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 陆南星理都没理她们,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故意打了个哈欠:“这旅馆就是睡的不舒服。”她转头看向孙胜男,“早知道就该多花点钱住好点。” 长发女生被无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提高声音:“说你呢!” 陆南星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冷道:“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你......“长发女生脸色涨红:“你不就是陆亦行的妹妹嘛。” 她轻蔑地笑了笑:“陆亦行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他能不能留北京是我一句话的事。” 陆南星忍不住嗤笑一声:“神经病吧!” 长发女生脸色一变:“你挺横啊!” 这时短发女生突然插话:“听说你放话陆亦行的老婆必须是高个子?” 陆南星翻了个白眼,突然笑了:“你想做他老婆啊?” 短发女生没想到陆南星会这么直接,一时间愣住了。 长发女生气急败坏:“南初,只是一个堂妹而已......” 陆南星摇摇头,转向孙胜男,语气轻松:“三哥还挺受欢迎的。” 孙胜男配合地点头:“你三哥的大个子,长得也不差,脾气好,还是大学生,换我我也看得上。” 陆南星眼睛一亮,八卦地凑近:“真的?” 孙胜男笑着推开她的头:“说说而已,不是我的菜。” 被晾在一边的几个女生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佳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别太过分!” 陆南星这才正眼看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煞笔!” 李佳佳气得发抖:“你骂人!你知道李同学和王同学家里是干什么的吗?就敢骂她们?她们家都是军人!” 陆南星眉头蹙起,站起身来。 她比李佳佳高了一个头,目光锐利:“我们认识吗?” 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是读书读傻了吗?还是听不懂人话?这样真的很招人烦?”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严侑一快步走了过来:“聊什么呢?开始登机了。” 他看了看对峙的双方,态度温和但不容拒绝:“先上飞机,别耽误行程。” 广播里适时响起登机通知,陆南星最后瞥了那几个女生一眼,笑容轻蔑:“深圳见!” 话落跟着队伍向登机口走去。 第22章 到广州 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停机坪,一架银白色的客机静静停在那里。 候机大厅里人声嘈杂,广播里不时传来航班信息。 “南星,那边!”孙胜男指着登机口的方向,利落的短发和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陆南星牵着弟弟陆白青的手快步走过去,身后跟着郑老二。 长发女生李星珞试图上前拦住陆南星几人,被短发女生王南初拉住,她轻轻摇头,目光意味深长地瞥向一旁的李佳佳。 李星珞冷“哼”一声,转身提起行李走向登机口。 王南初紧随其后,经过陆南星身边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李佳佳看就这么不了了之,跺了跺脚也紧跟而上。 登机后,机舱内冷气开得很足。 陆白青兴奋地眨着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姐,你看那个按钮是干什么的?”陆白青指着头顶的呼叫铃,手指蠢蠢欲动。 陆南星抿嘴一笑,把弟弟按在靠窗座位上:“别乱动,系好安全带。”她帮弟弟整理了下衣服,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郑老二和孙胜男坐在前排。 陆白青刚坐下,立刻趴在窗户上,鼻子几乎贴在玻璃上:“哇!姐你看,飞机的翅膀好大啊!那些人看起来好小,像是小蚂蚁!” 陆南星还没回复,一声“土包子!”从过道对面传来。 她回头,冷冷地回望过去,李星珞刚好坐在过道隔壁,正斜眼看着他们,脸上写满不屑。 察觉陆南星的目光,对方扭过头,故意大声和短发女生王南初说着什么“乡下人”之类的话。 “南星,”孙胜男回头,压低声音,“我听说这次去深圳的有几个是部队大院子弟,那两个应该就是。” “特别是那个短发的王南初,她父亲是......” 郑老二也紧紧盯着陆南星,生怕她不管不顾的吵起来。 陆南星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在北京她还是要收敛些,毕竟......没有后台,惹了事不好善后。 但到了深圳——她大爷可是那里的实权人物。 想到这,她嘴角微微上扬。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飞机开始滑行,加速,强烈的推背感让一旁陆白青既害怕又兴奋。 “姐!我们飞起来了!”陆白青指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北京城。 陆南星看着弟弟天真的样子,语气宠溺:“知道了,你看吧。” 陆南星微微起身推了推前排的郑老二:“二哥,是不是带相机了?” 郑老二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还不知道你?”陆南星伸手,“赶紧的,你第一次坐飞机,不留个影!” 郑老二嘟囔:“知道了!就你主意多!” 这边相机刚拿出来,空姐推着餐车开始分发食物。 陆南星把相机放在一旁,接过餐盒时,不经意间与李星珞四目相对。 “李星珞,政法大学经济系大二。”对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听说你们家是东北的?” 陆南星慢条斯理地打开餐盒,没有回应。 李星珞并未就此罢休,不依不饶:“我听说陆亦行家里只有三兄弟,他是老二,不受宠。” 陆南星嘴里的菜差点喷出来,陆亦行不受宠,哪来的消息? “你一个堂妹管堂哥找对象的事,你家里知道吗?” 李星珞轻蔑地笑了笑:“你知道南初家里是什么身份地位?做上门女婿都是高攀!” 她用叉子拨弄着餐盒里的食物,眼神挑衅:“拿什么乔,我就是好奇,像你们这样的人......” “新中国成立很久了,”陆南星突然打断她,直视对方的眼睛,“你还活在封建社会呢?” 她摇摇头,“大学生?就这觉悟?” 李星珞一时语塞,随即强硬地辩解:“你......你曲解我的意思!” 陆南星不再争辩,任凭她在边上冷嘲热讽。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人脑子有病,素不相识,别人几句挑拨就来找茬,真是闲得慌。 过会一个人没意思她就闭嘴了。 陆南星几人高兴的拍照留念,郑老二心疼道:“我就带了一卷胶卷,还没到地方呢!”话落,他重重叹了口气。 “我赔你。”陆南星伸出两根手指,“两卷。” “说话算话!” ............... 三小时的飞行,飞机开始下降高度。 广播里响起空姐甜美的声音:“各位乘客,我们已经抵达广州白云机扬......” 陆白青的心跳加速,他紧紧抓住姐姐的手:“姐,我们到了!“ “嗯,”陆南星点头,“这里是广州,不是深圳。不过大哥在这里接我们。” 她上辈子这个时间坐火车去的深圳,还真不知道现在广州什么样。 飞机停稳后,乘客们陆续下机。 在廊桥里,李星珞拉着王南初拦住陆南星几人。 “我警告你,”李星珞语气威胁,“不要在陆亦行面前多嘴。” “这里可不是北京了!”陆南星嘴角露出坏笑。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后方传来:“王同学,李同学,赵教授在找你们。” 严侑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巧妙地隔开了两方。 他给了陆南星一个安抚的眼神。 “严大哥,”陆南星对他点头,决定给他个面子,没再多说。 拉着陆白青告辞:“我们几个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大哥来接。” 严侑一点头:“好,亦行说过的,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目送严侑一离开,陆南星歪头看向孙胜男,面露不解:“应该是那个一直没出声的短发的王南初看上我三哥了,怎么还跟李佳佳凑一起。” “不应该讨好我吗?怎么反倒派个狗腿子来找茬......” 孙胜男耸耸肩:“不知道。” 郑老二插话:“这事我懂啊!要是婚前有个小姑子这么嚣张,肯定得先收服了。要不然以后日子咋过?” 陆南星挑眉调侃:“二哥经验丰富啊!” 郑老二一脸哭唧唧:“说多了都是血泪,你二哥我是被收服的那一个!” “出息。”陆南星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在想:上辈子三哥在北京混了两年就离开了,四十都没结婚,不会是因为那个短发的吧,不好对付啊! 走出机扬,热浪扑面而来。 七月的广州比北京更加闷热潮湿。 出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他们挥手。 “大哥!”陆南星惊喜地大喊,所有的疲惫和不快都一扫而空。 她在陆白青的后背使劲推了一下,弟弟会意,快步跑上前抱住陆亦翔的大腿,“大哥!” “大哥!”“大哥!”郑老二和孙胜男也先后打招呼。 陆亦翔将陆白青轻松抱起,拍了拍陆南星的肩:“路上还顺利吗?” 陆南星咧嘴笑。 陆亦翔看着郑老二:“老二也来了!” 没等回答,对孙胜男颔首:“走,带你们去吃地道的粤菜。在广州待几天,然后你们和我一起去深圳。” 这时,政法大学的队伍也走了出来,陆南星几人没有理会,径直上车离开。 “他们竟然有轿车接?”李星珞碰了碰王南初的胳膊,“你调查过陆亦行的背景没,穷小子舍得给堂妹换机票?” 王南初看着轿车驶离的方向没有答话。 去饭店的车上,陆大哥问起路上的情况。 陆南星都没犹豫,直接把飞机上的冲突告诉了陆大哥。 陆大哥听完,眉头蹙起:“别理那些无关的人,让老三自己解决。” “在广州深圳这一片,”他语气坚定,“没人能给你气受。” 陆南星理所当然:“我知道,大爷和大哥护着我呢!” “最近在忙一个项目......”陆亦翔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摇摇头,“算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记住,在深圳多看多学多玩,少惹麻烦。” 陆南星不高兴地撅嘴:“每个人都让我不惹麻烦,我从来不惹麻烦,都是麻烦来惹我!” 陆大哥宠溺道:“好好好,我们一宝最乖了。” 第23章 广州菜 轿车驶入繁华的市区,陆白青趴在车窗上,嘴里嘟囔:“也没比江阳好多少!” 陆大哥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小弟,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正在大力发展,小白过几年再来,指定翻天覆地,变得你认不出来。” 陆南星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想到了东北。 号称共和国的长子,现在这个时候经济领先。 其他地方还在为温饱发愁,东北农村粮食充足,江阳市更是百分之六七十的人家都有了电视机冰箱,部分人家也买了洗衣机。 可惜经济结构过于依赖重工业,改革初期大力输出,之后转型失败一落千丈...... 陆南星摇摇头,东北人情社会,没人脉办点啥事费劲,改革失败也不全是外力因素。 想到这些,陆南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陆大哥语气关切。 “大哥,三哥说你赚了大钱!”陆南星歪头看向开车的陆大哥:“你辞职做买卖这事,大爷大妈没管?” “跟你大爷谈过一次。”陆大哥轻笑一声,“他现在主要负责经济这一块,没怎么反对。” “你大妈整天比你大爷都忙,没工夫搭理我。” “大妈不是办了提前退休才来的深圳吗?比大爷忙?”陆南星不可思议,她回想上辈子到深圳,没碰到这种情况啊。 “你大妈最近在学粤语呢。”陆大哥大笑出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陆南星不解,“不挺好的,活到老学到老!” “等你听了你大妈的粤语,记得这些话当着她面说。”陆大哥手打方向盘,轿车在一家装修豪华的大酒店门前停下。 陆南星抬头打量,金色的“广州酒家”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哇!”郑老二瞪大了眼睛,“这可比咱们那的国营饭店气派多了!” 陆大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带你们见识见识。” 四人跟着陆大哥走进大堂,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味。 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天花板上悬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 服务员穿着整洁的制服,微笑着迎上来。 “陆先生,您预订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服务员态度恭敬。 陆南星在身后拍了拍弟弟的背,他挺直了腰板。 虽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依旧被眼前的豪华装修震撼,这样的排扬在东北不多见。 包间里,红木圆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陆大哥招呼大家落座,服务员立刻递上热毛巾。 “想吃什么?”陆大哥翻开菜单问。 郑老二把毛巾敷在脸上:“大哥,你在这边呆了几年了,你推荐吧!” 陆南星点头附和:“对,大哥你点!” “那好,我来。”陆大哥熟练地点起菜,“清蒸石斑鱼、白灼虾、烧鹅、糯米鸡、冬瓜薏米排骨汤、虾饺、烧麦......” 郑老二听着这一连串菜名,忙不迭地阻止:“大哥,够了,再点就吃不完了!” 陆大哥笑着摆了摆手,语气神秘:“放心吧,就怕你不够吃。这边跟东北不一样,菜上来了你就知道了。” 等菜的间隙,郑老二起身给大家倒上茶水。 陆大哥介绍:“这边有句俗语,‘食在广州’,又分为广府菜,潮州菜和客家菜。” “这家酒楼主要是广府菜,和东北菜完全不一样,一会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陆白青好奇地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眉头皱了起来:“这茶是苦的!” “这是普洱,慢慢品就有回甘了,小白喝不惯,一会给你点汽水。” “我也要,要碳酸的。”陆南星举起右手。 陆大哥目光转向陆南星,“一宝,二叔四叔还好吧?” 陆南星顿时双眼放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大哥,你有四婶了。”说完还故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陆大哥满脸困惑:“什么时候的事?”他顿了顿,“一宝要是不喜欢后妈,以后少回家,来深圳在你大爷家过。” 陆南星伸出食指摇了摇,故作深沉:“非也非也,我家老陆的老婆是我选的,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大哥今年已经三十二了吧。”她上下打量着陆大哥,笑的促狭:“哎,长你一辈的四婶也就比你小十岁!” “什么?”陆大哥差点被茶水呛到,哭笑不得地看着古灵精怪的妹妹。 “在读大学生!”陆南星拍了一下桌子:“老陆老牛吃嫩草了!” 话落,她自己笑的停不下来。 陆大哥被她的夸张表情逗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郑老二在一旁惊讶地张大嘴:“一宝,我怎么不知道陆叔叔结婚了?” “出发前两天的事,”陆南星对他抬了抬下巴,“没几个人知道。”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 第一道是清蒸石斑鱼,洁白的鱼肉上点缀着翠绿的葱丝和鲜红的辣椒丝,淋着透亮的酱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尝尝看。”陆大哥夹了一块鱼腹肉放到陆南星碗里。 陆南星夹起鱼肉送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鲜!” 陆大哥又给陆白青夹了块烧鹅,陆南星拦住:“都是大孩子了,不用照顾,大哥你自己吃。” 郑老二正对着糯米鸡大快朵颐,边吃边点头:“不知道菜还能这么做,能当饭吃了,长见识了。这些菜好吃不说,还挺好看的。” “这边的菜讲究一个‘清鲜爽嫰滑’,菜品精致。”陆大哥解释,“咱们东北讲究实惠,不一样。” “大哥,你还在广州待几天?”陆南星边吃边问。 “手头项目忙完了就回去,最多三四天。”陆大哥说着,又给每人盛了一碗冬瓜薏米排骨汤,“这边人习惯喝汤,尝尝。” 他继续:“前两个月广州友谊商店开设了自选商扬,你们可以去逛逛,全国第一家,很火爆。” “出租车也不少,去哪里都方便。” 陆南星捧着汤碗,小口啜饮,突然想起什么:“我们住哪?先说好了,我可不住小旅馆,睡的腰酸背疼。” 陆大哥放下筷子:“知道了,跟我一起,住新开的白天鹅宾馆。” “大哥最好了!”陆南星眼睛弯成了月牙。 陆大哥宠溺地摇摇头,熟练地剥了一只虾放到她碗里:“好好吃饭。” 饭后,陆大哥带着几人来到白天鹅宾馆。 大堂里,一架三角钢琴正在演奏悠扬的乐曲。 “你还是得跟你胜男姐住一起,”陆大哥办理入住时叮嘱,“这边现在有些乱,什么人都有,安全第一。” 陆南星乖巧地点头,态度认真:“我知道,都听大哥的。” 第24章 见面1 陆南星歪着头看向孙胜男,茫然地眨了眨眼。 孙胜男叹了口气,早料到会如此,直接提醒:“你三哥让你转交的信。” 陆南星“哦”了一声才想起来,在随身挎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翻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等陆大哥办好入住手续走过来的时候递了过去:“大哥,三哥给你带了封信。” 陆大哥看着眼前这个皱巴巴的信封,抬眼打趣的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拢了拢头发,尴尬笑笑:“我没动,它自己变成这样的!” “你呀!”陆大哥无奈伸手接过,顺手把办好的两个房间钥匙放到陆南星手中:“我知道了,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陆南星接过,追问:“大哥,你还要出门?“ “嗯,还有些事要忙。“陆亦翔看了眼腕表,“你们先休息,明天抽空带你们去外面转转。” 陆南星乖巧应道:“哦,知道了。” 去房间的走廊里,郑老二凑了过来,笑嘻嘻的:“一宝,时间还早,要不要出去逛逛?” 陆南星立刻板起脸:“你要去逛可以,不能带小白!” 她转向弟弟陆白青,语气严肃:“小白,你出门必须告诉我。” 陆白青白净的脸上满是少年的稚气,语气认真:“姐,你放心吧,我不乱跑。” 陆南星满意地点头,揉着他的头笑道:“我弟弟最乖了!” 她又转头看向郑老二解释:“你这么大人出门肯定没事,小白不行,咱对这边不熟悉,万一碰到拐子呢,还是要注意点。” 郑老二听后,不在嘻嘻哈哈,拍着胸脯保证:“知道了,我会看着小白的!” 目送郑老二和陆白青回房,陆南星才和孙胜男开门进屋。 一进门,陆南星把挎包一甩,扑到了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长叹一声:“阳光的味道!” 她猛的起身:“哎呀,这一路没少出汗,我要去洗个澡!” 她快步走到行李箱前,翻出睡衣,走进卫生间。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孙胜男站在窗前,望着珠江上往来的船,想着吃饭时的扬景出神。 陆南星洗好穿着睡衣出来时,头发还在滴水。 她用一边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胜男姐,你也去洗洗吧。” 她坐到床边拿起手表看了眼时间:“天气这么热,今天就不出门了。” 擦了一会,放下毛巾,赤脚走到行李箱前,开始翻找明天要穿的衣服,“就一个行李箱,咱也没带几件衣服,明天得去买两身换洗的......” 孙胜男没有理会她的絮叨,默默地拿了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 她洗了个战斗澡,出来的时候,陆南星还坐在床边,正对着几条裙子发愁。 孙胜男不禁无语:“你一共就带了三条裙子,一条红色连衣裙,一条白色长裙,还有一条波西米亚长裙,有这么难选择吗?” 陆南星坐在床边,撅着嘴:“都没有新衣服穿,不开心。”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波西米亚长裙的流苏:“这还都是去年买的,我今年都没怎么买新衣服!” 孙胜男见状,安慰她:“你今年不是高考吗?忙着学习,现在考完了,这不是有空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刚还不是说明天去买?” 陆南星一听,又高兴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对,这边应该有很多香港来的时髦款式,衣服样式也多,我们明天早点出门。” 孙胜男虽然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却还是笑着宠溺道:“好,只要你起得来。” 与此同时,陆大哥陆亦翔离开白天鹅宾馆后,开车赶到了中江会所。 中江会所门口,周剑临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陆亦翔的车,他小跑着迎上前:“翔哥怎么才来!” 待陆亦翔下车,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匆匆的往里拽。 陆亦翔挥手甩开,淡定地看了眼腕表,从容地问:“我迟到了吗?” “那倒没有,”周剑临连忙解释:“不过,京城那几个来了有一会了!” 陆亦翔耸了耸肩,语气满不在乎:“我没迟到就好,他们来的早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剑临“哎”了一声,摇头苦笑:“得,你们都是祖宗。” 推开包间的红木门,三个年轻人正围坐在沙发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听到开门声,三人同时抬头,其中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子的目光与陆亦翔在空中相遇。 周剑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哎呀,”他夸张地拍手,“你看这不就是缘分!翔哥竟然和江哥穿的同款运动服,颜色也一样!远看像是双胞胎了,哈哈。” 尴尬的笑声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剑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忙热情地做起了介绍:“翔哥,这几位来自京城,这个是江赫言,江哥。旁边这两位是他兄弟,王麦川和秦牧也。” 他顿了顿,又转向江赫言三人,继续介绍:“江哥,这就是陆大少,陆亦翔。” 双方礼貌地握手。 陆亦翔注意到江赫言虎口处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他打量着这几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微微点头,不由自主的赞叹:“英雄出少年,几位请坐。” 落座后,周剑临殷勤地给众人一一满上茶水,紫砂壶里的大红袍散发浓郁的茶香。 陆亦翔看着江赫言率先开口:“当过兵?” “没有!”江赫言语气随意,他起右手,看着虎口处的茧子,“这个不一定是当兵的才有吧!” “是我见识浅薄了。”陆亦翔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剑临打着哈哈:“翔哥,江哥他们三个今天的飞机,下飞机就来了会所!” 陆亦翔来了兴趣,挑了挑眉:“三位今天从北京飞过来?” 江赫言点头,简短地回答:“对。” “巧了,”陆亦翔笑道,“我弟弟妹妹也是那趟飞机,我刚才就是送她们去宾馆。三位住宿安排好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王麦川放下茶杯:“还没,陆哥有推荐?” “推荐不至于,”陆亦翔摸出烟盒,递给每人一支,“我住在白天鹅。” 王麦川看向江赫言,后者微微颔首。 他看向陆亦翔:“那我们也住白天鹅吧,稍后麻烦陆哥带路了。” 周剑临立刻接话:“这样好,住在一起方便交流。” 他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总算步入正轨了。 第25章 见面2 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醒来时,陆南星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转头看向窗外,看到孙胜男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看报纸,随口问:“胜男姐,几点了?” 孙胜男听到声音,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六点半。”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绿军裤,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整个人很是干练。 “二哥和小白没过来?”陆南星揉着眼睛坐起身,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孙胜男终于放下报纸,抬头道:“打了电话,我说你睡了,今天不出门。” “啊。”陆南星不满地撅起嘴,“你怎么不叫醒我?” “不是你说的今天天热,不出门?”孙胜男淡定地反问,眼神中带着戏谑。 陆南星语气懊恼:“算了,去看看大哥回来没?” 说着,她快步走进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拍打在脸上,人也精神了许多。 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换上那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 陆南星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一米七二的高挑身材将裙子撑得恰到好处,裙摆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刚洗好的头发松软飘逸,随意地散落在肩膀上,增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感。 陆南星撩起裙摆,摆出一个电影海报上的性感姿势:“胜男姐,怎么样?” 孙胜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不得不承认:“漂亮!” 陆南星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满:“又敷衍我!” “没敷衍,很好看。”孙胜男耐心解释。 “这还差不多!”陆南星转身拿起挎包,一边朝着门口走,一边招呼孙胜男:“胜男姐,走吧,叫上小白两个一起下去。” 两间房在斜对门,陆南星走到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陆白青出现在门口,看到陆南星,他眼睛一亮:“姐,你醒了?” 脸上写满了期待,显然已经在房间里闷了一下午,有点不耐烦。 “叫上你二哥,走,下楼。”陆南星顺手帮弟弟整理了一下衣领。 四个人出现在酒店大厅时,陆白青眼尖,拉了拉陆南星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沙发:“姐,你看,大哥在那。” 陆南星顺着弟弟所指的方向抬眼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白色运动服,利落的短发,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与人交谈。 她的眼睛一转:明天买新衣服有人付款了。 想到这,她立刻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小跑过去从背后双手搂着陆大哥的脖子,亲昵地把脸贴在对方肩膀上,声音甜甜的:“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时的陆南星并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瞪大的双眼,以及被她搂着的人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陆白青也紧跟着跑了过来,仰着头:“大哥,我晚上还想吃烧鹅。” 郑老二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余光看到从前台方向走来的陆大哥,愣神片刻,急切的高声提醒:“一宝,错了,一宝。” 孙胜男见此,无奈扶额。 陆大哥已经走近:“老二,胜男,一宝和小白呢?” 郑老二想挡住陆大哥的视线,奈何没能成功。 “一宝,小白。”陆大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南星听到声音,疑惑地抬眼,正好对上对面那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心中一惊,顿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缓缓松开手,起身回头,看到陆大哥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又猛的看向刚才抱着的人,对方也正转头,二人四目相对。 陆南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看着眼前穿着同款同色运动服,身高发型都相似的二人,心中暗道:糟糕,认错人了! “嗨,你好。”她尴尬地挥挥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等对方回应,她立刻跺脚转身,快步走过去拉着陆大哥的胳膊转移话题:“大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我都睡醒一觉了,小白都饿坏了?” 她向弟弟使了个眼色:“是不是,小白?” 陆白青立刻会意,配合的连连点头:“嗯嗯,我饿了,大哥,我们吃饭去吧。” 陆亦翔用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是吗?” 陆南星强装镇定,拉着陆亦翔就要离开,“快点吧,我也饿了。” 陆亦翔拍拍妹妹的手,没有说什么让妹妹过于尴尬,走到沙发边:“二位,有空再聊。” 之前一脸吃惊的年轻人立刻起身:“陆哥去吃晚饭?我们哥三个也没吃呢,不介意一起吧?”他说话时眼睛一直往陆南星身上瞟。 陆南星板着脸瞪回去。 陆亦翔眯起眼睛:“不介意,不过......” “不介意就......”那人迫不及待地接话。 这时,一直背对着的人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克制:“陆哥去忙吧,我们有空再约!” “好。”陆亦翔点头应下,带着几人离开。 等他们走远,王麦川立刻夸张地摇头晃脑:“我们堂堂的江大少竟然被一个小女子从后面偷袭了!”他边说边模仿陆南星搂脖子的动作。 秦牧也拿着房门钥匙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扬景,他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王麦川挤眉弄眼,“江大少被美女投怀送抱了。” 这种情况秦牧也司空见惯了,不以为意:“这种事还少吗?” “成功了!”王麦川强调,八卦味十足,“陆亦翔的妹妹!” 秦牧惊讶地看向江赫言:“怎么可能?阿言,你的身手还有人能成功?” “谁让人家姑娘漂亮,”王麦川摸了摸下巴,“身材也好!” 他转向江赫言,促狭地问:“是吧,阿言?” 江赫言淡淡地瞥了一眼耍宝的王麦川,将手插进口袋:“走了。” 转身时,白色运动服下隐约可见紧绷的肌肉线条,步伐稳健有力,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的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 第26章 背景 陆白青此时忐忑不安,表情局促。 他偷偷瞥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陆南星,心里打鼓——都怪他一时着急认错了人,才闹出这么一出。 “几位这边请。” 宾馆餐厅用晚餐的人不多,穿着白衬衫红马甲的年轻男服务员微微欠身,面带微笑的将陆亦翔几人引到靠窗的圆桌旁,礼貌地示意他们入座。 “坐吧。”陆亦翔拉开椅子,目光在弟弟妹妹之间转了一圈。 他率先落座,陆南星坐在他身旁,依次是陆白青,孙胜男,郑老二。 陆白青坐下后,下意识的低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衬衫下摆。 陆南星倒是自在得很,一屁股坐下后,拿起菜单翻看:“我要虾饺、凤爪、猪蹄、叉烧包......对了,再来个白切鸡。” 她抬头看了眼陆白青:“小白,你要什么?” “我、我都行......”陆白青声音越来越小。 “再加个烧鹅。” 点完餐,服务员刚走。 陆南星拍了拍坐在身旁的弟弟:“不是还想吃烧鹅,一会尝尝这家的味道怎么样?” 陆白青微微抬头,看着姐姐没放在心上,点头“嗯”了一声。 “想吃就点,大哥请得起!”说着她看向陆亦翔,“是吧,大哥?” 陆亦翔目光落在陆南星身上,见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不愧是他妹妹。 陆他禁低笑出声,强调道:“不能浪费。” 片刻后,他问:“一宝,你没什么要说的?” 陆南星正用茶水烫碗筷,闻言翻了个白眼,红唇一撇:“说什么?不就是认错人了吗?谁让他穿的跟你一样?” 她动作利落地把烫好的碗推到陆亦翔面前:“对方又没吃亏,要不是认错人了,我这么一个大美女能主动抱上去?” 她挑眉看向陆亦翔:“这是我大哥才有这待遇!刚才那个小子占大便宜了!” 陆亦翔闻言大笑,眼角都笑出了细纹:“谢谢一宝给我这个荣幸。“ 陆南星摆了摆手,故作大方:“客气!谁让咱们是亲兄妹!” 笑声渐歇,陆亦翔突然正色。 他表情视线扫过陆南星几人,语气严肃:“刚才那两个是京城来的,部队大院子弟,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们躲着点,尽量别招惹。” 陆南星不服气的撇撇嘴,正想反驳,转念一想,来自京城的部队大院子弟,身份背景肯定不简单。 她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大哥,说说,什么来路?” 一旁安静的几人顿时都竖起耳朵。 陆亦翔靠在椅背,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 “你认错那个,京城江家江赫言,长房小儿子,从小在部队里长大,按理来说应该进部队,念了军校后非要跑出来自己做生意,现在买卖做的不小。” 他顿了顿,继续介绍:“他对面那个,京城王家三代中排行老二,王麦川。还有一个你没见着,京城秦家的秦牧也。” 陆南星听后,暗自思量,难道是这几个是他们家族派出来赚钱的? 上辈子就知道吃喝玩乐,对这些家族关系、商业往来一窍不通,现在可好,两眼一抹黑。 陆南星心里清楚,爷爷走得早,自己家在东北有些实力,现在大爷调职深圳,发展也不错,但跟京城这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比,还是差了一截。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看向陆亦翔:“大哥,他们找你干嘛?” 她猜测,“合伙做买卖?” 陆亦翔点点头:“嗯,现在南边发展的好,都想分一杯羹。” 陆南星正想再问些什么,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了。 “先吃饭。”陆亦翔拿起筷子,结束了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宾馆顶层的套房里。 江赫言靠坐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姿态慵懒。 王麦川晃着手中的酒杯,看向江赫言:“言哥,陆亦翔的妹妹长得不错!” 他抿了口酒,笑着试探:“有想法?” 秦牧也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珠江上的往来船只,闻言转过身来:“怎么可能?长得不错,还能比颜汐漂亮?” 他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不以为然:“言哥连咱们大院之花颜汐都没看上!” 王麦川一口饮尽杯里的酒,将酒杯放在桌上,微微眯起眼:“我没看错的话,言哥看到陆家姑娘那张脸的时候表情可不单纯。” 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怎么说呢,就是盯上猎物的感觉!” 江赫言沉默不语,只是将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王麦川摸了摸下巴:“下午的时候陆亦翔多精明啊!那姑娘三言两语就把陆亦翔拽走了。”他笑笑,“怎么说呢,感觉很会撒娇!” “言哥更不可能喜欢爱撒娇的?”秦牧也嗤笑一声,“你忘了言哥最烦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了?” 王麦川走到江赫言身旁坐下,用手肘撞了撞他:“说说?” 江赫言依旧不理会,又点了支烟,坐在那吞云吐雾。 秦牧也走过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言哥,什么情况?” 三人从小就在一起,对彼此的了解胜过亲兄弟。 王麦川对秦牧也使了个眼色:“老秦,我断言,言哥动心思了!” 江赫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们没认出她吗?” “谁?陆家妹妹,我们见过?”王麦川一愣,随即兴奋起来,“陆亦翔说他弟妹跟我们一趟飞机,你这么一说,我有些印象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对,是一趟飞机,她就是穿红裙子,和李家丫头吵架的那个!” 秦牧也闻言,开始回忆:“红裙子,和李家丫头吵起来的那个?” 他看向王麦川,眼神意味深长:“没猜错的话,你妹妹应该和这位陆家姑娘不合。” 王麦川皱眉:“别胡说,她和李家丫头吵架跟我妹妹可没关系!” “得了吧,”秦牧也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王麦川一杯,打趣道:“谁不知道李家丫头是你妹妹的狗腿子。论心眼儿,我是真佩服咱南初妹妹。” “她要是个男的,还有你们哥几个什么事!” 江赫言打断他们,伸手抢过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闪过笑意:“再想!” 他回想起被抱住那一瞬的心跳,以及发现认错人时女孩的理直气壮,拉着陆亦翔离开时的笑脸。 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嘴角勾起。 王麦川示意秦牧也看江赫言的表情,紧接着他问:“不是飞机上?以前见过?” 秦牧也陷入回忆:“之前也见过!”他低声喃喃:“老家东北江阳!”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江赫言:“不会是......三年前那次......” 江赫言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 窗外,珠江的夜色愈发深沉。 第27章 认出 王麦川从身后搂住江赫言的肩膀,眼神不确定:“言哥,你确定?” 江赫言笑着“嗯”了一声。 秦牧也此时也走近,三人就这样一起并肩站在落地窗前。 他目光望向珠江,发出一声感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三人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三年前。 阳历新年刚过,家里的长辈开始张罗相亲。 三人整天被家里人念叨不务正业,想着整天躲着也不是办法。 恰巧,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平日里在黑市上有些门道。 他打算跑一趟江阳市。 三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正好趁机出去散散心。 开着车,跟这个哥们一同去了江阳市。 一路上,他们的心情都格外舒畅。 到江阳市后,经人介绍去了一家比较有名气私人饭馆。 饭馆的规矩,有什么吃什么,不接受点菜,不接受讲价。 老板为人热情,他们吃到了新鲜的狍子肉,冷冻的鹿肉和正宗的野猪肉炖酸菜。 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天色尚早,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老板忙完便和他们闲聊起来。 “三位来得不巧,”老板用黄铜水烟筒指点着后厨方向,“上周刚出了对熊掌,被省里的领导包圆了。” 老板笑着告诉他们:“附近山里的猎户打到了好东西都会给我送来,我这里不缺野物,三位想吃些什么,我可以帮忙张罗。” “打猎。”王麦川激动的一拍桌子,当下就提议:“哥三个进山自己打!” 老板听后忙摆手:“你们可别冲动,这冬天的大山可不好进!” 他思索片刻,建议道:“你们要是真想去,最好还是去村子里找有经验的老猎户带路,这样保险些。” 三人口头上应承下来,心里却想,他们从小接受训练,体力和枪法都不错,也没少进山打猎。 仗着有几分本事,准备一番后直接进了山。 万万没想到,进山第一天,暴雪来得猝不及防,很快将整个山林覆盖成一片银白,指南针也失灵。 他们迷失了方向,走了一天一夜,依旧找不到出去的路。 准备的食物硬邦邦的,寒冷和疲惫不断地侵蚀着他们的身体和意志。 就在三人有些绝望的时候,两个带着三条猎犬的小姑娘路过。 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将他们送去了最近的村落。 三人后来也曾回去找过那两个小姑娘,想要好好感谢。 可当时大雪纷飞,周围的景象都差不多,他们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在附近的村子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两个小姑娘的踪迹,这件事也就渐渐不了了之了。 想起这些过往,王麦川忍不住笑道:“还记得当时,那个稍矮的丫头笑话我们是三个蠢货,我当时一句都没反驳,生怕她俩丢下我们跑了!” 秦牧也也附和:“另一个更绝,听说我们三个进山是去打猎的,直接给了个白眼,嘲笑我们怕是连兔子洞都找不着。” “她那鄙夷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 “等等,”王麦川想起什么,突然转身,“当时大冬天,她们裹得就剩眼睛,言哥你怎么认出来的?” 江赫言解开袖扣,露出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咬痕。 王麦川叹气:“差点忘了,言哥被她们的猎犬咬了,她们才发现我们的!” 江赫言看着牙印回忆:“小姑娘给我包扎的时候,摘下手套了。我看到了右手背的两颗痣——大的一颗在手背正中央,小的一颗在虎口附近。” 江赫言喉结滚动了下,嘴角上扬:“刚才她搂着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小姑娘手背上的两颗痣,大小、位置都对得上。” “再有,我记得她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他轻笑出声:“很讨喜!” “停!”王麦川夸张的打了个激灵:“言哥,你这表情像公猫叫春!” 他搓着手:“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江赫言瞪过去,王麦川赶忙闭嘴。 秦牧也手拄着下巴,正色道:“这陆家的姑娘肯定生活在城里,言哥,你真的确定?” “确定。”江赫言转身看向二人,语气肯定:“我有预感,我快结婚了!” “言哥,你别吓我!你连陆家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王麦川瞪大了眼睛。 看着江赫言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惊呼:“你来真的?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但.....但这人不是还没确定?” 秦牧也无奈地扶额:“言哥,你忽然这样我们很不习惯!” 江赫言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目光深邃:“不管是不是,我想娶她。” 他看向秦牧也:“你家在北边不是有人?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秦牧也定定地看着江赫言半晌,从眼神中确认他是认真的,答应下来:“好,不过要等些日子。” 二人各自回房,走廊上,王麦川面露不解:“言哥什么情况?一见钟情?” 秦牧也摊了摊手:“不知道,不过他好像认真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宾馆餐厅,陆南星四人已经开始享用广式早餐。 陆南星刚咬下一口煎蛋,郑老二递了一个信封过来。 他抬抬下巴,示意陆南星打开:“大哥临时有急事,出门早,怕吵醒你,这是他留下的。” 陆南星接过,打开数了数,二十张外汇和三百块。 她眉头弯弯,嘴角翘起,豪气的甩了甩手中的信封:“今天消费我买单!” 陆白青欢呼一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郑老二嘀咕:明明是陆大哥买单。 孙胜男见状:“赶紧吃饭,我们尽量早点出发,听说自选商扬全是外国货,要排队才能买到。” 郑老二不忘出声提醒:“别忘了我的胶卷。” 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感觉身旁有人,陆南星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俊脸。 “麻烦让让,”她挥挥手,不耐烦道,“你挡着我的阳光了。“ 秦牧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伸手指向自己:“我挡到了你的阳光?” 陆南星一脸理所当然。 江赫言抿唇,眼中笑意明显。 王麦川已经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好巧啊,陆妹妹,刚才听到你们要去友谊商店。” “我们刚好有车,一起吧?” 陆南星认出是昨天错认的二人,她一点不尴尬,大大方方的打招呼:“你们早!” “不麻烦了,我们四个人,你们的车肯定坐不下!”她保持微笑礼貌的拒绝,“而且我听说这边打车很方便的!” 第28章 早餐 低头搅拌杯中的牛奶,耳边传来椅子被拉动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动作优雅的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落座时带起一阵风,夹杂着淡淡的肥皂香。 这不就是昨晚认错的江家少爷。 陆南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右眉尾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痣为他刚毅的面容平添几分不羁。 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堪称完美,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五,深灰色运动装衬得他格外挺拔。 陆南星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看几人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 试探性地开口:“江少?” 见对方点头,她又转向对面已经在切煎蛋的王麦川,语气肯定:“王少。” 目光最后落在刚才在窗边逆光而立的秦牧也身上,“这位就是秦少了?” 王麦川爽朗笑道:“陆妹妹聪明!你大哥介绍过我们了吧。我是王麦川,那是秦牧也,坐在你身旁的这位是江赫言。” “什么少不少的,”王麦川摆摆手,“叫哥就成,我们跟你大哥相熟的。” 陆南星心道,要不是昨晚陆大哥说过几人虽然之前打过交道,昨天却是第一次见面,她就当真了。 但她还是给面子的点头:“王大哥,秦大哥。“转头时,一缕发丝滑过江赫言的手臂:“江大哥。” 陆南星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们还挺有缘,竟然在餐厅又遇到了。” 听她说有缘,江赫言的眼底不禁浸了笑,原本刚毅的五官也多了几分温和。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女孩的五官明媚动人,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在肩膀,漂亮的像绽开的牡丹花,娇艳欲滴。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看她,又觉得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不太礼貌,于是刻意将目光下移。 注意到了她身上穿着白裙子,白裙子质地轻柔,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的身材优势。 才看两秒,视线不自觉的掠过她起伏的胸口,江赫言猛地别过脸,端起桌上的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他喉结微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偏头余光忍不住看过去,正撞上陆南星说话时张合的唇瓣,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发现很难做到,无奈摇头,嘴角无意识的翘起。 “咳咳!”王麦川用手肘捅了捅他,轻声提醒:“言哥,再看就过了!” 江赫言淡定的收回视线,从容地拿起餐巾擦拭双手。 服务员端来早餐,江赫言拿走了秦牧也的牛奶,将自己点的咖啡留给他。 王麦川看向陆南星,装作好奇的追问:“你叫南星?是根据星宿起的名字吗,还挺浪漫的!” 陆南星摇头,伸出手指摇了摇,俏皮道:“不是哦。” “南星,又名天南星,”江赫言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属天南星科草本植物,性味苦、辛,温。”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有毒。” 陆南星歪头撞进江赫言深邃的目光,微愣后回神,竖起大拇指:“江大哥见多识广。” 孙胜男吃好后,走到陆南星身旁,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提醒。 陆南星会意,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起来,不再言语。 江赫言同样拿起牛奶杯。 孙胜男很快离开。 江赫言压低声音吩咐王麦川:“再去搞辆车。” “现在?”王麦川差点被煎蛋噎住。 “快!”江赫言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眼角余光停留在陆南星卷翘的睫毛上。 王麦川暗自腹诽:完了,言哥这是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认识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就因为昨晚那意外一抱? 他认命地起身,朝宾馆前台走去,边走边摇头。 “南星,你们一会要去友谊商店?”江赫言状似随意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牛奶杯。 陆南星微怔,随即莞尔:“听说友谊商店新开了自选商扬,我们这群土老帽去长长见识。” 江赫言轻笑出声,忽然倾身,直直看着陆南星,神情专注:“我猜你肯定有一条猎犬。” 陆南星的第一感觉是被调查了,仔细想想又不对,就算他父亲是军区参谋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结果! 她还没想明白。 “你怎么知道?”陆白青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插话。 “猜的。”江赫言靠回椅背,目光扫过陆南星绷直的脊背,眸色加深。 陆白青好奇地追问:“那你猜小飞虎是公是......” 陆南星一个眼刀飞过去,还在桌下轻踢了一脚,陆白青吐了吐舌头,低头扒饭。 餐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银质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们吃好了。”陆南星优雅地擦擦嘴角,起身时裙摆划过江赫言的膝盖,“再见。” 江赫言没有挽留,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在视野,他才收回目光。 “车搞到了!”王麦川风风火火地回来,“不过得等半小时,老赵得从西郊往这赶。” 他顺着江赫言的视线望去,“陆家妹妹走了?” “嗯。”江赫言掏出烟盒,想起这是禁烟区又放了回去。 王麦川凑到一直沉默的秦牧也身边,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秦牧也推了推金丝眼镜:“不知道。” “要你何用?”王麦川翻了个白眼,却见江赫言盯着陆南星用过的牛奶杯,嘴角笑意明显。 “看言哥那表情,贱兮兮的,真是没眼看。”王麦川用手肘捅捅秦牧也。 “我听得到。”江赫言头也不抬。 王麦川凑近调侃:“言哥,陆妹妹都走了,你多弄辆车也没用。” 江赫言慢条斯理地叠好餐巾:“你们俩去忙海关那批货吧,我去趟友谊商店。” 他站起身,理了理袖口,看向秦牧也:“也子,顺便查查那个小子。”他视线落在郑老二坐过的位置。 王麦川和秦牧也对视,相对无语,同时叹气。 陆南星三人出来的时候,孙胜男已在出租车旁等候,看见三人忙挥手:“这里!” 上车后,吩咐司机:“友谊商店!” 司机很健谈:“外地来的吧?跟你们说现在友谊商店热闹得很!只要有外汇券,普通人也能进去。” 陆南星笑答:“听说了,我们也是慕名而来!” 司机骄傲道:“我们广州发展的......” 郑老二拽了拽陆南星袖子:“陆大哥说了,别跟那几个京城的走太近。” 陆南星给了郑老二一个肘击:“是我主动的吗,人家搭话,我不理啊?” 郑老二叹气:“我觉得那三个人目的不单纯。” “还能吃了我?“陆南星毫不在意,有陆大哥在,她可不怕这些人。 第29章 友谊商店 出租车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付了钱,下车后热气扑面而来。 陆南星站在友谊商店门口,用手帕轻轻擦拭着额角的细汗。 眼前的友谊商店,是一栋颇具规模的五层建筑。 外观设计在这个时代显得格外新颖独特,不止大门口是玻璃旋转门。 其余地方也是大片的玻璃窗户,在阳光的照耀下,整栋建筑更显气派。 大门口停了几辆吉普车、小轿车,大部分是自行车。 “姐,快看!”陆白青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那辆车上坐着个外国人!” 陆南星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人正从车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不停说话的应该是翻译。 她拽了拽弟弟的衣袖:“外国人有什么稀奇的,别盯着人家看,不礼貌。” “哦。”陆白青答应,眼神却还是向那边瞟。 友谊商店门口站着穿深蓝色制服的保安,腰间别着对讲机。 陆南星从挎包里取出大哥给的外汇券和介绍信,保安仔细检查后点头放行。 几人没有先去自选商店,那里人肯定很多,没必要去人挤人。 踏进旋转门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天花板上吊着水晶灯。 陆南星舒服的眯了眯眼。 郑老二语气夸张:“这比江阳百货大楼气派多了!” 现在的友谊商店有着严格的规定,不接待普通顾客,只接待外国人、外交官和官员之类特殊人群。 大到家电家器家居,小到可乐汽水、夹心饼干、巧克力、果酱、奶酪、牛奶等物。 特供白酒和洋酒、香烟。 ............ 吃穿用,各种稀罕玩意儿,应有尽有。 谁说这个时代没有阶级,在这里,阶级的差异体现得淋漓尽致。 普通人别说买,就连门都进不来。 一道门,隔出两个世界。 自选商店不一样,那里有外汇券就可以购买外国进口的商品。 这个时候大家对外国货还有着天然的滤镜。 所以自选商店一开业就火爆。 友谊商店的售货员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严肃面孔,每个人都是热情的笑脸。 陆南星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货品,提不起丝毫兴趣。 她从小就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这些在别人眼中珍贵无比的商品,对她来说不过是平常之物,她从不缺这些。 陆白青和郑老二也不是没见过这些,还是一路左顾右盼,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新奇。 孙胜男则淡定得很。 路过装饰品区,见到了各种流行的丝巾。 带金丝的、带银丝的,粉色的、彩色的,各种各样,时兴洋气。 除了丝巾,还有各种精致的发夹、发带、发箍,整齐的摆放在柜台。 陆白青不禁赞叹:“姐,丝巾都有这么多种?还怪好看的!” 陆南星扫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系着这些艳丽丝巾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拉着弟弟往服装区走:“先去看衣服。” 四人直奔服饰专区,这里的人不多,除了售货员,三三两两的顾客。 衣服的样式比江阳市新颖很多,大部分都带着浓郁的香港风格。 在陆南星眼里,这些衣服还是稍显土气。 毕竟,她见过太多时尚前沿的服饰,眼光早已被养得极为挑剔。 这些衣服的价格也不普通,从中随便挑一件,就顶普通人一个月工资,贵一些的甚至要好几个月工资。 郑老二指着一条土粉色收腰长裙:“一宝,你看那条连衣裙多好看。” 陆南星瞧了眼,样式还凑合,颜色她不怎么喜欢:“俗气。” “那条也漂亮。”陆白青顺着姐姐的视线看过去。 陆南星嘴角微扬:“不错,眼光有长进。” 她又选挑选了一番,选了一条白粉色条纹收腰裙和一套纯白色运动装。 她喜欢浅色系。 售货员看几个人连价位都没问,殷勤的取出合适尺码,递到陆南星手中。 试衣间门口,有一个专门的接待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她看到陆南星选的衣服,笑容加深:“同志好眼光,这些都是最新到的香港货,全广州就我们店有。” “试衣间在这边,需要帮忙可以按铃。” 陆南星点头。 很快,陆南星换上天蓝色衬衫裙出来,等着的三人顿时眼前一亮。 裙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领口的衬衫设计衬得锁骨若隐若现,漂亮的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 “姐,好看!”陆白青第一个拍手。 孙胜男连连点头:“挂在那就觉得洋气,没想到穿上更好看。” 她围着陆南星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布料,“这料子真软。” 郑老二在一旁附和:“主要还是人长得俊,穿啥都好看。” “有眼光!”陆南星给了郑老二一个肯定的眼神。 孙胜男的目光在陆南星身上来回打量,又是叹气又是赞叹:“你瞧瞧,一宝多会生,这么漂亮,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可不是,我得好好挑个顺眼的。”陆南星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她转身看向孙胜男:“胜男姐,你也挑一条吧。”她指了指还摆在那里的同款,“我们一起穿姐妹装。” 孙胜男连忙摆手:“我穿不惯裙子......” “试试嘛,我还没见你穿过裙子。”陆南星撒娇地晃着她的手臂,“不合适不买就是了。” 她朝弟弟使了个眼色,陆白青立刻会意,和郑老二一起起哄。 拗不过众人的劝说,孙胜男终于同意,不过选了同款深蓝色。 她进入试衣间后,陆南星转头看向陆白青和郑老二,眼睛弯成月牙:“一会你俩也去挑新衣服,都打扮起来。” 陆白青舔了舔嘴唇,仰头道:“姐,我口渴了。” 售货员忙接话:“旁边暖壶里有热水,我给你倒。” 如果这一单成交,她的提成不会少,态度很是殷勤。 “谢谢,不用了。”陆南星拒绝。 她将钱和外汇券塞到郑老二手里,指着饮料柜台方向:“二哥,跑一趟,买几瓶可乐回来。” “好嘞!”郑老二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姐,我跟二哥一起去。”陆白青说着追了过去。 陆南星轻笑摇头。 第30章 买买买 她站在试衣间门口,手指不停地拉扯着深蓝色衬衫长裙的下摆,脸上写满了不自在。 在她记忆中,成年后就没穿过裙子。 那双曾经常年握枪的手此刻也不知该往哪里放,修长的双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胜男姐,别动!“陆南星突然喊,眼睛亮得惊人。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抓住孙胜男的手腕,“天啊,你简直......简直......” 孙胜男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烫:“怎么了?很奇怪是不是?我就说我不适合......” “英姿飒爽!”陆南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兴奋地拽着她往试衣镜前走,“看看,这哪是平时的胜男姐?这分明是个武打明星!” 镜中,两个年轻姑娘并肩而立。 陆南星穿着同款的天蓝色长裙,长发披肩,衬得她肤如凝脂,娇俏可人。 而孙胜男则是一身深蓝,短发利落,高挑的身材将衬衫长裙穿出别样的帅气。 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线条紧实有力,那是常年训练留下的痕迹。 “以后你得听我的。”陆南星得意地眨眨眼,“天天跟着我,我非得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可。” 孙胜男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嘴角不却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时,郑老二和陆白青,每人手里提着两厅可乐,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陆南星眼睛一亮:“呦,还是易拉罐呢!” “姐,你说啥呢?”陆白青献宝似的把可乐递过来,“这可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你摸摸,冰凉冰凉的!” 陆南星接过两罐可乐,顺手递给孙胜男一罐。 她熟练地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汽水顺着喉咙滑下,她舒服地眯起眼睛:“爽!” 郑老二和陆白青也注意到孙胜男换好了裙子。 “胜男姐,帅气!”郑老二打量一番后真心夸赞。 陆白青跟着附和:“对,胜男姐,你这样穿比我姐还......”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说错话,忙补救,“不比我姐差多少了!” 说完,才发现陆南星已经又钻进了试衣间,他长舒一口气。 郑老二嘲笑:“还是男子汉呢,那么怕姐姐!” 陆白青回怼:“你还比我姐大呢,也没见你多硬气!”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 陆南星把剩下的白粉色条纹收腰裙和短袖纯白色运动装一一试过。 每换一套出来,她都会在镜子前转上几圈,陆白青就夸张地鼓掌,拍马屁:“姐,你穿啥都好看!” “那是!”陆南星毫不谦虚地扬起下巴。 她大手一挥:“三套我都要了,加上胜男姐那条裙子。” 收银台前,售货员拨弄着算盘:“一共192元。” 陆南星眼睛都不眨,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信封,一叠崭新的大团结,数了二十张递过去。 郑老二凑过来,竖起大拇指:“一宝,豪气!” 陆南星笑着推开他的脑袋,拍了拍挎包:“放心。” 四人转战男装区,陆南星指着琳琅满目的衣架对郑老二说:“二哥,你去选,送你一套。” “随便选?”郑老二眼睛一亮。 “就一个要求,”陆南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丑的不行!” “好嘞!”郑老二乐呵呵地跑去挑选。 陆南星则帮弟弟参谋。 她拿起一套套装,浅色衬衫配背带裤,在陆白青身上比划。 又指着一套天蓝色短款小西装:“那个也试试吧,跟我那条天蓝色的裙子颜色相配。一走出去,都知道咱俩是姐弟。” 陆白青乖巧地点头,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买好男装,陆南星又带着三人兴致勃勃地跑到鞋子专区。 鞋子款式新颖,左挑右选,最终买了新款回力鞋,胶底还散发着淡淡橡胶味。 广州天气热,又挑选了凉鞋,凉鞋透气,皮革摸起来也柔软舒适。 陆大哥给的三百块根本不够,陆南星爽快地添了二百多。 售货员碰到这样的大客户,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打包一边说:“几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陆南星正要离开,余光瞥见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门,里面冷冷清清的。 她指着那个门,有些好奇的顺嘴问:“那边是卖什么的?怎么没什么人?” 售货员压低声音:“卖些瓷器字画啥的,楼上也是,不过楼上都是大件。” 她顿了顿,好意提醒:“那些东西可不便宜。” 陆南星闻言一怔,随即双眼放光——古董! 她怎么忘了,这可是1981年,古董价格还没起飞呢! “走,去看看!“她顾不上解释,指挥三人提着大包小包,自己则快步走向那扇门。 “一宝!一宝!“郑老二在后面连喊两声。 陆南星满心都是古董,头也不回,脚步一刻也没停。 到了门口,她推门而入。 门内别有洞天。 小型的唐三彩、陶、罐、马、骆驼等器物,错列其中。 器皿按品种和色彩陈列在玻璃柜里。 数不清的钱币、铜钱、铜镜堆叠在一起。 墙体柜里面面是各式瓷器。 竖柜里面是字画卷轴。 各种古玉............ 陆南星心砰砰直跳,这些未来可都是天价宝贝! 买上一两件,无论收藏还是转手卖掉,就算是送人,也能拿得出手。 她的目光在一件件古董上扫过,可惜她对古董虽然有些了解,但谈不上精通。 她上辈子吃喝玩乐,家人对她宠爱有加,什么都懂一点,却没有一行是真正精通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拍头懊恼,责怪自己真是不争气。 她来都来了,高低得买一个,友谊商店应该没假货。 想着,快步走到柜台前,目光被一方梅花砚台吸引。 砚台通体乌黑,上面雕刻的梅花枝干遒劲,花瓣细腻,整体古朴典雅。 “这个多少钱?”她指着砚台问。 售货员头也不抬,直接报价:“二百。” “啥?”追过来的郑老二差点跳起来,“一个旧砚台要二百?坑谁呢?” 售货员一副爱买不买的表情。 陆南星瞪了郑老二一眼:“别碍事!”随即毫不犹豫地掏钱付款。 郑老二被她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小声嘀咕:“一宝,你这是魔怔了?” 陆南星却捧着包好的砚台,笑得像偷到油星的小老鼠。 第31章 遇见 店里人头攒动,他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应该就是这里......”他低声自语,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目光在货架间快速搜寻。 找了两圈,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始终没发现陆南星几人。 突然,他停下脚步,抬腕看了眼时间,反应过来,陆南星几人压根没来过这里。 不禁笑骂出声:“小骗子!”声音里带着宠溺。 走出自选商店,热浪扑面而来。 江赫言回到停在路边的吉普车上,重重地关上车门。 摇下车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熟练地点燃。 他深吸一口,烟草的苦涩在口腔蔓延。 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这么沉不住气是什么时候了。 烟才抽了半支,烦躁地掐灭,随手扔出窗外。 犹豫片刻,又推开车门走了回去,站在自选商店大门的阴影处,目光不时地望向商店门口。 不远处,陆南星四人走出友谊商店,提着大包小包向自选商店门口走来。 江赫言在四人走近的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目标。 看着陆南星满面笑容朝他的方向走来,烦躁的心情奇迹的平静下来。 她还是穿着早上见过的白色连衣裙,衬得肌肤如雪,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陆南星看着自选商店门口摩肩接踵的人群,皱起秀气的眉头:“这么多人,多挤啊,要不咱们别进去了吧?” 郑老二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这人哪里多了?我的大小姐,现在买东西谁不是天不亮就排队?” “这可是全国第一家自选商店,都到门口了不进去见识见识,回去肠子都得悔青!”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翘脚看向自选商店里面。 陆南星白眼一番:“那行,你们进去,我在这儿等着。” 说完,她便双手环胸,靠在墙边阴影:“把袋子放地上就行,我看着。” 郑老二和陆白青对视一眼,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阴影内,看向孙胜男。 陆南星见状:“胜男姐,你也进去开开眼界吧。” 孙胜男犹豫地看着她:“可是......” “我就在门口,能出什么事?”陆南星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分说抢过她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丢,推了推着她的肩膀,“去吧去吧,顺便帮我再买几罐可乐出来。” 三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陆南星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低头数着地上的购物袋。 江赫言微微眯起眼睛,看陆南星独自留在门外,心里疑惑。 正想上前,自选商店门口突然爆发一阵骚动。 “快看!进口电视机到货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就拥挤的人群更加混乱,不少人一起被挤了出来。 一个壮汉匆忙间撞到陆南星。 她正在走神,加上脚上的凉鞋不怎么防滑。 被人一碰,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完全不受控制地就要摔倒。 江赫言瞳孔骤缩,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凭着人高腿长,迅速劈过左右两边的人,一把拽住快要摔倒的陆南星。 陆南星惊呼一声,已经做好了四脚朝天的准备,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 她一个趔趄,整个人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鼻尖传来淡淡的烟草味和男性特有的气息,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只觉得胳膊好像要被扯断了一样,忍不住嘶了一声:“疼!” “站稳,小心。”头顶响起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陆南星抬头,正对上江赫言深邃的眼眸。 她手腕都红了:“你轻点!” “先站稳。”他又重复,声音淡漠。 陆南星站稳后,他立刻松开手,却仍虚扶着她的后背:“哪里疼?” 陆南星揉着手腕,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红痕。 她委屈地伸出手:“你看......” 江赫言眼神一暗:“抱歉,一时情急......” 陆南星深舒一口气,打断他,展颜一笑:“没关系。” 江赫言懊恼地皱眉,没想到这么严重。 陆南星摆摆手:“我皮肤嫩,碰一下就会留下印子,不严重的!” “还要多谢江大哥,不然我就出丑了。” 她歪着头打量江赫言:“这么巧,江大哥也来购物?王大哥和秦大哥呢?” 江赫言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声音很低,像是自语:“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错。” 陆南星只听到后半句,疑惑地问:“碰运气?” 江赫言笑了笑:“没什么,他们有其他的事忙,我......出来转转。”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的袋子:“怎么没进自选商店逛逛?” 陆南星扫了店内一眼,撇撇嘴:“人挤人,有啥好逛的!”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江赫言低笑出声:“确实。”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吉普车:“要回去吗?天气这么热,不好打车,我送你们。” 陆南星指了指购物袋:“我们四个人......” “坐得下。”江赫言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多谢江大哥啦!”陆南星笑得眉眼弯弯,“不过还要等一会儿。” “好。” 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像水蜜桃般诱人。 江赫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指,那里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和触感。 “你这是放暑假来广州玩?”他状似随意地问。 陆南星摇头,笑着答:“我刚高考完,带着弟弟出来散散心。” 高考完......江赫言在心里快速计算,年龄够领证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加速。 “考得怎么样?”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有把握吗?报考了哪里的大学?想学什么?” 陆南星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随即“噗嗤”一笑:“江大哥,你这一连串问题,要我回答哪一个?” 她狡黠地眨眨眼。 江赫言突然觉得,这广州的盛夏,似乎也没那么热了。 第32章 回宾馆 看着自选商店门口越排越长的队伍,小姑娘的额头也开始出现汗珠,他轻声询问:“陆妹妹,我们到车上等吧。” 陆南星抬头,评估了眼吉普车到店门口的距离,点头应道:“好,麻烦江大哥了。” 江赫言俯身,动作利落的将所有购物袋都提到了手里。 陆南星看着,假笑两声,难得不好意思:“我自己拿几个吧。” “我来。”江赫言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刚毅的眉眼难掩柔情,“你皮肤嫩,别勒到手。” 话落便大步走向停在树荫下的军绿色吉普车。 陆南星转头向商店内看了一眼,人挤人,估计三个人还得一会儿才能出来。 抬脚小跑着跟上江赫言。 陆南星追上时,江赫言已经打开吉普车后备箱,将购物袋放了进去,摆放得整整齐齐。 陆南星暗道,不愧是军人家庭出身,要是她,肯定堆在一起。 江赫言绕到车旁,拉开副驾驶门,微微欠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陆妹妹坐这儿。” 陆南星没客气,稍微整理了下裙摆,就坐了上去。 皮质座椅有些发烫,她刚坐下就轻轻“嘶”了一声。 江赫言见状,顺手拿起一旁的檀香木折扇递给她:“扇扇风。” 陆南星接过折扇,打开一看,画面是竹林,很有意境。 江赫言已经走到对面,坐到驾驶座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 刚吸了一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陆南星:“忘记问了,陆妹妹要是不喜欢烟味......” “没关系。”陆南星摆摆手,“我爸也抽烟,我都习惯了,经常吸二手烟。” “二手烟?”江赫言眼带不解。 “嗯,”陆南星笑出了声,“就是你们抽烟,我闻味!” 江赫言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陆妹妹不喜欢人抽烟?” 陆南星耸了耸肩:“我无所谓,现在出门在外的人,有几个不抽烟喝酒的。” 江赫言闻言,掐灭烟头,弹了出去。 从顺安出发就一直在赶路,陆南星早上也没睡到自然醒,又在友谊商店逛了很久,这会坐下,阳光一晒,眼皮有些发沉。 一个哈欠打出来,眼角沁出泪花。 江赫言见状,关切地问:“陆妹妹昨晚没休息好?” 陆南星用食指擦掉眼角因打哈欠而溢出的泪水,靠向椅背:“今天不是想着来逛街,起的早了些......” 她皱眉,话锋一转:“江大哥不要叫老是叫我陆妹妹,好老土,叫我名字南星吧。” 说着,她看向商店大门方向,看弟弟三人有没有出来,怕他们看不见自己着急。 江赫言低笑出声:“南星。” 他念这两个字时带着奇异的韵律:“名字很好听,谁取的?” “我奶奶,”陆南星回忆着,“我奶奶是中医,我爷爷就想到用药材给我起名,选了好多备选,最后还是奶奶敲板定的南星。” “还不知道江大哥的名字!” 江赫言看向陆南星,神情专注:“你可以叫我赫言。” “那哪行,”陆南星转头看向江赫言,发梢扫过座椅,“你年长,叫你名字多不尊重人。” 江赫言叹气,也只是差五六岁而已,刚要开口说什么,听见急促的喊声:“姐!姐!” 孙胜男三人从自选商店里走出来,店门口人多,没看到陆南星。 陆白青站在商店门口四处张望,着急地大喊:“姐,姐,你去哪了?” 孙胜男跟在后面,目光在周围搜索,发现衣服鞋子也都不见了时,心里有些着急。 郑老二老神在在,安慰二人:“你们放心,这里人多,一宝肯定挪窝了!” “她那么精的人,出不了事!” 江赫言耳尖,陆白青的第一嗓子就听到。 陆南星已经趴在车窗上,用力地喊:“小白,这边,这边!” 陆白青听到声音,向吉普车方向看来,见到姐姐,眼睛一亮,快跑了过来。 跑到车前,他喘着粗气问:“姐,你怎么在车里,这车谁的?” 孙胜男和郑老二也紧跟其后赶了过来。 孙胜男最先注意到驾驶座的江赫言,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向前。 郑老二手里还拎着一网兜可乐,乐呵呵的:“一宝,我们进了趟商店,你就搞了辆车?” 看到驾驶位的江赫言,他目光犹疑了一下,笑着点头打招呼。 将拎着的可乐递给了陆南星:“那,你要的。” 他目光在江赫言和陆南星之间转了转,京城来的怎么也在这? 江赫言眼中笑意一闪,心中低语:一宝,好可爱的小名。 “上车,”陆南星指了指后座,语气催促:“天太热了,我们赶紧回去!” 三人上车坐好后,郑老二看着江赫言的背影问陆南星:“一宝,你怎么会在江大哥车上?” 他刻意加重了“江大哥”三个字,提醒陆南星别忘了陆大哥的话。 陆南星轻轻笑了笑,解释道:“刚好碰到,江大哥人好,顺路捎我们回去。” 回白天鹅宾馆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车内,陆南星靠坐在椅背上假寐。 谁承想很快迷糊了过去,呼吸变得均匀。 吉普车驶过不平的路面时,她的脑袋随着颠簸轻轻晃动。 江赫言开始只是用余光偷看,发现她真的睡着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宠溺。 一缕碎发垂落在她鼻尖,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江赫言下意识抬起右手,想去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却在后视镜里对上孙胜男探究的目光,手指在空中僵了僵,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最终落回方向盘上。 一个转弯,陆南星的头倒向二人之间,江赫言眼疾手快扶住,轻轻的推到椅背位置。 孙胜男盯着,没来得及伸手,没有说什么。 郑老二默不作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不觉,吉普车开到了他们入住的白天鹅宾馆。 江赫言熄火,稳稳将车停在树荫下。 回头看向后排的三人:“南星睡着了,你们先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到房间吧!” “没关系,叫醒她一起。”孙胜男直接伸手去推陆南星的肩膀:“这里睡不舒服。” 江赫言打掉她的手,微微眯起眼睛,与孙胜男对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无形的压迫感。 第33章 京市来人 他建议:“这样,咱俩先把东西拿回房间,让小白在这陪一宝。” 他额头上隐隐沁出了汗珠,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想想可又不可能。 怕小尴尬会变成大矛盾,支走孙胜男。 再留下小白照顾陆南星,万无一失。 此时的陆南星安静地靠在副驾座椅上,脸颊微微泛红,有种鬼压床的感觉,明明清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孙胜男目光在熟睡的陆南星身上停留,皱眉思索片刻,看向陆白青,语气郑重:“你在这陪你姐!” 陆白青乖巧地应下:“知道了。” 孙胜男推门下车,跟郑老二取了后备箱的购物袋,脚步匆匆的走进白天鹅宾馆。 江赫言坐在驾驶座,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送二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宾馆大堂。 后视镜里,陆白青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他。 余光却瞥见副驾驶的陆南星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 “醒了?”江赫言侧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陆南星脸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陆南星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睡痕,表情呆呆的。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的:“啊?哦!”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嘴角,确认没有流口水才松了口气。 缓了缓,陆南星看向江赫言:“谢谢江大哥。” “叫我赫言就好。”江赫言从储物格里摸出包烟,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 “谢谢赫言哥。”陆南星直起身子,整理被压皱的裙摆。 “谢什么?”江赫言打趣。 “啊?”陆南星反应慢半拍!“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江赫言嘴角勾起,右侧的虎牙若隐若现:“怎么谢?” 陆南星有些意外,整理裙摆的手指一顿。 她礼貌的客套,怎么引出一句怎么谢? 而且不是他主动帮忙的! 不是该说“不用谢,不客气”吗?还带追问的? 陆南星有些恼,随即心中一动,这几个京城子弟即使在家族不受重视,也值得交好。 她里算盘打得响亮,陆亦翔和他们正在谈生意,总要应酬。 想到这,她掩下眼底的狡黠:“等我大哥回来,让他请你吃饭。” 没等对方回应,她利落地推开车门。 “先走了,赫言哥回见。”她挥手下车,发梢掠过江赫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姐,等等我。”后排的陆白青也忙推门下车,动作有些急,他不敢跟这个有些凶的人单独留在车里。 陆南星笑着搂过弟弟的肩膀,姐弟俩一起有说有笑的走向宾馆大门。 陆白青仰起脸小声问:“姐,你啥时候醒的?” “应该是胜男姐他们开门下车的时候吧。“陆南星揉了揉发麻的手臂。 “那你咋不一起?”陆白青语气抱怨。 “魇着了。”陆南星捏捏弟弟的鼻尖。 .................. 江赫言望着陆南星远去的背影,靠向椅北,舌尖顶了顶上牙膛,摇头低笑:"敷衍我。" 眼看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旋转门后,他猛地推门下车,快步追了上去。 刚进入宾馆大堂,突然窜出个人影奔他而来,江赫言侧身避开。 “小哥!”穿着喇叭裤的姑娘跺了跺脚,语气撒娇。 江赫言斜眼扫去,是一身时髦打扮的堂妹江念可。 江赫言单手插兜,皱眉问:“江念可?你怎么来了?” 江念可双手叉腰,笑嘻嘻的:“小哥,我陪着颜汐姐一起来的。” “颜汐姐听说你来了广州,我们第二天就出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颜汐。 江赫言这才注意到三步之外站着的大院之花——颜汐。 白色连衣裙,小羊皮高跟鞋,微笑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的,假的很。 看她穿白裙,江赫言想到自己的小姑娘穿白裙时的娇俏,嘴角翘起。 “言哥。”颜汐以为江赫言在盯着她看,脸颊微红。 江赫言回神,点头回应:“嗯。” 江赫言目光扫过前台,抬手看了眼腕表:“你们怎么知道我住白天鹅?” 江念可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可不能告诉你。” 颜汐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念可,言哥问了,你怎么能不说?” 她转向江赫言时,笑容得体,语气温柔:“言哥,我们打电话到这边的办事处,她们说了麦川哥的地址,我们想着你肯定和他在一起......” 江赫言闻言点头。 他扫视大堂一圈,没发现陆家姐弟的身影,迈步就走。 身后江念可小跑着追上来,撒娇道:“小哥!我们这么远来投奔你,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否则我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办入住了吗?”江赫言停下脚步。 “正在办。”颜汐急忙接话。 “那就办好直接回房间。”江赫言语气严厉。 目光再次扫过大厅——哪里还有陆家姐弟的影子? 他转身回到吉普车,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一脚油门,吉普车驶了出去。 宾馆门口,江念可看着远去的吉普车气的跺脚。 她气鼓鼓地踢着罗马柱:“颜汐姐你看我小哥!” 颜汐笑容不变,看向吉普车驶离的方向,拳头握的很紧。 陆南星带着弟弟上楼,推他回房。 没有钥匙,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抬手刚要敲门。 孙胜男从内将门打开:“一宝,你上来了,我还说要去接你。” 陆南星进房后直接扑到床上:“你们开门下车那会我就醒了,鬼打床,你当时就该推我一下。” 她在床上滚了滚:“完了,晚上指定睡不着了!” 孙胜男坐到床边,语气严肃:“那个姓江的怎么回事?” 她提醒:“你别忘了你大哥说的,离那些人远点,别惹麻烦。” 陆南星没回话,心里吐槽,别惹麻烦,别惹麻烦! 好像她经常惹麻烦似的。 孙胜男推了推陆南星:“一宝?” 陆南星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我估计是碰上了,又跟大哥在谈生意,顺路就把我们捎回来了。” 叹了口气:“多大点事儿!看你紧张的!” 第34章 奶油蛋糕 广州太热,这么多头发在这里是负担,她舍不得剪,麻花辫又太土气。 半晌,拿起皮筋比划着扎丸子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来了。”孙胜男放下报纸,快步走去开门。 陆亦翔站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浅灰色西装,领带微微松开,左手拎着一个略显普通的白色塑料盒,右手提着一个公文包。 孙胜男难掩惊喜:“陆大哥,你回来了!” “嗯,刚办完事。”陆亦翔点头,“一宝在吧。” “在。”孙胜男侧身让对方进屋,要接过公文包和塑料盒,陆亦翔拒绝:“不用,我交代几句就走。” “哦,好。” 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对门内喊:“一宝,陆大哥来了!” “马上!”陆南星对着镜子将扎好的丸子头又整理了一下。 陆亦翔走到待客区的真皮沙发前,将塑料盒放在玻璃茶几上,公文包放在沙发一侧。 走到落地窗边,望着窗外珠江上往来的船只。 孙胜男忙收起茶几上散落的几份报纸,是客房服务送过来的。 “大哥!”陆南星从卫生间走出,看着窗边的陆亦翔喊。 陆亦翔回头看妹妹的新发型,点头夸赞道:“不错,这样打扮看着精神!” 陆南星一屁股坐在的沙发上,抬手摸了摸丸子头:“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又凉快。” 陆亦翔坐在陆南星对面,将塑料盒推向妹妹:“给你带的。” “什么好东西?”陆南星伸手拿起盒子。 孙胜男站在一旁:“一宝,我去把新买的衣服过一遍水。” 她眼睛不自觉扫过陆亦翔,抱起衣服走进卫生间。 “谢谢胜男姐!”陆南星手上已经麻利地打开了塑料盒。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股香甜的奶油味扑面而来,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奶油蛋糕?” 她看向陆亦翔:“还是大哥想着我。” 陆亦翔脱下西装,松了松衬衫上的领带:“办事的时候路过一家新开的店,看着不错,尝尝看。” 陆南星用小指沾了点奶油放进嘴里,眼睛幸福地眯成一条缝:“好吃,谢谢大哥!” 她想起什么,歪着头打趣:“大哥,你不会只买了一个吧?你可不止一个妹妹!” “我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了!”陆亦翔无奈地摊手。 “好吧,”陆南星撇撇嘴,“只能怪他们没有口福喽。” 她起身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罐从友谊商店买的可口可乐。 递给陆亦翔一罐:“给!上午刚买的。” 陆亦翔接过可乐没有打开,放在茶几上:“你爱喝这个?” 新鲜玩意儿,美国货,在广州也是稀罕物,他只喝过一次,并不喜欢。 “还凑合吧,“陆南星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解渴又方便。” 她放下可乐,靠向沙发,打量陆亦翔:“大哥,你穿这么正式,一大早干嘛去了?” 陆亦翔单手搭在扶手上,翘起二郎腿:“没什么,一些生意上的事。” 他交代:“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咱们一早就出发!” “这么早?”陆南星坐直身体,语气诧异。 话落,她整个人瘫靠在沙发上,重重叹了口气。 她今天只在友谊商店逛了逛,买了几件衣服,其他地方还没去呢。 陆亦翔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深圳那边有点急事要赶回去。” 抬眼注意到妹妹四仰八叉的坐姿,他皱眉提醒:“女孩子注意点形象。” “这又没有外人!”陆南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还是听话的稍微坐正了些。 她继续抱怨:“想到又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我就累。现在交通真不方便,路又窄又颠。” “已经在修路了。” 陆亦翔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正色道:“一宝,我嘱咐你几句,深圳那边发展快,人多也杂,你去了之后不要任性,安全第一,不要跟你胜男姐分开。” “另外,我最近有些忙,你大爷更是见不到人影,可能顾不到你们,小白那边你也上点心。” “知道了。”陆南星翻了个白眼。 心里无语,那是她亲弟弟,还能不上心!好像她多不靠谱似的。 她语气认真:“大哥,我这么乖,你什么时候见我惹事了!” “万一碰到不长眼的惹你呢?”陆亦翔一噎,低笑出声。 “那只能怪对方太倒霉!”陆南星夸张地拍拍胸口,语气一本正经。 陆亦翔笑的眼角浮现出细纹:“你呀你,我一句话你有三句等着我。” “大哥,你放心吧,我轻易都不跟胜男姐分开,你不知道,你妹妹不怕死!怕半死不活!” 陆亦翔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行了,别贫嘴了。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明天早起出发。” “等等,大哥!”想起什么,陆南星突然叫住他。 陆亦翔停下脚步:“什么事?” “今天在友谊商店回来的时候碰到了那个江赫言,他开车把我们送回来的。” 陆南星撇撇嘴,“那我肯定要说一声谢谢,最基本的礼貌嘛,对不对?” 陆亦翔点头,重新坐下。 陆南星头靠在沙发上,露出白皙的脖颈:“你知道人家咋说的?”她模仿着江赫言低沉的语调:“怎么谢我?” “我当时差点没说给你几块钱油费,不过忍住了,毕竟是你生意伙伴嘛,就说你抽空会请他们吃饭。” 她拿起可乐猛喝了一大口,眯起眼睛:“我觉得亏了,他一脚油门才几个钱,你请吃饭也不能单独请一个人,三个人一起,咋也要百八十。” 说着她还用力拍了下沙发扶手。 陆亦翔看着妹妹气呼呼的表情,安抚道:“没事,本来我们明天就走也要去打个招呼的。这样,晚上我在宾馆请个饭。” 陆南星撅起嘴:“这种占小便宜吃大亏的事我以后可不能再干了。” “一顿饭,没多大事!”陆亦翔笑了笑,又看了眼手表,“明早时间定了给你电话。” 陆南星点头。 陆亦翔离开后,她开始用小勺子挖蛋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孙胜男适时地从卫生间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一宝,陆大哥走了?” “嗯,走了。”陆南星点头,看向孙胜男,若有所思地舔着勺子。 她发现了,每次见陆大哥,孙胜男都有些反常——表情和行为举止都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陆南星不禁暗自猜测:胜男姐不会暗恋大哥吧? 第35章 狼牙 陆亦翔独自坐在包间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心中已有了周全的打算。 他特意提前半小时,单独宴请江赫言三人,就是不想妹妹与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作为同样在高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对这个圈子再了解不过。 这里既有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子弟,也有外表光鲜、内里腐朽的纨绔子弟。 京城的圈子他接触不多,水太深。 男孩子没关系,他 妹妹是女孩子,他不想让妹妹过多接触。 “陆哥,您点的龙井。”服务员轻声放下茶盏,打断了他的思绪。 青瓷杯中的茶叶在水中舒展,氤氲出淡淡茶香。 陆亦翔刚抿了一口茶,包间的雕花木门就被推开。 服务员领着五个人走了进来——江赫言、王麦川、秦牧也,还有两个他没见过的陌生女孩。 “陆哥,久等了!”王麦川一进门就热情地招呼,眼睛迅速扫视了一圈包间,笑着询问,“南星妹妹还没到?” 陆亦翔没有直接回答,他放下茶杯,起身相迎:“坐下说。” 目光落在那两个女孩身上:“这两位是?” 王麦川指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这是言哥的堂妹,江念可。” 又指向另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这位可了不得,我们大院最漂亮的姑娘——颜汐。” 补充道:“她们今天刚到广州,陆哥不介意多请两个人吧!” “哪里,欢迎。”陆亦翔客气道。 江念可叫了声“陆哥好”,颜汐则矜持地点点头,目光打量着包间环境。 “大家坐下聊吧。”陆亦翔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再次邀请。 他示意服务员添茶:“刚点了几个招牌菜,白切鸡、清蒸鲈鱼、蜜汁排骨......一会喜欢什么再加。” 江赫言没有落座,他今天穿着一身浅蓝色休闲装,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单手插兜站在桌边:“陆哥,弟弟妹妹怎么不在?” 陆亦翔表情不变,嘴里打着哈哈:“他们有事。” 王麦川立马转头吩咐服务员:“我们还有人没到,等会再上菜。” 他笑问众人:“都不饿吧?咱先喝茶聊天,等一下南星妹妹。” 陆亦翔的笑容僵在脸上,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不用了,他们饿了自己会吃的。”陆亦翔招呼众人落座。 王麦川语气夸张:“那怎么行,今天陆哥请吃饭不是为了谢言哥下午送人,主人公怎么能不在?” 他心里明白,这种情况,陆南星必须到扬。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不悦:“我去打电话催一下。” 走出包间后,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郁。 包间内,江念可凑到江赫言身边,语气撒娇:“小哥,南星是谁啊?” 江赫言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在手中把玩——一枚泛着冷光的狼牙,用红绳穿着,在他修长的指间来回翻转。 王麦川见状,笑着解释:“南星就是陆哥的堂妹,跟你和言哥的关系一样,也是刚到广州,和我们一趟飞机。” “那可真没有礼貌,”江念可撇撇嘴,嘴唇微微嘟起,“哪有主人家请吃饭还迟到的!” 江赫言冷冷扫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哼,就知道凶我。”江念可委屈地转向颜汐,却没在她脸上找到预期的同情。 颜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赫言手中的狼牙上,她早已察觉到江赫言态度有异,试探性地问:“这个南星很漂亮吧?难得看你们一个个这么热情。” “肯定没有颜汐姐漂亮!”江念可立刻接话,亲昵地挽住颜汐的手臂。 王麦川摸着下巴,对着江赫言的方向露出玩味的笑容:“怎么说呢,各有千秋吧!” 秦牧也坐在一旁喝茶,嘴角勾起,今天有热闹看了。 陆亦翔离开包间后快步走到前台,拨通了陆南星的房间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陆南星迷迷糊糊的声音:“喂,谁呀?” 陆亦翔压低声音:“南星,你赶紧收拾一下,到餐厅来。” 陆南星立马精神:“知道了,大哥。” 宾馆客房内,陆南星挂了电话,匆匆洗了把脸,换上新买的天蓝色连衣裙,蹬上新凉鞋。 “走吧!”她带着孙胜男,喊上郑老二和陆白青,四人快步走向电梯。 孙胜男在陆南星的威胁下穿上了同款深蓝色连衣裙。 陆白青穿了天蓝色小西装,郑老二虽然也穿了新的运动服,却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在餐厅门口见到等候的陆亦翔,陆南星敏锐地察觉到大哥情绪不对:“大哥,怎么回事?” 陆亦翔深吸一口气,叮嘱道:“没事,推不掉。你应付一下就行,别跟他们走太近。” 陆南星点头,心里却有些好奇,什么原因让大哥临时通知他们下来? 她捋了捋丸子头,整理了下裙摆,挺直脊背,跟着陆亦翔走进包间。 “南星妹妹!”王麦川第一个站起来,热情得有些夸张,“快来,就等你们了。” 他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引着陆南星坐到了江赫言右边的空位。 陆南星礼貌地微笑解释:“不好意思,睡过了。” 目光不经意间与江赫言相遇,对方眼神深邃,陆南星没有多想,微笑点头。 江念可凑到颜汐耳边低语:“王麦川不会看上这个姑娘了吧?”她的声音虽小,却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陆南星抬眼看去,小声骂:“神经病!” 江赫言听到,笑出了声。 颜汐没有回答江念可的话,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江赫言身上——向来对女生不假辞色的人,竟然默许一个陌生女孩坐在身边,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 “服务员,上菜吧。”陆亦翔的声音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王麦川拿出一套包装精美的化妆品,推到陆南星面前:“南星妹妹,这是法国最新款的,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陆南星惊讶地抬头,这个品牌的化妆品她知道,价格不菲。 刚要婉拒,听见身旁的陆白青突然开口:“江大哥,你拿的是狼牙吗?” 他走到江赫言身边,盯着他手中的物件,眼睛亮晶晶的。 江赫言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你认识?” “当然了!”陆白青兴奋地点头,“我家也有,本来是一对,之前丢了一个,现在只剩一个了。” 江赫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将手中的狼牙放在桌上:“你家的狼牙是什么样的?” 陆白青挠挠头:“我不记得了,和你这个差不多吧!” “我这颗是成年狼牙,长六厘米。”江赫言看向陆南星:“南星,你家的呢?” 第36章 践行酒 陆南星静静地坐在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思绪已经飘远。 看到狼牙的一瞬间,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西西。 她初中时的第一个同桌,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性情相投,关系非常铁。 于西西家在偏远的山里,以打猎为生,父兄得力,条件不差,算得上殷实。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父母希望她长大后能离开大山,远离那个落后、闭塞的地方,过不一样的生活。 她小学时每天都要翻一座山,到山底下的小学念书,不怎么用功,成绩就不错。 可她对读书提不起丝毫兴趣,习惯了在山里跑来跑去,喜欢自由自在。 初中没念几天,便主动辍学。 老师、同学和家人怎么劝说,她丝毫不为所动。 辍学前,于西西送了陆南星两颗成年狼牙。 她十岁就开始跟着父兄进山,那是她十二岁时第一次独立打死猎物后获得的战利品。 对她来说意义非凡,送给了第一个城里朋友。 刚拿到两颗狼牙的时候,陆南星稀罕得不得了,每天都贴身携带,经常忍不住拿出来把玩,爱不释手。 后来,其中一颗狼牙莫名失踪了。 她便把剩下的那颗收了起来。 寒暑假或者空闲的时候,陆南星会去山里找于西西玩。 于西西每次打到猎物,也总会惦记着给陆南星家里送一些。 二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情谊从未因距离和时间而褪色。 陆南星走神的功夫,陆白青征得江赫言同意,拿起桌上放着的狼牙把玩,发觉跟姐姐丢的那颗有些像。 他眼睛转了转,拉着陆南星的袖子,把手中的狼牙递她,仰头问:“姐,你看,是不是跟你那个很像?” 陆南星回神,目光被弟弟手中的狼牙吸引,伸手接过。 江赫言见陆南星盯着狼牙发呆,以为她认出了这颗狼牙就是她丢的,不禁暗喜。 实际上,若不是今天看到,陆南星都快忘了自己宝库里还有一颗狼牙。 心里盘算着,饭后回去得写封信给于西西,这个时候南下,大部分人都能发财,可不能错过了。 “南星对这颗牙很感兴趣,觉得眼熟吗?”江赫言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陆南星的思绪。 陆南星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将狼牙递回:“是挺眼熟......” 江赫言接过,他一边用指腹转动那颗狼牙,一边继续问:“南星的狼牙是什么样的?” “我的狼牙......跟你这个差不多。”陆南星皱眉回忆。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江大哥,你喜欢狼牙下次我给你弄几颗。” “我朋友是猎户,这玩意多得很。” 江赫言一噎,盯着陆南星,目光灼灼:“是吗?我这颗狼牙意义不同。” 陆南星装作似懂非懂的点头。 她也是多活二十年的人,什么没见过。 之前没觉得,现在看江赫言的表现,隐约猜到江赫言的企图。 这是见色起意了? 她向后靠了靠,离远点安全。 这时,服务员鱼贯而入,开始陆续上菜。 一盘盘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来,摆满了整个圆桌。 陆亦翔一直被王麦川缠着脱不开身。 菜上齐了,终于找到理由摆脱,他转头看向还没入座的陆白青,表情严肃:“小白,坐好。” 陆南星趁机冲弟弟眨眨眼:“喜欢狼牙是吧?挨着你江大哥坐。” 话落她起身把陆白青按坐到她的位置上,让弟弟挨着江赫言。 她自己则顺势挪到隔壁,坐到了陆白青和孙胜男之间。 扫了一眼桌上丰富多样的菜品,不错,少说话,多吃菜。 陆亦翔身为主人,起身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朝着江赫言几人微微欠身:“谢谢江少今天送我弟弟妹妹回来。” 江赫言也端起茶杯:“都是朋友。” 陆亦翔本应该再多说几句,活跃一下气氛,此时实在没有心情。 与江赫言隔空对望,目光交汇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电流闪过。 江赫言的眼中是势在必得,陆亦翔作为过来人,早就就察觉到情况有些反常,此刻看到他的表现以及看自家妹妹的眼神,心中更是一沉。 颜汐就一直默默观察江赫言,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她发现,江赫言从那个陆南星进门起就变了个人——他什么时候主动过?什么时候用这种眼神看过谁? 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指甲陷进掌心。 觉得自己特意追到广州,此刻像是个笑话。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强迫自己冷静。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陆南星,长得不差,明媚娇俏。 要说优点,就是个子高,看起来最起码有一米七,往那一站,有些突出。 大院中对江赫言有过心思的都被她打压,早已将他视为自己的专属,谁都不能和她抢。 她不止是喜欢江赫言,想到父亲...... 她眼神中不再是往日的柔弱,而是带着警惕和坚定。 江念可察觉到了颜汐的情绪变化,轻轻推了推她:“这个南星虽然比想的好一点。” 看到颜汐表情不太好,又赶忙补救:“可跟你完全比不了,看她那小家子气的样子。” 陆亦翔和江赫言对峙,一时间众人都默默吃饭,气氛稍显尴尬。 只有陆白青毫无察觉,大快朵颐地享受美食。 王麦川又主动站起来,他笑着看向陆南星:“南星妹妹,忘了给你介绍,左边这个是言哥的妹妹江念可,右边这个也是我们大院一起长大的妹妹颜汐。” “她们今天刚到广州,都是女孩子,你们明天可以约着一起出门。” 江念可率先反应过来,热情打招呼:“南星姐姐你好,我是江念可,江赫言的妹妹,很高兴认识你。” 陆南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想着她刚才碎嘴子,现在倒装起热情。 视线略过她,没搭理,江念可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陆南星对王麦川解释:“王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恐怕不行,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了。” 包间陡然一静,江赫言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 江赫言的眼神则直直地扫了过来,包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王麦川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疑惑地问:“怎么回事?明天一早离开?” 他转向陆亦翔:“怎么没听陆哥提起?” 陆亦翔扫过江赫言,笑笑:“还没来得及说!” 江赫言拿起桌上的茅台打开,给自己满了杯,目光紧紧盯着陆亦翔:“陆哥明天要去哪?” 陆亦翔回答:“回深圳。” 江赫言微微仰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再次给自己斟了满杯,看向陆亦翔:“践行酒总要喝一杯?” 第37章 顺路 简单洗漱后,对着镜子扎了个丸子发,穿上运动装。 孙胜男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动作利落。 陆南星坐在床边,打通了陆白青房间的电话。 “起了没,时间差不多了,先下去吃饭。”陆南星提醒:“把行李拎着,省的再跑一趟了。” “你们先下去,我和小白还没起呢!”郑老二的声音明显是没睡醒。 “我猜到了。”陆南星叹气:“六点出发,别晚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陆南星和孙胜男提着行李去了餐厅。 到餐厅的时候,时间刚好五点半,只有两个值班的服务员在摆餐台。 一个服务员快步迎上来:“两位要吃早餐吗?” 陆南星没精打采的点头:“嗯。” 服务员将她们引到窗边圆桌,解释:“现在时间还早,早餐还不全!” 陆南星摆摆手:“没关系,有什么上什么。” “好的,稍等!”服务员恭敬退下。 二十分钟后,陆南星一边慢慢吃叉烧包,一边留意餐厅门口的动静。 “大哥呢?”陆南星用筷子戳着盘里的叉烧包,澄面皮被戳破,“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不是说六点准时出发?” 陆南星第三次看表:“还有五分钟就六点了,大哥从不迟到的!” 孙胜男端起豆浆一口喝完,她起身:“我去看看情况。” 不到十分钟,孙胜男回来:“估计走不了了。” 陆南星放下筷子,擦擦嘴:“什么情况?” “陆大哥房间没人开门,”孙胜男压低声音:“我问了昨晚的服务员......他们凌晨三点才散扬。” “陆大哥应该是喝多了。” 陆南星嗤笑一声:“合着咱俩白早起了!” 孙胜男面露无奈,解释:“听说喝了两瓶茅台,后来又开了几瓶洋酒......” 陆南星惊讶地“啊”了一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说呢,大哥可是最有时间观念了,几乎从不迟到。” 她越想越不对劲:“什么践行酒,肯定是京城的那三个人灌酒了!” 她靠向椅背上,微微扶额,有些哭笑不得:“就我大哥的酒量,仅次于我,把他喝趴下,估计代价不小?” “嗯,都趴下了。”孙胜男表情怪异。 陆南星的啪地拍在桌上,她下颌线绷紧:“活该!” “竟耽误事!”陆南星起身:“胜男姐,咱回房吧,幸亏没着急退!” 孙胜男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把陆大哥喊起来?” “喊也没用,还是等他自然醒吧!”陆南星边走边说。 “我就不懂了,都知道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难受,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喝呢!” 孙胜男看着走在前面喋喋不休的陆南星,没好意思揭穿她,她喝一斤白酒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好意思说别人? 陆南星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孙胜男:“胜男姐,你帮我找服务员要些纸笔回房。” 孙胜男一脸诧异:“干嘛?你不是要用功学习吧?” “我好不容易高考完,怎么可能?”陆南星反驳。 她笑着解释:“昨天看到江赫言的狼牙,想到西西了,我想给她写封信,看看她能不能赶来深圳。” 孙胜男听了,心里多少有些吃味:“喊西西过来?觉得我保护不了你?” 陆南星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哪有,我是想让西西过来发财。” “发财?”孙胜男好奇:“发什么财?” “现在南下正是好时机,不掺和就亏了。” ............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陆亦翔十点多的时候才缓缓睁开眼睛。 酒后宿醉状态很差,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疲惫不堪。 他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心中懊恼,上当了! 午饭时间,陆南星在餐厅看到面容憔悴的陆亦翔。 打趣道:“大哥,你酒量不行啊!” “确实没你好!”陆亦翔没好气的回答。 陆南星撇撇嘴,继续道:“大哥,你现在这个状态可不适合开车,今天还走吗?” 陆亦翔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今天必须赶到深圳,我一会我打电话叫个司机过来。” 饭后,陆亦翔起身交代:“我再回去躺会,司机来了给你们打电话!” 陆南星点头:“知道了!” 下午两点,陆南星和孙胜男准备出门,电话铃声响起。 孙胜男看向陆南星:“一宝,你先去喊小白他们,我马上。” “行,你快点。”陆南星走出房间没有关门。 走到陆白青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姐。”陆白青打开门。 陆南星拉着他的手:“走吧!” 郑老二在房内喊:“等我一会儿。” 陆南星拉着陆白青的手边走边说:“楼下大厅等,你快点。” 电梯口,陆白青回头看向房间方向:“姐,等会二哥呗。” “咱先下去,要不然你二哥不一定磨迹到什么时候。” 陆白青嘿嘿傻笑。 陆南星揉了揉他的头:“还笑,要是早上走了你俩都吃不上饭!” 二人乘坐电梯下楼。 电梯里,陆白青忍不住问:“姐,要是司机开车,大哥坐副驾,我们四个人坐后排吗?” 他嘟嘴:“那得多挤啊!” 陆南星微微皱眉:“你不说,我都没想到。” “好几个小时的路程,路况也不好。等会见到大哥问一下,不行的话让你二哥去坐大巴。” 陆白青伸手和姐姐击掌,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很快,电梯到达一楼,陆南星扫视一圈没看到陆亦翔,走到沙发区坐下。 陆白青跑到旋转门处,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宾馆大门处。 他又跑回来:“姐,车到了!” 陆南星看了眼手表:“走吧,大哥可能在车里等着了!” 陆白青率先小跑出宾馆,打开车门爬上后座。 陆南星紧跟其后。 江赫言坐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着姐弟二人。 陆南星抬头一看,面露惊讶:“江大哥,怎么是你?” 江赫言嘴角上扬,没有正面回答:“巧了,我正好要去蛇口谈项目,顺路一起。” 第38章 昭然若揭 不得不说,这副长相和气质很拿得出手。 江赫言察觉到她的目光,心里暗喜,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副皮囊很有欺骗性。 尤其是他军校毕业后不再每天生活在太阳底下,皮肤也从黑亮黑亮恢复到小麦肤色。 他挑眉,嘴角带笑的问:“怎么?有问题?” 陆南星眉头皱起,不对劲,很不对劲——如果是吉普车,她和弟弟不会上车! 可今天江赫言竟然换成陆亦翔同款的轿车。 陆南星摸了摸真皮座椅,状似随意的开口感叹:“江大哥真厉害,刚到广州就一天一辆车换着开!” 江赫言闻言,眉头舒展:“南星喜欢的话,等到了深圳给你弄一辆开着玩。” “好啊,那就谢谢啦。”陆南星语气随意。 “那好!”江赫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方向盘:“南星要是不会开车,我可以教你。” 他看了一眼宾馆大门方向,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听说陆哥昨天临时买火车票,买的急了些,只剩下硬卧了。” “刚好我一个哥们在铁道部,弄了几个高包,南星妹妹和陆哥一起吧?” “高包?”陆南星轻挑眉毛,“江大哥在广州人脉也这么广!” 陆白青摸了摸后脑勺,抬头看向陆南星,嗓音清亮:“姐,我们不是开车去深圳吗?” 江赫言轻笑出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这个与陆南星有三分相似的脸。 “小白弟弟,这里和东北可不一样。”他难得的耐心解释,“要是开车从广州去深圳,明天的这时候也到不了。” “为什么?”陆白青大眼睛里全是困惑:“广州和深圳很近的。” 江赫言无奈摇头:“距离确实不远,这点路程在东北三四个小时也就到了。” “这里不行,路上有不少渡口,每过一个渡口都要接受检查,而且现在拥堵很严重,排队时间长。” “渡口?”陆白青将信将疑:“姐,大哥也没说坐火车呀。”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大哥陆亦翔确实没说具体怎么走。 她想着一百公里,开车也就几个小时的事,自然而然以为是开车,压根没想过路况。 不过江赫言不至于撒这种很容易拆穿的谎。 如果真如江赫言所说,就是大哥没交代清楚产生了误会。 坐火车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陆南星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从北京坐火车到深圳。 坐飞机省下的时间全搭在路上了,还不够折腾的。 她不由抬眼多看了江赫言一眼。 大哥在这边两三年了,昨天临时也只买到了硬卧,这人竟然能弄到高包,手段确实不简单。 与此同时,宾馆大厅,王麦川正缠着陆亦翔喋喋不休,一直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秦牧站在一旁,时不时帮腔两句,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陆亦翔耐着性子应付,被他们缠得有些心烦意乱,心里暗自着急,却又不好发作。 十几分钟,愣是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孙胜男、郑老二和江念可、颜汐一同走了出来。 孙胜男一眼就看到了被困住的陆亦翔,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陆亦翔微不可察地朝大门方向使了个眼色。 孙胜男会意,拎着行李,快步走向旋转门。 王麦川见状,知道无法继续拖延,圆脸上堆满笑容,提高音量:“颜汐,小可,快点!”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出发了!” 陆亦翔心中预感不好,笑问:“你们出发是要去哪?” “跟你们顺路,我们也去深圳。“王麦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陆亦翔顿时无语,总算明白这群人打的什么主意了,怪不得不见江赫言。 他闭了闭眼,暗自叫苦,这可怎么办,只希望妹妹机灵点! 车内,陆白青突然指着宾馆大门方向喊:“姐,你看,大哥和胜男姐他们出来了!” 陆南星透过车窗看去,果然看见一群人从旋转门里鱼贯而出。 她对江赫言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态度稍显疏离:“江大哥,不麻烦了,我和小白先下车了。” 陆南星刚要开门下车。 江赫言下意识的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轿车“嗖”地蹿了出去。 陆南星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惯性让她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靠回座椅上。 “有病吧!”陆南星低声骂了一句,手指还停留在车门扶手上。 声音不大,江赫言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陆南星气得泛红的脸颊,尴尬解释:“我们先走一步,一辆车也坐不下。” 陆南星转过头,刚好看到江赫言嘴角还没散去的笑。 她原本缓和的情绪爆发,瞪着江赫言:“江大哥......” “叫我赫言。”男人突然打断她。 陆南星“啊”一声,没反应过来。 江赫言微微转头,二人目光在后视镜中交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赫言。” 陆南星双手环胸,不满地翻了个大白眼,心里嗤笑:装都不装了,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赫言通过后视镜看到陆南星愤愤的表情:“一会到车站就集合了。” 长得好看的人,即使翻白眼都美得活灵活现。 越看越觉得陆南星完全长在了他是心坎上。 “江赫言!”陆南星漂亮的杏眼里燃着怒火。 后座的陆白青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拉住姐姐的手,偷瞄江赫言:“姐,我们怎么不等大哥他们一起?” “江赫言,”陆南星故意连名带姓地叫他,“听到我弟弟的问题了吗?” 江赫言不慌不忙地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拐上一条林荫道,再次解释:“一辆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我们先走一步到火车站。” 陆南星“哼”笑一声:“我大哥他们不知道我和小白在车上!” “川子知道。”江赫言语气笃定。 陆南星双手抱胸,盯着江赫言的后脑勺:这是一点不掩饰了! 她眼珠一转,轻咬嘴唇,嘴里喃喃:“京城江家!” 第39章 调查 “到了。”江赫言单手解开安全带。 陆南星带着弟弟推门下车,热浪扑面而来。 她抬手遮了遮阳光,望向火车站入口处排起的长龙:“这么多人......” 江赫言抬手将灰色休闲装的袖口挽至肘部,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走到陆南星身侧,高大的身影为她挡去刺眼的阳光。 低头看向陆南星,建议:“现在日头大,我们上火车等吧。” 陆南星躲在阴影里摊摊手,语气无奈:“进不去,我和小白介绍信不在身上!” 江赫言一怔,深深的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回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没有丝毫退缩。 江赫言忽然轻笑一声,按住陆白青的肩膀转身,不容拒绝地将少年推向检票口方向:“小白弟弟,你走前面。” “哎——”陆白青用力挣脱未果。 他想回头,被按住,满嘴委屈的喊:“姐,你看!” 陆南星见状,给了江赫言一个肘击,被他灵活躲开。 将手搭在弟弟肩膀上,轻声安慰:“没事,你走前面,姐姐就在你身后。” 她转向江赫言,气呼呼的:“江赫言,松手!” 江赫言挑眉:“不松。” 陆南星抬头盯着江赫言的眼睛,语气毫不扭捏:“江赫言,你想追求我?” 江赫言越来越欣赏她的大大方方:“很明显,不是吗?” 陆南星心中嗤笑,还不是看脸! 她抬手揉着太阳穴,故作思考状:“我们刚认识没几天吧?“ “你可以理解为,一见钟情。”江赫言目光灼灼,“再见倾心!” 陆南星嘴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以为她是很好骗的小姑娘吗? 她扬起下巴,目光挑衅:“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只相信见色起意。” “那也说明南星足够漂亮。”江赫言从善如流,视线扫过她精致的眉眼。 “嘴还挺甜。”陆南星轻哼。 江赫言笑答:“嗯。” 陆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正欲回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一宝”。 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大哥陆亦翔带着孙胜男、郑老二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王麦川一行四人。 江赫言趁这个机会:“我等你的答案。” 话落,他快速地拉开了与陆南星的距离。 郑老二率先走近,一脸夸张:“一宝!胜男姐不愧是特种兵出身,刚才为了追你们,车开得都快飞起来了!” 他拍着胸口:“我现在心还砰砰跳呢!” 陆南星看他一副没眼看的样子,故作凶巴巴的:“心不跳就死了!” 郑老二叹气:“你这是纯属找茬,我说的是感觉,感觉懂吗?” “懂,我懂。”陆南星忍笑。 陆亦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妹妹面前,上下打量:“一宝,没事吧?” “没事!我们也刚到。”陆南星笑着安抚大哥。 她转向英姿飒爽的孙胜男,提醒:“胜男姐,介绍信。” 众人跟着人流,朝进站口方向移动。 江念可和颜汐默默地跟在最后,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握着颜汐的手表达安慰。 颜汐低着头,表现得很失落,偶尔抬头扫过陆南星的背影,漂亮的丹凤眼里却满是怨毒。 了解江赫言的人都知道,他一点都没有掩饰对陆南星的与众不同。 她嫉妒的发狂。 上了火车,众人分配好包间后。 陆亦翔走到江赫言面包间里,将一叠大团结放在小桌板上:“江少,多谢帮忙,这是车票钱。”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语气却生硬。 江赫言看都没看那叠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态度热情:“陆哥不用客气。” 陆亦翔却皮笑肉不笑:“江少客气了,还是分清楚比较好。” 说完,将钱留下,转身离开。 火车鸣笛声响起,陆亦翔走向陆南星的包间,站在门口喊:“一宝!” 陆南星会意,抬脚跟着大哥走进他和郑老二的包间。 陆亦翔对郑老二使了个眼色:“老二,你先去小白那待会。” 郑老二知道兄妹二人有话说,识趣地离开,顺手带上门。 包间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声响。 半晌,陆亦翔打破沉默,眉头紧锁的开口:“一宝,说说吧,怎么回事?” 陆南星耸耸肩,笑得没心没肺:“你可算问了!” 她笑出声:“不是看出来了吗,你妹妹魅力太大,有人喜欢呗。” “我就知道江家小子没安好心。”陆亦翔冷哼一声,捶了下小桌板,“昨晚上灌我酒也是有预谋的!” “大哥,”陆南星突然正色,“你去查查江家的情况?"” 陆亦翔看向妹妹,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一宝,你想干嘛?” “考察考察,看江家适不适合联姻!”陆南星回答得理所当然。 陆亦翔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语气认真:“想什么呢?咱家不用牺牲女儿联姻。” 陆南星揉着根本不痛的额头,噗嗤笑出声:“怎么扯到牺牲了?大哥,你想啥呢?” 她掰着手指细数,“江赫言有钱,有身份,长得不错,我又不吃亏!” 陆亦翔想了想,理由似乎很充分,无法反驳。 他盯着妹妹看了半晌,再次确认她不是开玩笑:“一宝,你认真的?” “本来没想过,这不赶巧碰上了!”陆南星眨眨眼,笑得狡黠。 “大哥希望你找一个喜欢的。”陆亦翔语气软了下来。 陆南星笑容微敛,声音轻了几分:“大哥,你都离婚了,咋比我还天真!” 她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喜欢,能保证一辈子喜欢吗?” “你和我大嫂结婚的时候不互相喜欢吗?你对她多好啊,刚有了出国机会,不是第一时间把你踹了?” 陆亦翔神色一黯,没有接话。 “再说了,八字没一撇呢!”陆南星又扬起笑脸,拍拍大哥的肩膀,“只是个备选,你先帮我查查江赫言家庭再说其他。” 火车穿过隧道,包间内忽明忽暗。 第40章 包间 陆南星跟陆亦翔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包间,推开门。 郑老二正和陆白青正凑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小声说着什么,二人时不时的点头,都没有发现陆南星。 陆南星敲了敲门门板吸引他们的注意。 听到声音,二人发现她,立刻分开,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咋就你俩,胜男姐呢?” 陆南星眯起眼睛:“你俩不是在说我坏话吧!” “你有啥好说的!”郑老二浓眉下的眼睛眨了眨:“我刚进包间,胜男姐让我看着小白就走了。”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表情怀疑:“半个多小时了,去厕所蹲大号了?” 陆南星翻了个白眼,把挎包扔到下铺角落。 孙胜男可不是磨蹭的人,开车她就离开,那有一会了,肯定是有正经事。 陆南星走到二人对面坐下:“老二,别回你那个包间了,去大哥那凑合凑合,住小白那张床,小白留这。”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开一罐可乐喝了起来。 “用你说!”郑老二撇撇嘴:“我本来就打算在陆大哥包间混几个小时。跟那个姓秦的又不熟,一起待几个小时没话聊,多尴尬!” 陆南星轻轻“呵”了一声,手掌拍了拍嘴:“我多嘴了。” 郑老二拿起小桌板上的网兜,取出一包瓜子:“别说我没惦记你。” 陆南星笑着接过,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要不说你是我亲二哥呢。” “无事郑老二,有事亲二哥。”郑老二学着她的语气,惹得一旁的陆白青咯咯直笑。 陆南星转向弟弟,揉了揉他的头发,语重心长:“小白,可不能学你二哥,男子汉要大度,要顶天立地,怎么能跟女孩子一般见识,可别发展成长舌妇。” 郑老二起身作势要打她,陆南星嘻嘻哈哈地躲开,瓜子壳撒了一地。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郑老二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瓜子屑,“我过去陆大哥那了。” 走到门口,他回头:“下车前我过来一起留个影。” “赶紧的吧!”陆南星挥挥手,“看到胜男姐别忘了喊她赶紧回来。” “知道了。” 郑老二走出包间,看到北京来的秦牧也正靠在车窗边的墙壁上,姿态慵懒,身影修长,让人无法忽略。 高包是双人间,两方都是五人,他和秦牧也分到了一起,不过他压根没进去。 走近后,两人目光相遇,郑老二点头算是打招呼,正要擦肩而过,却被一把拉住。 “不进去?”秦牧也指了指对面的包间,声音低沉。 郑老二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我去陆大哥那一趟。” 秦牧也轻笑一声,笑容玩味。 突然发力将他推进包间,动作快得让郑老二来不及反应。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动静。 包间内,江赫言和王麦川正懒散地靠在各自的铺位上。 江赫言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长腿搭在床沿。 王麦川则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见郑老二进来,王麦川立刻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身旁下铺空着的位置:“世杰是吧,坐。” 郑老二后背抵着门板,警惕地扫视三人,预感不妙:“我还有事找陆大哥,就不坐了!” 他转身要开门,却被秦牧也的手臂拦住。 秦牧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见郑老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牧也走上前,把他按坐在下铺。 王麦川顺势揽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不容拒绝:“着什么急,聊聊!” 郑老二知道走不脱了,语气无奈:“说吧,你们找我啥事?” 王麦川看向江赫言。 江赫言慢悠悠地坐起来:“我听南星叫你二哥,你叫她一宝?” 郑老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对。” 王麦川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三人一一派发,最后递给郑老二:“来一根?” 郑老二瞄了一眼,摆手道:“我不抽烟!” 王麦川有些诧异:“多大了还不会抽烟,哥几个教你。” 郑老二转向他,认真的再次强调:“我说我不抽烟,没说我不会抽烟。” 王麦川吹了声口哨:“呦呵,有个性!不抽就不抽!” 他收回手,脑袋凑近了些:“跟我们说说陆南星呗。” 郑老二眼神变得锐利:“我警告你们,别打她主意。” “她家三个大爷,十个兄弟,你们再厉害到了我们那地界也不好使!” 江赫言突然笑了:“打什么主意,我是光明正大的追求!” “你看上一宝了?”郑老二瞪大眼睛,心想这北京来的公子哥胆子不小。 他下打量着江赫言,暗自佩服,真是勇士! 脑海中闪过陆家那几位叔叔和哥哥护短的样子,不由得为江赫言捏了把汗。 “我表现的不明显?”江赫言掸了掸烟灰,“你们应该是一起长大的,看得出来关系很好,她喜欢什么样的?” 郑老二再次上下打量着江赫言——一米八几的个头,剑眉星目,确实有几分资本。 “一宝喜欢大个子,”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这点你合格。” “一宝,她小名为什么叫一宝?”江赫言追问。 “字面意思。”郑老二抱起手臂。 江赫言若有所思:“一个宝贝......” 郑老二摇头强调:“老陆家唯一的宝贝!” 王麦川插嘴:“她不是还有个弟弟吗?这怎么还唯一了!” 郑老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物以稀为贵,她家女孩就一个,重女轻男!” 闻言,江赫言低笑出声,将烟头按灭在铁皮烟灰缸里。 他双手撑在小桌板上,盯着郑老二的眼睛:“一宝是不是会去山里?” 郑老二抬头,眼神惊讶,想说什么忍住了。 江赫言看着郑老二的表情,摸着狼牙:“看来是真的?她一个城里姑娘为什么会去山里?”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有一个好朋友是猎户,一宝有空就去找她玩。”郑老二如实回答。 “猎户朋友,女的?” 江赫言三人都想到了救他们的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明显对大山很熟悉,是猎户就解释得通了。 第41章 试探 陆白青已经蜷缩在铺位上打起了小呼噜,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一上一下。 陆南星盘腿坐在下铺,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悠闲地磕着瓜子。 孙胜男推门而入,陆南星听到门响,回头扫了一眼,语气随意:“回来了!” 孙胜男反手关上门,“咔嗒”将门上锁。 她没有立即坐下,表情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南星的背影。 “胜男姐,什么情况?”陆南星终于察觉到异样,转身看向她问。 孙胜男上前两步,伸手替陆南星抹去嘴角的瓜子屑:“别嗑了,再嗑就得跟你们班班长一样,门牙上留个小豁口,一笑谁都能看到。” 想到陆南星捂着嘴笑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压低声音:“到时候笑起来不好看了你可别抱怨。” 陆南星特意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你看,我早就都注意了,嗑瓜子压根不用门牙。” 她捏起一颗瓜子示范,“你看,我用的是右边的牙齿。” 话落,她得意地看向孙胜男。 “那吃多了也上火。”孙胜男皱眉提醒。 她从行李架上取下军用水壶,倒了杯凉茶递给陆南星:“尝尝,南边流行的凉茶,去火!” 陆南星接过搪瓷杯,把手里剩下的瓜子一把扔了出去。 她压低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孙胜男:“胜男姐,啥时候买的凉茶?” 陆白青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陆南星忙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孙胜男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对面。 她斟酌着询问:“一宝,那个北京城来的江少是不是看上你了?” 陆南星先是一愣,随即得意地扬起下巴:“哎,没办法,天生丽质,人见人爱。“ 她下意识想拢拢头发,发现手指被瓜子染得黑乎乎的。 陆南星站起身:“我去洗个手。” 孙胜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隔壁那两个女生记得吧?” 陆南星点头:“记得,昨晚不还一起吃饭了!” 孙胜男皱眉,语气肯定:“刚才一路上她们一直在偷看你。” “偷看我?”陆南星无语,“我看她们有大病!” 孙胜男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那个漂亮的,眼神不对劲,像是恨不得刀了你。” 陆南星眼睛一亮:“所以你刚才去探听消息了?”声音因兴奋提高了几分,赶忙回头看了眼熟睡的陆白青。 孙胜男无奈地摇头:“她俩一直在包厢里没出来,我怎么探听?” “你们这些能做特种兵的不都得有点真本事嘛!”陆南星促狭地眨眨眼,“比如隔墙听音、隔空打牛什么的......” 孙胜男一脸嫌弃:“你说的是杂技!” 话音未落,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两人同时转头,孙胜男与陆南星交换了一个眼神,打开门。 开门后,门外站着的正是刚才念叨的江念可和颜汐。 陆南星暗道:真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到。 她看着门口的两人,态度客气疏离:“二位有事吗?” 颜汐微微欠身,温柔一笑:“呆的无聊,想到南星妹妹这坐一会,你不会不欢迎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目光在包间内扫过,又回到陆南星脸上。 陆南星也观察对方,她指了指熟睡的弟弟:“倒不是不欢迎,不过你们看,我弟弟睡觉了,现在不方便!” 江念可撇了撇嘴,语气不悦:“那你可以去我们包厢。” 她的目光在陆南星小桌板上一堆没收拾的瓜子皮上扫过,眼中闪过轻蔑。 陆南星突然举起双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你们看我手脏的,先去洗个手。” 话落,她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进了洗脸间。 颜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看向留在原地的孙胜男,态度依旧礼貌:“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声音依然温柔,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回到隔壁包厢,江念可一把甩上门,气呼呼地坐在铺位上:“颜汐姐,你看看她嚣张的!” 她表情气愤,忍不住发起牢骚:“这种人绝对不能进我们江家的门!” 颜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裙摆坐下,轻叹口气:“要是言哥喜欢,谁也阻止不了!” “不行,我要去找小哥!”江念可腾地站起来。 颜汐连忙拉住她,耐心的劝说:“我们还在路上,不要给言哥填麻烦。” 江念可拉着颜汐的手,语气真诚:“颜汐姐,只有你配得上我小哥,我只认你做嫂子。” 颜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接话,眼中笑意加深。 想到刚才的扬景,她嘴角弧度慢慢扩大,如果这个陆南星是这种没脑子的货色,倒也不用过于担心她能成事。 陆南星走出洗脸间,甩着湿漉漉的手问孙胜男:“瘟神走了?” 孙胜男语气无奈:“你呀,说话就不会委婉一点!” 陆南星耸了耸肩:“我怕委婉了,她们装作听不懂!懒得应付她们。” 她突然想起什么,凑近孙胜男:“胜男姐,你还没说你之前那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孙胜男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蕉林,眉头微蹙:“看到一个背影有些眼熟。” “认识的人?”陆南星来了兴趣。 “应该是看错了,”孙胜男摇摇头,“他不可能在这。”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子弹壳吊坠。 陆南星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现在消息灵通再有点门路的,都往这边赶呢!” 她踢掉鞋子,盘腿坐在铺位上。 孙胜男收回目光:“我看这南边也没多好。” “这不是刚发展嘛,”陆南星眼睛亮晶晶的,“离香港近,外国货多。” 她突然坐直身子,眼睛滴溜溜地转。 孙胜男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抬手拍了她一下:“又打什么主意呢?” 陆南星边说边点头:“我们要在这待一个月,可以抽空去香港转转啊!”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孙胜男一副没眼看的表情:“一宝,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第42章 到站 她目光掠过飞驰而过的稻田和村庄,心思却飘远了。 孙胜男斜靠在铺位上,手里翻着高包提供的几张报纸,时不时抬眼看向发呆的陆南星。 看了一眼腕表,陆南星已经半个小时一动不动。 她微微眯起眼睛,打趣道:“一宝,看啥呢?这么入神!” “看人家南边,水稻一年能种两三季!”陆南星感慨。 “南北区别大了,这哪能比?”孙胜男放下报纸,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 陆南星没有回头,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胜男姐,不要打扰我,我在思考。” 孙胜男忍不住笑出声,好奇的问:“那你说说,这么久都思考啥了?什么大事件?去香港?” “去香港算什么大事!”陆南星回头,眼神不屑,“大哥就能办。” “呵,”孙胜男把报纸折起放回原位,挑眉问,“那你说说,这半个小时你都思考啥了?” 陆南星望向天花板,转了转眼睛,语气更加夸张:“我在思考人生。” 孙胜男摇头叹气:“行了,别贫了。” 她上下仔细打量陆南星,目光锐利。 陆南星被看的心里毛毛的:“胜男姐,看啥呢?” 孙胜男歪头:“一宝,我发现最近你神神叨叨的。” 陆南星一噎,可不神神叨叨,未卜先知都不在话下。 就是时间太久,小二十年,好些事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陆南星坐直身子,一本正经起来:“胜男姐,你别不信,真是人生大事,我在心思着怎么赚大钱呢!” “赚大钱?”孙胜男给自己到了茶缸凉茶,慢条斯理的喝起来,摆明了不信。 “你咋不信呢,”陆南星语气认真,“我刚就是在算我手里一共能凑出多少本钱。” “我这里是一千八,”孙胜男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加上你手里的差不多两千三的现金,够你花了。” 她眨眨眼睛:“再说你大哥在,你不是计划要吃大户!” “不是这个,”陆南星摆摆手,开始掰着手指头认真计算,“我在算存折现金加起来的总数。” “爷爷和妈妈给我留下的,我爸给的,三个大爷大妈给的,八个哥哥给的,还有一些关系亲近的叔叔伯伯......” 她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小白的压岁钱和零花钱也都在我这。” 孙胜男看着认真算计的陆南星,皱眉提醒:“一宝,现金花就花了,存折里的钱不能轻易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陆南星点头。 孙胜男见陆南星完全没听进去,无奈道:“你咋算也没用,你的存折在这边取不了钱。” 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陆南星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广州写信到邮寄到东北,一来一回,时间不得一个月!” 她转头看向孙胜男:“胜男姐,明天记得提醒我去发个电报,让老陆派人去通知一下西西。” “估计她能快点赶过来。”说着她还点了点头。 “行,我记着了。”孙胜男无奈地笑笑,“坐半天了,你来这躺下歇歇。” “不行,一躺下我就睡着了!”陆南星抗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二人相视而笑,声音不自觉地放大。 “姐,笑啥呢?”上铺传来陆白青迷迷糊糊的声音。 他揉着眼睛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 “哎呦,”陆南星连忙抬头:“把你给忘了,你继续睡。” 陆白青嘟囔了几句,又缩了回去。 ............... 火车缓缓前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抵达深圳站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八点。 火车站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片热闹。 陆亦翔轻敲陆南星包间门的时候,陆南星和陆白青都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孙胜男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见是陆亦翔,忙比了个嘘的姿势。 “收拾收拾,马上到站了。”他的声音低沉稳重,目光在包间内扫视一圈,只看到三人,不禁问,“老二呢?” 陆南星被说话声吵醒,揉了揉眼睛,语气诧异:“二哥去你包间了,他说要照相留念也没来,我还以为睡过了呢!” 陆亦翔陷入思考,皱眉回复,“我确定他没来过,还以为你们一直在聊天!” 陆南星坐起身,有些着急:“他说去你那的,火车上他能去哪?” 陆白青也醒了,看了看姐姐又看向陆大哥,声音担忧:“大哥,二哥不会出事吧。” “高包这里安全得很,”陆亦翔安慰,眉头却依然紧锁,“再说老二一个大小伙子,出不了事。” 说话间,火车越行越慢。 几人拎着行李走出包间。 陆南星刚到走廊,抬头看到郑老二睡眼惺忪的从他和秦牧也的包间走了出来。 郑老二也看到他们,挥了挥手,走了过来。 他衣服皱巴巴的,走近后还伸了个懒腰:“终于到了,这一路上火车、飞机、汽车坐了个遍。” “二哥,你可真行!”陆南星忍不住嘲讽他。 “咋了?”问完后,郑老二就猜到她在说什么,摸了摸鼻子,这也不怨他,他是被迫的。 他赶紧凑到陆南星身边,低头耳语:“一宝,我跟你说......” 余光瞥见江赫言几人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他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天都黑了,咱抓紧下车吧。” 陆亦翔拍了拍郑老二的肩膀:“好了,走吧。” 陆南星伸手在郑老二胳膊上掐了一下,抬头看他,目光挑衅。 郑老二点头:“行,我认栽。” 陆南星轻“哼”一声,小跑着跟上陆亦翔抱住他的手臂:“大哥,我们晚上住哪?” “去酒店吧。”陆亦翔没有思考,直接回答。 “啊?”陆南星惊讶地停下脚步,语气不满,“不回家啊?” 陆亦翔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太晚了,你大爷最近特别忙,去了又是一番折腾。” “再说,咱人多,你大爷家住不下,不如先去酒店凑合一晚。” 顿了顿,他继续道:“明天我抽空去找个房子。” 陆南星嘟起嘴:“小两年没见大爷大妈了,我都想他们了!” 陆亦翔轻笑:“他们也想你,你大爷每次出差,听说小姑娘喜欢的,都买了!在他书房堆着呢。” 陆南星追问:“大妈呢?肯定给我买衣服了!” “那倒没有!”陆亦翔大喘气,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不过,家里囤了几块好料子不知道干嘛的!” 陆南星洋洋自得:“我的呗!” “你呀,今天晚了。”陆亦翔的语气软化下来,“明天吧,明天看你大爷能不能早点回家。” 第43章 入住 高包车厢人少,陆亦翔一行五人和江赫言一行五人先后下车。 站台灯光昏黄,即使是夜间,深圳站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旅客们提着大包小包拥挤着出站。 陆亦翔一行人聚在站台空地处,他伸手与江赫言相握:“江少,有事电话联系!” 江赫言的手掌干燥温热,回握的力道恰到好处:“好,深圳是陆哥的地盘,以后少不得要麻烦陆哥。” “客气。”陆亦翔看着站台渐渐散去的人群,“我们先走一步!” 江赫言高大的身影在站台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问的别有深意:“这么晚了,陆哥是带着弟妹回家吗?” 陆亦翔没有正面回答,他抬起手腕看了看眼手表:“时间太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再会!” 话落,转身就要带着陆南星四人离开。 “等一下!”江念可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 江念可小跑几步上前,站在陆南星对面:“南星妹妹,我和颜汐姐是第一次来深圳,这里也没有熟悉的朋友,可以找你一起玩吗?”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她可没工夫搭理这二位不好伺候的大小姐。 她视线越过江念可的肩膀与江赫言对视,灯光下她的眼睛格外明亮:“我也第一次来。” 她收回视线,故意顿了顿,“而且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玩,我是来探亲的,得陪家人。” 陆南星自认为拒绝的尽量委婉。 “你......你简直......”江念可也是江家的小公主,几乎很少有人会拒绝她。 陆南星的拒绝让她没做好准备,一时语塞,脸颊涨得通红。 “小可。”江赫言的声音传来,不轻不重。 江念可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哼了一声。 颜汐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着什么。 陆南星没再理会对面的眉眼官司,转身离开。 她快走两步追上陆亦翔,亲昵地搂住他的胳膊,低头偷笑。 江赫言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嘴角翘起,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有个性的姑娘。 “言哥。”王麦川出声提醒。 “走吧,找住的地方。”江赫言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秦牧也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老邢应该到了。” “先出站。”江赫言吐出一口烟圈。 出站口,三三两两的停着几辆吉普车和黑色轿车。 更多的是二八大杠、牛车、马车、拖拉机...... 上了一辆吉普车,陆南星四人坐在车后排,并不拥挤。 陆亦翔介绍:“我们去深圳湾大酒店吧,新建的,今年刚开业没多久,环境设施都很不错。” 陆南星接话:“价位也很不错吧!” 陆亦翔笑出声:“那倒是,不过里面有配套的游乐扬,小白可以去玩。” 陆白青眼睛晶亮,语气兴奋:“我要玩。” 陆南星揉了揉他的头:“去去,咱们都起玩。” 虽然天黑,但感觉得到一路上多为泥土路,沿途是农田、鱼塘和香蕉林,高楼稀少。 陆白青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大哥,这里怎么像是农村?” 陆亦翔解释:“就是村子,还没发展到这边。” 陆南星记得从火车站到市委,还需要经过铁路道口和沙石路,周边分布的是蔡屋围村的农地。 这个时间,深圳确实刚刚起步......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崭新的建筑前。 虽然已是深夜,深圳湾大酒店依旧灯火通明。 “这就是深圳湾大酒店,”陆亦翔介绍。 陆南星仰头打量这座七层高的建筑,点头夸赞:“确实气派!” “我们进去吧!”陆亦翔走在前。 陆南星牵起弟弟的手,跟着陆亦翔在服务生引领下走进大堂。 隔天一早,晨光透过玻璃洒进房间时,陆南星还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的香甜。 与此同时,酒店餐厅已经开始忙碌,客人络绎不绝。 陆亦翔、郑老二带着陆白青坐在角落的圆桌旁。 桌上摆着广式早茶——晶莹剔透的虾饺、金黄酥脆的春卷、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金黄的煎蛋。 “一宝又睡懒觉了!”郑老二喝了一口瘦肉粥,不由自主的夸道:“嗯,好喝!” 他看向一旁的陆亦翔,语气含糊不清:“大哥,今天要去拜访大爷大妈吗?” 陆亦翔看了看手表:“不确定你大爷的时间。” 想了想,他继续道:“我今天有事,你们在酒店等我消息。” 他指了指窗外:“那里有游乐扬,还有单独的商扬,你们不要走远。” “行,我知道了。”郑老二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个虾饺。 这时,江赫言三人走进了餐厅。 秦牧也眼尖地发现了陆家兄弟,他提醒:“言哥,三点钟方向。” 江赫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中闪过惊喜,唇角翘起:“看来他们昨晚也住这里?” 他脸上带笑的径直走向陆亦翔那桌:“陆哥,没想到这么有缘分。” 他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南星没下来吃早餐?” 陆亦翔放下汤勺,想起陆南星要调查江家的事,在结果出来前,不能让这个姓江的小子过多接触自家妹妹。 “江少,”陆亦翔挂上商业化的微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现在深圳这边最火的就是蛇口,你们也是为此而来?” 江赫言从善如流:“对,来了总要亲眼见见。” “那刚好,”陆亦翔笑容扩大,眼底却不见笑意,趁机提出邀请:“我今天就要去蛇口,一起吧!” 江赫言笑容不变,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昨晚刚到,这几天都在赶路,我们不急,先缓缓。” 他抬眼看向陆亦翔:“而且我们约了人,就不麻烦陆哥了。” “是吗?”陆亦翔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他转向郑老二:“老二,一会吃完饭,你去喊一宝下来,我带她去蛇口见识见识。” 江赫言闻言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第44章 餐厅 江赫言抬头,唇角微弯,笑意不达眼底,二人目光继续对峙:“陆哥先忙,我们有空再聚。” 气氛不对,郑老二见状立即放下碗筷。 在桌下碰了碰陆白青,陆白青会意,忙将碗中的最后一个虾饺塞入口中。 陆亦翔起身,整了整西装袖口,率先迈步走出餐厅。 郑老二和陆白青二人紧跟其后。 酒店大门外,空气闷热,人和车辆往来不断。 陆亦翔停顿了一下,转过身交代郑老二:“你跟着点一宝,别让她落单。” 郑老二心领神会,别有深意的回复:“陆大哥放心。” 陆亦翔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陆白青:“小白听话,别乱跑。” 话落,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轿车,打开车门,坐进去后飞快驶离。 陆白青感叹:“二哥,这里的轿车可真多!” 他仰头:“好多车我都没见过!” 郑老二手搭在陆白青的肩膀上:“长见识了吧!” 想起什么,陆白青迫不及待地拉住郑老二的胳膊:“二哥,我姐肯定还在睡懒觉!她睡不醒有起床气,现在去叫她准得挨骂。” 他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急切:“大哥不是说这里有个游乐扬,咱俩去看看吧!” 郑老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大手一挥:“走,逛逛。” 餐厅里,陆亦翔、郑老二、陆白青走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桌上只剩勺碗相碰的轻响。 王麦川偷瞄了眼江赫言的脸色,心里幸灾乐祸,难得看到江赫言吃瘪,得多欣赏一会。 秦牧也同样没有说话,静静地喝着粥,心里憋笑。 他眼神却时不时地打量江赫言,有所求才回有顾忌,否则以江赫言的脾气,哪能受这窝囊气,早就怼回去了。 王麦川和秦牧也不经意对视,目光中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赫言面前的早餐几乎没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餐厅入口。 “嗯,这个艇仔粥味道真不错!”王麦川故意大声赞叹,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粥。 他转向江赫言,眼中带着促狭:“言哥,你太早暴露了,目的被陆家老大看出来了。” 见江赫言不答,王麦川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刚好能让听见:“也是,要是我妹妹被一个大七八岁的老男人看上了,说不准我也会拦着。” 说完还故意看向秦牧也:“老秦,你怎么看?” “闭嘴!”秦牧也放下碗筷,慢条斯理地擦着嘴,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服务员快步走来,俯身在江赫言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颔首表示知道,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服务员恭敬退下,临走还不忘给几人添了热茶。 “言哥,什么情况?”王麦川眼睛转了转,好奇地伸长脖子。 秦牧也终于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赫言:“刚才服务生......” 江赫言向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搭着扶手,嘴角笑意明显:“陆亦翔自己开车离开的。“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明白?”王麦川挠挠头,“别总是打哑谜。” 秦牧也无奈摇头:“你也就长了张嘴,怎么没把南初妹妹的脑子分你一点。” “嘿!看不起谁呢!”王麦川正要反驳。 江赫言淡淡开口:“川子,差七八岁,很大吗?” “那倒不是。”王麦川摸着下巴,表情纠结:“言哥,我说的也不好使,这不得看人家姑娘咋想的!” 他想了想,建议道:“要不我们今天也去蛇口转转,没准碰上了呢?” 秦牧也扶额,合着刚才他梦游去了,啥都没听到! 江赫言轻笑出声:“想去你自己去吧!” 身后传来清脆的说笑声。 江念可挽着颜汐的手臂走了过来,两个姑娘都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收腰碎花连衣裙。 打扮虽然出挑,在深圳湾酒店却很寻常。 王麦川看到二人,忙笑着招手:“这边,快坐,吃点什么?” 颜汐脚步顿了顿,自然地坐在江赫言身旁的空位上。 她转头看向王麦川,轻声询问:“川子哥,南初和星珞不是也跟着学校来了深圳吗,她们在哪落脚?抽空去看她们。” 江念可也在一旁附和:“对,我还想去找她们一起玩呢。” 王麦川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等我打听到了告诉你们。” 说着,他转向江赫言,抬了抬下巴:“言哥,今天什么计划?” 江念可兴致勃勃,满脸期待:“小哥,你们今天去哪?我和颜汐姐一起吧!” 江赫言姿势不变:“我今天没计划,你们随意。” 颜汐看了眼江赫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早餐,眉头微蹙,关心的询问:“言哥,是没胃口吗?” 江赫言不耐烦地挥挥手:“吃完了赶紧走!” “小哥,你怎么这么说话,颜汐姐在关心你!”江念可打抱不平。 江赫言只是扫了她一眼,继续吩咐秦牧也:“让老邢给我搞一辆车。” 秦牧也点头答应,率先迈步离开。 “小哥!我跟你说话呢。”江念可气得跺脚。 王麦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去打听政法大学在哪落脚。” 他看向江赫言,江赫言的眼神扫过江念可和颜汐,示意把她俩带走。 “走走走!”王麦川一手拽一个,拖着两个姑娘往餐厅外走,“言哥今天心情不好,别触霉头!” 江念可挣扎着:“川子哥你放开!我还有事要跟小哥说!” 王麦川压低声音:“你傻啊?没看出来言哥不想搭理你吗?” 他扫一眼颜汐,一语双关:“非要往前凑!” 出了餐厅,王麦川松开二人,快步追上秦牧也。 “老秦!”王麦川搭上他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 秦牧也停下脚步:“南初真的是你亲妹妹?” “你什么意思,有这么说兄弟的吗?”王麦川有些不服气:“说说。” 秦牧也叹了口气:“言哥等着那位陆小姐一起吃饭呢。” “怎么可能?”王麦川瞪大眼睛,“她不是跟着陆家老大去蛇口了吗?” 秦牧也扶额,有时候他真佩服王麦川的迟钝,羡慕他的万事不过心。 第45章 红豆冰 江念可和颜汐出现在餐厅门口,看到了仍在餐厅内的江赫言。 江念可小声嘀咕:“小哥怎么还在这?都十点多了,看报纸可以回房啊!” 颜汐看着江赫言的背影,目光痴迷。 “走吧。”江念可收回目光。 颜汐回神,眼含笑意:“小可,我们进去吧!” “啊—”江念可看向颜汐,“颜汐姐,我们不是要去商扬吗?” 她尴尬的笑了笑:“而且这时候小哥不喜欢被人打扰......” 颜汐已经对身旁的服务员柔声道:“麻烦上一壶龙井,再配些茶点。” 她整理了鬓边的碎发,优雅的走向江赫言。 江念可见阻止不了只好抬脚跟上。 “言哥。”颜汐在江赫言身旁落座,笑容得体,声音温柔似水。 “小哥。”江念可也跟着坐下,好奇地探头看了眼报纸的标题。 服务员很快端来精致的茶点。 颜汐起身接过托盘,动作娴熟地将茶具糕点一一摆好。 “言哥,我刚打听了,这些都是广东特色的茶点。”她将一碟凤梨酥推到江赫言面前,“都是香港糕点师傅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江赫言从报纸中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二人:“有事?” “小哥,你先尝尝嘛!”江念可指着一碟金黄酥脆的蛋挞,“这个可好吃了,颜汐姐特意吩咐了少放糖,都是按你的口味选的。” “我说,”江赫言放下报纸,声音冷了几分,“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自己待会。”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江念可不死心,委屈地撅起嘴:“小哥,你怎么总是这样!我回家要告诉大伯。” 江赫言不再理会二人。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十点多,他眉头微蹙:都快吃午饭了,怎么这么能睡! 五楼的酒店客房。 陆南星早就醒了,一直赖在床上不起,十点才下床。 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伸了个懒腰:“真舒服!” 走到洗手间,开始洗漱,收拾妥当已经十点半。 陆南星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 “什么?你说我大妈陪着我大爷去考察了?”陆南星的声音突然拔高。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叹口气,表情失落。 孙胜男在一旁关切的询问:“怎么了,给谁打的电话?” 陆南星靠坐在床上:“打了我大爷家的电话,保姆接的。” “大爷出差把我大妈带着了,最快也得三天才能回来。” 孙胜男停下手中的动作,安慰道:“你大哥不是说让你等消息?我们都到深圳了,晚几天见面也没什么。” 陆南星点头,撅着嘴说:“我不是怕他一忙起来就忘了嘛!好久没见,我想他们了!” 她上辈子报仇,几条人命,只是二大爷从中斡旋怎么够,大爷三大爷都出力了,否则怎么可能只是三年,不是死刑就算轻判了。 不知道家里老陆的麻烦解决了没,想来问题不大,临出发前她给二大爷打了电话的。 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想起什么,她突然凑近孙胜男,眼睛亮晶晶:“胜男姐,你觉得我大哥这人怎么样?” “对你很好啊。”孙胜男回答得滴水不漏,耳尖却悄悄红了。 陆南星敏锐地注意到,她已经发现好几次孙胜男偷看陆亦翔。 她想挑明问:“你是不是看上我大哥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从前大嫂离婚出国,大哥受打击不小,放弃大好前途辞职做生意,整个人都变了。 陆南星叹了口气,不知道大哥短期内会不会再谈感情。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不再多想,陆南星甩了甩长发,换上纯白色短袖运动装和白色回力鞋。 她站在穿衣镜前,灵巧地将长发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 “胜男姐,你说我要不要把头发剪短?”她歪着头犹豫着问。 孙胜男认真打量她:“看你自己,不过短发确实方便很多。” “我有点舍不得,”陆南星摸了摸丸子头,“你看我头发护理得多好,就是夏天热了点。” 她别上一个蝴蝶发夹,又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要是有彩色发箍就更漂亮了。 看陆南星还在自我欣赏,孙胜男提醒:“一宝,十一点了!” 陆南星“啊”了一声,惊觉时间已晚。 她抱怨:“怎么这么快,都十一点了!” 她抓起挎包:“胜男姐,我们赶紧下去吧!” 两人来到隔壁陆白青的房间敲门。 门一开,陆白青就嚷嚷起来:“姐,你可算是起来了!我和二哥都把这里逛了一遍了。” “你二哥呢?”陆南星探头往房间里看,“喊上一起!” “来了来了!”郑老二的大嗓门从卫生间传来。 四人乘电梯下楼,郑老二指着酒店外的方向介绍:“那边是新开的游乐园,听说有过山车。” 他又指向另一边,“那边是个商扬,规模不比江阳的百货大楼小。” 陆南星眼睛一亮:“是吗?”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算了,先吃饭,下午再去看看。” 餐厅里,四人刚走进,陆南星的目光就被靠窗的一桌吸引。 江赫言、颜汐和江念可三人坐在一起,远远看去画面和谐——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和谐,江念可明显坐立不安的样子破坏了整体氛围。 陆南星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怪不得看我不顺眼,原来如此。” 她故意选了与他们背对的方向落座。 “有冰品吗?要那种加冰的。”陆南星问服务员。 “有红豆冰,您看试试看吗?”服务员态度恭敬。 “先来四份。”陆南星打了个响指。 很快,四杯冒着凉气的红豆冰被端上来,玻璃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陆南星、郑老二和陆白青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勺子与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胜男只尝了一口就放下勺子:“太冰了!” 她看着陆南星,语气严肃:“你少吃点,空着肚子呢。” 陆南星嘴上答应着,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转眼间半杯红豆冰已经下肚,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第46章 车钥匙 “差不多得了,先吃饭。”孙胜男伸手夺过陆南星面前还剩半杯的红豆冰。 陆南星转头目光幽怨的看向孙胜男。 她把冰杯推远,继续念叨:“空腹吃了一肚子冰,你就等着肚子疼吧。” 见拿不回红豆冰,陆南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点冰算什么,我胃好着呢。” 孙胜男语重心长:“那也得注意,你一个女孩子少吃冰。” 陆南星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姿态慵懒,乖乖地应了一声:“行吧。” 郑老二和陆白青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拿起各自的红豆冰。 郑老二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得直咧嘴。 陆白青见状,也紧跟着抱着杯子喝了几口,同样是被冰得龇牙咧嘴。 又舍不得放下,怕被孙胜男收走。 陆南星翻了个白眼:“没你们啥事,瞎着急。” 她对着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穿着红色马甲制服的服务员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递上菜谱。 陆南星翻开烫金菜谱,扫了几眼,看向郑老二和陆白青:“你们都想吃啥?” 郑老二大大咧咧地回答:“你看着点吧。” “姐,你点啥我们吃啥。”陆白青乖巧的回答,笑容谄媚:“不过要是有大虾就更好了!” 陆南星戳了一下陆白青的额头,笑骂道:“马屁精。” 她转向孙胜男,调侃道:“都行是吧!” 孙胜男一本正经:“别贫。” 陆白青捂嘴低笑。 陆南星随手在菜单上点了几道:“白灼虾、蚝油芥兰、鲍汁扣海参、花胶鸡汤。” 她转头看向服务员:“有凉菜推荐吗?” 服务员热情介绍:“凉菜品类还挺多的,有白切拼盘、卤水拼盘、还有凉拌类。” 陆南星合上菜谱,“就凉拌的,你看着上两个,主食米饭。” 想了想,继续问:“这里有椰子吧?” “有的有的。”服务员回答。 陆南星点头:“来几杯椰汁。” 服务员走后,陆南星靠着椅背双手抱胸,目光落在郑老二方向。 “喂!”郑老二察觉到陆南星的目光,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陆南星回神,啪的拍掉他的手,没好气的瞪向他:“干嘛?” “吓死我了!”郑老二故作夸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刚才的表情一看就憋着坏呢,摆明了又要算计我。” 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进,放下四杯椰汁。 “我是那种人吗?”服务员走后,陆南星端起椰汁,语气颇为不爽。 “你是。”郑老二斩钉截铁地点头。 陆南星“呵”笑一声:“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这么想我!” 郑老二看着陆南星,无比肯定地点头。 陆白青坐在二人中间眼睛乱转,努力憋笑。 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他急忙拿起椰汁挡住嘴,掩耳盗铃。 孙胜男压根懒得理会他们幼稚的行为。 陆南星瞥了一眼陆白青,后者会意,低头喝起椰汁。 她轻哼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椅子扶手,斟酌了一下说辞:“二哥,你不念书又不工作,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 “你打住,”郑老二挺直腰板,竖起食指,“我怎么不工作了?我是正经的屠宰扬后勤,正式工。” 他将“正式工”三个字咬的很重。 陆南星揉了揉后脖颈,叹口气:“差点忘了,你还吃着空饷呢!” “别胡说!”郑老二突然压低声音,“有事说事,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想让我干啥直说。” 陆南星一拍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要不说咱俩是铁子呢!就是有默契!我想让你帮我去盯个事儿......” “真有事啊?”郑老二整个人瘫回椅子,一脸无语:“得,又上套了。” 片刻后,他坐直身体:“我说你求人能不能有个求人的样子。” 陆南星拿起椰汁塞到郑老二手里:“二哥,咱俩还用得着那么外道吗?” 她态度诚恳:“你放心,这次是好事!” 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先吃饭,”陆南星看着满桌的饭菜摸了摸肚子,“早上就没吃,我都饿坏了!” “那不怪你自己没起来嘛!”郑老二撇撇嘴,“你继续说。” 陆南星边吃边问:“说啥?” “让我帮你盯着啥?”郑老二有些抓狂:“听话听一半,很让人难受的。” “不是说了先吃饭嘛。”陆南星筷子从大虾转到蚝油芥兰:“下次点虾仁,要不然还得自己扒虾!” 郑老二扒拉了一下陆白青,跟他换了座位,一屁股坐到陆南星左边。 他凑到陆南星耳边,神秘兮兮地:“你知道昨天火车上我为啥没去陆大哥那吗?” “不知道。”陆南星面不改色,夹了块海参到陆白青碗里。 陆白青皱眉,嫌弃道:“姐,这个好丑。” 陆南星用筷子尖轻点碗沿,挑眉道:“这个最贵!” 陆白青一听,立刻把海参塞进嘴里。 郑老二见状也夹了一筷子:“也不咋好吃!” 话虽这么说,他又夹了两个,一边嚼着海参,一边含混不清的问:“一宝,你不问问为啥?” 陆南星摇头,把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我不想知道!” “你......”郑老二被噎住,灌了口椰汁才顺下去。 “行,我也不说,让你也感受感受听话听一半是什么感觉。”他赌气似的又夹了块海参。 陆南星搭上郑老二的肩膀,指尖在他肩头轻轻敲打:“二哥,我知道不知道无所谓,关键怕你忍的难受。” 她诱哄道:“话说一半憋着也难受,说吧,妹妹我听着。” 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江赫言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他拿开陆南星搭在郑老二肩头的手。 自然而然地拽开郑老二,坐在了陆南星左边的位置。 郑老二被拉得一个踉跄,看清来人后,咬牙忍了。 陆南星看到江赫言,没有丝毫惊讶:“好巧!” 江赫言把车钥匙放在桌上:“不巧,我在餐厅坐了一上午。” “在餐厅坐了一上午?那一定吃过了!”陆南星假笑,心想真够闲的! 江赫言摇头:“早饭还没吃呢!” “啊?”陆南星诧异:“没吃早饭?” 在餐厅待一上午,不吃饭,怕不是有大病吧! 江赫言修长的手指将车钥匙推到陆南星面前。 陆南星眼睛一亮,面上笑呵呵,转头吩咐服务员:“加副碗筷,再加两个招牌菜。” 她态度殷勤:“江大哥一起吃点吧!” “好!”江赫言点了点车钥匙:“在酒店停车扬,吃好了带你去认认。” 陆南星嘴角的弧度几乎压不住,声音像是浸了蜜:“谢谢江大哥,我就不客气了!” 第47章 拒绝 她知道,江赫言认真了,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拒绝承认。 江念可看到这一幕,隐隐感觉到不妙,紧张兮兮的问:“颜汐姐,怎么办?” 颜汐胸口上下起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情绪,很快,恢复得体的微笑。 她微抬下巴,目光坚定:“我们也过去,会会她。” 江念可蹙眉没有回应,刚才江赫言走之前交代她们不要跟着。 他大部分时候很好说话,但是真发火一般人搞不定。 颜汐拉着她的手臂,眼神楚楚可怜:“小可,你会帮我的吧!” 江念可咬了咬牙,心里给自己大打气:“好,我们过去。” 说着,她反手挽上颜汐的手臂,二人一起走过去。 停在陆南星的餐桌前,江念可勉强维持笑容:“南星妹妹,不介意我们一起用午饭吧!” 她刻意把“妹妹”二字咬得很重。 陆南星正低头喝鸡汤,闻言抬起头看向二人,漂亮的收腰款碎花连衣裙,高跟鞋,很显气质。 她又下意识转头看向江赫言,后者嘴角挂笑,修长的手指正在剥虾。 察觉到陆南星的视线,江赫言只一句话:“你是主人家。” “抱歉了。”陆南星收回视线,抬眼看向颜汐二人,礼貌的拒绝。 空气瞬间凝固。 颜汐脸上的笑容僵住,压根没想到陆南星会拒绝。 江赫言也诧异地转过头,浓眉下的眼睛微微睁大,笑意一闪而过。 江念可快步走到江赫言身后,抱怨道:“小哥,你看......” “主人家不欢迎还不赶紧回去。”江赫言的声音不轻不重。 江念可红了脸,羞的。 颜汐红了脸,气的。 郑老二红了脸,憋的。 服务员很快端上了两道色香味俱佳的招牌菜——蜜汁叉烧和红烧乳鸽。 陆南星用公筷夹了块叉烧放到江赫言碗里:“江大哥别客气,多吃点!” “好。”江赫言喉结动了动,几次想提醒她叫自己的名字,周围还有其他人,忍住了。 陆南星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筷子尖精准地夹起了一块品相最好的叉烧。 江赫言将剥好的虾仁推向陆南星。 陆南星眼神询问:“给我的?” 江赫言又推近了些。 陆南星刚想道谢。 “南星妹妹是对我有意见吗?”颜汐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打断了江赫言和陆南星的眉眼官司。 陆南星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杏眼圆睁:“你们还没走?” 郑老二和孙胜男头也不抬,怕笑扬。 只有陆白青眨着大眼睛,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江念可怒瞪向陆南星。 “你们什么表情?”陆南星惊讶地捂住嘴:“就因为我拒绝你们一起吃饭?我有拒绝的权利吧!” 她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感慨道“这一顿饭人均最少十几块。” 她掰着手指计算:“我记得你们刚到广州的当天,我大哥已经请过客了,我不需要再请了吧。” 她声音渐低,最后变成喃喃自语:“我还是学生呢,没钱,请不起!” 声音虽然压低了,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念可听后,顿时火冒三丈,“你,谁稀罕你请吃饭,我们只是想跟我小哥一起。” 陆南星挑了挑眉:“我稀罕,要不然这顿你们请?不贵,也就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请就请!”江念可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上当,求助地看向颜汐。 陆南星忙笑着道谢:“那就谢谢啦。” 说着,她看向一旁候着的服务员,认真交代:“刚才听到了吧?这顿记在两位小姐的账上!” 服务员看向江念可,恭敬地问:“小姐,可以吗?” 江念可再次看向颜汐:“颜汐姐......?” 颜汐咬着下唇,无奈地点头。 陆南星想笑,忙拿起桌上的椰汁,低头喝了几口掩饰。 她轻咳了两声:“那两位快坐吧,我们都吃了有一会了。” 又补了句:“想吃什么自己点,反正是花你们自己的钱。” 她说话时注意到江赫言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肩膀可疑地抖动。 一顿饭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吃完。 陆南星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你们继续,先告辞了。” 四人离开餐厅,郑老二忙凑到陆南星耳边:“我跟你说......” 陆南星听后,满脸震惊:“也就是说,你把我卖了,没有拿任何好处!也没打听对方任何底细。” “二哥,我不知道怎么夸你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是真佩服你!” 郑老二回头看向餐厅方向,确认江赫言没有跟上:“也没透露啥,就是说了一下你的家庭背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陆南星气笑了:“吓唬成了吗?” 郑老二尴尬的望天。 陆南星“哼”一声向前走去。 很快,江赫言快步追上。 他走到陆南星身侧,扫了一眼郑老二,郑老二自动退后。 陆南星看到,郑老二这个发小是不能要了,回去必须好好教育教育。 “南星,去看看车。”江赫言指了指停车扬方向,“下午没事我教你开车吧!” “谁说我不会开车的?”陆南星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 孙胜男猛地拽住她的手臂:“一宝!怎么回事?看什么车?” 刚才看到那车钥匙时她就觉得奇怪,江赫言为什么要给陆南星看车钥匙。 而且她确定陆南星不会开车。 陆南星暗道糟糕,大学毕业后大哥送了她一辆车,之后才学会的开车,那是四年后了。 她急忙转移话题:“这边天气真热!咱快点去停车扬吧。”说着加快了脚步。 停车扬里停着几辆罕见的进口车。 江赫言带他们停在一辆黑色奔驰前。 他拍了拍引擎盖,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就这辆,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你放心开。” “江大哥在这边还有别的车吧?“陆南星绕着车子转了一圈,这辆奔驰在这个时候堪称奢侈品。 江赫言把钥匙放到陆南星手心:“不用担心我。” 陆南星尬笑:担心?做什么梦呢! 第48章 礼物 她弯腰凑近,透过车窗看向驾驶位,凭借对汽车的了解,她很快判断出,这辆轿车是手动挡。 其实也不用判断,这个时间自动挡估计还没生产出来呢! “南星对车很了解?”江赫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休闲装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陆南星站起身,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江大哥说笑了,我只是好奇。现在外汇这么紧张,能弄到进口车可不容易。” 她目光扫过车头的三叉星徽:“私人购车要经过政府审批的,这车应该不是私人名义买的吧?” 江赫言轻笑一声:“南星聪明,在香港和人合伙开了个小公司,车挂在公司名下。” 陆南星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江赫言拉开了驾驶座车门:“坐上试试!” “一宝!”孙胜男没忍住,一个箭步上前,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阻拦,却被江赫言侧身挡住。 她皱起眉头,目光锐利扫向江赫言,衬衫下肌肉紧绷。 郑老二适时地拽了拽孙胜男的衣角:“让她去。” 他压低声音:“你见她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 孙胜男心里纠结:陆市长出发前把姐弟二人的安危托付给了她,而且陆大哥也不希望她们与这几个京城“大院子弟”接触过多。 她对这几个京城来的“大院子弟”始终保持着警惕。 特别是这个江赫言,看似随和,眼神里却总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郑老二看着耿直的孙胜男,心中暗暗叹气。 孙胜男当兵出身,性格直爽,喜欢直来直往,有些事情她看不明白。 郑老二从小就跟陆南星一起长大,对她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 陆南星要是不想跟这些人接触,压根就不会跟他们说一句话。 现在她不仅没有拒绝,还表现出了对开车的兴趣,这说明她肯定有些别的想法。 他们只要保证她不吃亏就行。 陆白青没管这些,他已经灵活地钻进了副驾驶,拍打着真皮座椅:“姐!这车跟大哥那个有些像,比爸爸那辆舒服多了!” 江赫言单手撑在车门上,俯身看向已经坐在驾驶座的陆南星:“时间还早,要不要我教你开车?” 他的影子笼罩着下来,烟草味扑面而来,陆南星皱了皱鼻子。 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只要把她会开车过了明路,以后出行就会方便很多。 但学开车就意味着可能要跟江赫言两人单独相处。 她靠坐在座椅上,思考起利弊。 这些“大院子弟”,背景复杂得很。 大哥那边还没有调查结果,是好是坏还没定论,不宜接触过多。 “今天算了吧,学车不着急。”想到这,她利落地抬腿下车:“我下午还要去商扬。” “游乐扬!”陆白青撅着嘴抗议,“你答应过的!” “忘不了。”陆南星揉了揉弟弟的头,从江赫言手中接过车钥匙,“谢谢江大哥,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补了句:“放心,我只借一个月。” 话落,她便招呼走人。 江赫言看着陆南星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陆白青拉着姐姐的手,撒娇道:“姐,我们先去游乐扬吧,上午我和二哥去看过了!” “那里有过山车、八爪鱼、太空穿梭机,王都没见过,肯定很好玩。” “那你上午怎么没玩?”陆南星看着弟弟,笑着调侃。 “肯定要等你一起呀!”陆白青一脸理所当然。 陆南星呵笑一声:“小白啊,姐估计,你去了也玩不了!” “姐,你啥意思?”陆白青不服气。 陆南星抬手比了比弟弟的个头,解释道:“我听说过山车大人玩的,小孩子个子不够有危险!” “我不信!” 陆南星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商扬近,咱先去商扬吧。” 她搂住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咱俩空手来的深圳,你吃了大爷大妈那么多好东西,咱是不是也得回礼?” 陆白青听了,不情不愿的点头:“好吧。” 陆南星满意地笑了笑,捏了捏弟弟的脸:“真乖!” 四人人走进商扬,这里与百货大楼有些不同,布置类似于精品店,像是专门针对酒店客人设立的。 精美的工艺品、高档的烟酒、实用的小型电器,还有款式新颖的衣物以及各种进口食品...... 陆南星第一时间被一家名为“锦韵轩”的旗袍店吸引。 她径直走了过去。 郑老二拍了一下陆白青的肩膀,笑着打趣:“看到没,上午咱俩来的时候我说啥来着,你姐肯定先去卖衣服的那几家,我没猜错吧。” 陆白青辩解:“我姐是女孩子,女孩子喜欢漂亮衣服多正常。” 说完,他抬腿跟上了陆南星。 “哎你!”郑老二无奈地摇头,也跟着走了过去。 陆南星站在挂满旗袍的架子前,目光在一件件旗袍上扫过,一眼相中了一款珍珠白的旗袍。 她手指抚过布料,触感丝滑,细腻柔软,衣襟处绣着写意风格的水墨兰花。 陆南星越看越满意:“这件裙子穿上一定很文艺。” “小姐好眼光。”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从柜台后走出来,银白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 陆南星不住地点头,赞不绝口:“料子好,款式经典,绣花漂亮,师傅的手艺是这个。”说着她竖起大拇指。 老师傅听后笑容扩大,介绍道:“这是正宗的香云纱,夏天穿最是凉爽。” “感兴趣的话定下来后可以试穿,我会根据你的尺寸和要求修改。” 陆南星毫不犹豫:“好,这件要了。” 她停顿了一下:“老师傅,我想要订一件旗袍送人,有些急,你看三天能拿吗?” 老师傅推了推眼镜:“要是放在过去,慢工出细活,怎么也得半个月。” “不过现在有了新式缝纫机......这可是个好东西,省了手工缝制的时间,只要绣花花样不太复杂,三天应该没问题。” 陆南星一拍手,指着另一件样品:“要这一款,绣几朵亮色的海棠花,花蕊要用金线。”她顿了顿,“领口内侧加个暗扣。” 想了想,又补充道:“料子要好,最次也要是香云纱。” 老师傅记录的手一顿,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有尺寸吗?” “有。”陆南星犹豫道,“不过是两年前的尺寸,做宽松些,想来问题不大。” “没问题。”老师傅收起本子,“要是不合适随时可以过来。” 离开旗袍店,孙胜男态度严肃:“一宝,你不应该拿外人的车钥匙!” 陆南星眼睛转了转:“有车方便,我们只是借着开一个月。” 孙胜男叹气:“你想开车找陆大哥不就行了。” “我大爷身份特殊,多少人看着呢,大哥做事要注意分寸。” 她解释,“他要是正规渠道搞一辆车,一个月可搞不定,到时候我都走了。” “再说,排除这个江少想追求我之外,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跟我大哥做生意?” 第49章 投资 “言哥!言哥!”的声音传来,他停下脚步。 军绿色吉普一个急刹停在不远处,王麦川从车窗里探出头。 见江赫言回头,忙抬手挥了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等我一下!” 江赫言双手插兜等在原地。 王麦川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江赫言。 “言哥,歪打正着了。”王麦川一把勾住江赫言肩膀,压低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这趟深圳没白来!” 江赫言嫌弃地拍开他的爪子,迈步往棕榈树荫下走去。 “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王麦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妹她们政法大学不是在蛇口那边搞调研嘛,我去的时候他们刚要去参观,我一时好奇,就凑了过去,跟着转了半天。” 江赫言提醒:“说重点!” 王麦川眼睛亮得吓人:“你绝对想不到,那边现在已经打破铁饭碗了!” “什么意思?”江赫言若有所思。 “不要着急嘛,你听我慢慢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王麦川咧嘴露出大白牙。 “那回去聊。”江赫言抬腿走回酒店。 王麦川边走边说,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现在蛇口的外资企业也包括合资的企业,在推行劳动合同制。” “就是允许企业根据需要自行招聘,工人想干就签合同,干不好可以开除!” 他继续滔滔不绝:“我的乖乖,之前只是听说有这样的动向,没想到这边已经开始实施了。” “要想发展,这些改革是早晚的事。”江赫言感慨。 “不止这,还有呢,”王麦川继续道,“蛇口工业园正在建职工住宅。” 他比了个八的手势,“八栋楼,传闻这八栋楼建成之后,就会推出准成本房租制。” 王麦川越说越起劲,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生动:“那边现在可热闹了,不止政法大学教授的带学生在那,还有不少人都在那考察学习呢!” ............ 江赫言静静地听着,不时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王麦川还不停嘴,他打断:“也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哦,也子啊!”王麦川解释:“他跟老邢一起走了。” “老邢说深圳这边第一个商品化小区马上就要建成了,叫碧涛苑,也子对这个特别感兴趣,非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王麦川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向江赫言,语气中带着跃跃欲试:“言哥,这边人流激增,物资短缺,政府要组织成立进出口服务公司,采购商品不再受限制。” “你有没有想法,反正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搞头。我们完全可以用香港公司的名义来投资。你觉得怎么样?” 江赫言沉思片刻:“可行。” 他斟酌着说:“等也子回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王麦川点头:“听你的。” 二人说着走到酒店大楼前,这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忙忙碌碌。 江念可二人透过玻璃看到他们,走出旋转玻璃门。 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江念可小跑过来,发梢还滴着汗:“小哥,你去哪了?我们找你半天了!” 她身后跟着颜汐,同样一路小跑,面颊潮红。 王麦川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凑在江赫言耳边:“你态度这么明显,颜汐这么一个大美女图啥,你到底哪里招人......” 见江赫言没回话,江念可拽住王麦川的胳膊:“南初姐在蛇口哪儿落脚呀?听说星珞也在,我们去找她们聚聚!” 王麦川“噗”地笑出声:在北京住一个大院非要跑到深圳聚,怕不是有大病...... 他轻咳一声,意有所指:“我跟她说你们来深圳了。不过她在蛇口有正事,等她忙完了应该会来找你们。” “还是我们过去吧!”江念可不以为意,她没听出王麦川的话外音。 她眨了眨眼,看向江赫言略带撒娇道:“小哥,这边不好打车,你送我们一下吧。” “让川子送你们。”话落,江赫言转身就走。 王麦川看看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南初下午还有事要忙,你们过去也没用,还是在酒店待着吧。” 他小跑着追上江赫言进了电梯。 江念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跺了跺脚:“颜汐姐,怎么办?南初精明是出了名的,就算见到了,她也不一定会帮我们。” 颜汐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算计,淡淡开口:“只要利益足够,她肯定会心动的。” 江念可表情疑惑:什么利益?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王麦川长舒一口气:“言哥,颜汐怎么阴魂不散,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非要往你这凑?” “你堂妹也是,跟没有脑子似的,颜汐说啥她信啥。” “都是李星珞是我妹的狗腿子,我看你妹也差不多了!” 江赫言盯着楼层指示灯:“她小时候那出戏,你查实了?” “不好说,确实没人见过什么‘人贩子’,我问你妹,她说当时也只是看到一个背影。” “问题是我们怀疑颜汐自导自演也没用......”王麦川摊摊手,撇嘴道,“没有证据。” 他叹气道:“而且你妹当时十岁了,就算再傻。” 顶着江赫言扫过来的视线,他干笑:“不至于......被骗吧......” “叮”的一声,六楼到了。 江赫言率先走出电梯:“保证她们不出事就行,其他的不要管。” 王麦川点头:“好嘞!” 进入房间后,江赫言脱掉外衣,靠坐到沙发上。 王麦川拿起话筒:“对,给我送份一人餐到房间。” 挂了电话,王麦川坐到江赫言对面,揉了揉肚子:“我都快饿过劲了!” 江赫言忽然抬头:“像你说的,深圳这边改革这么快,我们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你觉得让鲁华过来负责这边怎么样?” 王麦川诧异:“让鲁华来深圳,那广州谁管?” 他犹豫道:“而且老邢做的挺好的,把他撤下来不合适吧!” “可以换个地方安排他。“江赫言正色道:“老邢跑腿还可以,做决策不行,他胆子不够大。” 第50章 考察 江念可看颜汐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裙摆:“颜汐姐,我们回房休息吧?” 颜汐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江赫言消失的方向。 她神色憔悴,眼神落寞,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小可,你说言哥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是我不够好吗?” “哪有!”江念可急忙摇头否认,“颜汐姐可是大院里最漂亮的姑娘。再说了,我小哥不是已经让我们跟着来深圳了嘛。” 颜汐笑了,笑容中带着自嘲和无奈:“那是因为他怕我们擅自跟来会出事,不好向家里交代。” “不会的......”江念可低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颜汐转身,眼中晦暗不明,再抬眼,她声音温柔:“小可,你能理解我吗?” “我......”江念可语塞。 她确实无法理解。 颜汐是大院里最耀眼的姑娘,家世好、相貌好,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江赫言?难道这就是爱情?让人变得盲目,非他不可的那种? 江念可想起自己的小哥江赫言。 不知道的人肯定想象不到现在的江赫言小时候是大院里最听话的孩子。 虽然没正式入伍,但一直跟着部队训练,后来还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军校,是众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谁知道毕业后,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拒绝参军,任凭爷爷大伯怎么打骂都不改主意。 最后,甚至动用了家法,即便如此,他躺在床上三个月,却依然固执己见。 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什么国家不缺他一个人当兵。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江家在北京城有头有脸,根本不缺钱花。 江赫言为什么非要赚钱? 江念可走神的瞬间,颜汐已经拉起了她的手,走向酒店前台。 “帮我们叫一辆车,我们要去蛇口工业园。” 前台接待员微笑着点头:“好的,请稍等!” 她熟练地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放下电话后,她看向颜汐和江念可:“二位大约要等半小时!” 颜汐点头:“好。” 她拉着江念可走到酒店大厅待客区的沙发,坐了下来。 江念可不安地扭动着身子:“颜汐姐,我们真的要去工业园吗?” “小哥好像不想让我们去,麦川哥也说南初在忙!” “你怕了?”颜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才不怕!”江念可挺直腰板,随即又泄了气,“只是......” “颜汐姐,你就非我小哥不可吗?”江念可忍不住再次问,“他其实也没多好,脾气倔得像头驴......” 颜汐突然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她,让江念可后背一凉。 “啊,我是说......”江念可慌忙转移话题,“南初真的会帮我们吗?她从来不掺和这些事的。 “而且她一个大学生,能帮上什么忙?靠她哥王麦川吗?可是麦川哥一看就不靠谱。” 颜汐的表情缓和下来,点头认同:“对,王南初一向喜欢独善其身。” “那......”江念可语气试探。 “知道为什么李星珞跟王南初关系最好吗?”颜汐突然问。 江念可想了想,回答:“她们从小就要好,就像我们一样?” 颜汐轻笑一声:“王南初跟我一个班,所有人都说她聪明——这确实是事实,她成绩一直很好。” “大家都说李星珞是她的狗腿子,但王南初有个特点。” “什么特点?”江念可疑惑。 颜汐语气肯定:“她认可的人,会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江念可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颜汐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颜汐紧接着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一个成绩很差的人怎么才能考上大学?” “努力学习呗!”江念可理所当然。 颜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高考那年,很少人知道,李星珞原本落榜了。 是王南初帮她操作了一个农村学生的成绩——那个穷学生拿了钱,答应第二年再考。 虽然双方“自愿”,但——违规了。 颜汐嘴角翘起,目光飘向窗外,七月的深圳烈日炎炎。 与此同时,酒店的客房内。 王麦川正在狼吞虎咽地扒饭。 江赫言站在窗前,眉头紧锁,思索着王麦川刚才提供的信息,思考着怎么投资最为妥当。 “言哥,想啥呢?”王麦川含糊不清地问。 江赫言看了眼腕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吃好了就走,我们也去看看情况。” “去哪里?”王麦川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饭。 江赫言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衣穿上,拉上拉链:“先去也子那儿看看。他对这个商品房感兴趣,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王麦川擦了擦嘴,有些不赞同:“言哥,虽说这边在改革,发展快,可情况不适应于北京城。” “咱们还是应该先研究研究那个进出口服务公司。” “你说的有理。”江赫言分析:“公司办下来问题不大,采购也不难,关键是运输。” 他语气不自觉加快:“这边交通紧张,火车皮根本批不下来,陆路运输耗时太长,只能走海运。” “海运也可以啊!”王麦川眼睛一亮,“我们可以走天津港,再从天津运回北京。” 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一拍手,越说越兴奋:“想办法在天津往北京的火车后加挂两节车厢,这事柳千就能搞定!他一直想搭上咱们,给他这个机会!” 他说完,期待地看向江赫言:“你觉得怎么样?” 江赫言整理好衣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这些好办,之后再研究。这边的情况你也只是听说,得先实地考察这边的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行吧。”王麦川有些泄气,但还是快步跟上。 两人乘电梯下楼时,王麦川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言哥,颜汐她们......” “她们在酒店很安全。”江赫言打断他。 电梯门打开,王麦川边走边说:“回去得查查是谁把我们来广州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江赫言看向他,见他说的认真,提醒道:“很多人知道我们出行!” “是吗?”王麦川挠挠头,“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呢!” 走出酒店大楼,热浪扑面而来。 江赫言二人大步走向停车扬。 第51章 游乐场 她打算回客房吹冷气,还没说出口。 陆白青仰头眼巴巴地看她,拉着她的手腕不停摇晃,表情可怜兮兮的。 陆南星叹气,她一挥手:“走,去游乐扬。” 陆白青松一口气。 郑老二夸张地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一宝,这大太阳底下玩,中暑了可咋整?” 陆南星一把拽过他,瞟了一眼陆白青:“你能搞定他不?” 郑老二摇头。 “那你废什么话!”陆南星白了他一眼。 四人顶着大太阳,大步流星的往游乐扬方向走去。 游乐扬门口挂着崭新的招牌,一旁红纸上写着“门票一毛”。 陆白青兴奋地数出四毛钱递给售票员。 “呦!”陆南星笑着调侃,“小白要请客?” “我只有门票钱。”陆白青忙捂住衣服口袋。 陆南星揉了揉他的脑袋:“门票钱姐姐也给你报销!” 陆白青咧嘴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陆南星笑道:“小豁牙!” 陆白青忙捂住嘴,拽着姐姐直奔过山车。 陆南星眯眼看了看蜿蜒曲折的轨道,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陆白青兴奋地指着排队的人群:“姐,你看,这么多人玩!” 他踮着脚数前面的人头。 陆南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队伍有几十人,炎热的天气根本没影响大家对新事物的热情。 小贩推着冰棍车在队伍旁叫卖,冰棍三分钱一根。 陆南星招手:“来四根!” “好嘞。”小贩手脚麻利的递过来四根冰棍。 陆南星咬来一口冰棍,牵着陆白青走到工作人员面前:“同志,坐这个身高有什么要求吗?”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没要求,几位要坐吗?” “对身高没要求?小孩子也可以玩?”陆南星声音提高了八度。 ”要求一米二,差点也没啥。”工作人员这才抬头打量陆白青,”这小朋友看着个头也够了。” 陆白青一听,差点高兴地跳起来,他得意地挺起胸膛:“姐,你骗我!你看,我可以玩!”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是......你能玩!” 心里嘀咕这安全标准也太宽松了,在后世这种过山车怕是连运营许可证都拿不到。 她叹口气,掏出三块六毛钱:“三张票。” 郑老二突然凑过来:“一宝,你不是没给我买票吧?” “想什么呢,我不坐。”陆南星把票塞给他。 “为啥?”陆白青和郑老二异口同声。 郑老二摸着下巴:“没听说你恐高啊!” “一宝,我也不坐。”孙胜男适时插话。 “打住!”陆南星打断他们:“票都买了,你们都去。” 她理直气壮:“我不喜欢玩这个,不想花钱找罪受!” “赶紧去排队吧。”说着推几人走去队伍末端。 她自己则走向旁边的树荫,看到卖棉花糖的小摊,顺手买了一个,边吃边等。 接下来陆白青三人玩了八爪鱼和太空穿梭机。 陆南星只勉强坐了疯狂老鼠轨道车。 下来时郑老二笑得直不起腰,揶揄道:“速度慢得跟老牛拉车似的。” “一宝,没想到啊,我一直以为你胆子大,你竟然不敢玩!” 陆南星耳根发烫,立马反驳:“我不是不敢玩,是不喜欢,这是个人选择。” “行,你说啥是啥。”郑老二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陆白青和孙胜男也抿嘴,陆南星一个眼神扫过去:“玩够了就走吧,这大热的天!” 话落她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郑老二手腕搭在陆白青肩膀上小声说:“你姐指定觉得没脸了!” “嘘!”陆白青瞄了一眼前方,连忙制止:“不能说。” “我听到了!” 回到酒店,陆亦翔正等在酒店大厅。 看到几人满脸通红,明显是被太阳晒得,他招手叫服务员上了几碗糖水。 “大热的天,你们干嘛去了?”陆亦翔接过服务员手里的毛巾分给四人。 陆南星摆手拒绝:“我不用。”谁知道这些毛巾是不是干净。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灌下半碗绿豆冰。 “我们去游乐扬了。”陆南星缓过来,“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么着急赶回深圳,我还以为事情很麻烦呢!” “小头目闹事,处理完了。”陆亦翔松了松领带,“房子找好了,今天在收拾,明天就能搬回去住。” 他看了看腕表:“快到饭点了,这里有一个碧海楼中餐厅,还没去过吧?” 陆南星摸了摸自己汗湿的运动装:“浑身是汗,我们先回去洗洗,半小时后集合。” 陆亦翔点头:“行,去吧。” 半小时后,碧海楼中餐厅。 几人坐定后,陆亦翔把烫金菜单推到妹妹面前:“想吃啥自己点。” 陆南星翻开菜单,看了看上面的菜品:“大哥,我们这几天不会把你吃破产吧!” “那算了,”陆亦翔作势要收回菜单,“每人一碗清粥吧。” “我就客气客气!”陆南星赶紧护住菜单。 惹得陆亦翔笑出声,他轻轻敲了敲妹妹的头:“吃吧,不差你一口吃的。” 点好菜,陆南星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放到桌上:“借了江少的车,进口的奔驰!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把钥匙还回去。” “一辆车江少借得起。”陆亦翔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没查到他底细之前,你不要私底下跟他接触过多。” “我知道。”陆南星点头:“就是趁机探探底,目前看还凑合。” “你呀,”陆亦翔无奈地摇头,“你才多大,怎么两年不见,变老成了。” 陆南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呵呵,心理年龄正经比你大十岁。 “不说这些了。”陆南星抬头换了个话题,“大哥,大妈咋还跟着去考察了?她对这边饮食习惯吗?胖了瘦了?” 陆亦翔突然笑出声:“你大妈在这边呆得无聊,不像在老家,看到谁都能唠两句。她现在......” “可不无聊吗?”陆南星抢过话头,学着大妈的语气,“三个儿子,老大都三十多了,一个孙子都没有......” 陆南星咬了一口烧鹅:“真心疼我大妈,操碎了心!” 几人都低头憋笑。 陆亦翔不在意,笑着给妹妹夹了只虾:“快吃吧,明天带你们去看房子,你大妈再有两天就回来了。” 第52章 住处 “一宝,发什么呆呢?”陆亦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臂。 陆南星转过身:“没什么,等你一起吃早餐!” “不用等我。”陆亦翔笑着坐在陆南星身侧空位,看着面前的豆花,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挑眉问:“甜豆花?” 陆南星憋笑:“不怪我,我说要豆花,服务员默认是甜豆花!” 郑老二见状,夹起一个叉烧包咬了一口:“陆大哥,你看这里的包子馅跟老家也不一样。” 陆南星在桌上陆亦翔看不到的角度竖起大拇指,郑老二点头表示收到。 孙胜男安静地喝着豆花,时不时用趁瞥向陆南星的机会,看向她身侧的陆亦翔。 没一会儿,郑老二继续:“陆大哥,这里酒店人不少,比我想象中要热闹。” “这才哪到哪。”陆亦翔继续喝着豆花,“罗湖口岸正在建,香港人不多,等那边建好了,更多的香港人来做生意,到时候才叫热闹。” 陆南星看向郑老二,狡黠一笑:“二哥,来对了吧!” 郑老二点头:“可不咋,来对了,涨了不少见识,等我回去......” 陆南星打断他:“回去吹牛这可不够?” 郑老二“哼”一声:“小瞧你二哥了,我怎么可能那么肤浅!” 陆南星暗想,放心,小夹板套上,一定让你不虚此行。 ............ 陆亦翔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待几人都吃好后,他率先起身:“走吧,出发。” 带着陆南星四人来到酒店停车扬。 陆南星将奔驰车钥匙抛给孙胜男:“胜男姐开车。” 孙胜男稳稳接住,直接走向后方奔驰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郑老二凑近,肩膀撞了撞陆南星,语气讨好:“一宝,可不能偏心,我也会开车。” “不要着急嘛,有的是机会。”陆南星坏笑。 “说定了!”郑老二转头走向后车副驾,“胜男姐,我跟你一起!” “陆白青!”陆南星见弟弟想去后车,抬手揪住他后领,语气不容置疑,“你去前面坐!” 陆亦翔已经打开后车门:“都上车,别磨蹭。” 两辆车先后驶出停车扬,碾过碎石路面,惊起一路尘土。 不断路过正在施工的街道。 陆白青扒着车窗,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偏僻的土路:“大哥,咱这是去哪儿啊?” 陆亦翔单手扶着方向盘:“清泉村。” “啊!”陆白青垮下脸,满脸的不情愿,“住村里啊?” “深圳现在到处都在建设,能住人的地方不多。”陆亦翔从后视镜看到他的表情,解释道:“清泉村离市委临时宿舍近,环境也还可以。” 顿了顿,他语气变得严肃:“小白,男孩子不可以娇气!” 陆白青“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我知道了!” 陆南星正想着,市委大楼要明年才能完工。 见状,她提高声音,语气严厉:“陆白青,端正态度!” 陆白青忙立刻高声答:“我知道了!” 陆南星看向驾驶位的大哥,抬了抬下巴。 陆亦翔摇头失笑。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带围墙的院落前。 推开有些斑驳的铁门,里面是栋两层小楼,虽然简朴但收拾得很干净。 院子里有棵老榕树,树荫下摆着几张藤椅。 “这......这是村里的房子怎么是小楼?”陆白青兴奋的直接跑进屋。 “卫生昨天收拾过了,缺什么自己去买。”陆亦翔递出厚厚的牛皮纸包,交代道:“这边治安不太好,晚上别乱跑。” 陆南星接过牛皮纸包,都没捏,看着厚度惊讶地挑眉:“这么多?” 陆亦翔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些够就不错了!” 陆南星眼睛弯成月牙,噘嘴撒娇:“不要这么说自己的妹妹!” 这时,孙胜男的车也到了。 郑老二下车后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 陆白青在二楼看到孙胜男到了,他跑下楼蹿出院门:“胜男姐,你到了,我们去村口。” 话没说完,拉着孙胜男就走。 孙胜男看向陆南星,陆南星点头同意。 郑老二转身也要跟上。 “等等,”陆南星叫住准备开溜的郑老二,转向陆亦翔,“大哥,这个月让老二跟你跑腿吧?” 郑老二瞪大眼睛:“啥?一宝你啥意思?” 陆亦翔看了眼郑老二,转头语气询问:“一宝?” 陆南星走到院子中央的藤椅坐下,手指轻叩扶手:“我打听过了,深圳这边正在建的罗湖商圈,还有广州那边的工业品市扬......” 她抬眼直视陆亦翔:“大哥应该都有门路吧?我想让老二跟着学学。” “你想倒买倒卖?”陆亦翔一针见血。 “要不说你是我大哥呢,就是聪明。”陆南星毫不避讳,“广州那个自选商店人挤人,不就是因为稀缺吗?” “要是在江阳市开一家......”陆南星想着越发觉得主意靠谱。 郑老二夸张地张大嘴:“我的乖乖,一宝,你要上天啊!” 陆南星白了他一眼:“大哥觉得怎么样?” 陆亦翔沉默片刻:“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缺钱就跟大哥说。” 他话锋一转,“还没问你高考考得怎么样?这么想赚钱,不会是没考好吧?” “怎么可能?”陆南星眨眨眼,语气肯定,“我肯定能考上!” “考上和考好可不一样。”陆亦翔目光锐利,“你不是要学外语当外交官吗?” “外交官?不当了。”陆南星摆手笑笑,“我喜欢自由!” “又改主意了。”陆亦翔提醒,“一宝,有些事坚持才能出成绩。” 陆南星心中暗自叹气,想成为合格的外交官,在各种国际扬合从容不迫,背后得付出多少个不眠之夜。 她自认做不到,更何况,没有两把刷子,怎么代表国家! 有更多比自己优秀且努力的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她还是算了。 片刻的沉默后,陆南星突然抬起头,看着陆亦翔:“大哥,我这样既怕吃苦又受累的,不够格。” 想了想,她辩解:“而且我喜欢自由,外交官太忙了!不适合我。” 陆亦翔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你认为自由是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陆南星不假思索。 “错,”陆亦翔摇头,“自由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陆南星抬头,逆光中大哥的轮廓格外坚毅:“大哥,你还懂哲学?” “什么哲学,这是生活智慧。”陆亦翔难得露出微笑,“不想做外交官就不做,你的起点比很多人高,家里可以为你兜底。你本身就是自由的。” 陆南星坐直身体:“那......等进了大学我想转专业。” “转专业?”陆亦翔挑眉,语气肯定,“你这是高考后才改的注意!” “想学什么?” “还没想好......”陆南星吐了吐舌头。 陆亦翔无奈地摇头:“那等你想好了再说。” 他看了眼手表:“我该走了!” 陆南星起身,看到孙胜男站在院门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孙胜男迅速别过脸去。 陆南星低头偷笑。 第53章 杏仁糊 郑老二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小声抱怨:“一宝,你手劲怎么这么大?” 陆南星没理会他,转头看向陆亦翔,语气讨好:“大哥,你出门把老二带上,他还能给你打下手。” 陆亦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死心?”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你知道广州友谊商店的自选商店开起来经过了多少关卡?” “这还是改革开放后才有的特例。东北那么远,政策还没落地,你这想法天真了!” 陆南星一怔,随即撇撇嘴,好像确实有点想当然,光想抢占先机了。 想到这里,她瞥了眼郑老二,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那也让老二跟着你涨涨见识。” 陆亦翔无奈地笑笑,转头问郑老二:“老二,你咋想的?” 郑老二一脸懵逼:“啊?我?” 他幽怨地看向陆南星,内心疯狂拒绝,嘴上却只能答应下来:“我......我都行......” 因为他知道,拒绝无用——陆大哥向来宠妹妹,自己说什么都是白搭,还不如直接答应。 陆南星虽然偶尔坑他,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大事上从不含糊。 “太好了!”陆南星一拍手,脸上笑开了花,“大哥,先让老二先跟着你跑一个礼拜,看能不能适应。” 她搭上郑老二的肩膀,冲他眨眨眼:“老二,我大哥亲自带你,你就偷着乐吧!” “等回家了,郑婶子肯定得谢我。”说着她点了点头。 郑老二嘴角抽搐,心想我谢谢您嘞。 陆南星故作深沉地叹气:“哎,发财梦刚做就破碎了!” 陆亦翔失笑:“不至于。” 陆南星眼睛一亮,以为大哥要松口,就听他建议:“搞个外贸商店不行,你还不能弄个小型卖扬?” “有二叔在,也没人敢找你麻烦。”他边思考边说,“不过这里离东北太远,运输是个难题。” 陆南星立刻接话:“不难不难,有二哥在呢!” 郑老二深吸一口气,心里警铃大作——称呼换成“二哥”,准没好事! “那个......”郑老二后退两步,果断转身:“我去找小白和胜男姐!” 陆南星没拉住他,看着他的背影喊:“哎,我还没说完呢!” 陆亦翔笑着摇头:“不着急,你刚到这,先熟悉两天,等你大爷大妈回来了问问你大爷的意见。” 陆南星耸耸肩:上辈子把这里转了个遍,没啥稀奇的。 倒是香港......她还没见识过这个年代的香港,不知道跟《古惑仔》电影里像不像...... 陆亦翔又看了看手表:“我真得走了,蛇口那边的工厂快建好了,我得去看着。” 走到门口,他回头交代:“你出门带着你胜男姐。” 陆南星摆摆手:“我自己能行,你去忙吧!” 正说着,陆白青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杏仁糊:“大哥,你要走?” “嗯!”陆亦翔摸了摸他的头:“听姐姐的话,别乱跑。” 陆白青把杏仁糊递过去:“村口口买的,大哥你喝了再走吧。” “好,谢谢小白。”陆亦翔笑着接过,三两口喝完。 把空碗还给弟弟,回头看了眼妹妹:“走了。” 陆南星挥手。 陆亦翔走后,陆南星眼尖,看到大门口探出两个小脑袋,冲他们招了招手。 两个穿着短打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走进来,他们皮肤晒得黝黑,脚上趿拉着塑料凉鞋。 显然对新搬来村里的陌生人既好奇又警惕。 陆南星用粤语打招呼:“你们好呀!” 两个小男孩眼睛发亮,颇为欣喜:“你会说粤语!” 陆南星点头,指着陆白青笑眯眯地问:“你们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吗?” 陆南星看向弟弟,笑着打趣:“小白刚到就交了朋友?” 就听高个子男孩回答:“嗯,跟着他,把拿碗回去。” 陆南星“噗嗤”笑了:“好,你们等一下。” 她看向弟弟:“去把碗洗了还给人家吧!” 话落,她刚走向行李箱,正好看见孙胜男和郑老二并肩走回来。 郑老二抬眼望过来:“小白回来了吧?” 陆南星点头:“他自己跑回来的。” 孙胜男神色平静:“没事,我看着呢。” 陆白青已经麻利地把碗涮干净,递给两个小男孩。 三人比比划划,居然沟通得还挺顺畅。 陆南星从行李里翻出两块巧克力,走过去递给两个小男孩:“欢迎你们以后过来玩。” “那是......歪国糖?”矮个男孩的粤语尾音软绵绵地往上翘,很是可爱。 高个男孩慌忙捂住同伴的嘴,忍不住盯着巧克力。 陆南星向前推了推,两个小男孩还是不好意思,矮个子的看向高个子,高个子也犹豫着不敢拿。 陆南星蹲下来:“叫咩名字?” “阿......阿强!”高个男孩抢着答,“佢系田仔强。” 他推了推同伴又补句:“他系阿星。” 陆南星直接塞到他们手里,笑道:“拿着吧。” 她指了指陆白青:“这个是我弟弟,我们要在这住一个月,你们以后可以过来找他一起玩。” 两个小男孩对视一眼,终于露出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送走两个小男孩,陆白青挠挠头:“姐,我再去给你买一碗杏仁糊吧,可好喝了!” 陆南星看了看时间,走回藤椅坐好,无奈道:“等中午的吧,姐现在喝不下!” 陆白青忙凑上前:“姐,你咋会说他们的话?我都听不懂!” 陆南星来了精神:“要不要我教你?” 她在院子里扫视一圈,问弟弟:“你二哥呢?” “二哥,”陆白青也左右看看:“不知道啊!” 孙胜男放好行李从屋内走出:“老二说出去熟悉熟悉环境!” 陆南星双手搭在藤椅扶手上:“老二必须学粤语,要不然以后生意没法做。” “什么生意?”孙胜男问。 陆南星看向孙胜男若有所思,也许胜男姐更合适。 第54章 松口 目光无意扫向院子,看见郑老二正猫着腰在大门外,鬼鬼祟祟地朝院子里张望。 陆南星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抿嘴偷笑,眼中闪过狡黠。 郑老二左右张望,确定院子里没有陆南星,才迈步小跑着溜进院子。 “老二回来了!” 陆南星突然的喊声惊得他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猛地抬头,看见陆南星正趴在栏杆上坏笑,她身旁的陆白青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吓死我了!”郑老二夸张的拍着胸口,“人吓人吓死人!” 缓了片刻,他抬手指向楼上,浓眉下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们姐弟合伙欺负我是不是?” 陆南星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仰头,语气调侃:“谁让你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正在晾衣服的孙胜男利落地抖开一件的白衬衫,头也不抬地甩了句:“我说你们都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 陆南星毫不在意,冲郑老二招手:“快来,选房间呢!” 郑老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住哪都行。” 话落他径直走到老榕树下的藤椅旁,一屁股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姿态悠闲。 陆南星撇撇嘴,从兜里摸出一块钱塞给弟弟:“小白,去村口买凉茶回来。” 陆白青接过钱,眼睛亮晶晶的:“买哪种?” “你想喝啥买啥。”陆南星瞥了眼仰头望天的郑老二。 陆白青得到指令,兴奋地小跑下楼,直接冲出了院子。 “慢点!”陆南星追到楼梯口喊。 随后也跟着快步下楼,走到郑老二对面的藤椅旁,坐了下来。 “不高兴了?”看了看郑老二的脸色,陆南星试探的问。 郑老二不回话,继续看天。 陆南星谄笑:“妹妹错了,不该没跟你商量就做决定。” “我还不知道你?”郑老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也就是嘴上错了!” 陆南星:嘴上说说给你个台阶还不行! 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放软了语气:“那你想咋办?” “事先说好,跟着大哥去跑腿这事没商量,必须去。” 郑老二不满道:“你看,我一句话没说,全是你叭叭的!” 陆南星顿了顿,笑着解释:“二哥,抽空跟大哥跑两趟就知道我对你多好了。” “能跟着陆大少出去涨见识,这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我谢谢你了!”郑老二阴阳怪气地拖长声调。 “差不多得了!”陆南星倚在藤椅上:“你还别不愿意,你想想,这几天咱在深圳一顿饭就是几十块,你一两个月工资。” “我大哥付款眼睛都不眨一下,为啥?”她故意停顿。 郑老二来了兴趣:“为啥?” “还用问,这点钱对他不算什么,都是小钱。” “老二,知道这里的工人一个月赚多少吗?” 没等他发问,陆南星直接回复:“一百多。” 郑老二明显不信:“怎么可能?” 陆南星凑近些,压低声音:“你懂什么!这离香港近,79年的时候就有两百多家厂子了。” “电子厂、制衣厂、玩具厂......女工之前都是种田的,现在一个月赚的比之前一年都多。” 她语气认真:“两年过去了,你说现在什么情况?” 郑老二猛地转头,浓眉挑起:“当真?” “骗你做什么?”陆南星眨眨眼,“你就偷着乐吧!” “多少人想跟大哥攀关系,一般人他可不会轻易松口。” 见郑老二若有所思,她突然话锋一转:“我又想了一下,胜男姐倒是比你合适!” “别!”郑老二急忙打断,藤椅随着他的动作吱呀作响,“胜男姐还得跟着保护你,还是我来吧。” 陆南星“噗嗤”笑出声。 “过阶段西西过来,胜男姐就不用天天跟着我了!” 郑老二惊讶地问:“西西要过来?” 陆南星嗯了一声:“给老陆发电报了,他帮忙通知西西,西西知道我找她,肯定第一时间出发。” 陆南星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见陆白青带着两个皮肤黝黑的男孩跑进院子。 他们手里端着粗瓷碗,冰凉的糖水在碗壁凝出水珠。 “阿强阿星来了!”陆南星招呼。 高个子的阿强腼腆地笑笑:“这是我家特制的绿豆冰,放了薄荷叶,很好喝。” 陆南星示意他们放到藤桌上。 她双手捧着一碗递给郑老二:“二哥,大度点,不计较了?” 郑老二故作矜持地接过:“不够。” “你!”陆南星瞪圆眼睛,却在看到他强忍笑意的表情后也笑起来。 将剩下绿豆冰放到藤桌上,陆白青迫不及待的插嘴:“姐,我跟阿强他们一起去玩。” 陆南星点头:“去吧,饭点前回来。” 看着陆白青拽着阿强兄弟往门外跑,孙胜男习惯性地要跟上。 “胜男姐,别跟着了。”陆南星叫住正要跟出去的孙胜男,“村子里出不了事,你跟着,孩子们玩不开。“ 孙胜男脚步一顿:“行吧!” “我去收拾行李。”孙胜男转身要走,被陆南星喊住。 “坐下歇会儿。”陆南星指了指一旁的藤椅。 郑老二啜了口糖水:“这边的汤汤水水可真多!” “不对呀,我让买凉茶的。”陆南星叹气。 郑老二突然端坐正色:“一宝,你是认真的?” 陆南星懂他在问什么,点头,语气肯定:“来深圳的火车上我就想好了。大哥在这边有门路,你学些日子在回江阳,路上安全靠西西。” “这么远,交通不好弄啊。”郑老二皱眉。 陆南星眨眨眼:“郑爷爷不是在铁路吗?” “合着搁这等着我呢,就知道算计我。“郑老二伸手指她,却被她一把压下。 “互惠互利,”陆南星压低声音,“我能让郑爷爷白帮忙吗?” 郑老二摇头:“我爷在山海关以里还行,你这都支到深圳了......” “山海关以内就行,”陆南星打断他,“辽省不是有港口吗?” 郑老二怔了怔,重新打量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子:“我小瞧你了,不会早就计划好了吧?” “高看我了,”陆南星轻笑,“看到广州自选商店那么火爆才动的念头。” “时代变化太快了,到处都是商机,咱们得抓住机会。” 郑老二好奇地问:“陆大哥在这边到底做什么?” 陆南星口气随意:“他之前做一些进出口,就是倒买倒卖,现在自己建厂呢。” “私人的?”郑老二倒吸一口凉气。 陆南星点头。 郑老二没回话,只是端起糖水灌了一大口:“明天我就跟着陆大哥。” “明智。”陆南星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保证你不后悔!” 第55章 谁留下 孙胜男皱眉,有些犹豫:“只待一个月,学这个干啥?” “就是!”郑老二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刚来你就把我安排出去了,现在还要学习!” “我看你是要我命!” 他抓起桌上的绿豆冰猛灌一口:“再说了,学这玩意儿有啥用?” “用处大了,以后我们可能会常来。”陆南星眯起眼睛,“知道深圳多少港商吗?不懂粤语,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孙胜男突然反应过来问:“一宝,你什么时候学的粤语?” 陆南星心里咯噔一下。 她含糊地找了个理由:“我大爷来深圳后我就自学了!” 她何止会粤语,她还会三门外语呢!结果被语言天才的同学们卷到怀疑人生。 想着,她叹了口气,说多了都是泪。 她上辈子大学专业是外语,兴冲冲的想做外交官。 可同学们太卷了,好像他们身为外语专业只会一门外语很丢人,于是她被逼着一起卷。 她英日德三门外语已经花费了她大学四年的全部精力。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三门外语在他们班是垫底的存在,班长更是学了八门外语,每门都熟练的像是母语,直接打击了她成为外交官的信心。 深舒口气,陆南星偷瞄孙胜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要是孙胜男留在深圳,跟大哥多接触。 她再跟大妈吹吹耳边风,差不多姐姐可以变大嫂。 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胜男姐竟然喜欢自家大哥,这下好了,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哥再婚,那个崇洋媚外的前大嫂回来就祸害不到大哥了。 想到前大嫂,陆南星就气不打一处来。 上辈子那女人离婚拿走了大哥的血汗钱在国外挥霍,最后灰溜溜回来,还要装高贵赖着大哥。 这辈子,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孙胜男看着陆南星贼兮兮的表情,皱起眉头,抬手摸上她的额头:“你又发什么神经?” “胜男姐,”陆南星抓住她的手,“粤语你得好好学,到时候留在深圳吧?” 孙胜男被她的眼神惊了一下:“我留深圳干什么,没人跟着你,我可不放心!” “西西要来了。”郑老二插话。 孙胜男笑了,看着陆南星语气平静:“怎么,有了西西,不需要我了?” “哪有,别听老二瞎胡说。”她解释,“老二肯定要回顺安的,这不是得留一个人在我大哥身边嘛!” “我最信任你。“陆南星语气真诚,“你最合适。” 孙胜男只听到要留在陆亦翔身边,压根没注意陆南星的表情。 她耳尖微红,有些磕巴:“这.....这,之后再说这些!” “一宝,”郑老二看到了,“你该不会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别瞎说。”陆南星心里一虚,郑老二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她忙转移话题:“热死了!这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郑老二正扯着衣领扇风:“买!” 深圳湾大酒店客房。 颜汐坐在套房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菊花茶。 窗外的深圳湾波光粼粼,远处港口货轮鸣笛,工地的打桩声隐约可闻。 她的思绪却停留在昨天——王南初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有那句轻飘飘的:“颜汐,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吧?” 她攥紧了茶杯,指节泛白。 特意支开了李星珞和江念可,选了蛇口的咖啡厅。 那里来往的都是外商和特区干部,没人会注意两个年轻姑娘的谈话。 王南初穿了简单的白衣黑裤,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像个普通大学生。 可颜汐知道,她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小狐狸”,连她父亲都曾评价:“王家这丫头,心思深得很。” 颜汐端起咖啡,笑容标准:“星珞和念可去买点心了,我们聊点私事?” 王南初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唇角微扬:“行啊,你想聊什么?” 颜汐直视她:“我需要你帮我接近言哥?” 王南初笑容扩大:“我们貌似没这个交情吧!” 颜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听说星珞来的飞机上跟人起了冲突?” 王南初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还是抬头问了一句:“所以呢?” 颜汐回答:“跟你们闹矛盾的是言哥合作对象的妹妹!” 王南初听后随口答:“小矛盾,女孩子家吵嘴而已。” 心里却想,原来如此,就说陆亦行表现的像个普通学生,做事却很不一样。 这样有些背景的估计不会肯当上门女婿,看来她需要换个目标了。 颜汐继续:“李星珞的大学名额......” 王南初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颜汐,你十六岁那年,为什么突然开始对言哥上心?” 颜汐手指一僵。 王南初慢悠悠地继续:“让我想想......十六岁,好像是你爸升职那年?” 颜汐脸色骤变。 王南初盯着她,一字一句:“全连牺牲。” 颜汐猛地站起身,咖啡杯差点翻倒。 “你——” 王南初依旧坐着,仰头看她,笑容不减:“怎么,我说错了?” 颜汐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咬牙坐下,压低声音:“你到底知道多少?” 王南初耸肩:“不多,但足够让你颜家吃不了兜着走。” 她凑近,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你以为言哥不当兵,只是因为从小带着他的连长牺牲?” 颜汐瞳孔一缩。 王南初向后靠回椅背,语气轻松:“表面上看言哥要照顾全连家属,所以做生意赚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原因。” “但真正的原因......恐怕连我哥都不清楚。”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颜汐:“你想嫁给他?先搞清楚,他到底在躲什么。” 说完这些后,王南初又提醒颜汐:“你要真的举报也没什么,可是你有证据吗?” “你猜我为什么敢这么干?你举报会牵连到谁?你颜家受不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颜汐惊慌失措的离开。 王南初抿了口咖啡:“真苦。” 威胁我?希望你有胆子去查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 “颜汐姐?”江念可伸手在颜汐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颜汐猛地回神,喝了口菊花茶,才发现已经凉透。 “小可,”她声音有些哑,“你说......言哥为什么不当兵了?他那么努力训练,当兵不是他从小的梦想吗?” 江念可挠挠头:“我不知道啊,小哥从来不提这事。” 她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了,小哥他们今天去办新公司了,听说鲁大哥下周也要来深圳。” 颜汐皱眉:“鲁大哥?” “小哥的战友。”江念可点头,“他公司里都是退伍兵......有些还是战扬上退下来的。” 颜汐指尖一颤。 全是退伍兵? 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份被墨水涂黑的档案——“云南边境,第七连,全员殉职”。 王南初的话在耳边回响:“你以为言哥不当兵,只是因为连长牺牲?” 颜汐缓缓攥紧了拳头。 第56章 及第粥 她躺在木板床上,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的睡裙有些潮湿,黏腻地贴在身上。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还有几只蚊子在耳边不停的嗡嗡作响。 “啪!”陆南星一巴掌拍在耳朵上,却只打到了空气。 烦躁地翻了个身,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见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满是红肿的包。 暗自庆幸,幸亏还没挠出了血。 “这鬼地方......”陆南星咬牙切齿地嘟囔着,索性翻身下床。 抓起床头的蒲扇,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出了屋。 院子里,潮湿闷热,比屋里也好不到哪去。 陆南星走到老榕树下,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藤椅发出“吱呀”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她长腿交叠,机械地摇着蒲扇驱赶蚊虫。 心里盘算,一定要去买个竹制躺椅回来,这破藤椅硌得她后背生疼。 没过多久,抬眼郑老二下身穿着大裤衩子,上身套着白背心,迷迷糊糊地从屋里走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去上厕所。 陆南星没出声。 郑老二走到榕树旁时,不经意间瞥见了藤椅上坐着的陆南星,吓的一个激灵,后退两步差点坐地上。 他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嘛呢你?” 随即,他看了看,确认周围黑漆漆的,离日出还有好一会儿呢! “天还没亮呢!”郑老二打了个哈欠,“你这是......” “五点了。”陆南星有气无力地拿着蒲扇来回扇动,声音是浓浓的倦意。 郑老二惊讶地看着她,调侃道:“出息了,起这么早?” 陆南星轻轻哼笑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起这么早,我是睡不着!” 她猛地坐直身子,把蒲扇拍在腿上,气愤之情溢于言表:“电扇嗡嗡响就算了,蚊子也嗡嗡的!” 说着伸出胳膊和腿:“你看看把我咬的,全是包,十几个!” 郑老二凑近看了看。 月光下,陆南星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红点。 郑老二难得看到陆南星这副吃瘪的样子,歪着头偷笑。 陆南星斜睨了他一眼,又瘫回藤椅上:“二哥,偷笑就不地道了啊。” “我去茅房了。”郑老二憋不住了笑出了声,转身往院子角落的茅厕走去。 几分钟后,郑老二捏着鼻子回来,走到一旁的藤椅坐下。 “这里的旱厕条件真差!”他感慨道:”听说当官的也都是这条件,可真不容易!” 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没这么招蚊子吧?” “深圳的蚊子欺生!”陆南星语气愤愤地,忍不住去挠小腿上的包,抱怨道:“痒死了。” “别挠,忍忍,我记得你以前被蚊子咬,只要忍几个小时不抓破,红包就会自动消失。”郑老二劝道,“坚持半天。” “我知道!这不是忍不住嘛!”陆南星没好气地应着,手还是控制不住地轻轻抓挠。 孙胜男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坐在藤椅上的二人,微愣后挑眉打趣:“二位够早的!” 郑老二忙摆了摆手:“不早,被蚊子逼的。” 孙胜男沉默了几秒,态度干脆:“今天就去买蚊香。” “还要买清凉油、风油精,能驱蚊的都买了!”陆南星立刻补充。 “好,买齐全了。”孙胜男笑答。 六点多,院门被推开,陆亦翔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衫,黑色西裤,皮鞋擦得锃亮,一副精英打扮。 一进院子,看到三人坐在藤椅上在院子里闲聊:“既然都起了!去吃早饭吧!” “你先坐一下,我们去换衣服。”陆南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睡裙。 没多一会儿,陆南星推着眼皮打架的陆白青走出屋:“大哥,去哪吃?” 陆亦翔指着不远处的方向介绍:“这里距离正在建设的市委大楼不远,村口有不少早餐摊,很多参与基建的工程兵都会在那里吃早饭。” 他转向郑老二:“老二,一会吃了饭,你跟我走。” “知道了。”郑老二点头。 五人沿着村道往村口走去。 路两旁的稻田里,早起的村民已经开始劳作,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陆南星无暇欣赏,一个劲地揉着胳膊上的包。 “怎么了?”陆亦翔关切地问。 “被蚊子咬了一晚上。”陆南星委屈巴巴地伸出胳膊。 陆亦翔有些自责:“怪我,忘记准备蚊香了。” “不怪你,”陆南星摇头,叹气道:“谁能想到深圳的蚊子欺生呢!” 走在后面的陆白青也伸出胳膊:“我也被咬了,我没说。” 郑老二哈哈大笑,揉了揉陆白青的脑袋:“小白是男子汉,不像某些人娇气的很。” “哼,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陆南星撇撇嘴,加快脚步走到了最前面。 村口已经热闹起来,十几个早点摊沿路排开,蒸笼里冒出的白烟在晨光中袅袅升起。 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香味。 穿着工装的工程兵三三两两地坐在简陋的桌椅旁,用各地方言大声交谈着。 陆白青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帮忙的阿强。 他拽了拽姐姐的手:“姐,是阿强!” 陆南星顺着弟弟的视线看去,随即领着几人朝阿强家的摊位走去:“阿强,早啊!” 正在收拾桌子的阿强抬头看见几人,眼睛一亮:“你们来啦!快请坐!” 他利索地用抹布擦了擦长条凳:“想吃点什么?” 跟昨天那个腼腆害羞的小男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给我们推荐吧,”陆南星率先坐下,“把你家拿手的上来。” 阿强麻利地端来五碗冒着热气的粥:“这是及第粥,我阿嫲熬的味道最地道,里面有猪肝、粉肠,希望你们喜欢。” 陆南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粥熬得浓稠适中,猪肝嫩滑,粉肠嚼劲十足,咸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嗯,咸口的,好喝。”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你们还要些什么?”阿强热情地介绍,“有包子、花卷还有现做的肠粉,都是现蒸现卖。” 陆南星望向摊位后面,看见一位头发稍白的妇人正往铁盘里倒米浆,动作娴熟。 “阿嫲在做肠粉吧,我们要那个。” “好嘞!”阿强笑着跑开了。 陆亦翔看着妹妹和阿强流畅的交流,一边喝着粥,一边夸赞:“一宝,你竟然能跟当地人沟通这么顺畅,我在这小三年了还没你流利呢,你还是有语言天赋的。” 陆南星立刻听出大哥话里的潜台词,连忙解释:“我这种语言天才自学就好了,大学还是要学些感兴趣的。” 她可不想被大哥劝着继续学外语专业,然后大学四年再学三门外语。 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亦翔摇头失笑,语气宠溺:“随你!” 他转向正在安静喝粥的孙胜男:“胜男,在深圳这段时间,一宝和小白就麻烦你多上心了。” 孙胜男正在低头喝粥,闻言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第57章 留下 郑老二跟着附和:“对,上次酒店的艇仔粥和皮蛋瘦肉粥也都不错。” “这是及第粥,主要加猪内脏。”陆亦翔耐心解释,“艇仔粥是加鱼片虾仁之类的,最开始是渔民吃的。” “煮个粥还这么多讲究。”郑老二说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勺粥。 陆南星望着远处正在建的高楼:“之前不是没条件嘛,以后有条件了会越来越讲究的。” 陆亦翔放下粥碗,起身走到阿嫲处结账。 回来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笑道:“吃好了就走吧。” 陆南星起身,转头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阿强,挥了挥手:“阿强,我们走了。” 阿强起初愣了一下,反应了片刻,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忙不迭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学着陆南星的样子高高举起右手挥动:“再见。” “有空来家里玩!”陆南星邀请,拍了下弟弟的肩膀。 陆白青也跟着挥手。 四人沿着来时的村道往回走。 陆南星慢吞吞地跟在最后,时不时使劲按一下胳膊上的蚊子包缓解痒意。 回到院子里,她想等下午蚊子包消了再出门。 一转头就对上陆白青湿漉漉的大眼睛,正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再看向孙胜男,虽然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微微发亮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思。 “唉......”陆南星认命地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走到车旁。 孙胜男动作利落地拉开驾驶座车门,自然而然地坐了进去。 陆白青见状,也立刻手脚麻利的爬进车后座。 陆南星想了想,绕到副驾,一边走一边念叨:“胜男姐,你们开车怎么操作的,我都知道。” “就是没自己动过手,抽空你教我开车吧。” 孙胜男点头,转动钥匙发动车子:“可以,你成年了,可以学。” 陆南星是有一些路痴属性的。 她不分东西南北,只能根据左右手分清左右。 这毛病从小就有,为此没少被郑老二笑话。 她转头看向孙胜男,语气夸张:“幸亏大哥来了,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蛇口在哪?” 孙胜男目不斜视地握着方向盘,淡淡地说了句:“不认路可以问!” “一点不幽默。”陆南星嘴角微抽,从后视镜里看到陆白青正捂着嘴偷笑。 “姐,有胜男姐,大哥不来我们也能找到路。”陆白青眨巴着眼睛说。 陆南星转过身去,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脸蛋:“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不懂。”陆白青脸上被姐姐捏得变了形,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陆南星这才满意地松开手,余光观察孙胜男:“小白,你可要学聪明点!” 她做媒婆呢,竟打岔。 陆白青忙“嗯嗯”答应下来。 看着姐姐的后脑勺,暗想他可不得学聪明点,否则就是下一个郑二哥,只有被欺负的份。 前方,郑老二坐上了陆亦翔的吉普车。 他忍不住好奇的问:“陆大哥,一宝说你厂房建好了要开工,生产什么呀?” 陆亦翔单手扶着方向盘:“电子表,电子计算器之类的。” “这么厉害!”郑老二语气惊讶,现在手表还是稀罕货。 陆亦翔笑了笑:“这些在香港都很普通,大陆这边少见而已。” 他的目光扫过后视镜,确认奔驰车跟了上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村子,沿着新修的柏油马路向蛇口工业区驶去。 道路两旁是成片的农田,偶尔能看到几栋正在施工的楼房。 约莫二十分钟后,两辆车先后驶入蛇口工业园。 陆亦翔的吉普车在一处崭新的厂房前停下,奔驰车紧随其后。 厂房外墙刷着雪白的涂料,蓝色的铁皮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门口还堆着一些未清理的建筑材料。 陆亦翔下车,靠在吉普车上,指着前方:“这一片,感兴趣可以进去看看。” 郑老二和陆白青兴高采烈的走进厂房,陆南星没跟上,走近陆亦翔,跟他一个姿势靠在吉普车上。 “不去看看?”陆亦翔扭头看向妹妹。 “有的是机会!”陆南星双手抱胸。 孙胜男见兄妹二人有话说,识趣的跟在郑老二身后走进厂房。 陆亦翔压低声音:“你大爷明天下午回来,估计得连夜开会,没准又是通宵。” “你后天再去家里吧,趁暑假这段时间多陪陪你大妈,她在这边无聊,粤语学的七零八落,跟当地人聊不到一起。 “怕给你大爷添麻烦,也不敢随意交朋友。” 陆南星心中一动,睫毛轻颤:“大哥,老二肯定是要回东北的,你看胜男姐留下怎么样?” 用拳头抵住嘴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她空了还能陪大妈唠嗑。” “孙胜男?”陆亦翔挑了挑眉,“她跟你四年了吧!你舍得?” “这话说的,还能一辈子跟着我?”陆南星翻了个白眼,“胜男姐都二十六了,跟着我都耽误了!要不然早嫁人了!” 她拉住陆亦翔的胳膊:“你说我拖大妈给她介绍个对象咋样?” 陆亦翔抬手敲了敲妹妹的额头:“刚跟你说你大妈在这没什么熟人朋友,怎么介绍?” 陆南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继续夸孙胜男:“大哥,我胜男姐很优秀的,女特种兵哎!要不是帮队友挡子弹早都升职了!” 陆亦翔点头:“看得出来身手很好。” 陆南星看向厂房方向继续道:“胜男姐转业直接分配到江阳当公安的,当时不是出了点事,二大爷请胜男姐临时帮忙跟我的,她想回去做公安随时可以安排。" “没想到一晃眼就是四年。”她顿了顿,深舒口气:“我估计胜男姐现在不适应按部就班的工作了,刚好留在深圳这边跟着你。” “怎么样?” 陆亦翔失笑:“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 “等你拍板呢!”陆南星眨眨眼,一脸无辜。 陆亦翔伸手指了指:“你个坏丫头,搁这等着我呢是吧?” 与此同时,深圳蛇口工业园,京柒外贸临时办公点一间简陋的平房内。 电风扇在角落里嗡嗡作响。 墙上挂着大幅的中国地图,几张木制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 江赫言坐在办公椅上,看向正在整理文件的老邢:“老邢,别忙了,这次你跟我们一起回北京,天津那块得有个稳得住的人看着。” 他熟练地拿出一包烟,用嘴叼住一支,但没有点燃。 老邢眉头蹙了蹙,声音沙哑:“那这边怎么办?谁接手?” 江赫言沉吟片刻:“让鲁华过来。” 老邢推了推眼镜,脸上写满担忧:“这又要开始做进出口服务,要不我再留些日子。” 他指了指桌上那摞厚厚的合同:“这些单子刚起步,我怕......” 王麦川走近,抬手搭上老邢的肩膀:“老邢,你不用担心,差不多的事鲁哥在广州做了两年,上手没问题。” “那行吧,我把文件再整理一下。”老邢回答。 秦牧也挂了电话,走近江赫言耳语:“广西那边线索断了,鲁哥战友因伤退役,他要等些天再过来!” “知道了。”江赫言将嘴里的烟扔进垃圾桶。 已经习惯了,他缓了缓,拿起桌面的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英文:“香港那边二十辆日野货车已经采购好了,需要尽快运到大陆。” 王麦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不占外汇,运回来应该不难吧!” 第58章 解决 老邢捏着一张发货单,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批货的编号对不上,我去码头看一眼。” 话音未落,没等几人回答,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 “老邢还是老样子!”王麦川拿起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斜靠在掉漆的办公桌沿。 掸了掸烟灰,转向沉默不语的江赫言:“言哥,这次采购了二十辆货车,香港公司那边资金见底了吧?” 秦牧也正在整理账本,闻言抬头:“你是对财务一点也不关心!” 钢笔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光是上个月刚到的外汇货款,够再买三十辆。” 江赫言突然直起身,眼睛亮得惊人:“还有钱?” “也子,这二十辆车开回北京,总不能空着。”他叼着烟走到地图前,手指敲在深圳地图上,语气兴奋:“运些冰箱冰柜回去,怎么样?” “你想干嘛?”秦牧也钢笔停在半空,抬头看向他。 “确实有小小的一点私心。”王麦川笑得狡黠:“大河饭店开起来了,想要扩大规模,就差冰箱!” 他走到江赫言桌前,熟练的点燃一支烟递了过去,语气谄媚:“言哥觉得怎么样?” 江赫言坐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随意的伸展着,接过香烟夹在手里:“路上不太平。冰箱这种大件,走海运更稳妥。” “咱司机可都是练家子!”王麦川拍桌子,“二十辆车组成车队,哪个不长眼的敢拦?” “不止是人的问题,路况也不好。” “冰箱毕竟是电器,颠簸一路,回去坏了怎么办?” “还有,”江赫言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湘赣交界:“这段盘山路,上个月刚塌方。” 王麦川动了动嘴唇,没说出反驳的理由。 江赫言抽了一口烟,坐回椅子:“等打通了天津的航线,随你!” 秦牧也突然插话:“司机过几天到,正好等货车报关就可以返程。” “速度够快的!”王麦川诧异:“你从哪调的人?” 见两人投来询问的目光,秦牧也揉了揉太阳穴:“还能是哪?从北京调的,二十个司机现在已经火车上了,估计这会应该到郑州了。” “二十人?一人一辆车?”王麦川踱步,斟酌着说,“这人少了吧!这么远的路,怎么一辆车也要配两个司机。” “北京那边也没办法抽出更多的人,二十个已经顶天了!” 秦牧也笑笑:“我老早就通知鲁哥了,他知道公司要扩张,早就联系了他以前的战友,这几天也就到了,两人一辆车问题不大......” “行吧。”王麦川摆摆手,“只要不耽误正事。” 秦牧也忽然看向门口方向,确认无人,压低声音:“言哥,鲁哥那边......” “他没问题。”江赫言斩钉截铁。 窗外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第七连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整个连队,如今只剩编外人员的他和因病住院没有参加行动的鲁华。 云南军区仅存的三个幸存者,也是知情人,两个早早“意外”身亡,最后一个竟死在边境战扬上,子弹正中后心。 当年的事要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王麦川突然撞了下他肩膀:“言哥......” 江赫言收回思绪,打断他的话:“什么事?” “我们当时来广州可没计划到深圳。”王麦川一副我就知道你忘了的表情:“容我提醒你一下,江婶子六十大寿就在月底,可没几天了。” 闻言,江赫言身体微僵。 王麦川浑然不觉,没心没肺地继续:“要我说,江婶子为你可真是操碎了心......” “你不知道,你自打军校毕业不肯参军,出来混日子也不咋回家,她可担心你了,总是跑到我家问你的情况。” “我知道。”江赫言颓然靠向椅背,语气复杂。 江母温柔而坚毅的笑脸在脑海中闪过,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酸涩? 母亲对他越好他越愧疚。 他至今记得军校毕业那年,偶然在书房外听到的那句“赫言就是我亲生儿子!” 王麦川丝毫没察觉到异样,继续调侃:“不过亲母子嘛,这都正常,我妈也一样,见了面就唠叨,不见面还想我。” 他嘿嘿笑出声:“儿行千里母担忧嘛!” 秦牧也扶额,他推了推王麦川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王麦川正在滔滔不绝,被推了一个趔趄。 王麦川没好气道:“你推我干嘛!”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王南初和李星珞穿的清清爽爽走了进来。 “二哥,牧也哥。”王南初目光穿过二人,最后落在江赫言身上,“言哥。” 李星珞也跟着问号。 江赫言和秦牧也点头回应。 “你们俩咋来了?”王麦川看着她二人问:“大老远来一趟深圳,跟着老师好好学,别总......” “中午了休息了!”王南初打断二哥。 “我们学校组织明天去别的地方学习,我过来打个招呼。” 王麦川质疑:“就这几天你们能学到啥?我跟你说,南初,还是要实践......” 王南初知道跟王麦川说不通这些,转移话题:“二哥,颜汐和江念可怎么也来深圳了?” 王麦川果然跟着对方思路走,他语气无奈:“谁知道从哪得到的信,我们到广州第二天就追来了,这不是有小可在嘛,也不能不管。” 王南初拉了张椅子到江赫言对面,坐下后,直视江赫言的眼睛:“言哥,你该有个明确态度,而不是让小姑娘追着跑。” 王麦川没想到妹妹胆子这么大,差点跳起来:“南初你——” 江赫言笑着摸出军刀插在桌上:最后一个活口,在广西没了。 王麦川倒吸冷气:“言哥,南初不是故意的。” “南初妹妹说的对。”江赫言笑容扩大,笑意却未达眼底,“颜家既然已经没用,那就没必要存在了。” 秦牧也闻言,淡定开口:“我去发电报!” 王南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她就说江赫言不是那种一直吊着小姑娘的人,原来吊的是颜父。 看来早就掌握了颜父的犯罪证据,时机没到而已。 李星珞悄悄后退两步,攥紧了手中的英文书,她可不想听到这些秘密。 第59章 玩具 其他三人像是浑然不觉刚才发生了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好像刚才江赫言只是说了早饭吃的什么,而不是要灭了颜家。 他眼神示意妹妹先走,王南初接收到她的视线,淡定的移开眼。 见状,王麦川烦躁的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余光瞥到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过了一点。 “哎呀,一点多了!”他忽然开口,“听说有个香港人在这开了家西餐厅,我们去尝尝鲜!” 办公室闷热,风扇嗡嗡的转着。 江赫言正拿着钢笔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秦牧也算盘珠子打的噼啪作响,边打边记录。 看几人都没有动弹的意思,王麦川快步走到江赫言身边,直接拽起他,委屈巴巴:“言哥,我饿了。” 江赫言放下钢笔,单手插兜:“走吧!” 五人先后走出办公室,朝着园区入口处走去。 王麦川留在最后锁门。 小跑着追上几人,走到妹妹身边,李星珞识趣的走开了些。 “你今天来什么目的?”王麦川语气严肃,作为同胞哥哥,他很了解这个妹妹,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他还没见她算计人失败过。 “我能有什么目的!”王南初目不斜视。 “老妹儿......”他刚一开口,王南初就知道他又要长篇大论,忙打断他:“二哥,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王麦川思绪被打断,想了想,认真回复:“月底前肯定得回北京,言哥母亲六十大寿,不赶回去说不过去!” 王南初“哦“了一声,快步走到李星珞身边。 “哎,你!”路过秦牧也身边时被他拉住。 秦牧也也是无语,王麦川明知道他算计不过自己妹妹,干嘛非要摆哥哥的谱,自找不痛快! 走到工业园入口处,远远看见一家挂着“克莱乐西餐”的招牌,玻璃门上贴着彩色英文菜单。 陆亦翔正带着弟弟妹妹推门而出。 陆南星一身显眼的红色连衣裙,让她在人群中被人一眼认出。 李星珞突然拽了下王南初的衣角。 陆南星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李星珞和王南初身上,王南初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笑了。 陆南星眼睛弯成月牙: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就看东风强劲还是北风呼啸了! 双方迎面相遇,王麦川已经蹿到最前面,热络的跟陆亦翔打招呼:“又碰到了,真巧!要不说我们有缘呢!” “早知道你们也在园区该搭伙一起的,人多热闹!” “这家牛排正宗不?” 陆亦翔笑着忙回答:“港厨手艺,味道不错,不过我们吃不惯西餐。” 郑老二低声嘀咕:“还冒血丝呢,难吃的要死......” 话没说完就被陆南星踩了脚。 江赫言的目光越过寒暄的几人,落在陆南星身上。 她正把玩着发梢,阳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注意到陆南星胳膊上被蚊子咬的红包,瞥了眼陆亦翔,唇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 陆亦翔客套疏离的回复几句就提出告辞。 随后,一行人各自分开。 江赫言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一眼陆南星的背影。 “小没良心的。”他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 餐厅里冷气开得很足,他们找了个靠近窗边的皮质卡座,宽敞明亮。 秦牧也凑近江赫言耳边,压低声音:“言哥,我们跟陆家老大的合作得尽快落实。” “他改革开放之后就在这边,官面上很多人都给面子,比我们每次出问题临时找人方便很多,对我们的业务扩张至关重要......” 话没说完就被拿着菜单的服务员打断。 江赫言瞥见窗外陆南星远去的背影:“离开前约他详谈。” 陆南星边往前走变思考,突然撞上陆亦翔的后背。 “想什么呢?”陆亦翔转身弹她脑门,“你和胜男先带着小白回去吧,老二留下就行。” “好啊!” 陆南星朝郑老二眨眼睛:“二哥——用——点——心——学——” 拖长的尾音让郑老二瞬间垮脸。 陆南星一挥手,果断地说:“走了。” 说完,她咯咯笑着拉起孙胜男和陆白青走向奔驰车。 车上,陆南星看着胳膊上的蚊子包,抱怨道:“在东北四五个小时蚊子包早该消了,可见深圳的蚊子更毒一些。” 她转头看向驾驶位的孙胜男:“胜男姐,去买蚊香吧,我可不能再被咬,再被咬就要中毒了!” “姐,我也被咬了,我也要。” “少不了你的。” ............ 走进新建百货大楼的旋转玻璃门。 陆南星在日用品柜台前踮起脚:“同志,驱蚊的产品我都要!” 售货员扯过牛皮纸打包。 陆白青突然拽住姐姐的手:“姐!” 他眼睛亮得像探照灯,手指指向远处的玩具柜台,“那个!” “眼神真好!”顺着他指的方向,陆南星真心夸赞。 “去挑吧!” 陆白青接到指令,飞奔而去。 玩具柜台的年轻售货员正给一对母子介绍香港进口的塑料积木。 男孩穿着时髦的背带牛仔裤,母亲穿着暗色旗袍,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手指上戴着金戒指,一副富贵打扮。 陆白青伸手想要触摸玩具,年轻售货员突然扭头,不耐烦地呵斥:“不买不能碰!” 虽然是粤语,陆白青却听懂了。 他胆子不小,不服气的仰头回怼:“不碰我怎么知道买不买?” 陆南星跟在弟弟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轻轻瞥了一眼售货员。 她单手搭住弟弟肩膀,另一只手“啪”地拍在玻璃柜台上。 问弟弟:“想要哪一种?” 陆白青指着一排精致的汽车模型:“姐,你看那些汽车跟真的差不多。” 陆南星转头对年轻售货员用普通话吩咐:“把那个火柴盒汽车拿出来看看!” 售货员打量着姐弟俩——姐姐的红色连衣裙样式是去年的老款,弟弟的小西装倒是没见过。 “五块一个!”她故意用普通话报价。 陆白青倒吸冷气:“这么贵?” 售货员从鼻子里哼出声,用粤语骂道:“土包子。” 空气突然凝固。 陆南星慢慢眯起眼睛,柜台玻璃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 冷冷地盯着售货员,目光锐利如刀,售货员被盯得有些心慌,嘟囔道:“你盯着我干嘛?” 陆南星双手环胸,义正言辞:“看看改革前沿的深圳怎么会有你这种服务人员?这不是拖后腿嘛!” 角落里年长的售货员快步过来打圆扬:“同志要看看新到的魔方吗?香港进口的......” 陆南星仍旧没有移开眼,在年轻售货员忍不住转头与她对视的时候,陆南星笑了,用粤语一字一句:“我记住你了!” 她低头看向弟弟:“要看魔方吗?” 陆白青有些犹豫:“会不会很贵!” 陆南星揉乱弟弟的头发,鼓励道:“男孩子,大气点!咱是差钱的人嘛!” 转头对年长售货员抬了抬下巴,故作高傲:“魔方拿一个。” 又伸手指向小汽车模型:“都拿出来让我弟弟挑!” 年长售货员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她们现在卖货是有提成的,她态度变得更加热情。 她试探性的问:“我们这里有日本进口的拼装模型,刚到货,都是原盒包装,还没卖出去过呢,可以锻炼孩子的动手能力,要不要来一套?” 陆南星饶有兴趣地问:“不便宜吧?” 售货员如实回答:“小贵。” 陆南星态度爽快:“拿出来看看。” 售货员连忙应道:“哎,您稍等。” 第60章 见大妈 离开玩具柜台,陆白青仰起头:“姐,你刚才跟那个年轻售货员说‘我记住你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要来报仇吗?” “多大点事儿,还上升到报仇了!”陆南星轻笑出声,“心理战术,吓唬吓唬人罢了。” 想起年轻售货员那副嘴脸,她教育弟弟:“以后出门在外这种人多了,少搭理,浪费时间。” “嗯。”陆白青点头。 看弟弟把玩具一股脑的都搂在怀里,走的费劲。 她将装蚊香的牛皮纸包从右手转到左手,开口道:“我帮你拿一个!” “不用,”陆白青摇头拒绝,逞强道,“我能行。” 紧紧抱着新买的魔方、火柴盒小车和拼装模型,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玩具不少,这么贵的还是第一次拥有,姐姐付款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么开心?”陆南星伸出右手摸了摸弟弟的头。 “嗯!开心!”陆白青用力点头,声音脆脆的:“姐,你对我真好!” “知道就行。”陆南星故意板起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趣:“你以后长大了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姐。” “我肯定不会!”陆白青表情着急。 看弟弟认真的表情,陆南星歪头抿嘴偷笑。 姐弟二人在商扬旋转门前停住了脚步:“外面太热了,在里面等!”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透过玻璃看见孙胜男匆匆跑回来,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陆南星忙带着弟弟走出商扬,热浪扑面而来。 “看你跑的满头大汗!”走近后陆南星拿出手帕递给孙胜男,“刚才那个是你战友吗?” 孙胜男接过手帕,胸口还在起伏:“没追上!” “这么看,火车上见到的背影就是他。”她喘匀了气,眉头紧锁:“他没露面,但肯定看到我了。” “不知道他是来这里做任务还是已经退伍了。” 陆南星若有所思:“等等看吧,万一有任务不好露面呢?” “也只能这样了。”孙胜男叹了口气,拉开车门。 阳光照进车内,皮革座椅烫得很。 三人又驱车前往深圳湾大酒店的商扬取回了定制的旗袍。 回清泉村的路上,陆白青抱着玩具在后座睡着了,小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两天后的清晨,在陆南星的强烈要求下,孙胜男换上了新买的深蓝色衬衫裙。 平日里习惯了穿裤装的她,此刻忽然穿上裙子,总觉得双腿空落落的。 “胜男姐,我太喜欢你这肌肉线条了!”陆南星凑近,轻轻捏了捏孙胜男结实的手臂,“真棒,好像......” 她歪头想了想,“怎么形容呢,有一种野性美!” 说着她伸出自己白皙的胳膊对比:“你看我除了白点,这肉一捏软的像香肠。” “哎!”她叹气,“好想拥有你那种力量感。” “很容易。”孙胜男拍了拍陆南星的肩膀,“你只要每天跟我锻炼,我保证一个月......” “胜男姐,”陆南星忽然提高声音打断她:“以后你留在深圳,到时候可以多穿裙子,漂亮还凉快!” 她促狭地眨眨眼:“关键帅气,我要是男的指定娶你。” 孙胜男本就因为穿裙子而有些不好意思,瞬间忘了刚才的话题,耳根微红,作势要敲陆南星的脑袋:“女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呢!” 陆南星笑着灵活地躲开。 这时陆白青从屋里跑出来,蓝色小西装衬得他格外精神:“姐,胜男姐,咋样?”他期待地望着二人。 陆南星竖起大拇指:“完美!” 她打量着三人的穿着:“我们三出去,一眼就能认出咱是三姐弟。” 她单手拄着下巴思考:“总感觉忘了什么......” “礼物!”孙胜男提醒。 “啊!”她一拍额头,“我回屋去取,你俩等我一下!” 话落,她快步跑回房间,木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 刚拿起包装精美的梅花砚台和墨绿色香云纱旗袍,听见弟弟在楼下喊:“姐,有人找!” 陆南星走到窗口,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人,面容陌生。 她蹙眉下楼,将礼物放在榕树下的藤桌上,礼貌询问:“你找我?” 中年男人恭敬地点头,递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我是京柒外贸的员工,这是我们老板临走前交代我送过来的。” “京柒外贸?”陆南星没有接,狐疑地打量着他,“这是什么?” “老板说您看过就知道。”男人保持着递盒子的姿势。 陆南星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孙胜男,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接过盒子。 掀开盖子的瞬间,表情凝固——躺在绒布上的,是一枚泛着冷光的狼牙。 “呵,”陆南星冷笑一声,合上盖子,“你老板还说什么了?” “他有急事回北京了,盒子里有他北京的联系方式。”男人低头回答。 陆南星摩挲着盒子上精致的纹路,琢磨半晌才道:“好,先放我这保存。” “没事了吧?”见男人摇头,她干脆利落地赶人:“那你走吧!” 男人离开后,三人立刻出发前往隔壁村。 路上,陆白青好奇地想看盒子里的东西,被陆南星拍开了手。 车子很快抵达,陆南星看着熟悉的院落,让弟弟抱着礼物,自己上前敲门。 “来了!”熟悉的声音让陆南星眼眶一热。 门开瞬间,她激动地扑上去:“大妈!” “哎呦!”大妈惊喜地抱住她,“两年没见,长个子了!” “快让我好好看看,“粗糙的手掌抚过她的发梢:“变大姑娘了!” 陆白青在一旁乖巧地喊:“大妈。” 大妈这才注意到他,松开陆南星,摸着陆白青的脑袋感叹:“小白也这么大了。” 拉住他的手:“走,进院!” 院内陈设简单却整洁。 陆白青童言童语:“大妈,你们怎么住的是平房?我们那是二层小楼,你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吧!” 大妈笑着拒绝:“政府人员都住这一片,不好搞特殊的。” 陆南星环顾四周:“大妈,你自己在家?” 大妈叹了口气,拿起茶壶倒茶:“你大哥也不知道忙什么,整天不着家。” 陆南星拉着大妈坐下:“你别忙了,我们喝自己倒。” “现在烫,晾一晾等会再喝。”大妈嘱咐。 看着陆白青放在桌上了礼物,大妈指着问陆南星:“咋还带礼物,这是跟大妈外道了!” “看你说的,”陆南星义正言辞:“这是礼物吗,这是心意!” 大妈被逗笑:“好好好,一宝的心意大妈收下了!” “你五哥在部队里咋样?”大妈关心的问。 “你放心吧,他好着呢!短期之内不会退伍的!”陆南星微怔后回答。 “你这三个哥哥一点也不让我省心!”大妈叹气,“老五一时半会退不了伍的话,我就指望着你三哥赶紧毕业了!” 陆南星还指望着三哥能在北京站稳脚跟呢,她语气试探:“大妈,三哥说了毕业后要来深圳?” “由不得他!”大妈重重拍了下桌子。 她抱怨:“我都五十多了,三个儿子都单着,也没个孙子孙女......” 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都没脸出门!” 察觉到大妈的心情不佳,陆南星抓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问:“胜男姐做给你做大儿媳咋样?” 大妈眼睛一亮,拍腿道:“那可太好了!” 随即又担忧地看向不远处的孙胜男:“你大哥是二婚,人家姑娘能愿意吗?” 陆南星俏皮地眨眨眼:“你就说喜欢不?” 大妈的目光追随着孙胜男利落的动作,连连点头:“好,好,这姑娘哪哪都好。” 第61章 见大爷 晚饭前,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门外。 陆国华推门下车,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驾驶座的警卫员,语气温和:“小张,你今天早点去休息吧,明早再来。” 警卫员犹豫地看了眼手表:“首长,这不合规矩......” “没事,”陆国华摆摆手,眼角笑纹舒展开,“家里都是自己人,这些天你也受累了,你去吧。” 听见院内传来清脆的笑声,他转身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孙胜男正帮陆大妈洗菜,突然警觉地抬头看向院门处。 看清来人后立即站得笔直:“陆领导!” “自己家,不用这么正式。”陆国华笑呵呵的。 “大爷!”陆南星从屋内小跑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跟前。 上下仔细端详,看见大爷满脸疲惫,她眉头渐渐蹙起:“大爷,两年不见怎么老了这么多?” 大妈闻声从厨房出来,接过丈夫手中的公文包:“你大爷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能不憔悴吗?” 她伸手推着丈夫进屋,语气心疼:“你大爷都有白头发了!” “可不咋,”陆南星眯眼看看大爷,再看看大妈,语气夸张,“大爷,你再不注意,看着都比大妈的长一辈了!” “鬼丫头!”大妈作势要打,陆南星灵巧地躲到大爷身后,三人都笑起来。 饭桌上,陆南星扒了两口饭,做出陶醉状:“大妈,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陆大妈兴致勃勃:“明天想吃什么,大妈给你做。” 她补充道:“我在这边学了几道广州菜,还学会了熬汤。” “好啊好啊。”陆南星立马配合,“我不挑嘴,大妈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小马屁精!”陆大妈笑的开怀。 陆国华扫了一眼:“不是说郑家老二也来了,怎么没见人?” “跟大哥学本事呢!”陆南星眼睛转了转:“现在应该还在蛇口园区忙着呢!” 偷瞄了一眼大爷,陆南星低头:“他们这些天可辛苦了。” 陆国华看了一眼陆南星,没再说什么。 饭后,临时书房里。 “大爷,我爸的事我大哥说了吧?”陆南星端着托盘,放下茶杯到桌上。 陆国华摘下眼镜擦了擦:“说了。” 镜片后的眼睛闪过锐利,“老四还是太嫩了,升职时期这么关键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 “我也觉得。”陆南星拉开椅子坐下,“我爸太天真,太理想主义了。” 她挺直腰板,“不过他能力还是有的,现在有了防备应该没问题了。” “能做到那个位置的谁没有能力?”陆国华靠向椅背,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以前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陆南星嘻嘻笑:“还不是你们惯的!” 陆国华不置可否,指了指书架旁的象棋棋盘:“拿过来,咱爷俩下一盘。” 他眼角泛起笑意,“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你都下了几十年了,”陆南星撇嘴,还是利落地摆好棋盘,“我输了不是很正常嘛!” 她率先抓起红象:“我拿红的!” “随你。”陆国华慢悠悠地摆着黑子,“还记得怎么下吧?” “怎么可能忘?”陆南星指尖点着棋子,“马走日,象飞田,车直行,炮翻山。”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小时候你总说‘小卒过河当车使’,害得我每次都想先把卒子拱过河。” 没下一会儿,陆国华问:“你的象可以过河?” “忘了!”陆南星吐吐舌头,收回红“象”。 又走了三步,陆南星懊恼地放下棋子:“我输了。” 她的红帅已经被黑车盯死,无路可逃。 “这才下了几分钟,”陆国华皱眉,“怎么还退步了?” “你不在东北,没人跟我练手可不就退步了!”陆南星耍赖地把棋子搅乱。 “合着还怪我?”陆国华气笑了。 他拿起茶杯吹了吹,又放下,尽量放缓语气:“你大哥说你不想学外语了?” 陆南星沉默片刻:“我想着外语可以自学,没必要单独念外语专业。” “不是一直嚷着要做外交官,出国去打老外的脸?”陆国华没放过陆南星的表情变化。 “人贵有自知之明!”陆南星叹了口气,声音很轻:“我得承认自己的外语学习能力只能算中等。”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清醒,“我打听过了,我的条件当了外交官也就是混日子,还不如不做。” 陆国华板起脸:“怎么能说是混日子?什么工作都是要从基层做起,不可能一步登天......” “你说的我都懂,”陆南星打断他,询问道,“大爷,你说为什么外交部一把手是方一山?” 她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他能力确实很不错,但他是最好的吗?” 书房陷入沉默。 陆国华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久久没有回复。 “你看,方一山有个好老婆。”陆南星的声音变得轻快,“咱家在外交部没有后台,我去了不就得给人打下手?” 她摊开双手,“所以我不想去了。” 陆国华重新戴上眼镜:“那你想做什么?” 陆南星眼睛一亮,突然反问:“大爷,你为什么选择来深圳?” 不等回答,她继续:“当时说要支援深圳建设,动员了那么久,都没什么人肯报名。你在辽省发展的很好,明明就快竞争省长了......” 陆国华望向窗外,那里有深圳新起的楼宇轮廓,“我之前来广州几次,知道这边很有前景。” “号召改革开放后,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转回头,目光坚定:“而且我不离开,你二大爷和你爸都升不上去。” “咱家也总不是一定要死守东北,眼光要长远。” “要不说你是咱家的定海神针!”陆南星竖起大拇指,脸上写满崇拜,“就是有魄力!” “拍马屁没用。”陆国华笑骂,“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你直接说。” 陆南星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继承你的衣钵怎么样?” 陆国华猛地坐直:“什么意思?” “你看,”陆南星掰着手指数,“你家我大哥辞职了,三哥念法律,五哥当兵呢!”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我二大爷家二哥和七哥退伍后不出意外是要做公安的,我三大爷家四哥再搞研究,六哥出国留学回来差不多也是同样的路线......” “咱家下一代官面上没人了。” 她停下,眼睛亮得惊人:“我老八,可不得挑大梁了!” 陆国华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一矮,却同样挺拔。 第62章 确认 陆国华端起白瓷茶杯,啜了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微苦回甘。 目光始终落在对面的陆南星身上,压迫感十足。 陆南星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似姿态悠闲,不自觉来回转圈的两个小手指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这一刻,陆国华惊觉,曾经撒娇耍赖的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学会了掩饰。 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轻咳一声,板起脸:“想从政?因为你爸的事?” 陆南星眨巴眨巴大眼睛,嘴角扬起惯用的假笑:“算是吧!” 这个表情陆国华太熟悉了——每次她撒谎都是这副模样。 “大爷。”陆南星眼眸一闪,身体前倾,正经起来:“我有了这个想法后谁也没说,第一时间找你商量。” “我知道......”说到这里她期盼的看着陆国华,声音脆脆的,“大爷肯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给我戴高帽子也没用。”陆国华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嘴角却不经意上扬。 “什么意思?你不支持我?”陆南星立马嘟起嘴,故作委屈状。 陆国华气定神闲:“你刚才说的是错的!” “哪方面?”陆南星问。 陆国华开口:“首先,你大哥辞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因为离婚,只是时间刚巧赶上了。” “我之所以同意你大哥辞职,是因为我清楚他本身的脾气性格并不适合走政治这条路。” “刚好南边开始改革开放,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做生意。” “我大哥脾气性格哪样不好?他这么年轻都是正科级了!”陆南星立刻直起腰杆反驳,“你对他要求太高了。” “他脾气好?”陆国华笑了笑,“去你几个哥哥那打听打听,小时候谁没被他揍过?” “男孩子打打闹闹多正常,大哥是老大,可不得教育弟弟。”陆南星撇撇嘴,坚持维护陆亦翔。 “就算你有理!” “本来就是!”陆南星小声嘟囔。 “不说老大,咱家下一代也不会没人。” “你二哥最合适从政。”陆国华摘下眼镜拿在手里,靠向椅背,“他现在在部队当政委,处理人际关系手拿把掐。再过两年转业到地方......”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陆南星插话:“二哥肯定是要进公安系统的!“ “公安系统怎么了?哪一行不是为人民服务?”陆国华语气淡淡的。 陆南星小声嘀咕:“大爷,你不知道,二哥最小气,他可记仇了!” “你二哥记仇?”陆国华眯起眼睛。 “对呀,前年半年没理我,我哄了好久。”陆南星抱怨。 陆国华看了侄女一眼,似笑非笑:“哦,我怎么听说他是被人故意放了鸽子。” “哪有!我是有事忘了!”陆南星急忙否认。 陆国华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继续:“再有,你三哥马上毕业,他学法律,我会安排他进检察院。” 听到这,陆南星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陆国华聊家族成员的未来规划,意识到大爷比她想象的更有远见。 已经对下一代的发展有了精心的安排。 且和她记忆中的情况大差不差。 回想起自己离开的2002年。 大哥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二哥确实如大爷所期望的转业到了地方公安系统,且发展势头很猛。 不过三哥只是在检察院待了两年,之后到深圳自己开了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 四哥一直在深山里搞研究,基本上过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五哥一直没退伍,百万大裁军也没影响到他。 ............ 察觉到了陆南星的走神,陆国华提高声音,语气沉稳有力:“一宝,你要清楚,你真的要从政,必须从基层做起。” “只有真正接触了解老百姓的需求,才能有所作为。那些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都没用,最终还是要脚踏实地做实事。” 陆南星连忙点头:“我知道。” 陆国华停顿了一下:“你见过顺安市妇联主任的手吗?” 陆南星摇头。 “比我的还糙。”陆国华伸出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掌,“而且,她几乎常年不着家,在外跑!” 他语重心长:“你从小娇生惯养,在这方面,你并不具备优势。” 陆国华看着侄女,一字一句:“我问你,你能吃得了这份苦吗?” 陆南星微愣,非常认真的点头,眼神坚定:“大爷,你可别小瞧我,我一定能行!” “好。”看着她充满斗志的样子,陆国华点头。 又提出一个问题:“那就说些实际的,还拿顺安举例吧,那里你熟悉。” “回忆一下,顺安市领导班子,女性占多少?” 陆南星卡住了:“少又不代表没有!” 陆国华看侄女没了下文:“在现实中,女性要想在这个政治舞台站稳脚跟,往往要比男性更加优秀。” “尽管我们一直都在倡导男女平等,但必须要承认,性别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你要知道这条路并不容易,不止你,你几个哥哥也一样。” 还没等陆南星做出反应。 陆国华话锋一转:“其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毕业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有你几个哥哥给你撑腰,日子也不会差。” 陆南星一听,顿时急了,她上辈子又不是没嫁人,半年就离了,男人靠得住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义正言辞:“大爷,太偏心了吧!你这是重男轻女!” 陆国华笑着反问:“那你说说看,我哪里重男轻女了?” 陆南星“哎”了一声,重重叹了口气:“你给哥哥们把以后的路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都能闯,凭什么我就只能嫁人?" 陆国华无奈地抬手指了指:“你这没理也要辩三分的性子到底是随谁?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只能嫁人了?” 陆南星撅嘴问:“那你不是反对我走仕途吗?” “我是说嫁人那条路更轻松。”陆国华笑着摇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 “我考考你。”陆国华将眼镜放到桌上,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肩膀,“你二大爷现在已经是省公安厅厅长了,他下一步怎么发展比较好?” 陆南星瞳孔骤缩,这不是开卷考吗? 虽然是道“超纲题”,此刻的她“不该知道”,可...... 她起身走到陆国华身后,给他揉捏肩颈:“进公安部?” “错!” 陆南星第一反应怎么可能错,二大爷就是几年后进了公安部。 “你二大爷已经是省里公安厅的一把手,进了公安部,要在别人的手底下工作,他能适应这样的转变吗?” 陆南星不解:“那下一步应该......?” 陆国华耐心解释:“最好的路当然是竞争副省长、省长最后是省委书记,主政一方。” 他轻笑:“这不就是你说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嘛!” 陆南星兴奋地一拍手:“对!这个好!” 陆国华拿起眼镜带上:“你确认不是一时冲动,别又像进外交部一样虎头蛇尾!” 陆南星语气诚恳:“我是经过很认真思考才做出这个决定的!靠人不如靠己,我不想说些假大空,但我是想做些实事的。” 陆国华突然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我老陆家的,巾帼不让须眉。” “想做就去做,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拖底。” “好啊,刚才都在吓唬我!”陆南星反应过来。 陆南星趁机提出:“大爷,我打算开学后转到政治经济学,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陆国华回答。 “我查了才知道人民大学是共产党创办的第一所新型正规大学。” “你知道吗?77年的时候,邓同志明确提出,人民大学是要办好的。之后调了不少人......” “我刚好报的人民大学,大爷,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运气......” 第63章 离开 “手艺不错!”陆国华声音沙哑。 陆南星笑声清脆的打趣:“嗓子怎么这么哑,刚才话说多了吧?” 她绕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大爷:“以后出门也要记得多喝水!” 陆国华感慨:”一宝长大了!” 陆南星顺手把象棋收起来放回原位。 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问:“大爷,我大哥说大妈在学粤语,你呢?” “我现在大部分能听懂,”陆国华随口回答,“说的话还不行,工作忙,没空专门学,会的几句都是工作中用到的。” 陆南星“哦”了一声:“我觉得你要留在这里长期发展还是要会说本地话才行!” “一宝说的有理,我注意。”陆国华很开心。 “我走之前把按摩的手艺交给我大妈,让她抽空给你按按。”陆南星继续按了几分钟,甩甩胳膊,“是不是舒服多了?” 陆南星跟着陆国华进入书房后,陆白青认识了隔壁邻居家的小伙伴,二人很快玩到一起。 陆大妈叮嘱:“不要跑远,就在院门口玩!” “知道了。”陆白青头也不回的跑出院门。 孙胜男正帮陆大妈穿定制旗袍。 她边帮陆大妈系上旗袍的最后一颗盘扣边说:“不用担心,我会看着的!” 墨绿色领口绣着几朵色彩鲜艳的海棠花,衬得陆大妈的气色都亮了几分。 “一宝还记得我喜欢海棠花!”陆大妈看着海棠花,笑容扩大。 片刻后,她叹气:“也不知道我那几盆海棠还活着吗?” “您放心,养的好好的!”孙胜男安慰。 “真的?”陆大妈眼睛亮起来。 “真的,就在一宝家客厅。”孙胜男语气肯定。 孙胜男顺手将大妈鬓角一缕头发别到耳后,退后两步欣赏:“这衣服是按照两年前的尺寸定制的,做的宽松些,不合适可以随时修改。” “不用改,尺寸合适。” 陆大妈小心翼翼地摸着滑溜溜的衣料,粗糙的指腹在真丝上轻轻摩挲:“这丫头,两年前的尺寸还记得!” 她突然缩回手,“我这老茧可别把料子刮抽丝了。” 孙胜男抿嘴一笑:“您不知道,这两年一宝总念叨你和她大爷,高考刚结束就急着往这儿赶。” “算我没白疼她!”大妈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作势要脱旗袍,却被孙胜男拦住。 “别急,等一宝出来瞧瞧。”孙胜男说着,顺手理了理旗袍的后襟。 这时院门口传来孩童的嬉闹声,陆白青正和隔壁家的小子蹲在树下嘀嘀咕咕,又跑来了几个小孩子,众人一起玩起了捉迷藏。 “别跑远!”大妈朝门口喊了一嗓子,转头拉着孙胜男坐在藤椅上聊天。 两人越聊越投机,有说不完的话题,陆大妈趁机问了孙胜男的家里情况。 得知她家在农村,父母健在,哥哥姐姐都已成家,她是最小的。 月光落在孙胜男素净的脸上,陆大妈越看越喜欢——这姑娘说话干脆,做事利落,还是部队培养出的人才。 想到侄女陆南星提的那桩事,大妈心里又喜又忧:多好的姑娘,就怕人家嫌弃自家儿子年纪大还是个二婚的。 正聊着,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妈腾地站起来,旗袍下摆随着动作荡开。 “大妈!”陆南星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围着大妈转了个圈,“这哪是我大妈,分明是个漂亮姐姐!” 她促狭地眨眨眼:“这下跟着大爷一起出门,别人不得怀疑他仗着身份娶了个年轻的!” 陆大妈嘴上的笑怎么也下不去,轻轻拍着侄女的后背:“促狭鬼!” 陆南星回头喊:“大爷,快出来。” 陆国华背着手踱步出来,他上下打量老妻,嘴角上扬:“不错。” “一宝还给你带了礼物呢。”大妈有些不好意思,说着往屋里走,旗袍开衩处露出千层底老布鞋。 陆南星看到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陆大妈捧出个木盒子,里头卧着方青黑色的砚台,侧面雕着梅花纹样。 陆国华接过来对着光细看,指腹抚过砚台底部已经模糊的铭文:“像是明中后期的老物件。” “大爷,你还懂这个?”陆南星歪着头,语气惊讶。 “广州友谊商店淘的,应该不是假货,你写字时正好用上。”她看向书房。 “胡闹!”陆国华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这种古董哪能真拿来研墨?” 陆南星揉着额头撇嘴:“怎么用就是你的事儿啦!” 突然换上副谄媚的笑脸:“大爷,我去香港玩的事......” “找你大哥安排。”陆国华摆摆手,又皱眉补充道,“那边乱得很,多带几个人。” “有胜男姐在呢!”陆南星一把挽住孙胜男的胳膊。 孙胜男立刻站直。 陆国华作势赶人:“这么晚了,走吧走吧!” “我明天还来!”陆南星回了一句转身走向院门口,突然回头,“大妈,明早给我留饭!” “知道了,给你温在灶上,你睡到日上三竿再来都行。”陆大妈话音未落,陆南星已经扑过来给了她个结实的拥抱。 “我大妈最好了!” 她四下张望:“小白呢?” 陆大妈指了指外面:“跟隔壁孩子玩捉迷藏呢。这边的孩子都刚来时间不长,本地学校......” 话没说完,她摇了摇头。 陆南星快步走到院门口,高声喊:“小白!回家啦!” 一个已经被逮住的小男孩仰起沾着尘土的小脸:“小白,你明天还来吗?” 陆白青扭头看向姐姐,见陆南星点头,立刻大声回答:“来!到时候还找你们玩。” 小孩子顿时笑出一口豁牙,站在院门目送他们,直到轿车的尾灯消失。 院里重归平静,陆大妈瞥见丈夫盯着砚台出神的样子,就知道老头子心里有事:“又怎么了?” “一宝说要走仕途。”陆国华摩挲着砚台上的纹路。 “这不是好事吗?”大妈把旗袍换下来仔细叠好。 “女孩子家这条路不好走......”陆国华话没说完就被老伴打断。 “女孩子怎么了?”大妈“啪”地合上樟木箱,“宋庆龄同志不是女的?吴仪同志不是女的?” “要不是为了你来深圳,我现在还是街道办主任呢!”她瞪了丈夫一眼,转身离开。 “这个急脾气!”陆国华一个人站原地,苦笑道,“我还没说完呢!” 第64章 早饭 “到了!”郑老二刹车的动作太急,溅起一片尘土。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陆白青吓了一跳,立马精神。 “一点都不如胜男姐靠谱!”陆南星跳下车:“就不该让你开车!” 郑老二不满的反驳:“我这技术哪里差了!” 听到动静,陆大妈打开院门,她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面粉:“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这么早?这才六点钟!” “这么早当然是为了跟你一起吃早饭呀。”陆南星走到院门口,笑声清脆。 “哎呀,我跟你大爷吃过了!”陆大妈眼角笑出皱纹。 “我大爷走了吗?” “快了,就等小张过来。” 陆大妈目光扫到驾驶座下来的郑老二,眼睛都亮了起来。 待郑老二走近,拍了拍结实的身板,感慨道:“两年不见老二都这么高了,长成大小伙子了!” 郑老二脸涨得有些红:“陆大妈,本来昨天就该和一宝一起来拜访的,我这几天......” “行了行了,听你大哥说了,有啥要紧的,赶紧进院。”陆大妈爽朗地一笑,单手拽着他往院里走。 “你家人还好吧。” “好着呢!” 院子里,陆国华正坐在老藤椅里看报纸。 听见脚步声,报纸哗啦翻过一页,抬头扫过几人,手指向院子里摆放整齐的桌子,对陆南星说:“先吃饭吧,你大妈特意烙了你喜欢的糖饼。” 陆南星笑嘻嘻凑过去:“我大妈最心疼我!” 郑老二急忙上前一步,恭敬地打招呼:“大爷。” “不错,”陆国华打量郑老二,点头道:“出门在外,世杰多顾着点妹妹。” 郑老二连忙答应:“大爷放心,我会的。” 偷偷瞄了一眼陆南星,见她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禁羡慕起她的这份厚脸皮。 陆国华继续叮嘱:“听你大哥说,你这些天都跟着他一起做事。他这两年的生意做得还算凑合,你多学学,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嗯!”郑老二郑重地点头。 陆南星在一旁补充:“大爷说的‘凑合’那就是很不错!” 厢房门“吱呀”一声。 陆亦翔趿拉着塑料拖鞋出来,打着哈欠:“我说院子里怎么这么吵?”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院门被推开。 警卫员小张拎着公文包站在院门口:“领导”。 陆国华起身放下手中的报纸,走了几步回头看向陆南星:“我这边比较忙,有事找你大哥。” 陆南星乖巧地点头,眯起眼睛:“放心,自家大哥我不会客气的。” 陆国华离开后,陆亦翔语气调侃:“你可不是没客气过!” 他到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起来:“现在深圳到处都在搞建设,热火朝天的,实在没啥好玩的,待烦了吧?” “不是想去香港吗?我给你安排,不过再等个两三天。” 陆南星看到陆大妈端着的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咧嘴一笑:“前几天是没事干才觉得烦,现在大妈在家,我肯定得好好陪她。” 陆亦翔转头看向母亲,笑着打趣:“你看你侄女这小嘴甜的!” 郑老二凑近陆南星,压低声音:“马屁精!” “哼!”陆南星斜了他一眼。 “吃饭!”陆大妈将一盘金黄油亮的糖饼放到桌上,“你们自己去厨房端稀饭。” “来了!”陆南星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小白去哪了?” 陆大妈摆好小咸菜:“刚进院就拿糖饼跑去找隔壁家孩子玩了。” 几人坐下后,陆大妈笑问:“尝尝看手艺有没有退步?” 陆南星咬了一口糖饼,满脸满足:“还是老味道,我最喜欢了。” 郑老二也跟着附和:“这边粥都熬的有点稠,来了这里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稀饭。” “小咸菜也地道,才几天不吃,就是想这一口!” 陆南星凑近郑老二:“马屁精。” 两人再次对视,眼神里是玩笑式的挑衅,谁也不服输。 陆亦翔见状,筷子敲了敲碗沿:“别闹了,好好吃饭。” 陆亦翔捡起话题问:“香港还去不去了?” 陆南星吹了吹碗里的粥:“怎么可能不去?不着急。” 陆亦翔懒散的靠向椅背:“随你便。” 陆南星眼珠一转,嘴角微扬:“大哥,你去过香港吧!” 陆亦翔随口回:“辞职前就去过。” “那是有了准备才辞职的!”陆南星追问:“带着前大嫂一起去的吧!” 筷子“啪”地拍在桌上。 陆亦翔脸色难看:“陆南星!” 孙胜男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陆南星看见大哥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忽然有点愧疚。 她仍继续分析:“很难猜吗?她一个资本家小姐出身,可不会觉得嫁给你是得到了庇护,没准一直认为下嫁很委屈呢。” “这不刚改革开放联系到国外的亲人,又亲眼见到香港的发达,哪还能安心跟你过日子!” 陆南星心里发笑,真以为国外的生活都是住庄园、开豪车! 她就是故意的,不时的刺激刺激大哥,万一胜男姐真的成为她大嫂,以后前大嫂回来,不能让胜男姐难做。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亦翔瞪了一眼妹妹,缓了缓,又提议:“你不是要陪你大妈吗?这两天没事带你大妈一起去赶海吧,挺有意思的。” “她跟着村里人去过一次,一直念叨着还想再去!” 陆南星眼睛一亮:“可以啊,听说这边的渔民收入挺高的。” 陆亦翔点头证实:“没错,买一条船虽然要两万块,但一年下来平均能到手十万。” 陆南星盘算着:“这么说,只要有两万块资金投入,稳赚不赔。” “哪有那么容易,海上有很多不确定的风险。”陆亦翔摇摇头:“而且你不知道两万块是什么概念?” “现在老百姓太穷了!”陆南星拍了拍胸口:“所以我要发愤图强。你昨天回来得晚,大爷没来得及跟你说。其实我......” 陆亦翔打断,似笑非笑:“你大爷没说,你大妈说了,一宝想当官?” 陆南星眉毛皱起,语气认真:“俗了不是!我是要为人民服务。” 陆亦翔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目标远大,大哥支持你为人民服务!” 想起什么,他转换话题提醒:“明年再来深圳要提前说。” 陆南星心中一动,秒懂,装作不知情:“为什么?” “内部消息,以后要有边防证才能进深圳。” 陆南星若有所思:“我明年应该不会过来。” 陆亦翔淡定开口:“不来?” “知道深圳这里每天新增多少外来人口吗?” “为了加快建设,国家光是工程兵就派了两万,这意味着啥,知道不!” 陆南星郑重地点头:“深圳必须崛起,这是大势所趋。” “对。”陆亦翔赞同:“你想走仕途,怎么能不关注最前沿的发展?” 陆南星立马反应过来,给大哥夹了一筷子腌萝卜,语气讨好:“麻烦大哥帮我提前办好证件!” 第65章 长途电话 “知道了,一会跟我一起!”陆亦翔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妹妹,没有多问。 陆南星眨巴着大眼睛,心情轻松,不忘打趣:“大哥,打长途电话的费用可不便宜,你不心疼吧?” 陆亦翔微微一怔,随即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当然心疼,你大哥赚点钱容易吗?你自己想办法吧!” 陆南星轻轻打了两下自己的嘴:“让你多嘴!” 郑老二实在忍不住:“一宝,你打电话干嘛?” “问问西西出发了没!”陆南星翘起嘴角:“等她到了,带她一起去香港开开眼界。” 说着,她拉住孙胜男的胳膊:“香港不是有黑社会吗?西西和胜男姐都在,安全感十足!” 陆南星几人离开的时候陆白青还在隔壁家,她索性将弟弟留在大妈家。 “大妈,村子里应该没事,那你也得看着点小白,别走丢了。” “放心去吧。”陆大妈摆手。 她送到院门口:“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郑老二主动开口:“陆大哥,我今天跟一宝坐一辆车。” 陆亦翔颔首同意,打开车门,坐进吉普车驾驶位。 “我不能再坐你开的车了,”陆南星故作惊恐看向郑老二:“刚吃完饭,可不能颠吐了。” 郑老二无语:“别演了,我坐后排!” 陆南星吐了吐舌头,快步走向奔驰车副驾驶座。 发现已经坐在后排的郑老二兴致不高,她走向后门,坐在郑老二身旁。 捅了捅他,郑老二扒拉下她的手。 陆南星歪头看向郑老二的脸,郑老二又推开她。 孙胜男已经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 “怎么了?”陆南星不解,一直好好的,怎么忽然情绪突变。 郑老二叹气:“一宝,你是要打给陆四叔问情况吧?” “对呀,西西家在山里哪有电话!” 陆南星眼睛转了转,想起什么,试探的提议:“要不你也给郑婶子打个电话?” 她语气夸张:“花大哥的钱咱不心疼!” 郑老二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你让陆叔转达一下就,就说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陆南星嘲笑:“怎么,这么大还怕被骂?” 她拍拍郑老二的肩膀,故作轻松的打趣:“这不是早晚的事嘛!回家没准还有一顿竹笋炒肉呢!” 郑老二不再理陆南星,看向窗外。 陆南星瞧着他这副模样:先斩后奏的后遗症出现了! 半晌,郑老二自嘲:“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 “你看你之前不是忙着跑江阳,就是往哈市赶,要么就一头扎进山里玩,陆四叔的态度从来都是支持。” 郑老二挠了挠头,笑容苦涩:“你之前好几次找我一起出门,你以为是我不想去嘛!” 陆南星语气试探:“不会是郑婶子不让吧?” 郑老二感慨:“跟你比起来,我太听话了。” 陆南星推了推郑老二:“所以,你这次叛逆了一把!” 郑老二卸力般的靠向椅背,仰头看向车顶:“刚巧赶上了!” 陆南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无声的陪伴。 这么一想亲妈走的早也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留下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很快,几人来到了陆亦翔办公地点。 陆南星走上前,拿起话筒:“请问是长途台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话语清晰:“我要挂一个长途电话。” 接线员询问:“挂到哪里?” 陆南星:“辽省顺安市政府。” “找哪一个部门或人?”接线员进一步确认。 陆南星一字一顿:“市长办公室,市长陆国栋。陆地的‘陆’,国家的‘国’,栋梁的‘栋’。” 对方重复了一遍:“陆国栋,陆地的‘陆’,国家的‘国’,栋梁的‘栋’。” 陆南星又补充:“您辛苦了,我有急事,请帮我挂个加急。” 接线员爽快地答应:“挂加急,好的。” 紧接着开始操作转接程序。 不多时,电话那头传来提示音,已接入顺安市邮电局长途台。 再次确认无误后,陆南星请求:“麻烦转接到顺安市政府207室,告知市长陆国栋,他女儿的电话。” “好的,稍等。”接线员礼貌地回应。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电话突然接通。 陆南星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通了?” 一旁的陆亦翔笑:“快还不好?” 陆国栋熟悉的声音穿透话筒传来,声音沉稳有力:“一宝?怎么突然打电话?有什么急事?” “就不能是想你了!” 陆国栋直奔主题:“长途电话,说正事。” 陆南星轻哼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赶忙说:“爸,打电话问你西西的事!” “之前应该收到我的电报了吧?有没有通知西西,让她尽快来找我?” 电话那头传来文件翻页的沙沙声:“已经通知过了,不过她跟着村里人去山里打猎了。” 陆国栋轻笑出声:“进山前说要给你猎个大家伙当入学礼。” 陆南星噗嗤笑出声,脑海里浮现出钻林子里的野丫头扛着一头野猪下山。 就听陆国栋继续:“我派的人给她留了口信,她出山后应该会第一时间来家里。” “你要是特别着急,我就派人去山上催她回来。” 陆南星想了想:“不用麻烦了,爸。” 又补了句:“等她回到家的时候,让她尽快动身,还有,你别忘了帮着给她买好车票。” “知道了。”信号不好,陆国栋明显提高声音:“还有事吗?” 陆南星看向郑老二,指了指话筒。 郑老二赶忙摆手走远些。 陆南星暗骂没出息,轻咳了一声:“还有一件事,你帮忙跟郑婶子说一声,二哥跟我一起,在这儿过得特别好。” 陆国栋叹了口气:“世杰这次真是有些胡闹了,你也不拦着他点。” “你们走的那天,他妈简直急疯了,后来还是听他表哥说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才稍微放心了些。” “不对呀,二哥明明说他留了一封信在家里的!”陆南星不解。 陆国栋无奈:“你又不是了解他的性格,他就写了一句话——我要出远门!” 陆南星听后,只能呵呵一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陆南星没接话,陆国栋问:“你大爷身体怎么样,老毛病犯了没有?" “爸!大妈亲自照顾,能出什么事,你放心吧,我大爷好着呢,大妈身体也硬朗。”陆南星用肩膀夹着话筒,伸手指向郑老二。 斟酌了一下,陆南星还是叮嘱:“你现在是已婚人士,注意家庭事业都重要!” 挂了电话后,郑老二已经跑出去。 陆南星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自言自语:都忘了西西最喜欢进山,大冬天都拦不住她! 陆南星正想笑,抬眼看见孙胜男发呆,想起胜男姐也半年没回家了! “胜男姐,”陆南星突然开口,“等西西来了,你......” “我明白。”孙胜男打断她,顿了顿:“你想我留深圳!” 看孙胜男沉默,陆南星小心翼翼:“胜男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安排?” 孙胜男轻叹口气,看向陆南星,眼神深邃而复杂:“一宝,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啊?”陆南星关键时刻忍住脱口而出的话。 暗道好险,面露茫然:“发现啥?” 孙胜男微微苦笑,有些话其实没必要说得那么明白。 她恢复冷静:“你真的不再需要我在身边保护了吗?你知道的,西西性格自由散漫,她不太可能时刻跟在你身边。” 陆南星赶忙摆手解释:“胜男姐,你误会了。” 第66章 留深圳 孙胜男表情不变,斜了陆南星一眼:“别演!” 陆南星“哼”一声后抬起头,解释道:“我刚才打电话才想起来你也有半年没回家了,想着家里二老肯定想你。” 接着补充道:“我想着,等我开学之后,你也抽空回家一趟,好好陪陪他们,尽尽孝道,之后再来深圳!” 孙胜男静静的听着,微愣后笑道:“多亏你还想着我!” 又问了句:“怎么,嫌我烦了?” “才不是!”陆南星急忙摆手,“我是想着,深圳这边留个人,现在看来老二肯定不行......” 陆南星顿了顿,眼巴巴的抬眼看向孙胜男:“胜男姐,我最信任你了!” 她走到孙胜男面前:“这个提议怎么样?” 说完,一脸还不快谢谢我的表情。 孙胜男沉默了,片刻后她轻声问:“你什么时间发现的?” 陆南星动作“僵”了一下,她“啊”了一声,熟练的打着哈哈,企图混过去。 “别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孙胜男语气肯定。 “不愧是特种兵,观察就是细致入微。”陆南星狡黠地笑了:“貌似我也不差!” 孙胜男长舒一口气:“一宝,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看出来......你想成全我,让我留在深圳。” “但......” 陆南星看了眼窗外,确认没人,打断她:“多正常的事,喜欢就去争,我支持你!” 孙胜男的耳根红了:“感情是双方面的,你大哥对我没意思。” 陆南星摇摇头,很是老成:“你这么优秀,我大哥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别看他离过婚,为人还是很正派的!” 孙胜男被逗笑了,打趣道:“也是,你们家除了你都挺正派!” 陆南星伸手握住孙胜男的手,虎口处的茧子已经接近消失:“你眼光不错,我大哥这个人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孙胜男抽回手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这个相处了四年的姑娘,她从前满脑子想的都是玩,这些天确实变了不少。 就听陆南星继续:“相信我,他这人很好搞定!” “你长大了!”孙胜男叹气。 陆南星没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过了暑假就开学了,学校里面相对安全。” “再说了,”陆南星走到孙胜男身边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抛上抛下,“三哥还在北京呢,有他在,没问题的。” 孙胜男嘴角上扬:“你三哥要是知道你这么说,肯定又要唠叨了。” 陆南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等西西来了之后,你就去跟着我大哥吧。” 她看着孙胜男的眼睛:“胜男姐,我们在一起四年,我了解你,你这么厉害,一直跟着做我保镖本来就不合适。” “当时也是情况特殊,要不然没准你早就升职了!” “不要这么说。”孙胜男语气坚定:“没有你,我爸就不在了。” “刚开始保护你是任务,后来......是我自己的选择。”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过了良久,孙胜男才轻声:“好,我留在深圳。” 陆南星顺杆爬:“那你就住在我大妈家吧,她家平时也就她自己。你俩还能做个伴。” 孙胜男露出一个“我看你编”的表情。 “嘿嘿!”陆南星促狭地笑了,碰了碰孙胜男的胳膊:“咱俩谁跟谁,我肯定站你!” “我可不信,”孙胜男故意板起脸,“我们才认识四年,你大哥疼了你十八年。” 陆南星狡黠地眨眨眼:“所以你们以后就必须得一起疼我。” “八字还没一撇呢!”孙胜男别过脸去,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搞定我大妈,万事好商量。”陆南星出主意。 想了想:“放心,我帮你搞定婆婆。” 孙胜男的表情凝固,惆怅道:“忽然之间要跟你分开,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陆南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是分开,明明是更亲近了,没准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 孙胜男没理会她,站起身,将挎包塞进陆南星手里:“我们走吧!” “等一下!” 陆南星留了一张纸条在办公桌上。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地点。 车子沿路驶回,路况颠簸,沿途很多是正在施工的工地,打桩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车上,陆南星兴奋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她眼睛发亮:“我盘算过了,只要能将货运到东北,稳赚不赔。” “我手里也有几万块,刚好趁这个机会多赚点?” 孙胜男惊讶地挑眉:“这么多?“ 她掰着手指数:“大部分我爷爷留下的,大头给了我,三个大爷和哥哥们都没争,加上七七八八的也有三万块了!” “等西西来了,”陆南星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提高,“这边你跟着我大哥搞定货源和船运,东北那边老二去找郑爷爷搞定铁路运输。” 她转头看向开车的孙胜男:“从深圳到东北嘛,肯定得有自己人,西西家里有不少叔伯兄弟常年跑山,功夫都不得了,路上押货安全。” 她笑容灿烂,扬了扬下巴,一副求表扬的眼神:“这主意怎么样?” “挺不错的,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孙胜男肯定。 陆南星偷瞄孙胜男的表情,“哎”一声长叹:“我也不能总是花大哥的钱,毕竟他还要娶老婆的!” 孙胜男不自在的转开脸。 陆南星暗笑,现在的婚姻大部分都是介绍人介绍,先婚后爱很常见,甚至还有盲婚哑嫁。 她想的好,就听见孙胜男感慨:“其实西西适合当兵,身手好,枪法准,野外生存能力强。” 她转头看向陆南星:“听说部队特招她,被她拒绝了?” “正常!”陆南星耸了耸肩:“她受不了条条框框。你想她念书都觉得烦,在部队每天都得服从命令,她怎么可能去?” “不过她门村去了好几个,发展的也都不错。” 车子很快陆大妈门口家停下。 “这些之后再说!”陆南星跳下车,伸了个懒腰:“当下嘛,最后一个轻松的暑假,一定要玩个够本。” 第67章 考虑 陆南星和孙胜男走进陆家院子,看见陆大妈一个人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无聊的摇着蒲扇。 “大妈,我们回来了?”陆南星立刻扬起笑脸小跑几步上前,顺手从石桌上拿起一根香蕉扒开。 “这么早?我还没做饭呢!”陆大妈放下蒲扇,坐直身体。 陆南星眯着眼笑:“就只去大哥工作的地方打了个电话。” 她夸着:“大哥现在生意做的可真不小。” “生意做的再大,钱赚的再多有什么用!”陆大妈没好气。 陆南星走到陆大妈身后给她拍背顺气,偷偷吐吐舌头:“等我大哥回来,我帮你教训他!” “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陆大妈拉过陆南星的手腕看了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做饭。”她站起身,藤椅发出来“吱呀“的声响:“想吃点啥?” “只要大妈做的,我都喜欢。”陆南星声音清脆。 “你大哥没说错,你个小马屁精!”陆大妈笑骂。 “错了。”陆南星表情一本正经,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无条件讨好的人可不多!” “那......我荣幸之至?”陆大妈开心的笑出声。 陆南星重重点头,表情夸张:“咱老陆家就你一个人有这待遇,我大爷都排不上号!” 陆大妈笑容扩大,伸手点了点陆南星,转身走向厨房。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她突然回头,指着不远处的书房:“去你大爷书房,书架右下角,我也不知道都有啥,你自己去找吧。” “知道了!” 陆南星眼睛一亮,秒懂了,三两口吃完香蕉。 拉着孙胜男就往书房跑。 书房里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陆南星蹲在木书架前翻找。 “哟,蛤蟆镜!”她举起时髦的墨镜就往脸上戴,“我都快忘了后来怎么了不见了?” 孙胜男倚在书桌边笑问:“你什么时候有蛤蟆镜了。” 陆南星呵呵笑了,摆摆手:“这不重要。” 又翻出一条印花纱巾,她抖了抖,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我可不喜欢这个。” 转眼又捧起一个黑色机器:索尼WM-2随身听!老朋友了! 熟练地按下播放键,立刻想起流利的英语的歌声:“等去了香港多买些磁带。” 孙胜男好奇地凑近:“这东西很贵吧?” “那当然,这玩意现在没几个!”陆南星得意地晃了晃,“少说要一千多!” 突然想到什么,眼睛滴溜溜转:应该给大哥出出主意,生意肯定能做的更大。 最后她从箱底摸出一个小型望远镜,她爱惜地擦了擦镜片:这个可是一直跟着她好多年。 ............ 晚饭后,众人坐在树下乘凉聊天。 陆亦翔吩咐:“老二,带回来的合同晚上看了,明天跟我说说有没有要补充的!” 郑老二原本兴高采烈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拿着陆亦翔递过去的钥匙,转身走向停在院门外的吉普车。 陆南星看向大哥,语气试探:“大哥,狠了点吧?” “狠?”陆亦翔反问,“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让老二负责销售,他不懂合同被骗怎么办?” 陆南星小声嘀咕:“江阳地界敢骗他的人也不多!” “你呀!”陆亦翔揉乱了妹妹的头发,“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一次两次以势压人,以后谁还跟你做买卖?” 孙胜男端过两杯凉茶走近:“这是陆大妈熬的,尝尝看!” 她放到桌子上,转身离开。 陆南星伸手想拉着她坐下,慢了半拍。 陆亦翔已经拿起凉茶喝起来:“后天有一个招商宴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样的宴会? “还放冰箱了!”陆南星拿起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眯起眼。 “纯商人组织的活动,”陆亦翔靠在椅背上,“应该会有一些港商、和一些国企负责人。” 他想了一下,补充道:“政府应该也有官员参加!” “也有私企老板吧。”陆南星想了想:“我考虑看看。” “行。”陆亦翔点头。 正好陆大妈走了过来问,“你们兄妹聊什么呢?” “瞎聊,”陆南星抢着说,“大哥说带我去宴会玩。” 陆大妈瞥了一眼儿子,没搭理。 她语气温和的嘱咐陆南星:“你大爷每天回来的都很晚,别等了,早点回去休息。” 又补了句,“明早不要这么早,我给你把饭温着。” “哎,好。”陆南星乖巧应着。 陆大妈全程当大儿子不存在,转头就走。 陆亦翔无奈地看了眼妹妹:“看到你大妈对我的态度了吧!”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陆南星毫不客气,“每天还有现成的饭菜不错了!” “大哥,妹妹心疼你,更心疼大妈,这亲疏远近你懂的。” 她压低声音:“这也就是来深圳了,熟人少。要是还在江阳街道办,唾沫星子能淹死她你信不信?” 陆亦翔皱眉叹气。 陆南星继续刺激:“你四叔——我爸,只比你大七岁。” 比了个七的手势:“你看看我,他闺女都这么大了!” “最近刚二婚。”陆南星说完还故意上下扫视大哥,“你呢?你说你条件也不是很差,怎么混这么多年最后混成孤家寡人一个?” “差不多得了!”陆亦翔没好气。 陆南星乘胜追击:“你也心疼心疼大爷大妈,他们再过几年就能抱曾孙的年纪,结果孙子都没有呢!” “缘分未到。”陆亦翔干巴巴地解释。 陆南星突然神秘一笑:“缘分就在眼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啥意思?”陆亦翔不解的看向妹妹。 陆南星朝不远处努努嘴,孙胜男正在院子里帮陆大妈收拾晾晒的衣物,月光下她的侧影格外笔直。 陆亦翔顺着视线看过去,又看向妹妹:“你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陆南星夸张地捂住胸口:“你知道的,我也是忍痛,你毕竟是我亲大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她促狭地挑眉:“再说了,你赚那么多钱,不得找人一起花?” “合着都是为了我好。”陆亦翔哭笑不得。 “那当然。”陆南星理直气壮,又压低声音,“别怪妹妹没提醒你,就两天时间,大妈特别喜欢胜男姐。” 听着不时传来陆大妈和孙胜男的说笑声,陆亦翔若有所思。 第68章 于西西1 “小白,吃饭了!” 她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已经接近尾声的市委大楼,这速度,不到一年一座大楼起来了! 没一会儿,陆白青从隔壁院子跑出,陆南星搭着他的肩膀进院。 “小心看路。”弟弟差点被门槛绊倒,陆南星出声提醒。 陆白青看了眼姐姐,不好意思地笑笑。 陆大妈正在厨房忙活,孙胜男在摆碗筷。 “好香啊!”陆白青凑到灶台前,深深吸了口气,“大妈,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 “学着做的广式牛腩,你大哥新买的牛腩。”陆大妈擦了擦额头的汗,“去洗洗手,马上开饭。” 饭桌上,陆白青狼吞虎咽,脸上还沾着饭粒:“大妈,太好吃了!” 陆大妈细心地帮他擦掉,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腩:“好吃多吃点,下次还做!” 陆南星轻咳一声:“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饿死了!”陆白青含糊不清地说。 陆南星放下筷子,提议道:“收音机里说了今天的潮汐时间大概是晚饭前后,咱早点吃晚饭,然后去赶海?” “好啊!”陆白青立刻来了精神,“上次捡到的海螺多好吃啊!” 陆大妈笑着点头:“记得带桶和铲子,放后院了。” 晚饭后,四人早早来到海边。 海水还没退,可以看到远处的几艘渔船正缓缓驶回。 陆南星几人卷起裤腿,赤脚踩在沙滩上,凉凉的海水漫过脚踝。 “这边!有螃蟹!”陆白青突然喊。 他立刻冲过去,却因为动作太大把螃蟹吓跑了。 陆南星哈哈大笑:“你这样不行,要慢慢的别出动静。” 一时间四人嘻嘻哈哈,收获不多,也足够做一顿海鲜餐。 回程时,遇到几个同样要离开的小孩子,陆南星用粤语讨价还价,买了几条新鲜的黄花鱼。 接下来的日子,陆大妈菜园的蔬菜长势喜人,豆角、茄子、葫芦都结得满满当当。 陆南星和孙胜男帮她把吃不完的蔬菜切片晒成菜干。 院子里搭起的竹竿上挂满了各种蔬菜,刚好几天没有下雨,晒好后,陆大妈很快收起来。 “这边水稻最少能种两茬,蔬菜四季都能种菜,哪像咱们东北,还得晒干了留着冬天吃。”陆大妈一边收一边感慨。 陆南星拿起一根晒干的豆角闻了闻,反驳道:“大妈,可不能这么比,我就觉得豆角干、茄子干、葫芦丝炖肉特别香,除了费油没缺点。” 她语气夸张:“冬天可少不了这一口!" “那行,你寒假还来,大妈给你做!”陆大妈被她的一番话说得笑起来。 “寒假?”陆南星犹豫了,“我现在定不下来,放假前给你发电报。” “好。”陆大妈爽快的点头。 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孙胜男,她低声问:“胜男以后是不是就留在这边了?” 陆南星放下手中的活计:“嗯,胜男姐不走了。” “我手里不是有点本钱嘛,想着跟大哥学,也做些倒买倒卖,大哥肯定会帮我。” 她嘿嘿一笑,对大妈使眼色:“老二肯定是要跟我一起回去的,只能胜男姐留在深圳跟着大哥了。” “没大没小,”陆大妈嗔怪道,“以后叫世杰二哥,多好听的名字,你们一个劲老二老二的,也就是世杰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 陆南星乖乖地应了一声:“哦。” 心里却不以为意:“郑老二”叫了这么多年,多亲切! 接下来的日子,陆白青在村子里跟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爬树、下河、捉迷藏,皮肤晒黑了两个度。 孙胜男有空就跟着收音机学粤语,还会跟村民聊天,进步神速。 郑老二跟着陆亦翔早出晚归,成熟了不少,偶尔还会穿西装。 陆国华偶尔下班早,会和陆南星在书房里下几盘象棋,一边下一边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下棋如做人,”他移动一枚棋子,“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陆大妈则变着花样做拿手的东北菜和新学的广州菜。 “这边新鲜的鱼习惯清蒸,保持鲜味,但是咱们东北口味重,一般红烧,你想吃哪种?” “这是我刚学的陈皮凉茶,尝尝!” “哎呦,第一次做这个白切鸡,失败了......” 陆南星乐得配合,她知道,如果只剩大妈一个人,她就会自己对付一口。 劝了几次都是口头答应。 陆南星去百货大楼买了一台冰箱,陆大妈一个劲抱怨:“这玩意死贵的!” 陆亦翔竖起大拇指:“我早说买了,你大妈死活不让,还是一宝厉害,先斩后奏!” 陆南星鄙视道:“你也可以!” “你大妈对你和对我可不一样!”陆亦翔瞪眼,随即叹气:“我可不想三十多岁还被打,那可是真打!” “这样吧!”陆南星清了清嗓子:“你以后有事可以求我!” “求?”陆亦翔掉头就走。 “哎,大哥,可以商量。” 时间飞快流逝,这天陆大妈去村里新来的人家拜访。 陆南星和孙胜男带着陆白青赶海回来,车刚停在陆家大门处,陆白青迫不及待地开门窜了出去。 “姐,快下来!”他兴奋地大喊。 陆南星推门下车,假装生气:“喊啥喊,大惊小怪的!” 一抬眼,就见于西西靠在院门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激动地“啊“了一声:“西西!”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于西西一米六八的个子毫不费力地将一米七二的她抱起来颠了颠:“胖了!” 随后放下陆南星,上下打量,捏了捏她的脸:“瞧瞧这伙食,一个月不见,胖了不少!” 陆南星立马不服气地反驳:“我这个头一百一十斤不是很正常!” 于西西摇头,眼睛眯起来:“不对,你有一百二十!” “真假啊?”陆南星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脸狐疑。 “我天天抗猎物,这还没个数?”于西西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好看多了,之前太瘦了!” 孙胜男停好车走过来打招呼:“西西。” “胜男姐。”于西西点头回应,目光在孙胜男身上停留了片刻。 陆南星拉着于西西的手:“进院。” 边走边问:“你自己来的?” 于西西满脸疑惑:“你不是只通知了我?你爸给我买的硬卧,我睡到北京,又躺到深圳。” “来之前也不知道发个电报,我去接你。”陆南星责怪道。 “又不是不识字,自己能找到。”于西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你总有话。”陆南星撇撇嘴。 “废话,你问我不答呀!”于西西笑着反击。 陆南星拉着她坐到院子里的藤椅上:“怎么找到这的,没等多久吧?” 她皱了皱鼻子,凑近于西西闻了闻,立马挥手扇了扇:“这味!洗个澡吧。” 转头看向孙胜男:“胜男姐,你开车回去把我新买的运动装取过来。” “好。”孙胜男爽快地答应,转身开车离去。 于西西靠在藤椅上,跷起二郎腿,姿态悠闲得像在自己家。 瞥了陆南星一眼:“嫌弃什么,你坐几天车也这样。” 陆南星坐到旁边藤椅,转移话题:“刚去赶海了,给你做海鲜吃。” “只要不是你下厨!”于西西立刻接话。 陆南星“切”了一声:“看不起谁呢,这的东西新鲜,烧水放锅里蒸熟就行。” 陆白青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凉茶:“西西姐,你喝这个,是陈皮煮的凉茶。” “小白真乖!我确实渴了!”于西西接过大口喝起来。 陆白青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陆南星语气酸溜溜地:“看到没,我弟弟多喜欢你,她姐手里还空着呢!” “喜欢我不是正常嘛,他没少吃我的肉?”于西西促狭地眨眨眼,惹得陆白青连连摆手。 “才不是!”陆白青红着脸辩解,“我就是觉得西西姐很厉害,能打猎,还会功夫......” 陆南星低笑出声: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慕强! 于西西哈哈大笑:“小白,你姐吃醋了,快去再拿一碗,要不然咱俩都不好过。” 陆白青赶忙又跑去厨房。 陆南星一副没眼看的表情:“你逗他干嘛!” 没一会儿,陆白青又端出一碗凉茶:“姐,我去玩了。” “去吧,饭点提前回来。”陆南星叮嘱。 看着弟弟跑远的背影,陆南星转向于西西:“我以为你哥会跟你一起来呢,你爹娘放心你一个人?” 于西西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我小哥是说要跟着,出发前被我甩了。” 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再说,他们不放心的应该是别人吧!” 陆南星立刻会意,紧张地左右看看:“你胆子真大,藏起来,别被看到了。” 于西西轻嗤一声:“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陆南星心里嘀咕:可不就是懂得越多胆子越小!而且这玩意危险,早晚是要回收的。 但她没说出来,只是摇摇头。 于西西直入主题:“你让我来这干嘛?” 陆南星神秘地笑了笑:“让你来长长见识,顺道看能不能发财。” 于西西指了指外面,语气不屑:“就这!这破地还没有我们山下村子好呢!” 陆南星一脸高深莫测:“你不懂!” “我不懂你倒是继续说啊,最讨厌你这样的人,说话说一半。” 于西西抬手指着陆南星,没好气道:“你也就仗着不会功夫还是个女的,要不然我高低揍你!” “揍我,你打得过胜男姐吗?”陆南星翻了个标志的白眼:“再说,你这一顿突突的,我哪有机会插嘴!” 于西西“切”一声,歪头不再理会陆南星。 “哎,”陆南星捅了捅她,“这边有不少洋酒,你肯定没喝过,尝尝?” 于西西咽了咽口水,故作正经:“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行吧。” 二人同时低笑出声。 第69章 于西西2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五官不算精致,但黑亮的眼睛格外有神,眉宇之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使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惹。 但又特别吸引人。 她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透出骨子里的不羁与飒爽。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姬圈天菜,男女通吃。 陆南星托着下巴打量好友,心想这丫头怎么晒得更黑了。 “看什么看?”于西西突然转头,黑亮的眼睛直视陆南星。 “看你脸上是不是又多了道疤。”陆南星故意逗她。 于西西摸了摸左脸颊那道浅浅的疤痕,满不在乎:“这个啊,上个月追野猪时被树枝刮的。” 陆南星好奇的打听:“听说你们不少人都去打猎了?大围一般不都是冬天吗?” “赶上了,”于西西眼睛一亮,整个人突然来了精神,“本来按照老规矩夏天是不允许打‘荤菜’的。秃头山那有大家伙下山伤人了。” 她一拍藤椅扶手,发出“啪”的一声响:“这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陆南星看她的架势:“看来你收获不小!” “废话!”于西西翘起左边嘴角,神态比男孩子还男孩子。 “猜猜!” “你以前肯定没打过,不可能是狍子、野猪之类的。”陆南星分析。 于西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继续猜!” 陆南星皱眉思考,片刻后问:“秃头山什么东西下山了?” “带纹路的!”于西西挑眉低笑,神秘兮兮地。 陆南星猛地瞪大眼睛:“你打到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于西西伸着大拇指向自己,满脸自得:“一枪打进眼睛!” 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做了个瞄准的动作,“砰!” 说完得意的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配合的竖起大拇指:“牛!” 她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的天......也就是现在,再过几年就犯法了! 陆南星暗自下定决心,必须得把于西西忽悠出山,要不然以于西西的能力和性格,她又沉迷于狩猎。 等过些年打猎违法了,没人管得住她怎么办! 于西西看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放心,皮子给你留着了。” 陆南星咽了咽口水,连连摆手:“你留着,留着。” 这么珍贵,她可不能要。 “给你就拿着,”于西西眉头一皱,“我最烦磨磨唧唧的。” “回东北再说吧。”陆南星嘴角抽动,赶紧转移话题。 院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刹车声。 陆南星转头看向于西西:“你看看你,大老远地,连行李都不带!” 于西西反问:“你咋知道我没带?” 陆南星狐疑地看着她。 “上厕所的时候碰到几个小偷,顺手料理了。”于西西轻描淡写的。 陆南星无语扶额:“然后呢,你行李不见了?” 于西西点头,一脸坦然:“应该是有漏网之鱼,被盯上了。” 她补充道:“不过钱包和介绍信我都随身带着呢。” 两人交谈之际,陆大妈和孙胜男一同走进院门。 陆大妈一眼就看到了于西西,热情地招呼:“西西来了!” 于西西立刻站起身,收敛了刚才的痞气,规规矩矩地打招呼:“陆大妈,是我,我来找宝子。” “别叫我宝子。”陆南星立刻抗议,“跟棍子,棒子似的,难听死了!” “你懂什么,”于西西哈哈大笑,“棍子和棒子相当于是我兄弟,你还排在它们后边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虎子还好吧?” 陆南星纠正她:“小飞虎!在北京了。” 于西西一脸不可思议:“你有病,把它弄北京去干嘛?” “我刚开始想着带到深圳的......”陆南星嗫嚅道。 “你就是脑子有坑。”于西西毫不留情地吐槽。 陆南星不服气地反驳:“那我马上去北京念书,肯定要带着它的。” 陆大妈看二人聊得热火朝天,笑着打断:“我去做饭,西西想吃点啥?” “陆大妈,我不挑嘴,啥都吃。”于西西立刻换上乖巧的表情。 “好好。”陆大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孙胜男趁机递过刚取来的衣服,陆南星转手塞给于西西,催促她:“快去洗澡,一身臭味。” 晚饭时分,陆亦翔和郑老二回来,看到了院子里的于西西。 相互打了招呼。 几人都见过,只是不熟悉。 饭桌上,陆亦翔看向妹妹:“你想带谁去香港?” 陆南星早有准备,指了指孙胜男和于西西:“她俩。” 一直安静吃饭的陆白青突然抬头:“姐,你不带我?” 陆南星一拍脑门:“怎么可能?” 又赶紧补充,“还有小白和老二。” 话落她期待地看向大哥:“能办吗?” 陆亦翔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孙胜男身上:“胜男恐怕不行。” 陆南星“啊”一声,不解的问:“为啥?” “她是退伍军人,”陆亦翔解释,“虽然她退伍四年多,按规定脱密期已过,但她部队在东北,证明文件几天可开不下来。” 陆南星顿时急了:“那咋办?胜男姐不去可不行!” 饭桌上气氛有些凝重起来。 “一宝,我就不去了,”孙胜男率先开口:“陆大哥不说,我都忘了还没开过证明!” 于西西放下碗筷,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陆亦翔身上:“陆大哥,就没有别的办法?” 陆亦翔摇摇头:“边防查得很严,没有部队出具的证明,根本过不去。” 孙胜男轻声道:“没关系,我留在深圳,以后有机会再去。” “不行!”陆南星坚决反对,“胜男姐不在,我不安心!” 她转向大哥,“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陆亦翔思索片刻:“除非......” “除非什么?”陆南星急切地问。 “除非走水路,”陆亦翔压低声音,“但风险太大,我不建议。” 陆南星反应过来:“大哥,你说的水路是......偷渡?” 她连忙摆手:“不行,我们得正规手续过去!” 陆亦翔严肃地点头:“最近查得更严了。” 于西西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黑亮的眼睛里闪过狡黠。 陆南星注意到她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于西西,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她满脸不屑。 陆南星决定私下找大哥问问情况,假身份应该可行。 晚饭后,趁着其他人收拾碗筷的功夫,于西西把陆南星拉到院子角落。 “其实,”于西西压低声音,“我有个办法能让胜男姐过去。” “打住!”陆南星警惕地看着她:“你今天刚到,别惹事!” “别惹事”三个字说出口,陆南星瞬间理解了她家老陆、哥哥们对她的叮嘱。 于西西神秘一笑:“换个身份!” 陆南星捂脸,要不说她俩能做朋友呢,损主意一样一样的。 “嘘——”陆南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得从长计议。” “等我过后跟大哥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陆亦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陆南星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到于西西嘴角还没消失的笑意,抬手指了指她,语气恶狠狠的:“给我等着!” 第70章 喝酒 “我等着。”她拖长音调。 陆南星轻“哼”一声,佯装生气:“扣一瓶酒。” 算计她,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她转向站在阴影里的陆亦翔:“大哥,刚才西西出了个好主意,让胜男姐弄个假身份。” 陆亦翔上前两步,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沉吟片刻后:“我考虑一下。” 他看向于西西:“这样,西西今天刚来,赶路肯定辛苦,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行吧!”陆南星爽快的答应。 陆亦翔见过于西西两次,习惯了妹妹和她二人见面就斗嘴的相处方式,还是劝道:“西西是客人。” “知道了!“陆南星随口答。 她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喊上孙胜男、于西西和郑老二。 郑老二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碗。 “小白在竹床上睡熟了,”郑老二挠挠后脑勺,眼珠转了转,“要不我今天也留下吧,跟小白住一个屋挤一下。” 陆南星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拒绝的斩钉截铁:“不行!” “再说了,我们三个女孩子,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不担心啊?” 郑老二呵呵苦笑,要是真出事,他不放心的应该是坏人。 回程的车上行驶在颠簸的乡间土路上。 郑老二坐在副驾,无力感油然而生,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出来真是丢人,这三个女人——功夫了得的孙胜男,遇事不惯着的于西西,还有心眼子比谁都多的陆南星,他一个也惹不起。 如今更是想躲都躲不掉! 陆南星察觉到了郑老二的情绪,突然开口:“老二,最近跟着大哥感觉咋样?” “挺好!”郑老二回答的有气无力。 “只是挺好?”陆南星挑眉,转向孙胜男,“胜男姐,明天你也跟老二一起吧。” 郑老二眼睛亮起来,立马赞成:“胜男姐去太好了,我在家歇歇!” 陆南星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想得美!” 专心开车的孙胜男笑了笑:“一宝,别总是欺负老二!” 闭目养神的于西西嘴角也翘起,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清泉村的小院。 刚一进院,于西西一时没忍住:“可以呀,你们住二层小楼,你大爷当官的住平房。” 陆南星解释:“已经在建市委大楼和家属院了!” “他们这一批过来支援的政府官员都住那一带,环境差不多,谁也不好搞特殊。” 说完,她从屋里拿出四盘蚊香,点燃后分别放置在榕树下藤椅旁驱散蚊虫。 又拎出两瓶威士忌:“坐呀,站着干嘛!” 于西西没客气,一屁股靠坐在藤椅上。 孙胜男走到榕树下,倚靠在树干上。 “没有酒杯,只有茶杯。”陆南星给每人倒了一小杯,“尝尝看这洋酒怎么样?” 于西西撇嘴,完全不买账:“没杯子你不会拿碗拿搪瓷缸啊?” 她嫌弃道:“这小茶杯一口就没了!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喝!” “就你事多!”陆南星只好转身在厨房取了三个碗倒满:“喝!” 郑老二眼巴巴地看着:“没我的?” “咱有正事说,”陆南星看着他调侃:“二哥,不是妹妹舍不得,你那一杯倒的量......” “好吧!”郑老二无奈地耸了耸肩。 榕树下只有两张藤椅,郑老二悻悻地回屋一手拎一个搬了两把竹椅回到院子,顺手拍死一只叮在腿上的蚊子。 将椅子摆好:“胜男姐,坐下聊!” “情况就是这样,大体就是倒买倒卖,有大哥帮忙,最起码不会赔钱。” 陆南星目光一一扫过三人,最后停留在于西西身上:“怎么样?一起!” “你都开口了,我还能拒绝你!”于西西一口干了碗里的酒。 孙胜男提醒:“喝慢点!” 于西西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我酒量不比宝子差!” 孙胜男不喜欢喝酒,她只是手指摩挲着碗沿。 郑老二嘴角抽动,这一个个的比他还爷们,日子没法混了! 陆南星又给于西西倒满一碗:“我有三万块,全投进去。” “我再给你添两万。”于西西又是一口饮尽,“这酒差点意思!” “你哪来的钱?”陆南星皱眉,语气严肃,“你爹娘再疼你,你也不能拿他们的血汗钱。” “你以为我是你!我十岁就开始打猎赚钱了!”于西西骄傲地扬起下巴,“这些钱都是自己赚的!” 郑老二惊讶地插话:“西西,打猎这么赚钱?” “赚不赚得到看能力和运气!”于西西神秘地眨眨眼,“再说了,山里又不是只有猎物。” “那还有啥?”郑老二挪着椅子往前凑了凑。 “药材。”于西西回答的轻描淡写。 郑老二猛地拍了下大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之前政府号召山民下山,你们都不配合,合着日子过得这么好!难怪了!” “想多了,住山下又不是不能打猎跑山!”于西西嗤笑一声,“只是单纯住惯了。” “再说了,时间上也不自由!住山下得种地,我们哪会!” 郑老二搓着手凑近套近乎:“西西,下次你们打猎也带上我呗,我保证不拖后腿。” 于西西看向沉默的陆南星,后者会意。 她给郑老二倒了小半茶杯威士忌:“老二,你酒量不行,喝这一杯就行!” 陆南星举起碗:“来,一起喝一个,预祝旗开得胜,赚大钱。” 四只杯碗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过多久,郑老二就歪在竹椅上打起了呼噜。 孙胜男和于西西合力把他抬回屋。 回到榕树下,孙胜男识趣的离开:“我先回房休息了!” 只剩两人,于西西正色道:“这一摊子事不小,钱咋分?” 陆南星抿了口酒:“刨除成本、人工之类的,只分净利润。” “是啊,怎么分?”于西西追问。 “谁知道能不能赚钱,赚多少?”陆南星老实承认,“没想好怎么分呢!” 于西西放下酒碗:“我们每次围猎都有规矩,如果有新情况也会提前约定好,免得每个人分的猎物多了少了的闹矛盾!” 陆南星点头:“明白!” 夜风突然转向,蚊香的烟飘过来,呛得于西西直咳嗽。 “专程把我喊来,就这点事!” “这事还小!”二人酒碗碰到一起:“去香港溜达一趟就打道回府了。” 于西西不屑地撇撇嘴。 “好心当成驴肝肺!”陆南星作势要抢她的酒碗,二人在榕树下笑闹成一团。 第71章 抵达 陆南星五人敲门而入。 “来了!” 陆亦翔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坐!” “香港尚未回归,“他抬头,语气郑重,手指轻敲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般情况我们大陆的人过去香港需要签证,但深圳这边情况特殊,有担保,通行证就可以放行。” 他拿起五份盖着红章的证明,“我给你们办的是工作人员出差证明,可以在那边待五天。” “要是海关的人问起小白,你们就说带孩子去开眼界,一般情况不会为难你们。” 他目光落在妹妹身上,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有胜男和西西在,我就不再派人了,你也不喜欢人多。” 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在那边新鲜新鲜就赶紧回来。” 信封里是一沓崭新的港币和几百英镑。 陆亦翔单独抽出支票:“支票拿着,香港很多地方都可以用,这些应该够你花了!” 陆南星接过信封转手塞给孙胜男,把支票举起来仔细端详,伸手弹了弹:“原来现在的支票长这样!” 她眨着眼睛,“都花光了多不好意思!” 没等陆亦翔回答,她抱住哥哥的胳膊,笑嘻嘻地:“大哥,你这么好,我以后肯定会加倍孝顺你的!” “你可别......”陆亦翔无奈摇头,开口赶人,“赶紧走!” 烈日下的路面蒸腾着热浪,吉普车行驶在前往罗湖口岸的路上。 郑老二坐在副驾,陆南星、孙胜男和于西西带着陆白青坐在后排。 四个人都不胖,陆白青还是小孩子,并不拥挤。 车内气氛轻松,陆亦翔的心却并未完全放松。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聊的高兴的几人。 侧过头,对坐在副驾驶上的郑老二低声嘱咐:“老二,虽说她们几个都不弱,毕竟是女的,你多注意点。” 他从衬衫口袋摸出一张名片,“万一真有事就打我给你的电话。” 郑老二把名片塞进内兜,拍了拍胸脯:“陆大哥放心!这些天跟你也接触了一些香港人,没什么好怕的。” 罗湖口岸人声鼎沸。 排队的人群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几乎看不到尽头。 大部分人都扛着塞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或者行李箱,脸色急切。 男女老少,各种面孔,各种方言在燥热的空气中交织。 “这么多人?”陆南星踮起脚尖张望,被一个急匆匆走过的港人撞得踉跄了一下。 陆亦翔扶住妹妹,苦笑道:“自打改革开放以来,这里每天都这样。” 他指着对面过来的几个穿着时髦的香港人,“好多香港人回来探亲,都大包小裹的。” “大陆有关系的也都想着去香港,想要留下过好日子!” ............ 陆亦翔走后,经过漫长的排队,海关检查。 通过口岸后,乘坐列车前往香港。 大约二十分钟后,五人踏上了香港的土地。 双层巴士在面前呼啸而过,留下一串刺耳的喇叭声。 “先找住的地方吧!”孙胜男提议。 “去半岛酒店吧,除了贵没啥缺点,”陆南星拦下一辆出租车:“咱也就住三五天,不差这点。” 看到后面又一辆出租车停下时:“一辆车坐不下!” 她看向郑老二:“老二,你去后车。” 孙胜男跟上:“我跟着老二一起。” 半岛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陆南星几人走到前台,服务生穿着笔挺的制服,领结一丝不苟地系在喉间。 “总统套房什么价格?”陆南星手指敲打着前台桌面。 “总统套房三千港币一晚。”服务生保持着职业微笑,眼神在几人衣着上快速扫过。 陆南星面不改色:“那普通套房和标间呢?” “普通套房在五百到二千港币之间,标间的话三百港币。” “两个标间吧!”陆南星从孙胜男手里接过信封付款。 “好的,客人。”服务生很快办理好入住手续。 一个高个子服务生推着行李车走来,见几人只有一个皮箱,伸手接过,沉默地引着他们走向电梯。 镜面电梯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谁也没说话。 到达客房后,高个子男服务生礼貌地告辞离开。 直到房门关上,郑老二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才说什么房间要三千一晚!这也太贵了。” “太吓人了!”他打量着房间:“这间也要三百块!简直是抢钱!” 陆南星拉开窗帘,维多利亚港的景色豁然展开,海面上不少船只。 “人家哪里抢了,光明正大的做生意,提供的服务就值这个价!” 她转身笑:“这里也不差,钱还是留着逛街吧!” 于西西正研究着卫生间里金光闪闪的水龙头,闻言探出头:“你就带我见识这,怎么花钱?这地方可够费钱的!” “不要用敌对的眼光去看嘛,那样看什么都不顺眼!”陆南星回复。 “怪不得吵着要赚钱,平时你大哥给你一些零花钱没问题,这......咱几个来一趟香港,这钱花的有些过分了。” “这样,我不习惯欠人情,等我回去给你大哥弄根好参!”于西西甩着手走出卫生间。 “我代我大哥不客气啦。”陆南星深舒口气,看向几人,“到了这里,是不是有种赚钱的紧迫感!” 郑老二点头:“一宝放心,回去我就找我爷搞定运输!” 几人站在窗口,一起望向窗外繁华的都市。 陆南星单手拄着下巴思考:“咱下次再来,必须去住总统套房。” 于西西瞥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几人:“我们来干嘛的?” 陆白青扑到柔软的床上:“来玩的!” 郑老二刚想反驳,陆南星已经拍手:“对,咱就是来玩的。” “咱在这就待三五天,”她抓起背包,“都不累吧,走,出去转转。”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郑老二不自在地扯了扯衬衫领子,偷偷把翘起的衣角抚平:“咱们这身打扮,在香港人眼里会不会特别土?” “管他们呢!”于西西双手插兜,一脸的不在乎。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五人刚迈步走出。 一个穿着花衬衫,长相富态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72章 机车 陆南星瞥了他一眼,印象不好,干脆利落地回绝:“没兴趣。” 孙胜男上前一步,用身体挡开秃顶男伸来的手。 于西西不耐烦的扫视大厅,察觉不对劲,目光如炬的看向会客区的沙发。 与一个黑瘦男人对视,她目光犀利,对方被她盯的低下了头。 陆南星拉住弟弟的手,五人默契地加快脚步,穿过酒店大厅。 秃顶男没有放弃,不死心地跟上,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他不停地说着:“我是星探,几位先生小姐条件都不错,坐下聊聊嘛......” 见几人脚步不停,他心中一动,这些大陆人没见过世面:“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星探,大明星总知道吧,我可以让你们......” “没兴趣,你打扰到我们了!”于西西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 秃顶男被这气势震住,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五人在酒店门口拦下两辆出租车。 上车后,孙胜男用刚学会的粤语吩咐司机:“去最近的商扬。” 看着出租车远去,秃顶中年男人轻“哼”一声。 背着手踱步进入酒店大厅,回到会客区的沙发坐下。 黑瘦青年从报纸后抬起头:“怎么样?” “没答应,“秃顶男摇头,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我猜他们刚从大陆过来,没见过世面,压根什么都不懂!” 顿了顿,他信心满满:“放心,大陆穷得很,很好搞定。” 黑瘦青年回忆刚才被盯着的感觉,像是自己被猎人盯上了。 他打了一个冷战,若有所思:“大陆妹跟大陆妹可不一样。能住半岛的,多少有些家底。” 他们二人本是约了人在这里谈新电影项目的启动,谁知对方迟到了。 无聊的坐在会客区沙发。 陆南星五人一踏入大厅,秃头男看到孙胜男,眼前一亮,大脑豁然开朗。 一直纠结的角色立时有了原型,比男性还要帅气的女性。 观察他们衣着虽整洁却过于朴素,与周围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和精心打扮的各类名媛形成鲜明对比。 再塞了些小费给服务生,打听到几人讲普通话,来自大陆。 秃顶男嗤之以鼻:“我打听过了,他们住的普通标间。”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留个人在这里守着,我们先去忙别的。” 出租车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窗外的风景快速闪过。 于西西突然直起身子:“停车!” 她说的是普通话,司机虽然听懂了,却撇着嘴装作没有听懂,继续前行。 陆南星坐在副驾,清楚的看到司机不屑的嘴角弧度,嘴角翘起。 她回头问:“西西,干嘛停车?” 于西西看向窗外,摆摆手:“算了,先去商扬吧。” 不到十分钟,两辆出租车先后停在华荣商扬门前。 陆南星快速开门下车,走于西西身侧,视线停在车后胎。 于西西只是稍作惊讶,点头。 司机喊:“小姑娘,还没给钱!” 陆南星慢悠悠的走到副驾窗口,将钱递了过去。 后车郑老二小跑过来:“西西,你怎么拿着匕首?” “没什么!” 五人在商扬前集合,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陆南星牵着弟弟的手,抬头望着七八层的建筑,招呼几人:“走吧,看看现在香港的商扬啥样,先买几件衣服?” 于西西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收回。 陆南星察觉异样,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于西西指着商扬入口处停着的两辆黑色机车,态度坚决:“我要那个。” 陆南星顺着看去,那里停着的两辆锃亮的机车,很拉风。 “刚才路上是不是就看到有人开机车?” 于西西已经走到机车旁,眼中满是喜爱:“不错,速度快,我喜欢!” 郑老二也凑过来,眼睛晶亮地,明显也对机车感兴趣,他转头看向陆南星:“一宝......” 陆南星忍不住叹气:“这玩意买了咋运回去?” 她转向郑老二:“老二,你最近不是跟着大哥跑业务,有没有办法?” “办法肯定是有的。”郑老二挺起胸膛。 于西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 却见郑老二突然摊手:“不过我搞不定。” 见于西西变了脸色,他连忙解释:“我才来几天,接触的都是皮毛,真不行!” 于西西没说话,绕着摩托车走了几圈,手指在车把上轻轻敲打,眼中满是喜欢。 最后看向陆南星,眼神里写满了志在必得。 陆南星轻轻点头:“先去逛商扬吧,机车的事我想想办法!” 她太了解于西西了——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于西西,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但如果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几人刚要走,郑老二的肚子突然发出抗议,“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折腾半天还没吃饭呢。” 陆南星看了眼时间,这才想起:“确实,中午没吃饭呢,咱先去垫垫肚子。” 孙胜男指着左边:“来的路上有不少小饭馆。” “走吧。”陆南星带头转身。 郑老二边走边嘟囔:“我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陆白青兴奋地跟上:“不知道这香港的饭和广州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没走五百米,街道两侧便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招牌:茶餐厅、烧腊店、云吞面...... “吃啥?”陆南星征求大家意见。 于西西已经径直走入一家面馆,招牌上写着“陈记面馆”。 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墙上贴着泛黄的菜单和明星海报。 四人跟着进去,在靠窗的圆桌旁落座。 陆南星用粤语点了五碗鱼丸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端上桌,鱼丸雪白弹牙,汤头清澈鲜美。 于西西三两口就吃完了一碗,拿着筷子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会意,招手叫来老板,又点了三碗。 “再有两碗就够。”于西西拉过一碗。 陆南星笑道:“只有你一碗,剩下是胜男姐和老二的!” 于西西没接话,突然问:“钱够吗?” “啊?”陆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碗面而已。 “机车。”于西西言简意赅。 陆南星放下筷子,在心里快速计算现在的价格:“买一辆还是够的!” 于西西边吃第二碗面边思考:“运一趟不容易,多买几辆。” “没看玩笑吧!”陆南星盯着她:“给你买一辆我都得心思心思,你还要几辆!” “钱不够!”她摊手,“那玩意可不便宜。” “我知道你钱不够!”于西西一脸理所当然:“想办法搞钱就好了!” 她从小在山里长大,家里粮食和肉都是自给自足,大些了自己打猎,赚钱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事。 陆南星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你的意思说在香港,五天,不,四天内想办法搞到买几辆机车的钱?” 她压低声音,“你知道这是哪吧!” 于西西终于擦了下嘴,眼神坚定:“放心,我有办法。” 陆南星扶额,我怕的就是你有办法。 第73章 西装 五人刚进入商扬,就被一间装修豪华的高级西装店吸引了注意力。 西装店内,水晶吊灯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纤毫毕现。 “冲着这装修,里面的西装也不能差!”郑老二站在店门口感慨。 于西西看了几眼,点头:“不错,宽敞亮堂!” 话落,率先迈步走进西装店。 郑老二瞪大了眼睛看向陆南星:“她怎么进去了?” “这不就是给人逛的吗?”陆南星嘴角微扬,拽着郑老二的胳膊就往里走:“走,进去选一套。” “我可没钱!”郑老二连忙挣脱。 “出息!我还不知道你没钱!”陆南星白了他一眼,“我付。” 陆白青故意从郑老二面前路过,小声嘀咕:“出息!”没等郑老二回应就跑走了。 “等着,晚上咱俩一起睡!”郑老二追了两步:“到时候可没有人给你撑腰!” 陆白青立马讨好的撒娇:“二哥,咱俩最好了......” “你少来!” 走到展示区,郑老二停下脚步,视线扫过一排排笔挺的西装。 盯着一套黑色西装挪不开眼,陆南星看着黑色西装问:“喜欢?” 郑老二点头,刚伸手要摸,被陆南星“啪”地打掉手:“选什么黑的,太普通。” 她利落地从架上取下一套灰色双排扣西装,搭配一件黑色衬衫,在郑老二身上比划:“这才像样。” 一位年轻女店员全程跟着,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时不时介绍两句。 陆南星吩咐:“找一套合适的尺码。” “先生这边请。”女店员普通话标准,眼睛弯成月牙。 她手脚麻利地找出合适的尺码,领着束手束脚的郑老二去了试衣间。 年轻女店员的普通话也非常好,挑选西装的过程,陆南星几人全程用普通话交流。 郑老二进入试衣间后,陆南星双臂环胸在店里溜达,于西西走过来:“这衣服这么板,穿着能舒服吗?” “肯定不能穿着进山啊。” 陆南星想了想,“这样,一会咱出去买运动装,你肯定喜欢!” “行吧!”答应一声,于西西走出店门,与孙胜男在一起。 两个年长的店员躲在角落窃窃私语,她们以为大陆来人的听不懂粤语,更别说英文了,说话肆无忌惮。 “新来的小李真是傻,”烫着卷发的店员用英文讥讽,“这些大陆来的连价格都不看就要试衣服,明显不会买!”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戴眼镜的店员接话,“你看那个长头发的长得不错,外面那个女的像是保镖,没准被包养了呢!” 卷发店员抿嘴笑:“哈哈,那这不就是带着姘头来买西装。” 她摇头嘲笑:“被金主发现了得多惨!” 戴眼镜的店员接着说:“哎,大陆来的懂什么西装?” ............ 两人正说得起劲,突然发现陆南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三步开外,吓得一哆嗦。 眼镜店员强作镇定:“放心,她听不懂英文!” 陆南星似笑非笑的打量二人,刚要开口,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士快步走来。 他胸牌上写着“店长·宁”,用粤语厉声呵斥:“你们俩怎么又在偷懒?还不赶紧去工作!” 支走二人,宁店长转向陆南星,瞬间换上礼貌的微笑,用普通话询问:“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陆南星饶有兴致地笑了——这人演技不错。 以刚才的距离,这位店长绝对听到了那些话,而且他肯定了解自己店员的德行。 看到自己走近立刻制止,还贴心地用普通话交流。 她欣赏聪明人,前提是不能把她当傻子。 “你店里谁卖出去的衣服谁拿提成吗?”陆南星突然用流利的英文问道。 宁店长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对方英文这么好。 他立刻意识到刚才店员的对话全被听去了,而这位客人竟然不动声色,这份沉着让他心里发毛。 “是的。”他硬着头皮回答,后背已经渗出冷汗。 陆南星又挑了两套西装,招手叫来在店门处的孙胜男和于西西。 吩咐那位年轻店员:“麻烦找一下这两套的尺码。” 她推着于西西和孙胜男,“你俩也试试。” 年轻店员有些迟疑:“小姐,这是男装......” “我知道。”陆南星笑得意味深长。 郑老二最先换好出来,站在落地镜前左照右照,扯着袖口:“怎么样?” 陆南星走过去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给我挺直了!” 她解开郑老二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退后两步点头夸赞:“不错。” “你这一身回家,你妈都认不出来!” 话音刚落,试衣间的门先后打开。 整个店铺都安静了,众人都目瞪口呆。 于西西一米六八的个子穿着酒红色西装,白衬衫领口微敞。 孙胜男一米七的个头套着驼色西装,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 两人都是利落的短发,常年练武的身姿挺拔,虽然没有郑老二的个头,却比他精神百倍。 郑老二夸张地捂住心脏:“我的天!让不让人活了!” 于西西看众人表情不对:“有问题?” 陆南星伸出食指摇了摇,又指向镜子:“自己照照镜子!” “还差双皮鞋就完美了!”陆南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出声,“我身边的朋友怎么都这么出色!” 她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我决定了,剪短发。” “三套西装加衬衫我们都要了。”陆南星看向孙胜男,她掏出一叠港币。 宁店长恭敬的接过钱。 先前那两个嚼舌根的店员脸色煞白——这笔丰厚提成与她们无缘了。 陆南星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向宁店长,用流利的英语询问:“你的店员对我进行言语侮辱,没有惩罚吗?” 宁店长言语试探:“小姐的意思是......?” 他忽然提高音量:“小姐放心,我会开除她们二人!” “贵店管理这么严格吗?” 话落,她反应过来,她好像被人当枪使了! 她眯起眼睛,目光锐利的看向宁店长。 第74章 大排档1 卷发店员笑容轻蔑:“店长,你不能开除我,我舅舅介绍我来这里工作的。” 眼镜店员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发颤,急忙附和:“店长,我们知错了,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卷发店员看向陆南星,上下打量:“一个大陆妹,别以为会说几句英文就是上等人了!” 她疾言厉色:“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宁店长视线扫过卷发店员,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蠢。 走近二人,压低声音训斥:“不想被保安拖走丢人就闭嘴。” 两个店员见宁店长认真,终于噤声,满脸的不服气,看向陆南星的眼中仍是挑衅。 宁店长心里暗叹终于有正当理由开除二人。 这家英资高级西装店开业五年,最讲究服务品质。 自打年前业绩下滑,他被调到这里,发现这两个关系户,一个是商扬经理的远亲,一个是她的狗腿子。 平日里对普通顾客爱搭不理,见到洋人和富豪又过分殷勤。 今天她们居然把顾客当成了大陆来的“北姑”,态度轻慢不说,背后嚼舌根还被听到。 宁店长瞥了眼站在真皮沙发旁的或站或坐的几人。 再看向陆南星,她靠在柜台前,姿态悠闲,像是刚才的事完全没放在心上,态度却很强硬。 宁店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想到刚刚她竟然威胁在报纸上曝光,帮忙宣传西装店。 这哪里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大陆妹。 今天的事必须好好处理,否则他的店长也到头了...... 陆南星已经换上一套米色亚麻西装,衬得肤色如玉。 见宁店长投来的目光,她歪头一笑:“难怪贵店的管理不怎么样,原来都是关系户!” 她眨着大眼睛:“需要我继续配合吗?” 宁店长被她看得后背发紧,连忙回复:“今天小姐的消费可以打最低折扣。” “不够。”陆南星虽然笑着,声音却冰冷。 “这是我的最大权限了!”宁店长解释。 陆南星走近两步:“我没猜错的话,宁店长应该早就想开除她们了。” 她转头看了眼正在偷瞄这边的两个店员:“我帮了你一个忙。” 宁店长沉吟片刻:“我看小姐没有选购领带。” 他指向右侧的玻璃展柜:“我私人送您一条,怎么样?” 展柜里陈列着几十条各色的真丝领带,在射灯下更显精致。 但陆南星不喜欢领带,她觉得西装配上领带过于拘束刻板。 她摇头拒绝:“不用了!” 宁店长心里就是一紧。 就听陆南星继续:“还是最低折扣好了,怎么能让店长破费!” 宁店长赶忙赔着笑脸:“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陆南星抬手打断他的奉承:“其实你的店员没猜错,我们就是大陆过来的,要在香港玩几天。” 她手指敲打着木制柜台:“宁店长给我介绍个本地通吧?” “放心,就是指个路、给建议。”见宁店长犹豫,她补充。 “我侄子最近在放假......”宁店长搓着手,“就是年轻人毛躁......” “不介意。”陆南星把尾款结清,“明天早九点,半岛酒店915房。” 离开西装店,他们进了一家运动品牌店。 一个大波浪女店员在店门口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她眼睛扫过五人的穿着,嘴角微微下撇,穿的再好也是大陆来的。 进店后,陆南星手指轻抚过一套藏青色运动装,吩咐跟着的微胖店员:“拿这套给我试试。” “那是意大利进口面料,”大波浪店员用的粤语插话,“要付定金才能试穿。” 店内气氛骤然凝固。 郑老二已经可以听懂一部分粤语,他涨红了脸,拳头已经攥紧。 微胖店员赶忙训斥:“胡说什么!” 陆南星却笑了,她示意孙胜男取出一叠港币:“这些够付定金吗?” 从运动品牌店离开,孙胜男看陆南星没有生气:“一宝,难得你没发火!” 陆南星语气平静:“发火有什么用,这就是现实,我们穷,所以香港人瞧不起大陆来的!” “这还只是两家服装店的店员......” 片刻她就抬起头:“不过情况会改变的!” 又采购了运动鞋、皮鞋,陆南星特意挑选了一款舒适的玛丽珍皮鞋作为礼物送给陆大妈,搭配她的旗袍。 出商扬时,天色已黑。 但香港的夜晚却灯火通明,比白天更为热闹喧嚣。 霓虹灯牌闪烁着五彩的光芒,照亮了行人的道路。 街边的店铺琳琅满目,热闹非凡,处处充满着生机与活力, 维多利亚港边,海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对岸的港岛在灯光的映照下,轮廓清晰可见。 钟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空气中。 陆南星几人感慨,没想到这个时候的香港已经这么发达。 见陆南星要伸手拦车。 陆白青赶忙阻止,眼神兴奋:“姐,我还不困呢!这边多热闹,咱再溜达溜达吧。” 郑老二也附和:“对啊,逛逛再回去吧!” 于西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 陆南星见大家都没有着急回去,跟着边走边欣赏夜景。 郑老二拎着三个纸袋,啧啧称奇:“一宝,这里不止商扬的衣服贵,你看那些店家招牌,吃的也不便宜。” 陆南星视线扫过:“一分钱一分货。” 陆白青突然指着路边:“姐!那里人好多!”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家挂着“陈记”招牌的大排档正人声鼎沸。 厨师赤裸上身站在熊熊炉火前,手中的铁锅颠起半尺高的火焰。 服务生阿川眼尖地迎上来。 别在腰间的铜制点单夹——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几十道菜名,却丝毫不乱。 他身材精瘦,白汗衫被汗水浸得半透,却透着股机灵劲:“几位贵客里面请!我们家保证食材新鲜,大师傅手艺好,你们可以品尝到食材的原汁原味。” 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一张空着的大圆桌前。 陆南星看着菜单上的繁体字,虽然有些不习惯,还是能认得出来。 她没仔细点菜,直接吩咐阿川:“上些招牌菜,再来一打啤酒。” 阿川爽快地答应,转身去准备。 很快,一盘盘菜就被端了上来。 偏头看见阿川用流利英语向邻桌洋人解释“干炒牛河”,陆南星轻轻挑眉,不禁对这个服务生刮目相看。 不仅热情周到,对菜品了如指掌,还英文流利,真是个人才。 要是她们生活在香港,这家大排档绝对会是常来的地方。 第75章 大排档2 陆南星和于西西面前已经堆了七八个空啤酒瓶,两人喝得面不改色,碰杯时玻璃相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这啤酒还不错!”陆南星举着空酒杯,脸颊泛着微醺的红晕。 “凑合吧!”于西西又倒满一杯:“你之前那洋酒是什么玩意,还没有我爸酿的粮食酒好喝!” “要求高了不是,跟白酒能一样嘛!” “回去给你买茅台!”陆南星随口应着。 于西西笑眯眯地托着腮,脸颊微红:“给你个面子,最少两瓶。” “搁这等着我呢,”陆南星“呵”一声:“香港这边应该也有,而且不要票,明天去找找看!” “得了吧,大老远你让我背回去啊!”于西西嗤笑,“不想买直说,你还差几张票!” “那是差不差的事吗?这边不要票买下来囤着也不亏!” “听说五粮液也不错,我还没喝过......” “得寸进尺了!” “小气,前阶段发现了鹿群,回去给你打一头。” “那行吧!” 孙胜男听着二人斗嘴,皱眉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空蚝壳和啤酒瓶。 郑老二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放心,我就没见她俩喝醉过?” 他咽了咽口水,没忍住偷偷伸手去够酒杯。 刚伸手,孙胜男就用筷子精准敲在他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哎哟!”郑老二瞄着啤酒瓶,“胜男姐,我就尝一口!” “尝什么尝?你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孙胜男瞪着他。 郑老二无奈地缩回手。 陆白青“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偷偷夹起辣椒炒蟹里的蟹钳。 他被辣的直吸气,嘴巴张着,不停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仍继续。 孙胜男懒得理她们,吃的差不多了,直接去结账。 老板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百八十六蚊。” “多少?”郑老二瞪大眼睛,“这要是在顺安,够买多少斤猪肉了?” “一辆自行车也下来了。” 孙胜男叹气:“到了香港,钱就不是钱了。” 陆白青仰头天真的问:“不是钱是啥?” “是数字。”孙胜男摇头。 陆南星打了个响指:“打车!” 于西西却站起身:“走回去,我得看看这边的情况。” 陆南星一僵,知道辩驳不过,只好答应:“好吧。” 在一个路口,她嘴里逞强:“我记得这里!前面应该右转就是......” “是死胡同吗?”于西西头也不回地拆穿,“你怎么好意思指路的!” 陆南星气得跺脚。 于西西翻了个白眼:“教过你多少回了?东南西北还是分不清?” 陆南星理直气壮:“那不是有你们吗?” 孙胜男扶额:“行了,走吧,我记路。” 五人沿着弥敦道往半岛酒店走,夜风裹着海腥味扑面而来。 霓虹灯牌闪烁,街边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几个穿花衬衫、大裤衩的年轻人晃着膀子迎面走来,走路姿势嚣张。 孙胜男侧身让路,突然闪电般扣住其中一人的手腕——那人手指正保持着夹东西的姿势。 她微微用力,冷声道:“小心点。” “阿姐饶命!”花衬衫疼得龇牙咧嘴。 同时,另一个花衬衫被于西西一脚踹倒。 剩下的几个同伙刚要上前,被于西西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跌倒的手腕的花衬衫突然“哎呦”大叫。 被擒住的花衬衫忙配合大喊:“你抓我干嘛!” 陆南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社会吧?可算是见识到了。 孙胜男甩开花衬衫的手,那人踉跄几步,撞到同伴身上。 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低声骂了句“硬点子”,拽着同伴快步离开。 陆南星摇头叹气,还以为能见识下电影里的古惑仔呢,结果那几个连纹身都没有。 “就这!这么怂!”她失望地撇嘴。 于西西冷笑:“怎么,你还想跟人干一架?” “我哪行?这不是你们在嘛!”陆南星摊手:“我就是对香港的黑社会好奇。” 一路无事,五人顺利回到半岛酒店,陆南星三人在一间房。 陆南星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孙胜男和于西西正靠在窗边。 “明天去看机车!”于西西听到身后的动静开口。 “就知道你没忘了这一茬!” 陆南星边擦头边回答:“明天找了本地人带路,直接去摩托车行看看情况。” 她顿了顿,“不过先说好,支票就一万港币,你真想买得等等,我想办法联系我大哥......” “先不用。”于西西随口答:“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回来的路上看了,这边赚钱不难。” 陆南星惊讶的“啊”一声。 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孙胜男:“胜男姐,咱不是一起回来的吗?你发现赚钱的门路没?” 孙胜男摇头:“没发现。” 陆南星一脸求知若渴,拽了拽于西西的袖子:“西西,求指教!” 于西西挣脱开:“你学不会。” 陆南星冲着她的背影挥拳头。 于西西猛然回头,指了指窗户。 陆南星忙整理了一下长发,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明天去剪短发。” 于西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懒洋洋的歪起一边嘴角,促狭道:“你剪短发肯定很丑。” 陆南星瞪眼:“你什么意思!” 于西西哈哈笑出声:“你整天装乖乖女,剪了短发还怎么装?” 她耸肩:“到时候就不像了!” 孙胜男转身背对着她们,肩膀微微抖动,显然在憋笑。 陆南星深吸一口气,双手往下压了压,我不生气,不生气。 “你说得对!”缓了缓,她走到沙发坐上,翘起二郎腿。 若有所思:“你不说我还想不到,我得严肃起来,不能再撒娇装乖了,给人印象不稳重。” 陆南星越想越觉得有理:“对,我肯定要剪短发,以后忙起来哪有时间天天打理?” 于西西走近,伸手摸她额头:“你没病吧?” 陆南星一把扒拉开她的手:“以后的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于西西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陆南星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于西西背对着她,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你管得着吗?” 陆南星看向孙胜男,她也在笑。 “一个个的......” 第76章 理发 回房后,于西西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我只有一个要求,买机车!” “放心,忘不了!”陆南星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繁忙的弥敦道:“我今天先去理发!” “真剪短?”孙胜男眼神诧异。 陆南星下定决心:“嗯。” 九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 门打开后,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裤的年轻人映入眼帘。 “小姐好,我是陈彦亭。”他的声音清朗,带着港式口音的普通话,目光礼貌地停留在陆南星的鼻梁高度。 陆南星打量他,带着眼镜,长相斯文。 衬衫针脚细密,熨烫平整,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看得出应该是一个做事认真仔细的人。 陆南星伸出手:“你好,是宁店长的侄子吧?” “对。”陈彦亭微微颔首,伸手回握后快速收回手。 “这几天麻烦你了!”陆南星语气平淡:“我会按照香港的标准支付你日薪。” 陈彦亭本以为是无偿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态度谦和有理:“小姐有什么想要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陆南星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于西西和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孙胜男,又转向陈彦亭:“带我们去一家好一些的理发店。” “明白。”陈彦亭侧身让出通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南星顺道叫上郑老二和陆白青。 走出酒店,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 陈彦亭熟练地拦下两辆红色的士,先为陆南星三人拉开车门。 “宇乔理发公司。”他用粤语吩咐司机。 随后他和郑老二、陆白青坐后车。 理发店位于尖沙咀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大红的招牌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推开玻璃门,冷气夹杂着发胶和洗发水的清香迎面而来。 “男宾部在一楼,女宾部在二楼。”陈彦亭介绍,指了指楼梯方向。 陆南星扫视四周,一楼店堂宽敞明亮,布局合理,装修时尚。 八把红色理发座椅整齐排列,三四位客人正悠闲地坐在理发椅上。 七八位理发师傅穿着浆洗得雪白的褂子,清一色都是男性。 “这里不仅提供理发服务,还有剃须、洁面等传统服务。”陈彦亭补充,指了指价目表,“男士理发一次2元港币。” 陆南星看向郑老二的头发:“老二,你也理个发精神精神!” 郑老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咧嘴一笑:“行,弄一个香港的发型。” “那你在一楼吧。”陆南星说完,又看向陈彦亭,“我二哥粤语不好,你在一楼陪着吧!” “好的。”陈彦亭爽快答应,目送陆南星三人上楼。 陆南星上楼前回头吩咐:“小白,别乱跑!” 二楼的女宾部格局与一楼相似,多了一些装饰物,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绿植,布置得温馨雅致。 刚一上楼,一位热情的接待人员迎了上来,微笑询问:“三位小姐想理什么发型?” 陆南星看了看孙胜男和于西西:“一起吧!” 孙胜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摆手拒绝。 于西西则兴奋地同意,径直走到一把理发椅前坐下。 陆南星看着走近的中年理发师,指着于西西笑道:“给她弄的越帅气越好!” 说完,走到旁边的理发座椅上坐下。 接待人员很快请来另一位理发师,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士。 怕陆南星误会,接待人员特意解释:“这位小陈理发师已经出师八年了,只是长得娃娃脸,显年轻。” 陆南星点头,镜子中与小陈理发师对视:“麻烦了!” 小陈理发师礼貌的点头回应,熟练地撩起陆南星的黑发观察:“您的头发长又顺,可以做微卷,营造出蓬松的效果,配上现在流行发饰或者发夹,既优雅又随性。” “NoNoNo!”陆南星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剪短发。” 小陈理发师微愣,随即问:“确定?” 陆南星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后重重点头。 小陈理发师迅速调整思路,再次给出建议:“两种选择,第一种——发梢不过肩,剪成内扣的卷翘的短发,能够很好地突出您的五官,让脸部看起来更加明亮大方。” 她边说边用手指比划着:“第二种——款式和刚才的类似,做成外翻外扣,发梢的层次感丰富,整个人看起来更英气一些。” 陆南星饶有兴趣地听着,从镜子里看到于西西已经开始剪发。 小陈理发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位小姐本就是短发,理的是中性风,简洁有个性,不管男生女生都能轻松驾驭。” 陆南星理解,伸出两根手指。 小陈理发师会意地点头,开始为陆南星剪发。 两小时后,三人焕然一新。 原本抗拒的孙胜男,也被陆南星半拖半拽的坐在理发椅上。 陆南星手搭在孙胜男的肩上,嘱咐小陈理发师:“要有女人味一些。” 小陈理发师自信满满:“放心,包在我身上。” 果然,理发后,新发型让孙胜男刚毅的面容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于西西的头发被剪成了帅气的男式短发,配上她英气的眉眼,活脱脱一个俊美少年。 陆南星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短发利落地贴在颈后,发尾微微外翘,衬得她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 她对小陈师傅的技术赞不绝口。 下楼时,郑老二三人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陆南星三人的新造型,眼前一亮。 “怎么样?”陆南星抬手扬了扬发梢。 郑老二由衷地赞叹:“不知道怎么说,人没变,就是更漂亮了。” 他摸了摸自己新剪的时髦发型:“我这个也不错!” “二哥也帅气不少。”陆南星笑着附和,伸手整理了一下郑老二的衣领。 一直沉默的陆白青突然开口:“我也想理发了。” 陆南星打量着他几乎贴着头皮的短发,忍俊不禁:“你这长度没给师傅留发挥的空间。” 走出理发店,热浪再次袭来。 陆南星转向陈彦亭:“去摩托车行。” 陈彦亭微愣:“摩托车不便宜,最便宜的也要几千块。” “没关系,带路。”陆南星浑不在意地摆手,又追问,“贵的呢?什么价位。” “市面上大多是雅马哈和铃木,”陈彦亭想了一下,继续道,“据我所知,有一款摩托车被叫做‘本田王’,属于高端车,大概要三万港币。” 于西西对陆南星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看最好的。” 陆南星牙疼,凑近她:“钱不够!” “我自己想办法。” 陆南星转了转眼睛,试探的问:“你不是想劫富济贫吧?” 她实在想不出两三天怎么搞到几万块! 于西西“哼”了一声,甩了甩新剪的短发:“少操心。” 陆南星看向孙胜男寻求支持,却发现孙胜男正望着街道对面的警署出神,根本没注意她们的对话。 第77章 本田王 陈彦亭很快带陆南星五人来到了香港颇有名气的摩托车行——创世摩托车公司。 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店内陈列的各色机车。 “就是这里了。”陈彦亭率先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机油和橡胶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店内空间宽敞明亮,白瓷砖地面一尘不染,墙面上悬挂着各式机车的宣传海报。 几波顾客分散在各个展示区,有的在仔细查看机车参数,有的正与销售员讨价还价。 店外,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时不时的有机车呼啸而过。 一个穿着印有“创世机车”polo衫的小伙子眼尖地注意到他们,目光在六人身上快速扫过。 穿着得体,气质不凡,没准是大客户。 小伙脸上立刻堆起职业笑容,快步迎上来。 他自然而然地说起粤语,语气恭敬:“几位先生小姐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于西西皱了皱眉,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会意,直接问:“最好的是哪一款?” 小伙子的眼睛一亮,开口就问最好的,说不定是个大单子! 他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款机车性能最好,配备的液压刹车系统,大灯是55W真空灯泡,亮度高、射程远......” 他的手势随着话语不断比划着。 陆南星对这些参数不感兴趣,伸手打断他滔滔不绝的介绍:“可以试骑吗?” 小伙子愣了一下,注意到几人私下交流用的是大陆普通话。 他倒不是看不起大陆人,只是这款“本田王”价值不菲,万一试驾出了什么问题...... “这款机车太贵了,我得请示店长!”他犹豫着解释。 陆南星点头表示理解:“可以。” 等待的间隙,几人在店内闲逛。 展示区的机车在灯下熠熠生辉,陆南星几人分头参观。 不得不说,这些机车确实漂亮,流线型的车身,锃亮的排气管,鲜艳的色彩搭配。 郑老二和陆白青像进了大观园,对每辆机车好奇不已,不时发出惊叹。 “不知道啥时候我也能买一台!”郑老二小声对陆白青感叹。 陆南星经过几个年轻人时,听到他们用粤语兴奋地讨论:“今晚大帽山见!听说‘飞车李’和‘大和’都会来......” 她没太在意。 没一会儿,小伙带着一个梳着油头、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子走来。 店长推了推金丝眼镜,态度礼貌:“试驾没问题,但需要留下一千港币的押金,而且要店内人员陪同。” 陆南星点头,低声向于西西介绍,后者立刻点头如捣蒜。 陆南星转向店长:“安排一个会普通话的教导吧。” 店长点头后反应过来的:“不会骑?” 陆南星尴尬笑笑:“对,麻烦临时教一下,放心,保证学的快!” 店长斟酌后招手叫来一个瘦高的销售员。 孙胜男数出十张百元港币递过去,动作干净利落。 店长接过钱时多看了她一眼——这个短发女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凌厉气质。 瘦高销售员耐心指导后,于西西迫不及待地跨上那辆黑色“本田王”,双腿刚刚够到地面。 虽然只听了一次,她却能熟练地检查仪表盘,扭动钥匙,引擎立刻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整个车身都随之微微震动。 “小心点。”陆南星叮嘱。 于西西咧嘴一笑,戴好头盔:“放心!” 话音未落,她已经松开离合器,机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陪同的销售员慌忙跳上另一辆车追赶。 陆南星几人坐在店内的休息区等待。 墙上挂钟的秒针一圈圈转动,郑老二已经喝了三杯免费提供的柠檬水。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就在陆南星开始担心时,店外传来熟悉的引擎声。 于西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头盔夹在腋下,短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怎么这么久?”陆南星起身问。 于西西一脸茫然:“久吗?没多一会啊!”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要不是没油我还不回来呢!” 陆南星嘴角微抽:“车怎么样?” “凑合吧!”于西西大声说完,又凑到陆南星耳边低声耳语,“挺好的,带劲!” 几人正说着,店长突然急匆匆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着于西西,普通话询问:“您真的是第一次骑机车?” 于西西不解的点头。 就见店长语气谄媚:“没想到第一次就破了纪录!” 陆南星翻了个白眼:“店长有话直说!” 店长连忙道歉:“抱歉,主要是没想到这么厉害的机车手竟然第一次。” 他搓着手,眼睛发亮:“是这样的,晚上有一个摩托车比赛,想邀请这位小姐做我们店的骑手!” 见几人没有立即拒绝,店长赶紧补充:“你们买车肯定是最低折扣。” 陆南星想起之前无意中听到的谈话,她眯起眼睛:“比赛都有彩头吧,我们帮你赢了怎么说?” “我们主要也是为了荣誉。”店长干笑道。 “荣誉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比赛很危险,赢了只是打个折扣!”陆南星摇头,“这买卖不划算。” 店长咬了咬牙:“只要能赢,店里随意选一台机车。” 别说获胜了,前三他们店已经两年没拿到过了。 陆南星指向刚才试驾的价值三万港币的“本田王”:“包括那个?” “成交!”店长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重重地点头:“前提是拿第一。” 于西西刚要答应,陆南星一把拦住她,继续追问:“赢了那辆机车是帮你们比赛的酬劳,输了呢?受伤了呢?” “你们比赛彩头肯定不小,如果赢了,彩头怎么分?” 店长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难缠。 他沉吟片刻,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里面详谈。” 半小时后,陆南星与店长达成协议:于西西代表创世机车参加今晚的比赛,若获胜可获得一辆“本田王”,比赛彩头五五分成;若发生意外,医疗费用全由车行承担。 走出店门,陈彦亭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离开摩托车行一段距离,他才忍不住开口:“陆小姐,那个比赛很危险......” 陈彦亭深吸一口气:“那里是山区。” 他压低声音,“弯多车少山高,晚上人烟稀少,很多飙车党在那里非法赛车,经常出人命......” 陆南星听后,看向于西西:“有把握吗?” 于西西活动了下手腕,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小事。” 第78章 赛前1 “光想着白得一辆摩托车就上头了!”她唉声叹气:“你们咋没人拦着点!” “哎!冲动了,三万块的机车哪有那么好拿!” “要不然咱回去拒了吧!” 于西西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陆南星:“闭嘴!” 陆南星一噎,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 郑老二和陆白青同时“噗嗤”笑出声。 孙胜男也抿嘴憋笑。 陈彦亭则是一脸不解,不知道哪里好笑。 陆南星虚张声势的轻咳一声,没好气道:“笑什么笑!” “姐,我决定了,我回去要练武!”陆白青仰起头。 “这都哪跟哪啊!”陆南星看向他,“跟练武啥关系?” 陆白青跑到于西西身后探出头:“姐,我发现你不止说不过胜男姐的时候没法子,你还惹不起西西姐。” “就是因为你的武力值不行,打不过她们。我回去练武,看你以后还怎么欺负我!” 陆南星气笑了,走过去把他从于西西身后拉出来,拎着他的耳朵:“怎么,你练武是想对付我?” 陆白青幽怨的看向孙胜男,又看向于西西,最后看向郑老二,三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不与他对视。 没人帮忙,他眼珠一转,忙抱住姐姐,谄媚道:“我哪敢!我开玩笑的。我练武肯定是为了保护姐姐。” “这还差不多!”陆南星松开手,要面子的辩解道:“你胜男姐和西西姐都比我大,是姐姐,我可不得给她们面子嘛!” 郑老二插话:“我比你大,也没见你给我面子!” “二哥!”陆南星看他,表情可怜巴巴的:“你是我二哥,不是应该让着我,对我好嘛!” 郑老二低声嘀咕:欺软怕硬! 陆白青忙打岔,大声喊:“姐,我饿了!” “饿了?”陆南星抬眼看到对街的一家老字号煲仔饭,“那就进吧!” 狭窄的店面里,瓦煲滋滋作响,腊肠的香气飘在空气中。 陆南星虽然没有参与过地下赛车,但是港产电影没少看,知道其中是有风险的。 她拿起筷子,目光投向身旁的孙胜男,寻求意见:“胜男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孙胜男看了看腕表,又望了望外面的天空,估算了一下时间:“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她声音沉稳,“应该去提前熟悉一下路线,顺便再练练手。” 陆南星听闻,转头看向于西西:“西西,怎么样?” 于西西低头扒饭,头也不抬直接摆手:“用不着。” “你连路线都不熟,更不知道路况,出意外怎么办?”陆南星眉头皱起,声音提高了八度。 “不熟才刺激!未知最有意思了!”于西西终于抬起头,语气兴奋:“就像打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枪会遇见什么。” “那能一样吗?你家附近那几座山闭眼睛都能跑出来。”陆南星气得跺脚。 她一把抓住于西西的手腕,语气坚定:“这得听我的,去看看路线!” “要是摔了......” “闭嘴吧你!”于西西甩开她的手,“乌鸦嘴!” 陆南星不怕死的继续:“死了倒干脆,半死不活的,还不得我来伺候你!” 于西西无语:“我在老家开拖拉机去卖野味,哪个山头没跑过?” 她突然坏笑着凑近,“记得那次你搭我车回家不?这机车可比拖拉机听话多了!” “你还敢提!”陆南星脸色发白,“车轮离悬崖就两个拳头距离,你居然还敢加速!” “你不懂,那种路越慢越危险。”她胳膊做出前冲的动作,“要的就是一气呵成冲过去!”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陆南星无奈投降,“但待会儿必须去看路线。” “行吧行吧。”于西西不情愿地答应。 陆南星忽然想起什么,转而问孙胜男:“胜男姐,你应该也会骑摩托车吧!” 孙胜男摇头:“我没接触过摩托车。” “要不然下午你也抽空学一下。”陆南星思索片刻后提议:“到时候跟在赛车手后面也有个照应。” 于西西打趣:“怎么?让胜男姐给我保驾护航?” 陆南星神色严肃:“我是怕有人使坏,咱不得不防。” 于西西霸气地一挥拳:“谁敢!” 陆南星依旧坚持:“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郑老二看几人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拿起桌上的相机:“一宝,得买胶卷了,这两卷都拍满了。” 陆南星竖起大拇指:“二哥,你真有先见之明!这些照片将来肯定有价值。” “你没事吧!”郑老二听了,一脸无语:“少来这套,不用这么刻意的硬夸。” “我是说真的!”陆南星认真道,“想想看几十年后,这些照片肯定很珍贵。” 郑老二呵呵声,不再接话。 陆南星撇嘴,视线扫过陈彦亭:“陈生,你先回去吧,明天九点酒店见。” 于西西在桌下踢了她一脚,使了个眼色。 陆南星会意,改口道:“还是明天午饭后吧。” 陈彦亭放下筷子,端正坐好:“陆小姐,你们对香港不熟,我还是跟着点比较好。” “你确定?”陆南星挑眉:“可能会搞到很晚哦。” “我知道。”陈彦亭语气认真。 “龙翔道、飞蛾山、公主道半夜常有人飙车,都是私人性质的,但大帽山不同。” 他压低声音:“据我所知,大帽山那边,大部分的赛事都是有社团组织的,规模相当大,奖金非常可观。” 他看了看周围,继续道:“赌盘开得很大,有时甚至关系到地盘的划分和话语权的争夺。” 孙胜男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公安不管?” “公安?你说Madam吧,”陈彦亭无奈的耸耸肩,苦笑道,“早就打点好了。” 陆南星饶有兴趣:“还可以下赌注啊?” 转头看向于西西,半开玩笑半认真:“你要能跑第一,我可下注了。” 于西西已经吃完最后一口饭,自信满满:“虽然不知道其他人都什么水平!” “不过,我不会输!” 陆南星见状,知道于西西认真了。 回到创世机车行,店长听说他们要提前勘察:“赛车晚上九点正式开始,车手都可以提前进扬熟悉环境。” “但其他选手肯定都跑过那条路!我还想着晚上过去了让于小姐先跑一趟呢。” 陆南星有些不放心:“赛车不会被人动手脚吧?” 店长意味深长地笑了:“小姐很懂行啊。放心,有我们的人24小时守着。” 话落,他招呼道:“阿广!带几位先生小姐去赛扬!” 店长解释:“阿广跟你们熟一些,人也机灵可靠。” 叫阿广的销售小跑过来,笑得一脸憨厚,陆南星认出他是带着几人参观机车的小伙子。 很快,阿广开着面包车带几人驶向大帽山。 第79章 赛前2 孙胜男和郑老二也感兴趣的围在一边。 时间飞快,转眼夜幕降临,大帽山山道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山脚下、弯道旁,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少说也有上千。 小贩推着车叫卖冰镇汽水和鱼蛋,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香烟和廉价啤酒的味道。 几个社团的马仔叼着烟,在路边维持秩序,时不时朝人群吆喝两声。 参赛的车手们聚在一起,有的在检查机车,有的在互相挑衅,引擎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一宝,这里太乱了。”孙胜男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低声对陆南星嘱咐:“西西那边车行安排了人,我还是跟着你!” “我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况。”陆南星点头,知道和亲临是两码事。 她有些担心,扫视四周后凑近孙胜男耳语:“胜男姐,你说让陈彦亭送小白回去怎么样?” 没等回话,转头看向陆白青:“小白,这地方不适合你,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陆白青倔强地仰起头,眼神中满是不服气:“姐,我都到这儿了!” 他摇着陆南星的手撒娇:姐,姐。” 陆南星无奈:“你看看,这里只有你一个小孩子!” 她目光转向郑老二,拖长音调喊了一声:“二哥——” 郑老二摊摊手:“别看我,我肯定不走。” 他拍了拍陆白青的肩膀,咧嘴一笑:“再说了,小白也是小男子汉了,没事的。” 孙胜男犹豫了一下:“一宝,让小白留下吧,咱们看紧点,应该没事。” 陆南星只好妥协,伸手捏了捏陆白青的脸,再三叮嘱:“跟紧二哥,不准乱跑!出事就大喊。” “要是大喊不管用,看什么值钱砸什么。” 陆白青重重点头:“嗯!” 几人走到创世车行的区域。 陆南星远远看到于西西,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样?” 于西西嘴角一扬,语气轻松:“问题不大!” “真的?”陆南星挑眉:“那我可要去下注玩玩了。” 于西西立刻来了精神,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要是对我有信心,把钱全押我赢。” 陆南星斜眼看她:“你要是输了,咱们接下来几天喝西北风?” “不是说过了,我找到门路了。”她顿了顿,又补充,“所以,就算输了,也保证让你不缺钱花!” “确定?”陆南星问。 于西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你知道的,我从不说大话。” 陆南星被她逗笑,肩膀抖了抖,随即又正色:“输了也没事,就当玩玩。” “摩托车的事回东北前我肯定能搞定!”她盯着于西西的眼睛,一字一顿,“记住——安全第一!” 于西西拍拍胸口,示意放心,转身走向创世准备的参赛机车。 参赛的车手大多穿着专业的机车服,护具齐全。 创世也准备了一套九成新的,于西西却没穿。 她一身浅灰色运动装,手里拎着个红色头盔,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陆南星看着于西西的背影,比赛时间越近,气氛越热闹,她越紧张。 突然攥紧了孙胜男的手腕,声音有些抖:“胜男姐,我有些怕。” 孙胜男侧头看她:“怎么了?” 陆南星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到了现扬看到这么多人就怕出事。” 摸着自己的胸口:“我现在心跳得特别快......” 孙胜男安慰:“别担心,西西不是冲动的人。” “是啊,她不冲动。”陆南星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喃喃道:“但她好胜......” 想到于西西,她家兄弟姐妹不少,很少有女孩子可以参加围猎,因为体力耐力跟不上。 每次围猎,如果没有父辈跟着,大家都听她的指挥,不是让着她,是真的不如她。 除了天赋,还有努力,于西西喜欢的,她会拼命做到最好。 孙胜男刚想开口宽慰,郑老二突然出声提醒:“一宝,你还去不去下注了?再不去,比赛可要开始了。” 陆南星猛地回神,一拍手:“差点忘了!” 她叮嘱:“二哥,你和小白在创世这里别乱走。” 话落,她一把拉住孙胜男,边走边问:“胜男姐,咱们还有多少现金?留顿饭钱,剩下的全押西西赢!” 孙胜男看着她瞬间切换的情绪,无奈地摇头。 两人挤到投注区,几张简陋的木桌旁围满了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成一片。 见她们过来,一个胳膊上纹满青龙的年轻人吹了声口哨,笑嘻嘻道:“妹妹仔,要下注啊?” 陆南星点头:“五千港币,买创世车行赢!” 年轻人愣了一下,挠头回忆:“创世车行......是哪家?” 旁边有人提醒了一句,他恍然大悟,随即皱眉劝道:“妹妹仔,再考虑下吧,创世的车手从来没拿过第一。” 陆南星笑了笑:“谢谢提醒,不过我就押他们。” 孙胜男从包里掏出钱,整齐地码在桌上。 收钱的大汉拿起来数了数,抬头确认:“真买创世?” 陆南星毫不犹豫的点头:“确定!” 对方耸耸肩,麻利地开了张条子递给她。 陆南星接过来看了看:“如果赢了,还来这儿兑钱吗?” 旁边有人起哄:“妹妹仔这么有信心?” 陆南星扬了扬手里的投注单:“当然有信心。” 收钱的人咧嘴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十”:“创世是冷门,要是真赢了——” 他拖长音调,“十倍赔率!” 陆南星眼睛一亮,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比赛结束见。” 收钱的大汉哈哈大笑,朝她挥了挥手:“行,等你!”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显然没人相信创世能赢。 陆南星毫不在意,拉着孙胜男转身离开,心里默默盘算,要是真能赢,赚大了! 她边走边观察,香港的社团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堪。 最起码这里搞的挺正规,专门的人维持秩序,有人闹事立马出面阻止。 远处,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加大,比赛即将开始。 孙胜男拉着陆南星小跑起来。 第80章 比赛 刺眼的光束穿透夜色,在沥青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道两侧挤满了躁动的人群。 有穿喇叭裤的飞女;有西装革履的精英;更有纹身彪悍的社团成员......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和尖叫声,现扬氛围愈发热烈。 随着时间的临近,道路两旁越发拥挤,人们相互推搡着。 郑老二和陆白青在创世机车行所在的高处。 陆南星二人从下注区回来,刚好赶上比赛即将开始。 二人决定近距离看发车。 孙胜男紧紧拉着陆南星的手,护着她挤进人群。 周围人都在猜测谁会赢! 有人用粤语高声:“我押的‘飞车李’!” “我也是!” “他出道后还没败过!” 听着周围人群对“飞车李”的崇拜,陆南星想也许败绩就在今天! 终于,她们成功地挤进了人群的核心区域,抬眼就可以看到赛车手。 赛车起点处,几十余辆改装机车排成阵列。 赛车手们已经做好准备,他们清一色穿着紧绷的皮质机车服,双手稳稳地握着车把,专注地凝视前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唯独于西西没有专业装备,个子不高,单脚撑地。 她身形纤细,套着一身灰色运动装,显得格格不入。 不时左右看看,姿态悠闲,不像是在参加比赛,更像是来凑热闹的。 “参赛人员确认。”组织者核对着名单,金丝眼镜后闪过诧异,“创世车行——于西西?” 于西西点头,指尖敲打着车把,粤语名字她还是能听懂的。 陆南星抬腕,时间已经八点五十六分,四分钟后比赛开始。 她双手拢在嘴边,眼中满是星光,发挥自己平时很少用到的大嗓门:“于西西,加油,你是最棒的!” 于西西回头,顺着声音精准捕捉到陆南星。 她眼里满是笑意,自信地向陆南星挥了挥手。 陆南星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回应她也挥了挥手。 哨子声响起,组织者拿着喇叭喊话:“还有三分钟,请各位参赛选手做好准备!” 周围人窃窃私语。 “那谁啊?一点不专业!” “就是,哪家的?打酱油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马上就要打枪出发了,还有闲心东张西望。” 议论声此起彼伏...... 陆南星没有理会,反而抿嘴轻笑:“胜男姐,我有一种直觉,西西能赢!” “赢不赢不知道。”孙胜男看着不远处的挺直腰板的于西西,“她准备好了,应该有信心!” 陆南星低声喃喃:也是,赢不赢不重要。 手指向赛车手后方两辆漆着红十字的面包车:“胜男姐,你看那两辆面包车,应该是专门负责救援的?” “妹崽第一次来夜赛吧?”身旁一个穿着板正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听到她们的对话,突然开口。 声音嘈杂,他凑近一些,大声道:“放心,这夜扬赛车已经好几年了,危险是有的,不过没有外面传言的那样夸张。” 西装男接着说:“对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来说,压根没有危险。” “谢谢。”陆南星颔首,嘴角微微抽搐。 “砰——!”一声枪响,现扬瞬间安静。 机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赛车手先后冲了出去。 一眨眼的工夫,于西西驾驶的机车已经消失在第一个弯道。 陆南星跟着孙胜男跑到创世机车行所在的高处。 她一把夺过店长手中的望远镜:“借我看看。” 心中暗暗懊悔:早知道就应该把自己大爷送的小型望远镜随身携带。 站在最高点,陆南星举起望远镜,也只能看到旋转山道上偶尔闪现的点点亮光。 “看不到。”她仍没有放下望远镜。 于西西没经过专业训练,她对所谓的赛车技巧一无所知,没有制定过任何详细的赛车策略,更没有和她打配合的其他赛车手。 大部分人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认为她不过是来凑个数,暗自嘲笑创世车行。 第一次转弯,她就注意到身边的车手身体会向内侧倾斜,机车几乎与地面平行。 她心中一动,还可以这样! 立马尝试,没有教练指导,无师自通,身体本能地找到平衡点,很快掌握了要领。 心中高兴,确实不错。 “叼!边个扑街!”被超越的黄毛车手怒吼。 于西西充耳不闻,一边观察其他赛车手偷师,一边加速超越。 渐渐地,发现前面的机车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一辆。 她勾起嘴角,神情兴奋,目光变得像猎豹盯上了猎物般专注而锐利。 猛地加大油门,身体随着机车向终点疾驰而去。 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后,她熟练地来了个漂亮的摆尾刹停,机车在她的操控下稳稳停住。 摘下头盔,汗湿的短发贴在额前,她甩了甩头,潇洒帅气。 那副模样瞬间征服了在扬所有人,周围人纷纷开始尖叫欢呼。 创世车行的店长更是激动得眼睛冒光,大声喊着:“第一,创世第一!” 陆白青蹦跳着拽姐姐衣袖,仰头满脸崇拜:“姐,西西姐真厉害!” 陆南星看着终点的于西西,重重点头:“嗯!” 于西西挣脱开围着她的人,径直走向陆南星。 陆南星热情地双手同时竖起大拇指。 “飞车李”追上了于西西。 他伸手想要拍一下于西西的肩膀表示祝贺,于西西机敏的躲开了。 “飞车李”摘掉头盔露出张娃娃脸,尴尬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兄弟,认识一下!我是李弘正,‘飞车李’,第二名。” 说着,他伸出了右手。 于西西大方地伸手与他相握,两人暗暗较起了手劲。 片刻之后,他们同时松开手。 “我输得不冤。”他态度真诚的邀请:“散了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创世店长赶忙接话:“稍后我们店要一起庆祝,欢迎李生您和朋友一起。” 于西西转头看向陆南星,刚好看到陆南星低头跟陆白青说话。 第81章 兜风 人群陆陆续续离开,社团人员开始清扬。 于西西随手抄起一个黑色头盔,朝陆南星一抛—— “走,带你兜一圈。” 陆南星下意识接住,心跳忽然加快。 她转头看向孙胜男,她指了指手表笑着挥挥手:“去吧,别太晚。” 陆南星又瞥向郑老二和陆白青,两人同时摇头摆手表示没关系。 看着陆南星二人的背影,郑老二态度坚定:“我也要学机车!” 陆白青叹气:“我也想坐机车。” 郑老二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别想了,你姐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提!”陆白青故作委委屈屈:“二哥,我就等你学会了带我兜风!” 郑老二“呵”一声:“包在二哥身上!” 于西西已经跨上机车,单腿一撑,发动机轰鸣着。 她歪头冲陆南星挑眉:“上不上?” “废话!”陆南星二话不说,戴上头盔,跨上后座,双手紧紧环住于西西的腰。 下一秒,机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山风呼啸,带着咸湿的海港气息扑面而来。 陆南星眯起眼,感受着夜风。 于西西的车速极快,弯道时车身几乎倾斜到极限,轮胎擦过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陆南星下意识抱得更紧,心跳如擂鼓,却忍不住笑出声—— 风驰电掣,速度与激情,大部分人都会爱上这种感觉。 一圈跑完,机车稳稳刹停在原地。 陆南星仍意犹未尽,却没有要求再跑一圈。 她摘下头盔,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脸颊因兴奋而泛红。 看向于西西,对方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一秒,忽然同时大笑出声。 “爽不爽?”于西西问。 “爽翻了!”陆南星一把勾住她的肩膀,两人勾肩搭背往回走。 走没两步,陆南星感慨:“西西,看着你,我就觉得——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既有努力又有天赋的人,简直就是无敌。”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没天赋的人,真该换个方向努力。因为很努力很努力的人,一旦碰上天才,心态不好会崩溃的。” 想到轻松掌握八国语言的班长,她叹气感慨道:”简直是降维打击。” 于西西嗤笑一声:“一宝,我不知道天赋重要还是努力重要。” 她侧头,眼神锐利如刀,“我只知道,狼到哪里都是吃肉的。” 陆南星顺口接道:“狗到哪里都吃屎。” 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皱眉纠正:“不对,狗也不是到哪里都吃屎,它也更喜欢吃肉。” 于西西一脸无语:“我说的是,算了......走吧。” “我知道!”陆南星抿嘴笑:“创世不是要庆祝,我让胜男姐和陈彦亭陪你,我和老二、小白先回酒店。” 于西西瞥了眼不远处正和郑老二嘀嘀咕咕的陆白青,淡淡道:“小白还小,一起回去。” “我知道,我带他回酒店就行。”陆南星点头:“你去庆祝获胜!” “我不去,跟陌生人喝酒有啥意思!”于西西耸耸肩。 陆南星狐疑地盯着她:“不对劲,这不像你。” 于西西挑眉:“那我应该怎么样?” 陆南星笑了:“你每次打到满意的猎物,都会宣传得全村都知道!” 话音刚落,她突然“哎呀”一声,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不跟你贫嘴了,差点忘了!我下注你赢,赔率十倍!” 她伸出手指:“赚了五万块!” 她一把拽起于西西的手,喊上孙胜男几人:“走,拿钱去!” “等等!等等!” 几人刚要走,创世车行的店长急匆匆追上来:“一会儿散扬了去老王酒家庆祝,大功臣怎么能缺席?” 他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打着算盘。 之前听销售说了于西西第一次骑车的表现后决定赌一把。 输了没关系,毕竟输了也没什么损失;但如果赢了,那么创世车行就可以借此机会打响名气。 事实证明,这次赌对了,于西西一战成名,创世车行的招牌算是彻底打响了。 接下来,一定要抱住这个金大腿。 于西西直接回绝:“太晚了,明天再说。” 店长不死心:“很多人都想认识于生呢!” 于西西半点面子不给,语气强硬:“那就明天,今天不行。” 陆南星见状,笑着打圆扬:“店长,是这样的,我弟弟年纪小,实在不能再晚了。咱们明天见。” 说完,招呼众人往投注区走。 一路上,还能听见周围人的议论—— “妈的,‘飞车李’都来了,竟然爆冷?没内幕吧!” “嘘!别乱说!” “那赢了的到底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 “听说是新人!” ............ 到了投注区,收钱的大汉一眼认出陆南星,咧嘴一笑:“妹崽有眼光,今天就属你赚了!” 陆南星递出投注单,笑眯眯的:“怎么样,我说比完赛会来吧?” 大汉边数钱边点头,夸赞道:“有眼光。” 他数完厚厚一叠港币递过去,特意压低声音提醒,“这边人多眼杂,钱放好了。” 陆南星接过钱,顺手递给孙胜男:“谢了。” 这时,青龙纹身的年轻人匆匆跑回来,兴奋地冲大汉喊:“生哥!你肯定想不到谁赢了!” 大汉头也不抬:“不是创世吗?” 年轻人一屁股坐下:“我说的是车手!” 大汉这才抬头:“听说是个没见过的新人?” 年轻人正要回答,突然看到陆南星:“哎!妹崽你是不是有内幕消息?押的那么准!” 余光瞥到陆南星身后的于西西,顿时瞪大眼睛,手指着她:“你你你......” 于西西咧嘴一笑:“你什么你?” 大汉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年轻人:“怎么了?” 年轻人解释:“他就是获胜的赛车手!” 低声嘀咕:“没想到还是个小白脸。” 大汉上下打量于西西,面露欣赏:“兄弟第一次参赛就打败了‘飞车李’!” 顿了顿,他继续:“以后香港赛车界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于西西听了个大概,压根没听懂,但看对方表情,大概是在夸她。 她耸耸肩,冲陆南星一扬下巴:“走!” 第82章 返回 天色已晚,陆白青无精打采的:“姐,我们要回去了吗?” “困了?再坚持坚持!”陆南星蹲下帮整理衣领,借着机会观察四周。 几个叼着烟,打着赤膊的马仔,身上纹着乱七八糟的纹身,正在投注区外不远处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于西西转身要走,陆南星眼疾手快地拽了一下,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捏,眼神示意等等。 缓了缓,她起身,毫不犹豫地从孙胜男手中握着的港币中抽出一打,数都没数,大步流星地走到身材魁梧的收钱大汉面前,直接塞到他粗糙的手掌里。 “生哥,请兄弟们喝酒!”陆南星嘴角扬起,露出两个俏皮的梨涡。 大汉一怔,掂了掂钞票,眯起眼睛打量这个有他肩膀高的女孩。 “妹崽够爽快。”他嘴角泛起一抹淡笑,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欣赏,看了一眼明显是练家子的孙胜男,提醒道:“回去当心点尾巴。” 收起钞票时,视线像是无意中扫过几个角落。 陆南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中一惊,没想到不止一波人在蹲守。 不禁暗暗咋舌。 果然,想要轻轻松松拿走五万块不容易。 孙胜男早就敏锐地注意到兑换处角落的几个交头接耳的马仔。 见陆南星貌似担心,凑近耳语:“放心,我看了,都是花架子,问题不大!” 陆南星斟酌片刻,再次凑近桌面,眼含期待:“生哥方便留个电话吗?” 大汉停下记账的手,收起桌上的账本,抬眼看向陆南星:“妹崽有事?” “有些事想请教生哥!”陆南星颔首,笑得人畜无害:“放心,互惠互利,保证您不吃亏!” 大汉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轻笑一声,撕下记账本一角潦草地写了个号码。 “打这个,说找生哥就行。” “谢啦!”陆南星将纸条折好塞进口袋:“生哥回见!” 见几人要离开,一直守在一旁纹着青龙的年轻马仔忙凑上前。 孙胜男立刻把陆南星往后拽了半步。 年轻马仔举起双手,一副无害的样子,笑着解释:“我没恶意!” 他将目光投向了于西西:“想认识一下今晚的赛车冠军,妹崽介绍一下?” 陆南星察觉不少人注意到于西西。 她挡在于西西身前,委婉地拒绝:“改天吧,今天时间紧!” 瞥了一眼大汉,果断转身离开。 郑老二默契地拉着陆白青紧跟其后,陈彦亭也快步跟上。 于西西和孙胜男殿后,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谁都没注意到暗处几个马仔交换的眼神,和他们腰间若隐若现的刀柄。 走出兑换处,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 孙胜男突然快走两步追上陆南星,压低声音:“一宝,好像所有人都误会了。” “误会什么?”陆南星头也不回。 “误会西西是男的。‘飞车李’和生哥说的都是‘兄弟’。”孙胜男解释。 陆南星猛地回头,嘴巴张成O型:“不是吧?我咋没注意!” 她回头仔细打量于西西——利落的短发,中性的打扮,在昏暗灯光下确实容易认错。 于西西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看几人停下脚步:“怎么了?” “没啥!”陆南星憋着笑,小声嘀咕,“明明这么可爱!” 孙胜男耸肩:“可能觉得女孩子做不到赢了地下赛车。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不过......” 她警觉地回头看了眼:“这误会对我们倒是好事。” “又不是秘密,创世车行的人知道!”陆南星呵笑一声,满不在乎:“无所谓,咱在这待不了几天!” 回到创世车行区域时,店长正在仔细的擦拭着参赛机车。 陆南星礼貌地向店长说明情况,希望能借一辆面包车。 店长十分爽快地答应。 他起身,推了推金丝眼镜:“需要我派人送你们吗?” 陆南星笑着摇头拒绝:“不用,明天下午我们会去店里。” “也行。”店长递过钥匙,语气郑重,“明天下午我在店里恭迎几位。” 孙胜男利落地跳上驾驶座,转动钥匙发动引擎。 很快,到了陈彦亭家。 面包车停稳后,陆南星从孙胜男的手中抽出五百港币,递给陈彦亭:“我们明天下午去创世车行,你不用跟着了。” “这钱......”陈彦亭犹豫着没有接。 “今天赢的,见者有份!”陆南星直接塞到他手里,挥手告别:“走了!” 陈彦亭下车后,面包车继续驶向半岛酒店。 突然孙胜男绷直身体,下巴朝窗外点了点,出声提醒:“有尾巴,跟了我们最起码三个路口。” “怎么跟上的?”陆南星疑惑。 “应该是守株待兔!”孙胜男猜测:“马上要到酒店了!” 她当机立断,将面包车停在路边,只见后面的黑色轿车也同时停了下来。 摇下车窗,咸湿的海风顿时灌进车内。 “老二开车先走,我去解决。”孙胜男拉开车门,月光下她眼神沉着。 陆南星一把抓住她的衣角:“不行!这里的人没准带着武器呢......” “武器?我也去!”于西西突然出声,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她拍了拍陆南星的肩膀,自信满满:“放心。”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跟着孙胜男跳下车。 二人下车后走了没几步,孙胜男回头,看向正准备下车跟在后面的陆南星。 抬手指了指。 陆南星见状,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座椅,趴在车窗上,盯着孙胜男和于西西的背影。 “老二,你说会不会打起来?” 郑老二看着满脸兴奋的陆南星:“怎么?你还挺期待?” “我可没这么说......”陆南星嘟囔着,她咧嘴一笑,“不带着我,胜男姐粤语就会那几句,要是沟通不畅......” 她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 只见孙胜男刚要抬手敲对方车窗,黑色轿车却猛地倒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转眼消失在巷口。 “就这?”陆南星失望地瘫回座椅,“太怂了吧!” 郑老二也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第83章 逮住 陆南星立刻凑上前,脑袋伸到驾驶座旁:“咋回事?刚才那车怎么突然跑了?” 后座的于西西一脸不爽:“鬼知道!” 一路无言,半岛酒店的霓虹招牌很快出现在视野中。 面包车刚停稳,陆南星就利落跳下车。 “小白,醒醒,到了......”她转身就要去摇睡得东倒西歪的陆白青。 “别弄醒了,我来。”郑老二抢先一步,轻手轻脚地把陆白青抱起来。 陆白青在睡梦中咂了咂嘴,脑袋自然地靠在老二结实的肩膀上。 陆南星看着郑老二:“不愧是当哥哥的,代才!”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泪花:“传染的我也困了。” 郑老二率先迈步:“走吧。” 电梯里,郑老二调整了下抱姿,压低声音:“明天机车到手,怎么运回大陆?” “香港这边走私应该挺猖獗的。”陆南星懒洋洋地靠着镜面看向郑老二:“对吧?” “嗯!”郑老二点头,“听陆大哥说过。” “不过风险很大,必须得是熟人,临出发给了我一个电话,要不要试试?” “先不用。”陆南星摆手。 她从口袋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我不是要了生哥的联系方式吗?” “一个混混,有用吗?”郑老二皱眉。 “你会让混混管钱管账?”陆南星轻哼一声,“没看周围人对那个生哥都挺尊敬的?” 她食指抵着下巴:“我猜他最起码能介绍门路。” 与此同时,太平山顶李家别墅内,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李弘正慢条斯理地品着红酒,听手下阿一汇报。 “被发现了?”他晃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留下粘稠的痕迹。 阿一声音淡漠:“是,不过他们不知道跟踪发人是谁!” “他们下注赚了五万块,被几波人盯上了,应该会以为是打劫的!” “而且.....” “而且什么?”李弘正不耐烦道。 “看到我们的车,其他几波人以为是少爷看上了,都撤了!” 李弘正轻笑出声:“这么说我还无意中救了他们?” 阿一偷瞄少爷的脸色,又补充道:“那个获胜......那个小个子车手是去创世看机车,创世临时找的,答应赢了送他一辆本田王。” 李弘正突然放下酒杯,玻璃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继续说。”李弘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创世的人说......”阿一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获胜的小子今天上午第一次碰机车。” “第一次开机车?”李弘正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疯子!”他猛地收住笑,“继续盯着。” 阿一点头就要离开。 “等下!” 阿一停住脚步:“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弘正深吸一口气:“把创世车行给我买下来!” 阿一愣神片刻:“好的,少爷!” 酒店客房,陆南星倒了三杯冰镇柠檬茶。 递给于西西一杯,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盯着三厘米长、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的伤口问:“怎么弄的?” 于西西满不在乎地灌着饮料,随口答:“碰到了。”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陆南星攥得更紧:“我问前台要医药箱。” 起身就要走向床头电话。 “拉倒吧!”于西西拉住她,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点小伤两三天就好了。” “怎么可能!”陆南星将信将疑:“这伤口可不浅!” 于西西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描淡写:“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就是小伤!” “那也得处理一下!”陆南星继续拿起电话。 很快服务生送来医药箱,礼貌询问:“客人需要帮忙吗?” 陆南星摆手:“谢谢,不用了!” 眯起眼睛给于西西上药包扎:“骑车弄的吧?下次注意!” “第一次嘛,没经验!”于西西嘻嘻一笑。 孙胜男把五叠港币放在茶几上,钞票吸引了二人的视线。 陆南星数了数:“你是大功臣,怎么花听你的。” “那好,”于西西已经躺倒在床上,手臂搭在眼睛上,“除了小白,一人一辆普通机车还有得剩。” “关键就是运输。”孙胜男提醒。 “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于西西接话。 陆南星走到床边,用脚尖轻踢于西西的小腿:“你困了?” 她坐起身:“今天累死了,早点睡觉!” 卫生间水声响起,孙胜男和于西西先后洗漱,二人行为出奇的一致。 陆南星双臂抱胸靠躺在沙发上看向卫生间,若有所思。 她嘴角弧度扩大:这么热闹的一个晚上,我这个最贪睡的人还没困...... 三张床很快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陆南星睡在加床,靠近窗边。 没有月亮,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 于西西突然睁眼,就在她脚尖刚触到地毯的瞬间,对面床的孙胜男也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空气瞬间凝固。 于西西摸到腰间的匕首。 孙胜男拇指推开藏在掌心的折刀。 僵持三秒后,两人默契地收起武器,同时比了个“嘘”的手势,一前一后闪进卫生间。 陆南星坐起身,看着卫生间的灯光,抿起嘴唇。 暗自嘀咕:休想甩开我去搞事! “胜男姐,你没睡啊?”于西西背靠着瓷砖墙,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孙胜男直接拧开水龙头,水流声掩盖了对话:“我有些私事需要出去一趟。” 她盯着镜中于西西的倒影:“你在酒店保护一宝。” “巧了!”于西西突然笑了,“我也有事要办。” 她指尖轻叩洗手台:“我打听过,这家酒店很安全,没人敢在这闹事,天亮前我会回来。”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水珠滴落的声响。 最终孙胜男关上水龙头:“那好,早去早回。” 转身时,腰间金属的冷光一闪而逝。 就在二人小心翼翼拧动门把手的瞬间,顶灯突然大亮。 陆南星靠坐在床头,脸上带着危险的微笑: “二位,大晚上的......” 她歪着头,语气不善:“这是要去哪啊?” 她气呼呼的伸手指着二人:“我就猜到你俩今晚上这么反常肯定有事!” 第84章 二人出门 “好看吗?”陆南星抬眼没好气的问。 “好看!”于西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是真没想到,我和胜男姐都没发现你在装睡!” 她竖起大拇指,表情夸张的点头:“有进步。” 孙胜男走到沙发边靠坐在扶手上,对陆南星的小聪明感到好笑。 她把玩着手中折刀,调侃道:“确实,能瞒过我们俩,一宝,你出师了!” 陆南星顿时来了精神,掀开薄被坐直了身子。 “别说这些没用的,”她理直气壮地瞪大眼睛盯着二人,“说,你们俩大半夜的要出门干嘛?” “偷偷摸摸的,还不告诉我!” 她先看向孙胜男:“胜男姐。” 又转向于西西,语气认真:“西西,你俩这么做可不地道。” 说完嘴角上扬,心中暗爽:哼,想丢下我,没门! 孙胜男和于西西对视,没有回话。 陆南星则是直接跳下床,光脚踩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 蹲在皮箱旁,从里面拽出一套运动服开始换装。 孙胜男见状,深舒口气,语气坚决:“一宝,我有正事,不能带你。” 她劝道:“天晚了,你在酒店休息。” “我不管,怎么说,偷摸扔下我不对吧!”陆南星动作麻利,边说边利落换好衣服。 于西西看着她折腾,嗤笑一声,微微扬起下巴:“为啥不带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陆南星差点回怼,缓了缓后将手里的衣服一甩,小嘴一嘟,坐到床边,满脸委屈。 “别做这个表情,”于西西瞥了一眼后,自顾自的检查匕首和枪支,“我跟你说,不好使。” 陆南星咬牙暗骂,欺负我打不过! 突然扑过去拉住于西西的手晃来晃去:“带着我吧!” 她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保证听从指挥,绝不擅自行动!” 于西西被晃得心烦,挑眉问:“你知道我去干嘛你就跟着?” “不知道具体干嘛。”陆南星眨了眨眼睛,“目的倒是好猜!” 她手指捻了捻,做了个数钱的动作:“搞钱呗!” “你倒是不傻!”于西西笑道。 陆南星眼珠一转,推着于西西坐到床边,殷勤地给她捶肩,语气谄媚:“大晚上出门搞钱?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于西西摆手刚要说话,陆南星抢着继续说:“说说!” “行,告诉你。”于西西轻笑出声,“我打算劫富济贫去!” “富是哪家?”陆南星欲言又止:“我跟你说,虽然是在香港,咱们可是守法公民,有些底线不能碰。” “啪”的一声,于西西敲了下陆南星的脑袋:“瞎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陆南星揉着额头嘟囔:“这谁说得准......” “大点声!”于西西瞪向她。 陆南星忙做了个拉链闭嘴的动作。 “刚来那天不是在大排档吃饭,”于西西一副没眼看的表情,低声解释,“总之,我去行侠仗义,顺便拿点酬劳。” 陆南星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别吓我,这边黑社会有枪的!” 于西西抽出匕首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我也有!” 她冷笑一声:“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陆南星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小小的距离:“有......一点点!” “知道带着你就是累赘了吧!”于西西收起匕首,“你跟着只能拖后腿?” 陆南星气鼓鼓地站起来,不服气的反驳:“我手脚灵活,腿长,跑得快!而且我一对二不成问题!” 她骄傲地昂起下巴,伸出手指开数:“我一可以开车、二可以开枪,三可以策应......” “停!” “我还不知道你?”于西西上下打量她,“也就对付对付普通人!两个就是你的天花板。” 适时补充道:“练家子你一个都够呛!” 陆南星撇嘴,不悦的低声嘀咕:“有几个人真练过功夫!” 心中一动,声音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你俩大半夜出门总要说一声。” 语气故作低落,可怜兮兮的:“人生地不熟的,我半夜醒了发现没人多害怕。” 于西西瞥了眼孙胜男:“我也没想到那么凑巧,胜男姐也要出门!” 陆南星眼睛一转:“你俩不是约好的?”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转向一直沉默的孙胜男:“胜男姐?” 孙胜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胜男姐?”喊了两声,走到她身旁推了推,她才从沉思中回神。 陆南星面色担忧:“胜男姐,怎么了?” “前天在警署门口看到一个背影,”孙胜男神情凝重,声音有些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一道疤痕,“确定了,是我战友。” 陆南星惊讶的“啊”一声:“深圳碰到的那个?他怎么来香港了?” “我猜测他应该是自己一个人,没有支援。”孙胜男的眼神变得锐利,“我得去帮他。” “香港这么大,怎么找?”陆南星问。 “他会留记号的。”孙胜男的语气笃定。 陆南星皱眉:“算上火车,深圳,再加上这次,你们碰到三次了,他都没有找你......” 她犹豫了一下,猜测道:“有没有可能他不想你去打扰?” 孙胜男摇头,眼神变得深邃:“我越想越觉得他状态不对。”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霓虹,“我战友是一个冷静的人,应该出现了突发情况,否则他不可能会孤军深入的。” 转身时,陆南星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焦虑:“我担心出事了。” 陆南星点头:“我理解。” 她思索片刻,转向于西西:“西西,行侠仗义啥时候都行,你跟胜男姐一起跑一趟吧,有个照应。” 于西西和孙胜男交换了一个眼神,爽快的点头答应:“行。” 她手指点了点手表:”凌晨了,夏天亮的早,你再唠下去天都亮了!” 话落起身走向门口。 孙胜男紧跟其后。 她回头严肃地指着陆南星:“我们不回来你不要出门!” 陆南星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放心,我心里有数。” 房门轻轻关上的瞬间,陆南星脸上的笑容消失,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第85章 错过 她翻身坐起,盯着窗外在夜色中闪烁的霓虹灯,心情烦躁。 她只是趁着开学前跟朋友一起看看八十年代的香港,没想到发生这么多意外。 她下床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心里清楚,这个时期的香港黑社会横行,各种违法犯罪活动层出不穷。 警察只是摆设,九龙城寨更是法外之地。 大陆那边,改革开放的春风刚起,发展经济是首要任务,很多事都被“发展经济”的大旗暂时掩盖,直到矛盾激化到不得不进行严打。 “胜男姐的战友,也是特种兵......”陆南星思索着他出现在香港的原因。 如果是有组织的行动还好,若是私人行动,肯定很紧急,太危险了! 她心跳如鼓。 香港的黑暗面——拐卖、偷渡、走私......甚至杀人放火。 黄赌毒在这里明目张胆,比大陆猖獗十倍百倍不止。 “那个战友若是孤身到香港......”陆南星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一定是发现了重要线索来不及上报。” 她想起孙胜男说起这事时紧绷的下颌线,那是她极度担忧时的表情。 陆南星越想越不安。 即使有孙胜男和于西西两个高手前去支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应该回去上报的......”她喃喃自语,“通过正规渠道......”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八十年代初的跨境协作效率,等手续批下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还有于西西,陆南星知道她所谓的搞钱,绝对不会是去偷去抢,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打算私下解决,也是让人操心。 “怎么能将消息传回去?”陆南星手握成拳捶着脑袋。 凌晨三点半,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全是枪声和惨叫。 时而惊醒,时而昏沉,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有人用粤语争吵。 与此同时,面包车在夜色中穿行,孙胜男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仪表盘的微光映照着她紧绷的侧脸。 “谢谢。”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 副驾驶上,于西西闻言挑眉:“不客气,宝子开口了。” 她语气突然郑重:“而且你战友是军人,我应该帮忙的。” 孙胜男指尖有些发凉。 她想起四年前在俄罗斯边境那次行动,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的身影救了自己一命。 这次,自己能救他吗? “没想到你今晚也出门!”孙胜男目视前方,“我们这些天一直在一起,你哪里来的行侠仗义?” 于西西没有立即回答,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张边缘已经泛黄,上面是漂亮的简体字,写着:“救命,上海,电话65xxxx,必有重谢!” 孙胜男单手展开纸条,借着灯光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求助信?” “嗯。”于西西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路过一个......那种...那种类似妓院的地方,楼上扔下来的。” 她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车内的沉闷,“我看到了那个女孩的眼神,绝望,无助......” 于西西罕见地顿了顿,“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沉默在车内蔓延。 孙胜男瞥见于西西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 “我杀生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于西西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手臂上的疤痕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算命的说我要多做善事。” 她耸耸肩:“所以喽,本想今晚去看看。” “刚好缺钱买机车。”她转头看向孙胜男,眼神认真:“把妓院老巢抄了,钱不就有了。” 孙胜男轻哼一声:“嘴硬心软。” 面包车拐进一条窄巷,两侧晾晒的衣物在风中飘荡,像无数幽灵。 于西西突然反问:“你呢?你战友怎么回事?” 孙胜男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碰到三次了,每次都只有他一个,没发现其他战友。” 她声音低沉:“所以,可能没有支援。” “那他还是有些运气的,”于西西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唐楼,“刚好你来了香港,刚好碰到了,否则......” 她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 他战友想将香港的消息想传回大陆难于登天。 “先找到他了解情况吧。“孙胜男将车停在一栋外墙剥落的唐楼前。 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于西西翻了个白眼:“香港也不全是高楼大厦!” 二楼尽头,孙胜男停在门前。 她抬手,三短一长一短地敲门——这是他们团队的暗号。 无人应答。 于西西口型无声的问:“怎么办?” 孙胜男已经抽出折叠刀,三两下就撬开了老旧的门锁。 于西西竖起大拇指,却被孙胜男一个眼神制止出声。 屋内漆黑一片,于西西刚要摸墙上的开关,被孙胜男按住手腕。 为时已晚,“啪”的一声,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 “这里不像是住了人。”于西西环顾四周。 屋子整洁干净,折叠床整齐得像是没人用过。 孙胜男的目光扫过每个角落:“这是他的习惯,每次离开都会整理干净。” 她的视线停在墙角一串看似随意的划痕上,瞳孔微缩。 于西西凑过来:“这是什么?暗号?摩斯密码?“ “他去城寨了,”孙胜男盯着那串符号,声音沙哑,“今天不会回来了。” 于西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转身:“走吧。” 孙胜男留下记号后离开。 引擎启动时,于西西报了个地址——九龙的一条暗巷。 孙胜男却没有立即挂挡,转头直视于西西:“你打算怎么救人?” 于西西正在检查弹匣,闻言“咔嚓”一声上膛:“很简单,畜生该揍的揍,该杀的杀。” 她眼神冷了下来:“人不就救出来了!” 孙胜男摇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后续呢?救了人怎么安排?” 她的声音疲惫却坚定:“求助的女孩是大陆拐来的,其他人呢,除了被骗来的大陆人,有没有香港本地人?” “大陆来的没有证件,在香港寸步难行。” “她们想回去吗?怎么回去?” 于西西愣住,她显然没想那么远。 第86章 骆今禾1 副驾上,于西西盯着手表,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 她捏紧手中的纸条扬了扬:“还有时间,去探探情况!” 孙胜男坐在驾驶座上,闻言点头答:“好。” 她紧握方向盘,双脚用力踩下油门,面包车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车子在狭窄的巷子里穿行,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唐楼,窗户大多黑着。 她们对路况不熟,走了几次弯路。 半小时后,面包车驶入大排档附近的巷口,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泥点。 于西西伸手阻止一同下车的孙胜男,目光坚定:“我先过去探路!” 话落,她开门跳下车。 “西西!”孙胜男小声喊住她。 于西西回头,眼含询问。 孙胜男叮嘱:“小心,我在楼下接应。” 于西西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看到孙胜男眼中的担忧。 冲她一笑:“好。” 来到楼下,于西西抬头望向四楼。 扔下纸条的房间窗户黑漆漆的,看不出任何动静。 她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回头看了眼面包车,孙胜男正透过车窗注视着她,两人隔空点头。 于西西活动了下手腕,抓住墙外的排水管道,手脚并用,迅速攀爬而上。 她的动作轻盈敏捷,边爬还有闲心琢磨,比爬树还简单。 路过二楼时,窗户里传来嘈杂的吆喝声和玻璃杯碰撞的脆响。 她微微侧头,透过半开的窗帘缝隙,看到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叼着烟围坐在桌前,桌上散落着扑克牌和空酒瓶。 烟雾缭绕中,没人注意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加快速度,爬到三楼窗口。 里面没有亮灯,一片死寂。 她稍作停顿,继续向上。 四楼的窗户同样紧闭,屋内同样没有亮灯,一片漆黑,透不出一丝光亮。 于西西轻轻推了推窗,锁住了。 敲了敲窗玻璃。 “嗒、嗒。”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这次加重了力道,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间内,一个瘦弱的女孩蜷缩在角落,身上布满淤青。 她原本已经绝望,以为自己会被困死在这里,直到听见窗外的敲击声。 她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当第二声敲击响起时,她确认不时是幻听,眼中迸发出求生的光。 女孩连滚带爬地挪到窗边,颤抖着扒开窗帘一角。 借着外面微弱的路口灯光,看清了于西西的脸——她见过,纸条砸到的人。 女孩的眼泪瞬间涌出,她激动地拍打着窗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于西西伸手指了指窗户,示意她打开。 女孩疯狂摇头,双手无助地比划着,她打不开。 之前能扔出求救纸条,是因为当时有人在毒打她,窗户是开着的。 现在窗户紧闭,她根本打不开。 于西西皱了皱眉。 她可没有孙胜男那样的开锁技术。 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 时间紧迫,她手向室内指了指,示意女孩退开一些。 女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往后退了几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在原地站立片刻,抄起身边的木凳,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窗户。 于西西瞪大眼睛,吓的急忙躲闪。 “咔嚓”一声巨响在夜里格外响亮,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于西西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马上就会有人过来。 果然,楼下立刻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操!什么动静?!”“老二,带人上去看看!” 脚步声杂乱地逼近。 她看向窗内的女孩——脸上写满了恐惧,眼神却异常决绝。 目光直直的看向自己。 于西西知道女孩在赌,赌自己会救她。 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如果留下她,等待她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麻烦。”于西西低声咒骂一句,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她双手扒墙,双腿用力将窗框踹开。 迅速翻进窗户,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臂,但她顾不上疼痛。 “爬得下去吗?”她拽着女孩到窗边,压低声音问。 女孩浑身发抖,回答却斩钉截铁:“我试试,摔死了是我的命。” 看着女孩视死如归的表情,于西西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忙轻咳一声掩饰。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把拉过女孩:“想什么呢,你死不了。” 她蹲下:“上来,我背你下去。”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犹豫道:“我有九十多斤!” 于西西白眼一番,她单手就能拎起来。 见女孩没动作,她催促:“快点!” “啊?哦......”女孩慌忙爬上她的背。 于西西背着女孩,顺着管道快速下滑。 经过二楼时,一个醉醺醺的壮汉恰好在窗口透气,猛地看到两个黑影从眼前掠过。 “谁?”他大吼一声。 于西西暗叫不好,加速下滑。 壮汉探出大半个身子,扯着嗓子大喊:“有人跑了!来人啊!” 两人刚落地,楼里就冲出四五个手持棍棒的男人。 “站住!”为首的刀疤脸厉声喝道。 于西西没放下女孩,背着她冲向面包车。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 孙胜男早已下车等候,见此,一个侧踢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撂倒在地。 “上车!”孙胜男喊道。 于西西把女孩塞进后座,转身加入战局。 她常年打猎,臂力惊人,一记重拳击中一壮汉腹部,对方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 再补上一脚,壮汉直接摔进路边的水沟里。 “就这?”于西西嗤笑一声。 突然,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 于西西头也不回,反身一记肘击,偷袭者惨叫着倒地。 孙胜男那边已经解决三人,她甩了甩手腕:“走了!” 两人跳上面包车,面包车引擎轰鸣着冲出巷子。 后视镜里,五个打手狼狈地追了几步,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车内,惊魂未定的女孩紧紧抓着座椅,指节发白。 “够狠的你!不怕我不救你?”于西西回头打量脸色苍白的女孩,安慰道:“放心,你安全了。” 女孩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谢谢......谢谢你们......” 孙胜男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叫什么名字?” “骆今禾......”女孩哽咽着回答。 面包车驶过维多利亚港,半岛酒店的轮廓渐渐清晰。 第87章 骆今禾2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陆南星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睡眠质量向来好,基本上是一觉到天明,昨晚却是例外。 没有立即起身,歪头向门口望去,眼神警惕。 “我们回来了。”孙胜男压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南星这才坐起身,被子滑落一旁。 只见孙胜男和于西西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浑身狼狈不堪的陌生女孩走进房间。 女孩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脸上满是污垢和疲惫,衣服也破旧不堪,沾满了灰尘和污渍。 她双眼红肿,布满血丝,却闪烁着顽强的光芒。 陆南星挑了挑眉,没说话。 于西西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是骆今禾! 陆南星注意到她受伤的手臂,指了指医药箱,于西西乖乖的走过去自己处理。 陆南星没说话,她下床,拿了一条干净的裙子,递给女孩。 “去洗洗吧。”她指了指浴室方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女孩接过裙子,感激的道谢:“谢、谢谢......”普通话带着明显的上海口音。 随着卫生间的门关上,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陆南星走向迷你吧台,她取出三只玻璃杯,往里面加满冰块:“喝酒喝水?” 孙胜男坐到沙发上:“水就行!” 于西西走近:“来杯酒!” 陆南星倒满威士忌:“只有洋酒。” 于西西接过酒杯:“凑合吧!” 陆南星端着两杯冰水放到茶几上,推到孙胜男面前一杯:“你战友呢?” 孙胜男一口气喝了半杯:“没见到,他去城寨打探情况了。” 陆南星下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那个姑娘咋回事?” 孙胜男看向于西西。 于西西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也蒙着呢!” “我原计划是去端了那个像是妓院的地方,既能救人又能抄了他们老巢。” “胜男姐说情况很复杂,救了这些姑娘后咋办,不能冲动,我就想着去踩点,探探情况!” “结果这姑娘看见我直接砸了窗户!你是没看见当时——也就是我反应快,要不然都误伤友军了!” “我看她也挺可怜的,不带她肯定受罪,这不......我就带回来了。” 陆南星双手捂头,额头上隐隐浮现出几条青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于西西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陆南星:“宝子,咋了?” 陆南星抬起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向孙胜男,语气严肃的:“胜男姐,对方看到面包车了吗?” 孙胜男摇头:“放心,只看到车尾,没跟上。” 陆南星追问:“进酒店被人看见了吗?” “服务生看到了我们三个人,应该没看清那个姑娘的长相。”孙胜男皱眉回忆,“有问题?对方应该找不到这里吧。” 陆南星拿起水杯一饮而尽,重重放在茶几上:“对方肯定能找到我们,时间早晚而已。” 她转向于西西,用力捶了一下于西西的肩膀:“西西,你莽撞了!” 于西西一脸茫然,不解的问:“我没明白,怎么可能找到我们?” 陆南星解释不明白,这边黑社会那么好惹的! 她闭上双眼,再睁眼语气沉重:“我们今天就回深圳!” 说完,看向卫生间的方向:“等她出来问问什么情况?” 卫生间在这时打开,热气涌出,女孩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女孩判若两人——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面容清秀,白色裙子衬得皮肤雪白。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怯生生的,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布局,目光在电话机上多停留了两秒。 “坐。”陆南星指了指单人沙发。 女孩坐下时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明显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一时间,气氛紧张。 陆南星率先开口问:“同志哪里人?” 女孩抿着嘴唇,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真实的存在感,确认自己真的获救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涩涩地开口:“我叫骆今禾,上海人。” 她声音突然哽咽,“一个多月前被人绑架,已经关了一个多月。” 说到这儿,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语气真诚:“谢谢你们救了我!” 于西西“啊”了一声,面露诧异:“那里不是妓院吗?” 看到几人同时投来的目光,她尴尬的笑笑,忙道:“我误会了!” 陆南星起身倒了杯冰水递过去:“喝点水。” 骆今禾连忙道谢:“谢谢!”拿起水杯大口喝起来,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她感到喉咙舒服了很多。 孙胜男突然倾身:“你被关一个月?对方目的是什么?” 她目光如刀,扫过骆今禾裸露在外青紫的手臂。 骆今禾沉默不语。 于西西看着骆今禾镇定的模样,心中暗自对比着她扔纸条时的凄惨样子。 确定她之前一副惨兮兮、弱不禁风的模样是装的。 于西西暗暗好笑,自己被利用了。 她凑近陆南星耳边小声嘀咕:“宝子,我觉得她跟你有些像。” 陆南星没好气:“闭嘴吧你!”说着伸出手来。 于西西面带疑惑:“什么?” 陆南星直言不讳:“钱啊!你不是搞钱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于西西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再不睡天都亮了!我先睡啦!” 陆南星无奈地摇摇头,转而问骆今禾:“所以呢,骆同志有什么打算?” 骆今禾语气急切:“你们应该也是大陆来的,可以带我回去吗?” 陆南星追问:“你要回上海?” 骆今禾重重地点了点头:“对。” 陆南星沉思片刻后继续孙胜男的话题:“对方关了你一个月,我能知道原因吗?” 骆今禾见状,知道必须说点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对方不敢动我!也不敢放我,只能关着!” “我猜测我被拐是熟人做的,她还没达到目的,所以我还活着。” 陆南星和孙胜男听后脸色变得凝重。 陆南星语气肯定:“把你从上海弄到香港,对方能量很大!” 她起身:“收拾东西,回深圳!” 第88章 离开1 于西西原本已经回到床上小憩,闻言猛地睁开双眼,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回深圳?”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开什么玩笑!” 趿拉着拖鞋踩在地毯上:“下午不是还要去创世车行,我的新机车......” “你不是睡了吗?”陆南星头也不抬,没好气地打断她,快速在行李箱里翻找衣服。 收起准备今天穿的真丝衬衫、微喇牛仔裤和小皮鞋,找出方便行动的运动装和运动鞋。 于西西眼神乱飘,尴尬的轻咳两声:“没睡死!” 想到什么,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南星面前:“回什么深圳,事多着呢!机车没取,运输也没搞定呢。” 见陆南星不语,她踢了踢行李箱:“哎,我辛苦了一天才赢了一辆机车!” “辛苦?可不是辛苦了!”陆南星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看到香港后把你忙的!脚不沾地。” “行了!你俩还有闲工夫斗嘴呢!”孙胜男背脊挺拔的站在窗前。 她虽对香港不熟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陆南星几人早些离开也好。 “说正事。”孙胜男转身,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陆南星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越发严肃:“一宝,我不能跟你回去。” 陆南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拿着运动装起身,拉好行李箱。 “我料到了。” 她了解孙胜男,因伤退伍是她的心病,战友有难,她的性格一定会帮忙。 她虽没经历过,也理解战友之间的生死情意。 不能阻止孙胜男留下的决定,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看陆南星笑的牵强,孙胜男柔声安慰:“不用担心,没有危险的!” 陆南星从沙发角落挎包中拎出一个黑色皮包,随手抛给孙胜男。 孙胜男稳稳接住,里面是昨晚赢的五万港币。 她抬眼,目露疑惑:“一宝......” “你拿着,”陆南星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有钱好办事。” 见孙胜男皱眉,她语气夸张:“这钱回去大陆也花不了。” 孙胜男走到陆南星面前,她比陆南星略低,气势却丝毫不减。 揉了揉她的短发:“好,我收下!” “我不拦你,也拦不住。”陆南星顿了顿,嘴里说着计划,“你确保自己平安,我回去立马找支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孙胜男点头:“好,谢谢一宝!” 陆南星换好衣服,突然问:“你战友现在在东北哪个部队服役?” 孙胜男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还是回答:“他年前获得了军区比武季军,调到北京军区特种大队了。” 她压低声音,“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你回去后,请广州军区协助,会快很多。” 陆南星点头,正要说话,于西西忍不住突然挤到两人中间:“宝子,什么情况?” 她一脸茫然:“怎么搞得紧张兮兮的?” 陆南星看着这个素面朝天的傻大姐,无奈地摇头。 于西西短发倔强的翘起,陆南星伸手替她压了压:“你以为是戏文呢,英雄救美之后就没下文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于西西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先别说话。 她转向坐在沙发角落的骆今禾,目光锐利:“骆同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西西救了你。” 骆今禾闻言抬起头。 她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于西西借给她的连衣裙,显得有些不自在。 “是的,”她的声音很轻,“我很感谢。” 陆南星冷笑一声:“谢不是嘴上说说的。” 她走到骆今禾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骆今禾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很快又挺直腰背,直视陆南星的眼睛。 虽然对面的女孩没参与救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三个人中,陆南星是主心骨。 “你应该知道,”陆南星直言不讳,“你没有证件,想回大陆并不容易。” 骆今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故作一副可怜兮兮,语带哽咽:“看在同胞的份上......” “同胞多了,”陆南星打断她,“我们帮不过来。” 骆今禾再抬眼,眼神不再怯懦:“只要你们把我安全带回大陆,我保证你们得到的比想的要多!” 陆南星一屁股坐到她身旁,语气嘲讽:“重谢吗?有多重?钱还是权?” 她揉着太阳穴:“说说看,我考虑看看值不值得冒险?” 骆今禾抿唇不语。 “指望你感谢?”陆南星一字一顿:“骆同志,隐瞒了不少事吧!” 她摊了摊双手:“无所谓了,我们今天就离开,你自己想办法!” 房间里顿时剑拔弩张。 骆今禾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安地绞着手指。 于西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宝子,她算计我,救她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转向骆今禾,语气变得生硬,“我不需要你感谢!” 陆南星抬手指了指她:“这破嘴,”语气里责备却带着宠溺,“做了好事也不落好。” 骆今禾声音暗哑,苦笑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陆南星直起身,双手抱胸:“骆同志,一个月,你在香港被关了一个月,竟然只受了些皮外伤。” 她眯起眼睛:“可见对方不敢下死手,你还是有依仗的。” 骆今禾意识到陆南星可能不会带她离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权衡利弊,心脏砰砰跳的非常快。 “嗤——”陆南星突然笑了,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谁都不是傻子! 陆南星转向骆今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我猜你身份特殊,我们不能冒险带着你。” 沉默了几秒,骆今禾开口,坦诚道:“我父亲是上海海关总署的骆和季。”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窗外传来渡轮的汽笛声,显得格外刺耳。 “海关?”陆南星的声音有些发紧,骆和季她不知道,上海海关她知道啊! 骆今禾点点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听到“海关”两个字,陆南星知道事情大了! 现在改革开放初期,上海海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想来骆和季也不是无名之辈。 陆南星的眼神变了。 香港这边肯定会千方百计找到骆今禾,刚才计划回深圳还是以防万一,现在是必须立刻马上。 她快步走到床头,拿起手表,表盘显示已经将近五点。 抓起电话,快速拨通了917房间的号码。 “谁呀?大早上的,天还没亮呢!”电话那头传来郑老二含糊不清的抱怨声。 陆南星皱眉:“二哥,别睡了,赶紧收拾。五点半出发,六点半罗湖口岸开闸我们就回去。” “一宝,你又闹啥?”郑老二的声音清醒了几分。 “没开玩笑,”陆南星的语气不容置疑,“快点,现在五点,半小时后酒店大堂集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你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陆南星看了眼骆今禾,“抓紧时间,把小白叫醒。” 挂断电话,孙胜男已经利落地收拾好了行李。 她拍了拍陆南星的肩膀:“一宝,不用担心,对方反应不可能这么快。” “谁知道呢!”陆南星点头,眉头依然紧锁:“安全第一。” 她转向窗外,维多利亚港的晨雾正在散去。 第89章 离开2 半岛酒店大堂亮起的水晶吊灯,映照着大理石地面。 五点半刚过,陆南星几人准时出现在电梯里。 孙胜男拎着行李箱第一个走出电梯,陆南星几人紧跟其后。 “胜男姐!” 孙胜男疑惑回头:“嗯?” 陆南星瞥了一眼骆今禾,吩咐道:“面包车留下,我们打车走!” 孙胜男立马会意,径直穿过大厅,推开旋转门。 骆今禾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她微微低着头,换上了长衣长裤,遮住身上的淤青。 郑老二拎着行李箱,眯眼打量着这个包裹严实的陌生女人,低声问陆南星:“一宝,这谁啊?” 他凑近一步:“你不会是又惹事了吧?不对呀,我们......” 陆南星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二哥,回去再细说。” 她低头看向弟弟陆白青,他安静地站在一旁打着哈欠:“小白,跟好二哥。” 陆白青没精打采的点头:“嗯。” 郑老二还想说什么,陆南星已经打断他:“放心,以后你想来香港,机会多的是。” 她指向门口方向:“我去退房,你们在门口等我!” 话落,陆南星独自走向前台。 郑老二几人拎着行李箱走到旋转门附近。 于西西环视大厅,目光忽然停在了角落的沙发区——那里坐着两个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其中一个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张望,见她看过来,立刻低头假装看报纸,神情慌张。 她嗤笑一声,快步走到前台,手臂搭上陆南星的肩膀,压低声音:“沙发那儿有人盯着我们。” 陆南星指尖一顿,面上依旧从容:“几个人?” “两个,不过有一个睡着了。” 陆南星接过前台递来的押金,随手塞进包里,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沙发区。 她脸上笑着:“西西,我很不爽!” 于西西嘴角勾起:“巧了,我也很不爽!” 陆南星转头看向于西西,手指轻敲脑袋:“西西,咱们这么回深圳,我觉得有点狼狈!” 于西西摸着下巴,故作沉思:“我现在都不知道你为啥着急回去?” 她抬眉:“你觉得抓骆今禾的人能找到我们?” “早晚的事!”陆南星解释:“我来香港之前了解过,这边黑社会势力很大。” 想了想,她补充:“比警察势力还大!” 于西西惊讶:“你怕了?” “废话,这又不是自己的地盘!出事了不值当。”陆南星轻哼一声。 她视线看向沙发区,随即洒脱一笑:“也挺有意思的!” 于西西捅了捅她,挑眉:“所以呢?” 两人对视,陆南星眨了眨眼,二人同时笑了。 下一秒,她们一前一后走向沙发区。 醒着的年轻人显然没料到她们会直接过来,手忙脚乱地合上报纸。 陆南星站在他面前,唇角含笑,语气温柔:“你在看着我们?” “为什么?”她微微俯身,红唇轻启,“谁让你来的?” 年轻人额头沁出冷汗,结结巴巴道:“你们见过的,黄导!他不知道你们什么时间有空,想抽空拜访你们!” “黄导?”陆南星表情困惑,“我们不认识呀。” 她笑意更深:“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年轻人看了眼熟睡的同伴,硬着头皮拒绝:“小姐有什么要转达的,告诉我就行......” 陆南星轻呵一声。 于西西已经绕到他身后,猛地捂住他的嘴,陆南星毫不犹豫,一拳砸在他腹部! “唔——!”年轻人痛得蜷缩起来。 陆南星甩了甩手,自嘲道:“好久没动手,手都生了。” “出息。”于西西翻了个白眼:“教过你多少次了,你那点力度不要打人腹部,啥用没有!” 话音未落,她一手刀劈在年轻人后颈,对方瞬间软倒。 “走吧。” “等会!”陆南星转身,回头对着熟睡的那人踹了一脚:“睡这么死。” 于西西无语,又一击手刀,确保他也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六点一刻,罗湖口岸。 人来人往,大都背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归乡的喜悦。 天色阴沉,远处传来闷雷声。 陆南星站在关口前,最后一次叮嘱孙胜男:“胜男姐,你自己在这边,安全第一。” 孙胜男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坚定:“放心,我这几年一直有锻炼,左腿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没问题的。” 于西西左右看了看,忽然从腰间摸出手枪,递给孙胜男:“喏,借你。” 她特别强调,“不要弄丢了,我可就这一把,好不容易搞到的!” 孙胜男接过,利落地上膛:“谢了。” 陆南星感激的看向于西西,于西西撇嘴:“收起你那副表情!” 陆南星揽着她的肩膀:“西西,你真好!” 她是知道的,于西西家里猎枪不少,但这把手枪是她的宝贝。 于西西敲了敲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陆南星递过一张纸条:“这是昨晚生哥的电话,他应该是本地帮派的,需要帮忙,可以试试。” 她凑到孙胜男耳边低声:“子弹啥的应该都能搞到,但也要注意,毕竟只见过一次,防人之心不可无!” 孙胜男叹气:“一宝,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是做什么的!” 陆南星看向她:“你都退伍多久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我这不是不放心嘛!”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稳妥:“最起码要留个地址或电话,要不然支援到了,没办法第一时间联系上你们怎么办!” 孙胜男看向于西西:“西西知道!” “差点忘了!”于西西一拍脑门:“机车怎么办?” “胜男姐,你抽空给创世车行打个电话,就说本田王给我留着。” “好,我知道!” “哎,我的机车!”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响。 陆南星抬头,乌云压顶,风里带着潮湿的土腥味。 豆大的雨点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下雨了!” 第90章 顺利 陆南星转头看向身旁的骆今禾,将孙胜男的工作签证递过去:“你很走运,西西救了你,胜男姐留下了工作签证。” 骆今禾表情镇定,不自觉地摩挲着工作签证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 “记住,”陆南星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周围稀稀落落的过关人群,“不要露馅。” 骆今禾点头,手指微微发抖,大脑却快速思索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她形象与孙胜男相差很大,一旦工作人员严格检查必然会发现她是冒牌的。 陆南星见状,又补充:“我们是工作签证,来香港的时候就比较容易,从香港回去问题应该不大。”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如果被发现了,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 “我知道,如果被发现是我的个人行为!”骆今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陆南星紧盯着她的眼睛:“镇定点,没人会刻意去查。要是你自己慌张露马脚......” “放心!我没问题。”骆今禾挺直腰板,勉强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陆南星点头,她相信骆今禾的求生欲,她不会犯低级错误。 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穿制服的边检人员正朝这边张望,她率先迈步朝关口走去。 如陆南星所料,香港到大陆的检查确实宽松。 边检人员只是粗略地扫了几眼他们的签证,核对人数后就放行了。 这个时期,几乎没有人会选择从香港偷跑到大陆,边检人员的注意力都放在防止有人从大陆逃往香港上。 六点半闸口刚开他们就排在队伍最前面,不到八点已经顺利过关。 踏出关口的那一刻,深圳炽热的阳光扑面而来,与香港雷雨天气形成鲜明对比。 骆今禾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真是验证了老话,隔道不下雨。”于西西小声嘀咕。 陆南星第一时间找到电话,拨通了陆亦翔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挂断电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大哥不在办公地点。”陆南星低声,努力控制着心里的急切。 “二哥,你带小白先回家!”她转向郑老二:“我今天找大哥有急事。” 郑老二虽然平时插科打诨,却很机灵,早已察觉事情不对头,一路上都默默牵着陆白青的手。 他点头,安慰道:“你放心,小白跟着我没事。” 陆白青仰起小脸,乖巧地没有多问。 陆南星转向骆今禾:“这里是深圳,骆同志安全了,有什么打算?还是需要我们送你去公安局?” 骆今禾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陆同志应该猜到了,现在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必须要亲自见到我爸爸。” 她压低嗓音恳求道:“想必陆同志应该可以再收留我几天!”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陆南星颔首:“当然可以,不过我想骆同志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骆今禾点头承诺:“你放心,只要我安全见到我爸爸!” 陆南星将于西西手里的行李都扔给郑老二,简短地吩咐:“二哥,把她也带回去。” 话落,她拉着于西西快步离开。 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找到陆亦翔,这样才能请求广州军区协助。 香港。 陆南星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闸口。 随着闸口人流不断增加,孙胜男看着手表,默默计算他们过关的时间。 七点半,孙胜男拿起准备好的背包,转身冒雨离开。 雨水打湿了她的短发,顺着脖颈流入衣领。 她毫不在意,径直赶到半岛酒店停车扬。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驾驶面包车穿梭在香港错综的街道,熟悉每一条路线。 下午三点,孙胜男将车停在了创世车行附近。 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休闲装,戴上鸭舌帽,步行前往战友栖身的老旧唐楼。 站在二楼门前,孙胜男按照约定的暗号敲门:三短一长一短。 等待片刻,屋内依然寂静无声。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熟练地撬开门锁。 门刚开一条缝,一道凌厉的拳风迎面袭来。 孙胜男本能地侧身格挡,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 “三姐!” “老幺!” 两人紧紧相拥,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窗外大雨滂沱,屋内光线昏暗。 没有开灯,孙胜男也感受得到此刻的老幺精神不济。 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先吃点东西。” 里面是还温热的肉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老幺杨帆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速度才慢下来。 他抹了抹嘴,声音沙哑:“三姐怎么找来了?” 孙胜男拉过一把吱呀作响的木椅坐下:“我这半个多月见了你三次,你跑香港来干嘛,秘密任务?” 杨帆一屁股坐在折叠床上:“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杨帆叹气:“别提了!这一路简直乌云罩顶,倒霉透了。” “我不是进了北京特种大队嘛?上个月跟队执行任务,刚好路过老大家......” “你知道的,老大就一个闺女。”杨帆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走了之后......任务完成,我请了假去看嫂子和小晴。” 窗外的雨声渐大,打在窗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孙胜男安静地听着。 杨帆突然重重拍了下折叠床:“谁知道老大闺女小晴被嫂子卖了!” “怎么可能?”孙胜男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嫂子不是那样人!” “是,嫂子确实不是那样人。”杨帆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大哥走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又有抚恤金,被村里恶霸盯上了。” 他声音哽咽,“大嫂被迫嫁人,卖了小晴......也是逼不得已......那些人要把小晴嫁给傻子。” 孙胜男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鲜血:“他们怎么敢?当地武装部呢!就任由烈属被欺凌?” “情况复杂,”杨帆摇摇头,“整个村子沆瀣一气,消息传不出来。嫂子求助无门,最后只能......” 他说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中间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瘦小女孩。 孙胜男接过照片,手指轻轻抚过女孩的笑脸:“小晴现在怎么样?” “还算走运,”杨帆稍稍平静下来,“她男人除了穷点,人还算老实,有一把子力气,总体来说还算靠谱。” “我去看小晴时,她男人知道我是当兵的,主动带我去看了个地方......” 他压低声音,眼神变得警觉:“他们那大山里有个隐秘的山洞,里面有大量弹药,看情况应该是建国前后留下来的。本来只要上报就完事了,但是......” 孙胜男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杨帆突然停下,深吸口气才继续:“我发现那里有人活动的痕迹。” 孙胜男眉头紧锁:“敌特?” “我留下监视,让小晴男人去给我战友送信。”杨帆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第二天就发现敌特组织者南下的踪迹,我只能先跟着他。” “为什么没求援?”孙胜男敏锐地抓住关键问题。 杨帆苦笑:“我一路都在留记号,并且想办法通知公安,但......” “我怀疑我们内部通讯手段被窃取了。” “怎么可能?”孙胜男倒吸一口冷气。 杨帆表情郑重:“时间上来说,即使他们没被通知到,我失踪了,根据我留下的痕迹,我队友最多比我晚三天。” “除非痕迹被人抹除,否则没办法解释我一路南下,队友却没跟上!” “关键是这些痕迹很隐蔽。” “对了,”杨帆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帆布包,拿出一个本子,“我跟踪他们到广州,发现他们与香港这边有联系。” “他们不止从事间谍活动,还有经济犯罪!” “这些是我记录的证据。” 孙胜男接过本子,仔细检查:“你冒险来香港,就是为了这个?” “不止,”杨帆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他们下次交易的地点。时间就在三天后,九龙码头。” “至于交易暗号,这边大都讲粤语,我没听懂。” 雨声渐歇,一道闪电透过云层,照进昏暗的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孙胜男眼神坚定:“老幺,你放心,三天内支援肯定能到!” 她握紧拳头,“这次回去我一定要为老大讨回公道。” 第91章 李弘正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李弘正慵懒地坐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眼神淡漠。 两个保镖守在门口,西装笔挺,墨镜下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店长小心翼翼沏好一杯茶水,双手奉上。 他脸上堆满笑容,语气谄媚:“李少爷,请!” 李弘正接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眉头微蹙,随即放下。 茶香不够醇厚,水温也差了几分。 他微微抬眸,目光审视的打量起店长。 店长察言观色,额头渗出细汗,连忙解释:“李少爷,您也知道我们车行的实力,赛车这块......我们从来没进过前三。” 他顿了顿:“这次也是巧了,临时找了个赛车手,没想到能夺冠。” 见李弘正仍然不语,他赔笑:“我们这纯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快步走入,将一份文件递给李弘正身旁立着的阿一。 阿一迅速翻阅,确认无误后:“少爷,办妥了。” 他将文件递给店长,语气平静:“这家店,我们少爷买下了。” 店长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双手接过文件,迅速鞠躬:“老板!” 李弘正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你做的很不错,继续做店长!” 店长再次九十度鞠躬:“谢谢老板!” 李弘正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听说那个拿了冠军的小子,今天下午会过来?” 店长连忙点头:“对,约好的今天下午。” 他想了一下,连忙补充:“当时商量好的,要是拿了冠军,送她一辆本田王,外加一半的彩头。” 李弘正眉梢微挑,似笑非笑:“你们店这么大方的吗?” 店长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干笑两声:“主要是......也没想到能夺冠。”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汗,继续道:“他们几个大陆仔过来看车,试车的销售说,那姑娘第一次碰机车,非常猛,他在后面连影子都追不上......” “我这才想着死马当活马医,鹏碰碰运气,谁知道......”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救:“当然!要是早知道李少爷也参赛,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绝对不敢出这个风头!” “你的意思是我输不起吗?”李弘正眉心蹙起。 空气瞬间凝固。 店长脑子“嗡”的一声,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把你吓的!我很凶吗?”李弘正身体前倾,嘻嘻一笑。 店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李弘正眼神骤然一冷,抬手打断:“好了,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店长一愣,结结巴巴道:“要是知道您也参加......” “上一句。”李弘正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店长努力回想,脑子一片空白。 “呃......我说,死马当活马医......” 李弘正提醒:“大陆仔买车!” 店长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啊......对,几个大陆仔来店里,那姑娘第一次碰车,非常猛......” “姑娘?”李弘正缓缓转头,看向阿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阿一,你听到了吗?” 阿一神色不变,点头回应:“听到了。” 李弘正缓缓站起身,双手插兜,目光阴沉:“所以,我输给了一个刚碰机车的......姑娘?” 店长心里暗暗叫苦,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李弘正冷冷吩咐:“阿一,我要当晚的比赛录像。” 阿一颔首:“好的,少爷。” 办公室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店长如蒙大赦,连忙接起电话,刚听了几句,脸色骤变:“哦,面包车在店附近,什么?你们今天不来了?” 他急切地追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或者留个联系方式也行!” 电话那头似乎匆匆挂断,店长握着话筒,脸色难看地看向李弘正:“老板,他们......今天过不来了。” 李弘正眯了眯眼,随即轻笑一声,整理了下西装袖口,迈步向外走去:“阿一,大陆那个投资项目,现在谁负责?” 阿一跟上:“应该是Alan在跟进。” 李弘正头也不回,语气淡然:“交代一声,我亲自去谈。” 阿一迟疑:“少爷,港大马上开学了......” 李弘正脚步一顿,侧眸瞥了他一眼:“怎么?有问题?” 阿一立刻低头:“没有。” 李弘正满意地勾唇,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店长:“要是联系你了,知道怎么做吧?” 店长连连点头:“知道!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李弘正这才迈步离开,黑色轿车早已停在门外。 一个保镖撑伞,一个拉开车门,他坐进后座,指尖轻轻敲击车窗,眼神深邃。 太平山顶,李家别墅影音室。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播放着当晚的赛车录像。 画面不清晰,依稀能看出一个戴着头盔、穿着运动装,身形纤细的骑手在弯道处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超车,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李弘正盯着屏幕,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最好的师傅,最好的训练,配置最好的机车......”他低声喃喃,“竟然输给了一个连赛车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阿一推门而入,低声道:“少爷,刚查到,他们从半岛酒店退房了。” 李弘正眼神微冷:“不是让你们跟着的吗?连退房都不知道?” 阿一神色凝重:“有个导演看上了他们,派人盯着,结果......” “结果怎么了?” “被揍了。” 李弘正一愣,随即笑出声:“被揍了?谁揍的?” “应该是那个赛车手。” 李弘正靠向椅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整个香港夜景,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查清楚他们的身份和去向。” “我要亲自会会这个......‘姑娘’。” 第92章 书房谈话 深圳的夜晚却并不安静,远处工地传来的机械轰鸣声,工程兵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时针悄然指向了晚八点,陆国华的书房亮着昏黄的光,桌上堆满了文件和图纸。 他刚参加完一扬应酬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大爷!”陆南星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解酒的。” 陆国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 陆南星放下蜂蜜水在办公桌上,嘴里抱怨:“刚回来,怎么又要忙?” 陆国华看了侄女一眼,拿起蜂蜜水抿了一口:“头发怎么剪短了?” 陆南星甩甩头:“新发型怎么样?” 陆国华嘴角上扬:“不错!” 他放下水杯,笑着打趣:“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着怎么能说是殷勤?是关心,是孝顺!”陆南星撇撇嘴。 陆国华笑出声:“是是,大爷说错话了!” 陆南星小声嘟囔:“这些应酬以后交给别人就好了,你没必要亲自去,累成这样......” 陆国华叹了口气,目光坚定:“深圳在发展,干部都是其他省区调过来的,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 “但这里环境不好,不吸引人才。教育资源更是匮乏,这次来的考察团是来广东选址建大专的,机会千载难逢,必须留在深圳。”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陆南星:“你分析一下!” 陆南星摸摸鼻子,斟酌后回答:“这事关系到特区未来的发展,深圳不止要吸引外来人才,还要有培养人才的能力。” 她凑近了一点,语气讨好:“大爷,我分析的怎么样?” 陆国华点头:“凑合!” 陆南星请呵一声:“大爷,你最近没少熬夜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陆国华无奈地摇头:“没事先出去吧,我还有些文件要批!” 陆南星佯装生气:“大爷,过分了!” 陆国华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少打岔,有事说事。” 陆南星眼珠一转,立刻绕到陆国华身后,殷勤地给他捏肩:“大爷,你今天回来得晚不知道,我跟你说,香港现在太乱了......” 陆国华微微侧头:“你不是惹什么祸了吧?” “哪能呢!”陆南星嘿嘿假笑。 “是吗?”陆国华挑眉问,“我才想起来,你不是去香港了吗?怎么才两天就回来了?” 陆南星组织了一下语言:“怎么说呢,遇到点麻烦。” “哎呀!也不能说是麻烦......胜男姐在香港看到她战友了。” “战友?”陆国华眉头一皱,神情变得严肃,“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具体我也不清楚。”陆南星摊手,“这不是回来求助了吗!” “大哥已经联系广州军区协助了,现在应该差不多有消息了,快的话他们都在香港集合了。” 陆国华沉默了一下:“你大哥呢?” 陆南星挠头:“他也去香港了,答应我把胜男姐带回来。” 陆国华没有立刻回应,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似乎在思考什么。 陆南星见状,赶紧补充:“胜男姐的伤虽然没大碍了,但一到阴雨天左腿还是会疼。” 她看了一眼大爷的脸色:“我想着两个军区联合行动,情况复杂,那么多当兵的等着立功呢,她一个退役的,没必要掺和进去......” “又怕她不肯回来,就求着大哥一起去,把她带回来。” “你大哥同意了?”陆国华手指摩挲着水杯。 “他已经去香港了!”陆南星语气笃定,“你知道的,大哥手续正规,随时可以往返。” 陆国华揉了揉太阳穴:“就这样吧!” 他拿起桌上看到一半的文件,见陆南星还没走:“还有别的事吧?” 陆南星立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大爷,你真是火眼金睛!” “说吧。”陆国华无奈地摇头,“看来事情不小。” “应该是好事!”陆南星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大爷,你认识上海海关总署的骆和季吗?” “骆和季?”陆国华皱眉思索后摇头,“上海海关那边没有熟人,怎么了?” “西西在香港救了一个女孩,她说她父亲是骆和季,上海海关的。” “人在哪?”陆国华神色一凝。 “在清泉村,老二看着呢。” 陆国华立刻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号码:“老李,上海海关的骆和季,你了解吗?”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交谈声,陆国华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转身看向陆南星。 “怎么样?”陆南星迫不及待地问。 “上海海关总负责人马上要退了,骆和季很有可能会接任。” 陆南星恍然大悟,和陆国华对视一眼:“那不是跟老陆一样,升职关键期被人算计了?” “没大没小!”陆国华瞪她,“老陆也是你叫的?” 陆南星立刻作势打自己的嘴:“顺嘴了!” 她摇着陆国华的手臂撒娇:“大爷,那现在怎么办?骆今禾可是答应了安全回去后,必有重谢的!” “合着你救人还要报酬?”陆国华不赞同。 “大爷,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陆南星撇嘴,“什么都讲求回报,你任劳任怨为人民服务,人民不也回报了你高官厚禄吗?” 陆国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歪理倒也有点道理。” “再说了,西西救人,我把她带回深圳都是冒着风险的。”陆南星理直气壮。 “你确定救的人是骆和季的女儿?” “她没必要骗我吧?” 陆国华沉思片刻,最终点头:“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就等你这句话呢!”陆南星欢呼一声,搂住陆大爷的脖子:“谢谢大爷,你最好了!” “好了好了!”陆国华拉开侄女。 “如果真是骆和季的女儿,那倒是要谢谢一宝了。”陆国华语气意味深长。 看陆南星表情不解。 他解释:“深圳需要上海方面的经济支持,尤其深圳海关更是经验不足。” 陆南星眨了眨眼,刚要说话,陆国华却忽然看着她,语气认真:“等你大哥带着胜男从香港回来,你就回去吧。” “啊?”陆南星顿时垮下脸,“大爷,你赶我走?” “现在深圳正在建设,乱的很,没什么好玩的。”陆国华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之前不是说要转专业吗?难道只是说着玩玩?” “怎么可能!”陆南星立刻挺直腰板,眼神坚定,“我可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那你就回去好好准备开学。” 陆国华语速极快,不给陆南星拒绝的机会:“过两天应该有趟专机到春城,离江阳近,我安排一下!” 第93章 骆今禾离开 陆南星推开书房门,汗水已经浸透了的后背。 院子里,于西西正借着灯光劈柴,她抄起斧头,对准木桩上的柴火劈下,“咔嚓”一声,木柴应声裂成两半。 动作干净利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一宝!”陆大妈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蒲扇摇得哗哗响,忙不迭地喊:“快让西西歇会儿!” 她快步走到院子里,看着于西西忙前忙后,笑着抱怨:“我怎么劝都不听,这丫头来了之后,水缸挑满了,柴火劈了够烧半个月的!” 她心疼地看着于西西,眼神里满是慈爱:“这些活计留着给你大哥就行,女孩子家家的少干这些粗活......” 陆南星倚在门框上,看着于西西的动作,嘴角不自觉上扬:“大妈,可别小看她。” 她指了指院子里堆成小山的柴火:“这些活对她来说,比绣花容易多了。” 于西西听见动静,斧头稳稳劈进木桩。 她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汗:“陆大妈,宝子说的对,别管我,这点活对我来说不是事。” 她转身走向陆南星,拍了拍她的肩膀:“任务完成!” 陆南星抬了抬下巴:“谢了!” 她凑近于西西:“放心,我大哥去香港了!” “这还差不多!” 陆南星走过去拽了拽陆大妈的袖子:“大妈,走,试试我给你买的皮鞋?看看合脚不?” 于西西跟着她们一起往屋里走。 “试试?”陆南星晃了晃盒子里的玛丽珍皮鞋。 陆大妈布满茧子的手接过皮鞋:“这可是正经牛皮底!得二三十块钱吧?” “港币结算的。”陆南星眨眨眼,蹲下来给大妈系鞋带。 指尖碰到老人脚踝上凸起的烫伤,那是她小时候调皮,不小心碰到了烧水壶,大妈为了救她被烫伤的。 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要不说还得是闺女贴心,臭小子一点用没有!” 陆南星起身:“怎么没用,你大儿子有钱,这鞋就是你儿子的钱!” “你使劲花,不用给他省!” 陆大妈看着脚上的皮鞋满脸是笑:“好!” 想到什么:“你之前给你大爷买的打火机,他拿出去,那帮老伙计都羡慕的很!” “哎呀!大妈。”陆南星难得不好意思:“这话你可别让大哥听到,都是花的他的钱,便宜全让我占了。” 她调侃:“以后不给我零花钱咋办!” “他敢!”陆大妈拍了拍陆南星的手:“没事,你大哥不给,大妈给,大妈退休工资都留着呢!” “不用,你那个留给孙子,我不缺钱!” “孙子还不知道在哪呢!”陆大妈叹气。 “相信我,快了!”陆南星语气肯定。 陆大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擦了擦手,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布包,打开一阵樟脑味,里面是几块崭新的布料。 “本想着你离开再给你的,可你大爷说让你提前走......” 陆大妈拉着她的手:“回家了找老师傅做几件新衣服,上大学穿。到了新环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不能让人看不起!” 陆南星忍不住笑出声:“大妈,谁敢看不起我我让她好看!” 陆大妈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 陆南星顺势贴到大妈身上,撒娇道:“大妈,我不想走,我还没陪你待几天呢!” 于西西白眼一番,撇嘴:“肉麻!” 陆南星余光瞪向她,挥了挥拳头,于西西一副没眼看的表情离开了。 陆大妈拍着陆南星的背,语气温柔又坚定:“大妈也舍不得你,但听你大爷的,正事要紧。” “你还是学生,好好学习最重要!” 陆南星鼻子发酸,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悄无声息停在院门口。 骆今禾穿着陆南星借给她的白衬衫,衬得脸色更是苍白。 她站在台阶上,直直的看向陆南星,眼神质疑。 “放心。”陆南星靠在院门,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保证你可以安全回到上海。”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骆今禾,声音压低了几分:“希望骆同志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骆今禾抬起头,苍白的脸上表情复杂。 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放心,只要我安全,我会记得。” 想要继续开口,来接她的干部已经拉开了车门。 “这姑娘不简单。”郑老二不知何时出现在陆南星身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陆南星挑眉:“怎么,二哥有发现?” 郑老二压低声音:“这丫头昨晚套了小白三次话,想通过小白打听我们的身份。还偷偷记下了厨房菜刀的位置。” “我估计,她是想熟悉了环境后,自己想办法离开。” “我们身份又不是秘密!”陆南星眯了眯眼,看着远去的车辆:“我下手早了。” 郑老二一愣:“什么下手早了?” 陆南星耸耸肩:“等她自己离开,出事了再救她一次,这样恩情大些。” 郑老二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陆南星一眼,默默走远了几步。 陆南星莫名其妙:“二哥,咋了?” 郑老二瞥了她一眼,又往后退了两步,语气幽幽:“我就是有些害怕......我将来老婆跟你们一样,日子咋过......来了一趟深圳才发现,女孩子都这么可怕!” 说完,怕陆南星动手,他直接转身跑远了。 陆南星嗤笑一声:“至于吗?” 于西西坐在榕树下,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把老二吓的,以后要做光棍了。” 陆南星笑眯眯地看向她:“放心吧,他将来媳妇漂亮着呢。” 于西西“切”了一声,翻身坐起来:“你大哥去香港,我的机车能搞回来吧?” “没问题!” 于西西伸出两根手指:“我看到机车第一眼,就想着开在山路上,以后出山最起码快两小时。” 陆南星皱眉:“山路多危险,机车那么快,一旦出事要人命的!” 于西西一脸不在乎:“在山里,要人命的事多了。” 陆南星无奈:“机车运回深圳问题不大,但得想办法运回东北,是个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 “你还能开回去啊?” 于西西挑眉:“可以呀。” 陆南星转头看向刚回来的郑老二,眼睛一亮:“二哥——” 郑老二立刻做出防御姿势:“干嘛?” 陆南星笑得格外灿烂:“二哥,你回去早了也是被郑婶子收拾,不如晚点回去,我给你说好话求求情!” 郑老二一猜就不是好事,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 于西西靠坐在树下,笑得肩膀直抖:“老二不好忽悠了!” 第94章 听歌 “呵,我是为了谁?”陆南星手里把玩着一片榕树叶,没好气道:“你猜不到我为啥让老二晚点回去呀?” 于西西正靠坐在藤椅上,眼睛都没睁开:“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陆南星走到她旁边坐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动脑子,猜猜看!” “懒得猜!”于西西慢悠悠的掀起眼皮,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陆南星身上。 她双手抱臂,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爱说不说!” “真是欠你的!”陆南星眼角上扬,一抹笑意从眼底涌出。 二人无声坐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陆南星起身回房。 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不多时,她拿着一个崭新的银灰色索尼随身听走出来。 熟练地按下播放键,响起一段轻快悠扬的英语歌。 “这玩意跟收音机还真不一样,怪不得叫随身听呢!”于西西再次睁眼看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鲜玩意儿,“挺有意思的。就是这唱的听不懂!” “英文!”陆南星嘴角微扬,“你要不要学?” “你看我有没有病!”于西西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又躺回藤椅上,“我又不闲!” 她手指跟着节奏敲打扶手:“要说外国歌,我还是喜欢‘喀秋莎’,那是我听过的第一首外国歌。” “苏联的歌确实也好听。”陆南星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随身听。 她叹气:“这次在香港的时候时间太紧,没买磁带。” “我还是习惯听中文歌,香港粤语歌多,台湾的歌倒是普通话。” “台湾你就敢直接说出口!”于西西竖起大拇指。 “顺嘴了一时没注意!” 说着陆南星扬了扬手中的随身听:“过些日子我想办法给你搞一个!” 于西西摆摆手:“用不着!”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树影摇曳,遮挡了刺眼的阳光。 二人不再说话,在榕树下悠闲地闭眼听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陆白青趿拉着塑料凉鞋跑出来,鞋底拍打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像颗小炮弹一样扑进陆南星怀里,把陆南星撞的“哎呦”一声! 陆南星揽着弟弟,睁开眼睛,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小白呀,你这体重姐姐遭不住啊!” 陆白青仰起脸:“姐,二哥说我们这两天就回去了,是真的吗?” “嗯,大爷安排好了!” “姐,”陆白青急得跳了起来,“不是说过了暑假再回去吗,还有十几天呢!” 他大声争辩:“再说,胜男姐还没回来呢!” 陆南星看着弟弟跳脚的样子,打趣他:“早点回去也好,我记得某人暑假作业还没写呢!” “你记性真好!”陆白青嘟囔着,小脸皱成一团,模样既可爱又好笑。 “怎么,不想回去?没待够?”陆南星逗他,半开玩笑道,“要不然你别回去了,就留在深圳念书,顺便陪着大妈。” 她心中一动,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昨晚大爷刚说了这边教育资源匮乏,连像样的学校都没几所,想来小学教育水平也不行。 陆白青皱着鼻子轻哼,紧紧抱住姐姐的胳膊:“你休想丢下我!” “好了,你不想咱爸啊!”陆南星拍拍他的背,宠溺的笑了笑,“等胜男姐回来咱就走。” “我想有啥用!”陆白青突然情绪低落:“他都娶后妈了,肯定没想我!” 陆南星心疼弟弟,出生就没见过妈妈,爸爸忙工作,是她和保姆吴妈带大的。 她伸出手揉了揉弟弟的头,耐心地解释:“你要相信咱家老陆还是靠谱的!” 陆白青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陆南星给弟弟找事干转移注意力,吩咐他:“我房间抽屉有钱,你去买凉茶,看到你二哥的话叫他回来。” 看着弟弟转身要跑,她在身后喊:“凉茶,不要糖水,别买错了!” “知道了!”陆白青取钱后头也不回地跑出院门,凉鞋在土路上扬起细小的灰尘。 看着陆白青消失的背影,于西西伸了个懒腰:“男孩子不能惯,还是皮实点好!” 陆南星低垂的睫毛颤了颤,重重叹气。 “哎!”于西西瞥了一眼陆南星,仰头望着天空:“我来这边还没去过海边呢! 陆南星回神,转向于西西:“也是,马上要走了,你来了还没赶过海,明天就去吧!” 于西西挑眉:“老二和小白说了赶海咋回事,我觉得没意思!” “那你啥意思?”陆南星扬眉问。 于西西眼中突然闪过兴奋的光:“听说这边的渔村都开船出海打鱼。” 陆南星满脸无语:“咋,你还想去看看打鱼跟打猎有啥不一样?” “好奇心不要太重。”她语重心长:“隔行如隔山!” 于西西掏了掏耳朵。 陆南星嗤笑:“你那两下狗刨,掉海里要不要命了!” 于西西立马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 陆南星揉着太阳穴,苦口婆心劝道:“去海边看看,见识见识大海,以后可以轮船!” 于西西不语,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陆南星被看的没法,嘴里嘟囔,都是祖宗! 她妥协:“我给你问问。”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于西西态度立马转变。 郑老二从院门走进来,插了一句:“出海?你们要出海?我听说有的地方女人是不让出海的!” 于西西立刻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郑老二,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啥年代了,老二,没想到你还挺封建!” 郑老二见状,赶紧举起双手投降:“我说错话了!” 陆南星低头,掩饰不住嘴角的窃笑。 郑老二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的地位越来越低,只有在陆白青面前有点优越感了。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孩童的说笑声。 陆南星循声望去:“阿强来了?” 她热情的招手,“过来坐,姐姐有事问你?” 阿强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和短裤,仍是皮肤黝黑。 他走近:“我帮小白拿凉茶回来!” “谢谢阿强了!”陆南星笑着,转头吩咐:“小白,去给阿强哥哥拿糖吃。” 阿强忙摆手:“不用不用。” 陆南星拽着阿强坐下:“阿强,你认识渔村的人吗?” 阿强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二姑和小姨都嫁到渔村了。” 陆南星倾身向前:“姐姐要回家了,你能不能带着姐姐去渔村拜访,姐姐想买些鱼获。” “行呀!” 陆南星偷瞪一眼于西西:“阿强,渔村的船出海打鱼带会带外人吗?” 阿强皱起眉头:“不行的,出海风险太大了,没有经验很容易出事的!” 他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姐姐想去,可以带你们到附近的海岛,那里很有意思,也算出海了!” “行,谢谢阿强了,”陆南星理解的点头:“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阿强高兴地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带阿星吗?” “当然可以!”陆南星爽快地答应。 第95章 孙胜男归来 陆南星闻言瞥了眼躺在藤椅上的于西西。 后者正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二哥,”陆南星转动着手里的磁带转移话题,“你留在深圳多呆几天吧!” 郑老二吐出一口烟圈,满脸拒绝:“你休想再坑我!” 陆南星挥手扇了扇,抱怨道:“怎么才来几天,开始抽烟了?” 郑老二摊手:“没办法!出去应酬就是抽烟喝酒,我酒量不行......” “烟酒文化!”陆南星叹气。 想到什么,陆南星狡黠一笑:“二哥,在这边过得爽不?有吃有喝的!” “想要不?”举起随身听晃了晃,她故意压低声音,“一千块,你两年不吃不喝,也就只能买一个!” 郑老二眯起眼睛,烟灰掉在地上:“你让我再想想。” 陆白青窜出来,头发乱蓬蓬的:“姐,我也再待几天,跟二哥一起回去!” 陆南星伸手弹了下弟弟的脑门:“别裹乱,你二哥还不一定留下呢!” 她故意板起脸,“你作业还没写,赶不上开学咋办?想屁股开花?” 陆白青捂着额头,撅着嘴靠在郑老二身上。 于西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陆南星瞪过去,她立刻假装闭目养神,只是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半晌,郑老二掐灭烟头,正色道:“你确定能赚钱?” 陆南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真丝衬衫:“能不能赚你心里没数?现在什么形势,你不是都看见了?” “这么有信心?”郑老二看着她。 “当然!”陆南星眼中闪着光,“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 “再加上背靠大树,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会失败?” 郑老二沉思片刻:“改革开放,深圳东北两边都有人,搞定运输,确实稳赚不赔。” “你看你不是都知道嘛!”陆南星得意地摊手。 “等陆大哥回来再说吧!”郑老二仍旧有所保留。 陆南星撇撇嘴:“还不信任我!” 郑老二毫不客气:“你自己啥情况心里没数?马上去北京念书,能指望你参与哪方面?” 他上下打量着陆南星,“嘴吗?” 难得看郑老二怼姐姐,陆白青捂嘴偷笑。 藤椅上的于西西也肩膀明显耸动,憋笑憋得辛苦。 陆南星气鼓鼓地看向郑老二:“先不说这个了,下午你跟我去百货大楼买相机,你对这类东西熟悉,帮挑一个!” “买相机干嘛?”郑老二诧异,“你家不是有台海鸥吗?” 陆南星眼睛望向院门:“我们回去了,大妈在这里呆的无聊。” 她声音柔和下来,“我给她出主意交几个笔友。还可以把深圳的发展进程记录下来,拍些照片,都很有意义。” 郑老二愣了下,随即笑道:“不愧是准大学生,想出的主意都不一样!” 陆南星分明看见他转身时嘴角抽了抽。 热浪滚滚,香港创世车行门口的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 孙胜男转头看向身旁高大的陆亦翔,压低声音:“陆大哥,确定机车可以运回深圳?” 陆亦翔穿着一身舒服的休闲装,身材挺拔,气质沉稳。 他环顾四周:“可以,走正规采购渠道。” 闻言,笑容在孙胜男的脸上绽开:“一宝和西西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她拍了拍随身的挎包,兴致勃勃道:“我这里还有五万港币,都买机车吧。” 陆亦翔目光扫过车行的玻璃橱窗,理性分析道:“先不用。机车运回深圳没问题,可你们马上回东北,机车到了深圳也是落灰。” “也是。”孙胜男若有所思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挎包的带子。 车行内,销售阿广透过玻璃门看到孙胜男的身影,立刻小跑着冲进店长办公室:“店长,来了,来了!” 店长正伏案整理文件,头也不抬地训斥:“毛毛躁躁的,谁来了?” “跟冠军一起看机车的那个!”阿广喘着气,指着门外。 店长闻言立刻放下钢笔,迅速拨通了新老板李少爷的电话,将情况简要汇报了一番。 放下话筒,他整理了下领带,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办公室。 推开玻璃门,热浪扑面而来。 一眼见到站在门口气质与众不同的孙胜男,店长堆满笑容迎向她:“你好你好!怎么不进店?” 他做出邀请的手势:“是因为下雨所以没来吗?” 进店后,他回头询问:“于小姐呢,怎么没来?” “只有我自己!”孙胜男直截了当:“店长,我这次来是选车的,我们约定好的一辆本田王。” 她顿了顿:“至于一半的彩头,折现就好!” 店长笑容不变,继续做着个请的手势:“不忙,里面坐。” 孙胜男下意识地看向陆亦翔,寻求他的意见。 陆亦翔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店长这时才注意到孙胜男身旁的高大男子,站姿笔挺,目光如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办公室内,空调冷气十足,送来些许凉风。 店长殷勤地吩咐店员:“阿芳,沏壶上好的铁观音!” 孙胜男摆手,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店长不用麻烦,抓紧时间,我们办完事就走!” 店长搓着手:“那好。你也知道,这彩头是我们行内私下约定好的,不好分。” 他眼珠转了转:“这样,换成一辆川崎机车怎么样?” 孙胜男开口要求:“两辆!” 店长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咬咬牙:“好!” 陆亦翔起身:“商量好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之后我会安排人过来提车。” 二人并肩走出车行,店长追到门口再三挽留也无济于事。 看着他们的消失的背影,店长站在原地无奈地叹息。 半小时后,两辆黑色宝马轿车急刹在车行门口。 保镖小跑下车开门,李弘正迈出锃亮的皮鞋。 店长早已候在门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人呢?”李弘正皱眉,墨镜后的目光锐利。 “走了!没留住。”店长毕恭毕敬,忙解释:“不过赛车手于小姐今天没来!” 李弘正脸色一沉,转身就走,车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咸湿的海风拂过面庞,陆南星几人在海岛玩了小半天。 黑色轿车行驶在返回清泉村的土路上。 于西西靠在车窗边,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象感叹:“渔民每天要在海上漂十几个小时,比打猎难多了。” 她握紧拳头,“我决定了,回去把游泳好好学学!” 陆南星正要接话,突然看见院口停着的军用吉普车。 “是大哥的车!”陆白青在一旁惊喜大喊。 车停稳,陆南星没有着急下车,看着吉普车副驾门打开,孙胜男利落地迈步而出。 她穿着蓝裙子,短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整个人与以往完全不同。 看到胜男姐穿着裙子,陆南星想到让大哥去香港的时候,他只是稍作犹豫就点头答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于西西用凑近瞥见她的表情,揶揄道:“宝子,这个笑容......想什么呢!” “别打扰我!”陆南星挥手:“你懂什么!” 于西西手臂搭在陆南星肩膀上:“有啥不懂的!” 她抬了抬下巴:“不就是春心动了吗?” 看陆南星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轻笑:“我看得到!” 陆南星竖起大拇指,我两辈子发现的事,你两天!观察力惊人! 陆白青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姐,西西姐,你俩咋不下车......” “来了!”陆南星下车走近:“胜男姐!我还怕你不肯回来呢!” 孙胜男笑着拍拍她的背:“怎么会!” 陆南星松开手,关切地问:“你战友没事吧?” 孙胜男表情变得严肃:“之前受了些苦,现在没事了。” 她望向远方,“支援到了,他们在策划行动方案。”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毕竟退伍了,不方便参与太多。” 陆南星了然地点头,挽起孙胜男的手臂:“走,进院说!” 走到半路回头喊:“大哥,快跟上!” 陆亦翔看着几人雀跃的背影,刚毅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第96章 二人留下 陆南星听到声音,脚步一顿,回头看陆亦翔正在招手。 她转身走回大哥身前,微微扬起下巴:“咋不进院?”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陆亦翔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弹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我就不多待了,这两天没在,厂里肯定有些事要处理。”他拿出打火机。 陆南星一把抢过:“少抽烟!” 把打火机放回大哥口袋,抱怨道:“我发现二哥跟着你都变坏了,他之前不抽烟的!” 陆亦翔无奈的把烟放回烟盒:“出门在外,没办法!” “机车的事你不用操心,手续在办了。不过按照正常进度,估计运到深圳你们也已经走了。” 他顿了顿,看着妹妹:“你大爷跟你说没?后天有飞机去春城。” 陆南星眼神一瞥,声音不自觉提高:“大哥,你早就知道大爷让我走!” 陆亦翔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你走运,刚好赶上这班飞机,两天就到家了。” “要不然晚走几天,坐火车路上折腾的多。” 他看了看手表:“到春城后,你自己回顺安没问题吧?” 陆南星撇撇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没问题。” “那我就不另外安排了。”陆亦翔松了口气,“深圳这么远,联系费劲,安排人送你也容易出岔子。” “有胜男和西西跟着,我也放心。” 说着,陆亦翔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笑着调侃:“你大爷说了,你这个小野马该套上夹板了!” 话落,他发动引擎,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看着开远的吉普车,陆南星做了个鬼脸才回院。 院子里,于西西凑近孙胜男:“胜男姐,说说情况......” 孙胜男心领神会,直接开口:“放心,陆大哥说了,机车直接运到深圳。” “另外,彩头换成两辆川崎了。” “不是问这个!”于西西双臂抱胸。 孙胜男诧异:“那你关心啥?” “你那战友啊,什么情况?”于西西一脸八卦好奇。 看到陆南星进院,孙胜男从随身的军挎包里取出一个黑皮包。 陆南星接过皮包掂了掂:“你一点没用啊?” “还得谢谢一宝,多亏你找的支援及时。”孙胜男露出罕见的笑容,眼角泛起细纹。 陆南星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没出事吧!” 于西西竖起耳朵。 孙胜男犹豫片刻,避重就轻道:“就是有人走私,被老幺撞见了,他就一路跟着。” 陆南星点头,很多事都是机密,不该知道,她没有追问。 若有所思地点头,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胜男姐,后天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走啊!”孙胜男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一点不开窍!”陆南星跺了跺脚。 “直说吧。”她直视着孙胜男,正色道:“我希望你留下。” “你考虑看看!” 她走到榕树下的藤椅边坐下,藤条发出吱呀的声响。 微风拂过,吹动了她的发丝。 老大不小了,一点不懂男人!为什么留下还用问? 当然是趁热打铁,留下来搞定大哥陆亦翔,争取下次直接回东北提亲! 想到即将回家,不知道家里情况如何,不由得心烦。 按理说父亲陆国栋升职板上钉钉,但正式文件应该要等到十月份才下发。 想起王忍冬,陆南星心里泛起纠结。 这辈子苦难不再,希望那个曾经坚韧不拔的女强人不会就此沦为平凡的家庭主妇! 陆南星还是更希望她能像前世那样光彩照人,走出自己的路。 目光扫过纠结的孙胜男和发呆的于西西,陆南星突然笑出声,真是杞人忧天! 郑老二从厨房内走出,甩了甩手:“捡的海货都蒸上了!” 陆南星感叹:“二哥,你越来越贤惠了!” 郑老二抱怨:“听着不是啥好话!” 陆白青小跑着跟出来:“姐,我也洗扇贝了!” “嗯,小白也很棒!”陆南星竖起大拇指,“东北老爷们!” 她忙转向郑老二:“二哥,胜男姐这次就不跟我回去了,你呢,定了没?” 孙胜男听到,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心虚的避开她的视线。 郑老二想了想,爽快地答应:“好,我也留下!” “那就这么定了。”陆南星拍板,她坏笑,“你和胜男姐单独住这里肯定不合适。” “这样,我们走了胜男姐去隔壁村大哥家借住,还能帮我陪陪大妈。” 她从藤椅上跳下来:“明天把车还了,等机车到了,你俩骑着代步。” 说着,把港币推回给孙胜男。 她转向众人:“这样,那五万港币,本金是我的,靠西西赢的。但是我们都参与了,老二和胜男姐各五千,我和西西一人两万。” 陆白青嘟囔:我怎么没有?我也参与了! 孙胜男拒绝:“这钱跟我没关系!” 郑老二刚要开口,于西西直接打断:“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 陆南星来回踱步:“我回去还得想办法把钱汇过来,不知道大额汇款好不好办!” 郑老二出声提醒:“个人肯定不行,以集体名义问题不大!” 陆南星点头:“第一次肯定难些,等我们把路走通了,搞定第一笔买卖,以后就容易多了。” 她眨眨眼看向郑老二:“东北那边的运输,我去找郑爷爷也一样!” 郑老二哈哈大笑:“那是,你面子大比我都大呢!” 陆南星伸出手:“预祝我们旗开得胜!” 郑老二粗糙的大手覆上来:“那必须的!” 孙胜男也郑重地搭上手。 三人看向于西西,于西西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上手:“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要做,就努力做好。” 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陆白青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手努力地往上够:“我也要!” 陆南星笑着把他举起来:“我们小白可是大股东呢,投了全部压岁钱!” 于西西皱眉:“记得提前定好规矩,一切按规矩来。” 她扫视众人:“人可以没规矩,但事必须有规矩。” “你放心!”陆南星答应,分析道:“采购售卖和运输,哪方面都不容易,只有我只投钱,不能亲自参与,利润方面......” “平分,最简单!”于西西斩钉截铁。 孙胜男连连摆手:“那怎么行?我就出个人。” 于西西神秘地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陆南星身上...... 微风拂过榕树,发出沙沙声。 第97章 离开深圳 晨雾未散,远处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陆南星仰头望向涂着军绿色迷彩的运输机,惊讶道:“我说呢,原来是运输机!” 陆亦翔双手插兜,站在她身旁:“临时的,飞机上的人都有正事,你们顺路的,低调点。” 想到什么,他大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上了大学好好学习,不出意外你每学期的成绩单都会出现在你大爷的办公桌上!” 陆南星撇撇嘴:“知道了!” 陆亦翔看她一眼,语气难得认真:“既然打算走仕途,大学不能懈怠。” “大哥。”陆南星歪头一笑:“你很看好我啊?” “我妹妹怎么可能差!”陆亦翔朗声一笑:“你去哪里发展,大哥都去给你投资。” 陆南星眼睛瞬间发亮,嘴里却说着:“给我送业绩?这不好吧!” “那算了!” 陆南星目光灼灼:“那哪行,说好了!可不能出尔反尔。” 陆亦翔随口回复:“把心放肚子里!” 余光瞥见郑老二和孙胜男,陆南星捅了捅陆亦翔:“大哥......” 陆亦翔知道她想说什么:“放心,等安排好货轮,我给你弄些紧俏货,不出一个月,老二跟船回去。” 陆南星语气意味深长:“那胜男姐?” 陆亦翔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呀!啥时候变得这么爱操心了!” “这怎么能叫操心!”陆南星理直气壮:“这明明是关心!” 她感叹:“除了你们这些家人朋友,胜男姐对我最好了!” 陆亦翔失笑:“知道了!” 陆南星还是有些不放心,俯身看着大哥的眼睛:“你真的知道了?” 陆亦翔看了眼手表,又抬眼望向远处,“时间差不多了,上机吧!” 他蹲下身,和陆白青平视,认真道:“小白,你是小男子汉了,出门在外遇事不要怕,大哥给你兜底!” 陆白青用力点头,小手攥得紧紧的。 临走,陆南星拍拍郑老二的肩膀,开玩笑的说:“二哥,你放心,我保证你回去的时候郑婶子不收拾你!” 郑老二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耐:“你赶紧走吧!” 孙胜男站在一旁,冲她点了点头,眼神不舍。 陆南星牵起弟弟的手,和于西西一起走向登机处。 看着三人的背影,陆亦翔三人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喊:“陆哥!” 他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人大步走来,脸上带着惊喜。 “大冰?怎么是你?” 两人用力拥抱了一下,大冰笑道:“我这次跟队过来的,一直忙也没空拜访,还想着到了深圳会不会碰到你呢?” “这是回去?”陆亦翔挑眉,指了指身后远处的飞机:“这趟飞机?” 大冰点头:“对,我现在调到江阳钢铁厂了。” 陆亦翔恍然:“怪不得!” 大冰坦诚道:“对,这次过来看看深圳这边的缺口!” 陆亦翔拍拍他的肩:“深圳这边建设的快,急缺钢材,有多少要多少!” 大冰扫视四周,好奇道:“你怎么在这?” 陆亦翔指了指远处的飞机:“我妹妹你也见过,她也这趟飞机回去,路上你看着点,要是方便把她捎回江阳!” 大冰拍着胸脯,爽快答应:“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放心!” 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回见。” 陆亦翔挥手:“回见。” 郑老二边走边说:“陆大哥,我发现了,还是运输行业最赚钱。” 陆亦翔似笑非笑:“那你知道运输行业投资最大吗?” ............ 飞机上,陆南星选了靠窗的角落。 起飞后,陆白青很快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她侧身,将弟弟放在椅子上,扭了扭发酸的肩膀。 看着满脸好奇,四处打量的于西西,忽然正色:“西西,觉得南边怎么样?有没有考虑过来发展?” 于西西一副见鬼的表情:“怎么忽然说这个?” “想到就说了!”陆南星表情认真:“你知道的,打猎不是长久之计。” “没想过。”于西西耸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呗!” 陆南星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于西西不是吃亏的主,但也不想她走弯路。 上辈子,她因为长相看上一个凤凰男,结婚半年受不了就离了婚,之后一直单身。 于西西不一样,她嫁给同村一起长大的伙伴,可那人命不好,早早得病走了。 于西西既当爹又当妈,日子过得不轻松。 再后来,野生动物保护法出台,她不能经常打猎,生计变得艰难。 这辈子,陆南星早早带她出来赚钱,就是希望她能走出老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男人遍地,不说挑最好的,最起码不能是拖累。 正想着,隔壁座位传来开酒瓶的声音。 她这才想起来——现在飞机上还供应免费茅台喝! 她立刻招手喊住空乘:“给我也来一瓶茅台,两个酒杯!” 空乘人员很快送来了一瓶茅台,斟满两杯酒。 微笑解释:“同志,你们喝完了再叫我,我们没办法整瓶提供!” 空乘走后,于西西挑眉:“干喝啊!” 陆南星凑近她耳边低语:“免费的,不要钱!” “早说啊!”于西西抿了一口酒,感叹,“不得不说这酒贵有贵的道理!” 陆南星跟她碰杯:“这么多年,也就你能跟我喝个平手!” 于西西拿起酒杯,豪爽地一饮而尽:“我这纯属是练出来的!” 她回忆起小时候的扬景,神色怀念:“冬天山里冷,我从十岁进山就开始喝家里自酿的米酒,尤其是有时候大规模围猎,时间最短也要在山里待半个月,长了得一个月,酒更是少不了。” 她看向陆南星,好奇地问:“你呢,你这酒量咋回事?听说全家你最能喝!” 陆南星晃了晃酒杯,脸带得意:“我这个,只有遗传能解释了!” 她抬眉:“你妈说你小时候喝醉,睡了两天,咋样,啥感觉?” 于西西摇头:“早忘了!” 陆南星语气略带遗憾:“真想体验一下喝醉啥感觉!” 余光看到于西西的表情,噗嗤笑出声。 推了推她:“你这次大围打到虎皮虎骨啥的没卖吧?” 于西西斜眼看向她:“有啥馊主意?” 陆南星眼皮一掀:“怎么说话呢!” 第98章 途中 飞机穿行在云层之上。 陆南星侧身凑近于西西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耳语了一番。 于西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思索着问:“靠不靠谱?” 陆南星脸上带笑,手搭在于西西肩膀上:“试试又不吃亏!”. 于西西若有所思地点头:“倒是可以试试!” 话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招手示意空乘人员过来,举了举酒杯。 空乘会意,给二人斟满杯后离开。 陆南星靠在椅背上,看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你回去了,尽早安排鹏哥、超哥几个去接应老二吧。” 想了想,补了句:“他自己一个人到没啥,就怕万一,我不放心!” 于西西低垂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行,我没啥事,也跟着跑一趟!” 她活动了下手腕,扭了扭脖子:“还真希望碰到点啥,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切!”陆南星知道于西西就是奔着“本田王”去的,没到手她心里痒痒着呢! 没有揭穿她,多出去跑跑也好。 看着于西西的侧脸,她心中一动,眯起眼睛:“我记得你们村有个叫刚哥的,叫上一起吧!” “刚哥?”于西西随口答:“你说的是赵志刚吧!” “带着他也行,他功夫不行,但人高马大的,吓唬人行,力气也够大!” 陆南星哑然失笑,原来现在于西西竟然是看不上什么赵志刚的。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飞行,下午两点,飞机降落在春城机场。 机舱门打开,乘客们陆续下机。 刚出机门,小风扑面而来,让人心情舒畅。 陆白青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里面装满了他的新玩具和新衣物,还有一些在东北没见过的糖果。 他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回头喊:“姐,西西姐,你俩快点!”说完,他小跑着出了机舱。 “你慢点,别摔了!”陆南星在后方喊。 于西西将一个布兜子随意地甩在肩膀上,单手插兜走在中间。 一出机舱,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还是咱家这边好!这小风吹的爽!哪像深圳那边不光热还闷!” 她回头:“你说也不怪那边人都晒得黢黑!” “我听说那边冬天也不冷,都没见过棉袄啥样!” 陆南星嘴角微微抽搐,假笑附和:“可不咋,要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 于西西甩了甩利落的短发,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陆南星一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走在最后,万分想念孙胜男。 左手箱子装着换洗衣物,值钱的随身听、望远镜之类的;右手则是陆大妈精心准备的礼物。 下飞机走了一段,发现陆南星落在最后,于西西停下脚步,等陆南星走近后一把抢过右侧偏重的行李箱! 陆南星见状,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西西,你真好!” 于西西掂了掂行李箱,眼神鄙夷:“这才多重,你体力咋越来越差了! 陆南星脸色一板,毫不客气的怼回去:“谁能跟你比,我已经比大多数女孩子力气大了!” 于西西拖长语调:“哦!” 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亦翔妹妹!陆亦翔的妹妹!”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南星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工装的男人快步走来。 他胸前的口袋上清晰地绣着红色的“江阳钢铁厂”几个字。 陆南星下意识后退半步,打量后问:“我们认识?” 男人爽朗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工装:“放心,不是坏人!” 随即解释:“我是你大哥陆亦翔的朋友!” “几年前他还带你参加过我们同学的聚餐呢!不过估计你早忘了,那时候你才这么高。”他在肩膀比划了一下。 想到是在机场,刚下飞机,有些过于紧张了! 陆南星眉头舒展,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有些印象......但参加聚餐的人太多了,我没记全。” 工装男人低笑,没有拆穿陆南星,他们当时只有三个人,否则陆亦翔怎么可能带着妹妹参加! 他很热情:“记不住很正常,只是见了一面。我和你大哥陆亦翔是初中同学,你叫我大冰哥就行!” 陆南星语气乖巧:“大冰哥!” 大冰点头:“也是巧了,我在深圳机场的时候碰到亦翔了,他说你也是一趟飞机回来。” “刚在飞机上我想过去打招呼,看你忙着后来又睡着了就没打扰。” 他指了指停车场方向:“我们厂的车正好回江阳,要不要捎你们回去?” 陆南星和于西西交换了个眼神,婉拒道:“不用了,我们坐火车直接回顺安,去江阳太折腾了。” 大冰没有强求,想了想,热心地提议:“还是坐我们的车吧,到火车站把你们放下!” 陆南星惊讶地问:“你们不着急出发?” “没有。”大冰笑着解释:“这里出城顺路到火车站,把你们放下就好!” 陆南星看了看手中的行李,再看向难掩疲惫的弟弟,终于点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大冰哥!” 解放牌卡车的后车厢里坐满了人,陆南星三人挤在最后方。 陆白青上车后立马来了精神,兴奋地东张西望。 陆南星紧紧攥着他的手,生怕一个颠簸把他甩出去。 春城火车站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广播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很是热闹。 陆南星挥手道别:“大冰哥,再见!路上小心!” “姐......”陆白青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前广场上一个推着冰棍车的老大爷。 冰棍箱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三分钱一根”。 陆南星会意一笑:“小馋猫!” 掏出一毛钱买了三根绿豆冰棍,三人一边吃一边走进售票厅。 进入大厅后,陆南星扫视一圈,喊了一声:“西西,这边!” 拉着弟弟径直往值班室走去。 于西西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回头看见陆南星走向反方向:“宝子,你干嘛去?买票在这边。” 陆南星回头勾勾手指,示意她跟上。 于西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跟了上去。 值班室门开着,陆南星礼貌地敲了敲门。 值班室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从文件中抬起头:“什么事?” 陆南星走进门,笑的甜甜的,看着就很乖。 她轻声询问:“同志你好,我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值班人员狐疑地打量着两个姑娘和一个孩子,最终指了指角落的黑色转盘电话:“那儿呢,自己打吧。” 陆南星却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眼巴巴的继续问:“请问您这儿有铁道部的电话簿吗?” 值班人员立刻警觉起来:“你要干嘛?” “我不记得号码了,想查一下。”陆南星表情镇定自若,解释道:“我找的人是铁道部的。” 值班人员将信将疑,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装订本:“在这看,别拿走!” 陆南星连忙道谢。 拿起电话簿,快速翻阅,很快找到了郑老二母亲郑婶子的工作电话。 拨通后,她的声音立刻变得亲热起来:“婶子!是我,南星......嗯,对,我在春城呢......买不到回顺安的卧铺......嗯,硬卧就行......好,我等一会儿,谢谢婶子!” 挂断电话,她得意地冲于西西眨眨眼:“搞定!” 于西西听懂了,她皱起眉头,忍不住吐槽:“几个小时而已,坐回去得了!不够你折腾的!” “你真是不知道出门坐车有多挤。”陆南星压低声音,“硬座车厢上个厕所都费劲。” “没准还有扒手和拐子。”她指了指皮箱,“不安全。” 于西西不屑地哼了一声:“有我在,哪里不安全?” “哎!”陆南星摇摇头,这方面她还真不如孙胜男。 陆南星转向值班人员:“同志,谢谢你了!我们在这等个人,可以吗?” 值班人员指了指墙边的长凳:“坐下等吧。” “谢谢!你人真好!” 推了推弟弟,示意他过去坐下。 于西西仍旧小声嘀咕:“麻烦人多不好......” 陆南星“呵”一声。 拉着她坐下,耐心道:“西西,不要怕麻烦人,你麻烦别人,别人有事才会来麻烦你,一来一往,交情就深了。” 她胳膊搭上的于西西肩膀:“你看,我从不跟你客气!你也信任我,一个电报,你就大老远跑去深圳找我!” “说不过你,没理也能辩三分!”于西西无奈地摇摇头:“反正我觉着不好,能自己办的事就不要麻烦别人!” 陆南星懒得绕弯:“关键是,能躺着干嘛坐着?没苦硬吃可没啥意思!”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走进值班室,扫视一圈,看向坐着的陆南星:“陆南星同志?” 第99章 到家 郑老二郑世杰全家都在铁路相关部门工作,唯独他例外。 原因无他——过于懒散,最后被郑婶子安排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养猪场后勤岗位。 这个养猪场名义上归铁路局管,实际上是个安置关系户的地方。 陆南星知道,郑老二平时确实吊儿郎当。 但这人重情重义,对待朋友真心实意,从不耍心眼。 而且他脾气好,天大的坏事过一夜就忘。 最难得的是,他从不记仇,也从不眼红别人。 二人一起长大,关系也最铁。 陆南星到了南方决定“倒买倒卖”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必须拉上郑老二。 这小子虽然自己不争气,可家里实在太争气了。 郑爷爷是江阳铁路局局长,郑家第二代、第三代基本都在铁道部门,人脉遍布东北三省铁路系统。 有这层关系在,只要合法合规,运货、买票、过关卡,样样都是手到擒来! 郑婶子接到陆南星电话后,以为二儿子也回来了。 一个电话打到春城,联系了曾经一起参加培训的同事,立马安排了三张当天的软卧票。 陆南星三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包厢里,一路晃悠回到了顺安。 到站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乘务员提前叫醒他们,陆白青困得睁不开眼,直接挂在姐姐身上。 “这么晚了......”陆南星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记得这趟车没这么晚,晚点了?” 她叹气:“肯定是在半道给别的车让道了!” 于西西起身伸了个懒腰:“咋办?去招待所凑合一宿,还是直接回你家?” “到了顺安必须回家!”陆南星斩钉截铁。 “行吧,听你的。”于西西耸耸肩。 出站时,站前广场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等车的旅客蜷缩在行李上打盹,刚下车的跺着脚等天亮。 任何时代的火车站,永远是这样一幅人间百态图。 “出租车!”于西西突然喊。 陆南星看过去,出租车已经载客开走,她只看到出租车的车尾灯。 她懊恼地叹气:“早知道咱就跑着出站了。” 于西西拎起地上的行李:“现在咋回?走回去?” “开什么玩笑!”陆南星瞪大眼睛,“大晚上的,走一个多小时?到家天都亮了!” 她拉着弟弟和于西西来到广场西南角。 这里停着几辆改装过的倒三轮车,是专门在车站接活拉货的。 “师傅,政府家属院去不?”陆南星问一个正在抽烟的汉子。 “去!”汉子掐灭烟头,“三块钱。” 陆南星还价:“两块钱,我们这就上车。” “姑娘爽快!”汉子咧嘴一笑:“上车!” 于西西拽都拽不住,眼睁睁看着陆南星爬上车斗。 她凑到耳边咬牙切齿:“你给多了!这种车平时就五毛钱!晚上加价,一块也够了!” 陆南星反应过来,懊恼地一拍脑门——在深圳大手大脚惯了,都忘了顺安的物价。 她轻咳一声,强自辩解:“没事,大晚上的,大叔也不容易。” “呵!”于西西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 汉子骑着倒三轮行驶在空旷昏暗的街道上。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北方特有的干燥。 陆白青终于清醒了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精神了?”陆南星问。 “嗯,我还没大半夜出来过呢!” 到政府家属院大门口时,已是凌晨三点多。 整个大院沉浸在一片寂静中,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 站岗的王叔正打着哈欠,看见三个黑影走近,立刻警觉地端起枪:“谁?” “王叔,是我,南星!”陆南星赶紧出声。 “南星?”王叔眯起眼睛,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哎呀,真是你!我说看着眼熟呢。咋这个点回来了?” “刚下火车。”陆南星拉着弟弟往里走,“王叔,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了。” “快回去休息吧!”王叔笑着摆手,又对于西西点点头。 这姑娘他认识,是陆家闺女的朋友,没少来大院,每次都带着好东西。 陆南星三人提着行李上楼,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站在三楼家门前,门上挂着锁。 于西西皱眉:“宝子,你家大晚上的咋没人?” 尽管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早有预料,陆南星还是微微发愣,心里空落落的。 不出意外,父亲陆国栋应该在新家——那个他和王忍冬共同组建的家。 想到“新家”两个字,陆南星心里不舒服。 见陆南星发呆,于西西推了她一下:“愣着干啥,开门啊!” 陆南星点头,才想起自己的钥匙给了王忍冬。 叹了口气,哭丧着脸:“我没带钥匙!” “我带了。”陆白青从他的专属盒子里摸出一把钥匙,上面还拴着根红绳,“我一直带着呢。” 陆南星接过,钥匙转动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脆。 推开门,迎面是熟悉的家的气息,却又掺杂着一丝陌生的冷清。 客厅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的照进来。 陆白青摸索着找到灯绳,“啪”的一声,六十瓦的白炽灯照亮了整个客厅。 家具还是老样子,陆南星伸手摸了摸,没有一丝灰尘。 开心的笑了! 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她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还是家里最好!” 她看着眼皮又开始打架的弟弟,吩咐道:“回屋去睡。” “哦。”陆白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拖着脚步往自己房间走,还不忘拎着自己的行李箱。 见于西西还站在原地,陆南星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愣着干嘛?又不是没来过,坐呀!” 于西西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陆市长可真够忙的。我来十次也见不到一次!”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人民公仆嘛,整天闲着像话嘛!”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不过这次不是工作......我爸再婚了,现在应该在新家。” “你爸再婚了?”于西西不自觉提高音量:“没听你提起过,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陆南星摇头,语气平静得有些刻意,“其实他早就该再找了。他们这些领导干部,家庭稳定很重要。” “我爸一直没找,一是不放心小白,二是太忙了。” 她苦笑一下:“这次......算是赶巧了。” “后妈......我选的。”陆南星突然冒出一句。 “你选的?”于西西瞪大眼睛,“你爸这么惯着你?” 陆南星望向窗外的月光,眼神飘忽:“这......哎......一言难尽。” 第100章 西西归家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暖洋洋的。 陆南星踹了被子,呼吸均匀的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发出轻微的鼾声。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上班的人们早已离家。 老太太们聚在一起打毛衣聊八卦,不时发出欢乐的谈笑声。 放暑假的孩子们在大院里跑来跑去,嬉笑玩闹。 “宝子,醒了!”于西西推了推陆南星的肩膀,见没反应,她加重了力道。 陆南星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快点的吧!”于西西索性不再客气,直接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起来,“你爸来电话了!” 陆南星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还满是困意,短发乱蓬蓬地翘着。 “什么?“她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爸?” “对!快去接电话!”于西西把拖鞋踢到她脚边。 陆南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就冲出了卧室。 客厅里,电话机的话筒歪在一边。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抓起话筒,语气惊喜:“爸,你咋知道我们到家了?“ 电话那头传来陆国栋的声音:“你大哥的电报不是说你今天才能到?我还想着派人去接你和小白。” 话筒里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刚才碰到吴部长,听他说你们昨天半夜到家的。” 陆南星无奈叹气,大院里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她凌晨到家,才几个小时,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她用手指卷着电话线:“我求郑婶子帮我买的火车票,直接回来了。” “行,坐车也累了,好好在家休息。”陆国栋的声音关切,“我晚上早点回去。” “嗯,行!”陆南星应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爸,郑老二......” “别忘了给你郑婶子好好说说老二的事!”父女俩几乎同时出声。 陆南星笑起来:“放心吧!” 她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喊“陆市长”,便懂事地说:“爸你忙吧,晚上见。” 市政府市长办公室,风扇呼呼的吹着。 陆国栋松了松领口,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秘书。 秘书出去后,再次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 “喂,小王同志。”他声音温和,“一宝和小白回来了,你收拾一下,晚上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回家属院见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王忍冬的声音:“好、好的。” 挂了电话,王忍冬坐在缝纫机前,无意识地搓着手指。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她心“怦怦”直跳,尽管她知道陆南星对她并无恶意,但仍莫名的紧张。 在她的认知里,继父算得上是难得的好男人——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她视如己出,对母亲也体贴呵护。 直到遇见陆国栋,她才知道男人还能有这样的魅力。 陆国栋这么大的官,为人温和,说话时总是很耐心,从不摆官架子,也不轻易发脾气。 有次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杯,陆国栋的第一反应是问她烫着没有,而不是心疼昂贵的进口茶具。 平时他虽然不会主动承担家务,但力所能及,他也不拒绝洗碗、收拾卫生。 而且,他知识渊博,懂的多,每次与他聊天,王忍冬都受益匪浅。 短短一个月,在与陆市长相处中,她已经被吸引。 想到晚上的见面,王忍冬的心乱了起来,既担忧又期待。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陆南星扫过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二十。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陆南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肚子,转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于西西:“出去吃饭?” “行吧,”于西西捋了捋齐耳的短发,“吃完饭我就回家了。” “着啥急?” “赶早不赶晚。” “行吧!”陆南星走向弟弟的房间,敲了敲房门:“小白,起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陆白青黝黑圆润的小脸。 陆南星捏了捏弟弟的脸:“之前没注意,你咋黑成这样了!” “哪有!”陆白青嘟嘴。 见陆白青已经穿戴整齐,她探头往房间里看,只见书桌上的玩具错乱的摆着,床铺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呦,早醒了?”她揉了揉弟弟的头,语气宠溺,“收拾收拾,咱出去吃饭!” 陆南星回房间从衣柜里翻出淡粉色真丝衬衫和牛仔裤,进卫生间,匆匆洗了个战斗澡,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出来。 “西西,”她朝客厅喊,指了指洗手间,“去洗把脸。” 于西西摆摆手:“早洗漱过了!” 出门前,陆南星从抽屉里找出孙胜男的自行车钥匙,扔给于西西:“想吃啥,去国营饭店?” “别了,麻烦。”于西西接住钥匙,在手里转了个圈,“去路边摊吃碗面得了,我还着急回去呢!” 陆南星耸耸肩:“随你!” 她朝屋里喊:“小白,走了!” “我早就准备好了!”陆白青蹦蹦跳跳地跑出来。 三人下楼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陆南星笑着打趣:“得,省了一顿饭钱!” 骑着自行车到了家属院附近巷口的一家私人面馆,靠墙支着遮阳棚,棚下摆着几张简陋的木桌。 老板娘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正拿着蒲扇坐在椅子上扇风。 “三碗牛肉面!”陆南星熟门熟路地点单,从兜里掏出粮票和零钱。 面很快就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几片薄薄的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陆南星拿起筷子,边吃边说:“自行车你骑走,胜男姐不在也用不到!” 于西西也不客气,大口吸溜着面条:“行!” “你大约带几个人?哪天出发?”陆南星吹了吹热气,“我提前给你买票!” 于西西放下筷子,认真想了想:“你等我信吧,我想办法让我干爹出山!” “你干爹?”陆南星惊讶地挑眉,“够呛吧!” “唉......”于西西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我也知道希望不大,我磨磨看,万一呢?” “他要是跟着,就啥也不用担心了!我们村的臭小子都怕他。” 陆南星恍然大悟,指着于西西笑道:“原来你是狐假虎威啊!我就说你几个哥宠你,听你的说得过去。 “鹏哥他们跟你打个平手怎么也听你的!” “怎么可能!”于西西不服气地拍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靠这!我们村就我一个初中生!” 陆南星“切”了一声:“就念了几个月都没毕业。” 两人斗嘴时,一个童声旁边传来:“陆白青!” 一个穿着白色波点裙,扎着小辫的女孩跑到他们桌前:“陆白青,真是你,你回来了?前几天我还去找你玩了呢,你不在家!” 另一个小男孩也凑过来:“对呀,陆白青,我们要去找李志玩,你去吗?” 陆白青眼睛一亮,转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姐姐:“姐!” 陆南星看他碗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点头答应:“去吧,早点回家,别跑太远。” “知道啦!”陆白青一抹嘴,欢快地跟着小伙伴跑出了面馆。 于西西放下碗筷起身:“我也吃好了。” 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树上的知了叫得更欢了。 两人走出面馆,于西西跨上二八自行车,挥了挥手。 “赶早啊!你机车估计已经到深圳了!”陆南星在一旁调侃:“你不着急啊?” 于西西侧头,笑着指了指陆南星,直接蹬车离开。 陆南星对着她的背影喊道:“确定时间了提前来个信,我好买票。” 第101章 下马威 陆南星走向自己的粉色女士自行车,想了想,决定直接去顺安铁路局。 顺安八月,中午的日头毒得很,她骑着自行车尽量走在少的可怜的树荫下。 到了铁路局,陆南星支好自行车,小跑进了办公楼。 找到郑婶子工作地点,她轻敲房门。 屋内传出一声“进!” 陆南星推门而入,郑婶子正在忙碌。 陆南星喊了一声:“婶子!” 郑婶子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见是陆南星,态度热情:“哎哟,一宝来了!”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婶子还有点事,你坐着等一下!” 陆南星乖巧的点头:“你先忙,我不着急!” 她熟门熟路地拿起暖壶给郑婶子的搪瓷缸倒满凉白开。 自己也倒了一杯,走到椅子上坐下。 郑婶子忙完,喝了口水:“你看我这忙的!” 长舒一口气:“一宝来是因为我家世杰的事吧?” “婶子,我是专门来感谢的。”陆南星眼睛弯成月牙,“谢谢你把二哥培养的这么优秀,这趟多亏了郑二哥跟着,一路上可帮了大忙。” “哦?”郑婶子眼睛一亮:“真的?” “那可不!”陆南星一拍大腿,语气夸张:“二哥现在出息了,跟着我大哥学做生意呢,应酬啥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还学了几句广东话呢,你是不知道,我们还去了香港......” 郑婶子听得眉开眼笑,刚才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孩子,总算干点正事了。”郑婶子抹了抹眼角,“南星啊,不着急让他回来,让你大哥多带带他......” “放心!”陆南星一口应下,“不过婶子,你得答应我件事!” “你说,只要婶子能办到。” “二哥回来了你不能秋后算账!” “这孩子,知道你俩关系好!”郑婶子轻拍打陆南星一下,“我答应了!” 陆南星又留下闲聊几句才告辞离开。 走出铁路局办公楼,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郑老二的事,妥了。 骑上车,她拐向政府家属院方向。 一边骑车,一边在心里琢磨事。 “一宝!一宝啊!”陆姥姥眼尖,从家属院院墙阴影处拄着拐杖快步走过来拦住陆南星。 陆南星眯起眼睛环视四周,家属院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她车速慢了下来。 刹住车,单脚支地,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姥姥的脚:“姥姥,你这腿伤还没好利索,咋不在家好好养着?” 陆姥姥一把抓住车把,枯瘦的手指关节泛白:“一宝啊,我有急事找你爸!” 陆南星余光看到几个大院是熟面孔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其中就有于大妈。 “哦——”陆南星拖长声调,故作疑惑,“那你找啊。” “那个死老头子不让我进!”陆姥姥气得直跺脚,指着值班室的张大爷骂。 张大爷压根不搭理陆姥姥,陆市长亲自交代了不许陆姥姥进入家属院,他只是执行。 上次让田美芳钻空子的事绝不能再发生。 陆南星不动声色地掰开姥姥的手,语气温和:“姥姥,你知道的,前阵子家属院不是出事了嘛,现在管得严。” “再说了。”她压低声音,“我和小白出门了,我爸最近压根没回来,你就是进去也找不着人。” 陆姥姥眼神闪烁。 她当然打听过,可政府大楼的门卫比这儿还严。 自打陆国栋疏远她们家,她才意识到差距,真切体会到什么叫“门难进、脸难看”。 原来曾经孝顺的女婿只要一句话,她想见一面都做不到。 “姥,”看陆姥姥走神,陆南星突然问,“你咋知道我回来了?” “你们院于大妈说的。”陆姥姥脱口而出。 陆南星的目光如利箭的射向人群中的于大妈,笑的意味深长。 于大妈感受到视线后浑身一僵,眼神躲闪开。 “一宝啊......”陆姥姥还想说什么。 “姥,你回吧。”陆南星已经重新蹬上车,“我爸忙得脚不沾地,我都小一个月没见着他了!” “你刚回来没见不是很正常,咋......”陆姥姥的话被陆南星甩在身后。 这老太太,当她是三岁小孩糊弄呢。 她家老陆就是心软,才让这些人蹬鼻子上脸。 回到家,她甩掉凉鞋,换上拖鞋。 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这都是老陆该操心的事。 陆南星走进房间,坐在书桌前,翻看日历,离开学没几天了。 她翻开笔记本,记录急需办的事,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做买卖最重要的是得到郑爷爷和二大爷的支持。 他们都在江阳工作,这好说,开学提前两天去江阳坐车,顺路把事办了! 再有,既然于西西打算尽早出发,钱直接带过去就好。 写到一半,笔尖顿住。 窗外杨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桌面上。 她猜到,以老陆的行事风格,晚上王忍冬也会来。 陆南星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虽然知道现在你的人品不错......”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但谁知道以后呢?” 权力和地位是最烈的春药。 她见过太多人在诱惑面前溃不成军。 老陆和小白身边,不能留隐患。 她眼神变得坚定:“别怪我给你个下马威了!” 晚上的见面很愉快,双方都有意交好! 王忍冬的妹妹王茯苓再有一年就可以升初中,年龄大些,很懂事。 弟弟王川柏和陆白青同龄,饭后,二人已经要好的勾肩搭背。 书房里,父女俩和王忍冬三人相对而坐。 陆南星翘着二郎腿,一副“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的气势。 直接开门见山:“爸,你工资220元,这样,给你留10块零花,剩下的我、小白和忍冬姐平分,每人70。” 边说边观察王忍冬的表情,见她没有不满,暗自点头。 陆国栋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为什么我只有10块,不是我的工资吗?” “你的衣食住行政府都包了,要钱干嘛。”陆南星理直气壮,“工资不就是用来养家的!” 她手指着自己和王忍冬:“我们!” 她意有所指:“再说了,你以后少搞些‘资助对象’,都不知道钱最后进了谁的口袋?” “要我说,不如把顺安治理好,比啥都强。” “好你个丫头,教育起我来了!”陆国栋放下茶杯,突然板起脸,“转专业的事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跑去你大爷那儿......” 王忍冬见父女二人有事要聊,忙站起来:“我先出去了!” 陆南星看着她的背影:“胆子小了点!” “你胆子这么大还不是你有底气!”陆国栋没好气,转回话题,“说说你专业的事,记不记得我才是你爸?” 陆南星立刻打了个夸张的哈欠:“不行了,出趟门也没缓过来,困得睁不开眼了!” 她拉开门:“爸,我先睡了!” 直接跑走,第二天就没事了。 这招从小到大屡试不爽。 客厅里,陆白青兴奋地宣布:“姐!今晚小柏跟我睡!” 男孩子的友情来得莫名其妙。 陆南星扫视客厅众人,目光在王忍冬紧绷的肩线上停留片刻:“那今晚就别走了。“ 她指向客房:“茯苓睡胜男姐的床。” 王忍冬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脸颊腾地烧起来。 婚后她和陆国栋从未同房,此刻心脏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主卧内,王忍冬如坐针毡。 听到门响,她触电般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南星说让我们留下,要不......要不我去跟茯苓挤一挤吧!” 说着走向房门。 陆国栋拉住她的手腕:“别让孩子们误会。”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解释道:“刚才书房的事你不要放心上,一宝没有坏心思。” 摇头失笑:“不过她确实有些任性......” “我明白。”王忍冬点头,只有受宠的孩子才有资格提要求。 陆国栋坐到椅子上,光线柔和了陆国栋刚毅的轮廓:“婚后我们一直没有好好谈过,我这段时间也确实忙!” 他直视王忍冬:“一直没问你,你的想法改了吗?” 王忍冬鼓起勇气直视陆国栋的眼睛,语气认真:“陆市长,我......我不想离婚!” 陆国栋表情不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说了一个字:“好。” 关灯后,二人仰面躺下。 身旁男人的呼吸平稳绵长,王忍冬在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心跳,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她颤抖着伸出手,环住了陆国栋的腰。 陆国栋身体瞬间绷紧。 妻子走后,八年禁欲。 除了前不久被下药,他已经确实八年没碰过女人,哪里经得住这种撩拨。 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灼热的呼吸喷在王忍冬耳畔:“可以吗?” “嗯。”细如蚊呐的声音淹没在夜色中。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躲进了云层。 第102章 回京 八月的阳光炙烤着新铺的柏油马路。 深圳蛇口工业区的工地上塔吊林立,工人们像蚂蚁一样忙碌,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建筑粉尘。 工业园门口的西餐厅内,冷气十足。 陆亦翔、郑老二和孙胜男坐在靠窗的位置闲聊。 “为啥要来这家?”郑老二叹气:“我是真不喜欢吃西餐,牛排还冒血丝!” 他打了个激灵:“还不如炖一锅牛肉呢!” 陆亦翔手背抵唇,清了清嗓子:“当着外人不要说这些!” 郑老二撇嘴:“知道,这不是没外人嘛!” 李弘正带着阿一出现在餐厅门口。 他穿着浅灰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没打领带,露出精致的锁骨。 配上他的一张娃娃脸,反差十足。 走进餐厅,扫视一圈后径直走向陆亦翔。 他伸手:“陆先生,久等了。” 陆亦翔闻言转头,伸手回握:“李先生客气,我们也刚到不久。” 郑老二捅了捅孙胜男,低声耳语:“这是不是那个‘飞车李’?” 孙胜男没理他。 李弘正坐到三人对面。 服务生很快上了一杯柠檬水。 李弘正端起玻璃杯看了看,直接放下。 阿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弘正身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李弘正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抬眼看向孙胜男和郑老二:“不知道两位还记不记得我?我们见过的。” 郑老二率先开口:“你不是‘飞车李’嘛?那天晚上比赛穿着红色机车服的那个!” “没错,是我。”李弘正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你们那位得冠军的‘兄弟’怎么不在?我还想结交一番呢。” 侍应生端着餐盘开始上菜。 陆亦翔接过话题,语气平淡:“她已经离开深圳了。” “哦?”李弘正闻言挑了挑眉,手指在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竟然错过了,真是遗憾!” “陆先生。”他转向陆亦翔:“我计划在深圳建厂生产摩托车。” 他笑了笑,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推过去:“我个人很喜欢摩托车,本人也是专业的赛车手!” 他自嘲:“当然,不是最好的!” 陆亦翔接过烫金名片,上面用中英文印着“李氏集团总经理”的字样。 李弘正继续介绍:“我在寻找合作伙伴,大陆市场这么大,有钱一起赚嘛!” “哦,对了。”他打了个响指:“我可以提供资金和技术。” 陆亦翔沉吟道:“现在政府对外资企业扶持力度非常大!李先生完全有能力独资。” 他目光直视李弘正:“李先生为什么找到我?” 侍应生继续上菜,李弘正优雅地拿起叉子,语气坦诚:“确实,我是通过调查赛车冠军找到陆先生的。” “结果发现陆先生......怎么说呢,很合适。” “至于为什么不独资,我个人比较忙,大陆这边的业务可能没办法兼顾。” “再加上对大陆不熟悉,更倾向于找靠谱的合作伙伴。” 阿一适时地从黑色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李弘正将它推到桌子中央:“陆先生有时间可以考虑看看!” 陆亦翔接过合同:“好。” ............ 豪华的黑色宝马轿车内,冷气开得很足。 李弘正松了松领口,靠在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阿一,你说这个冠军像不像是在跟我们躲猫猫?” 阿一递过一张纸:“少爷,这是调查到的资料。” 李弘正扫了一眼,只有寥寥几行字:“就这么点?除了名字没什么有用的!” “于小姐临时到深圳,只停留了几天,没有过多信息。”阿一解释。 李弘正突然笑了,手指轻轻敲打膝盖:“有意思,阿一,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感兴趣的事了!” 他转头看向北方:“要不,我们去北边看看!” 阿一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少爷,港大马上开学了。” “扫兴!”李弘正撇撇嘴,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水,拧开后喝了几口。 ............ 江赫言五人从深圳回到北京前,颜汐的父亲已经被带走审查。 颜汐父亲本身在军队审查监督部门工作,他被带走,影响很大。 他参与的许多工作需要复查,一时间人人自危。 吉普车直接开到军区大院。 几人分开,各自回家。 江赫言从车上拎下大包小包的礼物,走进独栋的二层小楼。 “小叔回来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江赫言笑着说:“小豆子,又长高了!” 客厅里,富态的江母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老花镜架在鼻梁上。 听到动静,她放下报纸,摘了眼镜:“小言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江赫言快步走近,将礼物堆在茶几上,给了母亲一个拥抱。 他闻到了母亲身上熟悉的肥皂味。 江母拍着他的背抱怨:“家里什么都不缺,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顺手买的。”江赫言松开母亲,从包裹里掏出一包燕窝,“这个对身体好,你煮着喝!要是有用我再买。” 江母眼中满是笑意:“竟花冤枉钱!” 小豆子拽着江赫言的衣角:“小叔,我的呢?” 江赫言故意板起脸逗他:“你的什么?没有!” “啊?”小豆子立刻垮下脸,“小叔,我最喜欢的不是你了!” 江赫言从另一个包裹里掏出一盒进口巧克力:“哦,那好吧,这个我就自己留下吃了!” “小叔最好了!”小豆子蹦起来够巧克力,发现碰不到立刻又抱住江赫言的大腿,眼睛眨巴眨巴的。 江赫言大笑着把巧克力给他:“拿去吃吧,偷偷的,别让你妈看见。” 江母摇头:“你太惯着他们了!” 江赫言抱起小豆子坐下:“应该的!” “嗯,这次不错,没胖也没瘦。”江母拉着江赫言的手上下打量:“今天在家住吧?” “不了,”江赫言看了看手表,“明天有事要出门,这边不方便。” 正说着,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 不一会儿,穿着军装的江父大步走进来。 看到江赫言,江父表情严肃:“你跟我进书房。” 江母皱眉:“小言刚回来,你这么凶做什么?” 江赫言拍了拍母亲的手:“妈,没事。” 他跟着父亲走向书房。 书房里,红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马列著作、军事书籍、武器模型...... 江赫言关上门。 江父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胆子越来越大,颜家的事是你干的吧?” 江赫言靠在书架上,摊摊手:“怎么可能?我都不在北京。” 江父嗤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尾巴擦好了?” “真的跟我没关系。”江赫言表情无辜,眼神却异常冷静。 他拿起文件,片刻后抬起头:“谢谢爸!” 窗外,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 江父沉默半晌,突然问:“你还在查?” 江赫言不语,只是盯着墙上的全家福。 “注意点!”江父压低声音,“相关部门介入了,颜家被查已经引起幕后某些人注意。” ”爸,”江赫言直起身子,声音坚定,“这事你别管。” 江父猛地拍桌,书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响:“你个兔崽子!” “没别的事,我去陪妈了。” 他走到门口,回头补充:“我要解决的是私人恩怨。” 客厅里,江赫言走到江母身边坐下:“妈,你月末六十大寿,我来安排吧?” 江母摆手:“不要麻烦,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好。” “妈,给儿子一个表现的机会!” 江母看着江赫言,眼神欣慰,她从不后悔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 他值得,既懂事又孝顺。 “好!”江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第103章 约见 孩子们背着书包,陆续从学校放学回来,军区大院变得闹哄哄的。 三个背着绿色斜挎包的孩子陆续跑进江家的二层红砖小楼。 一进屋,看到江赫言。 “小叔!”“小舅!”“小舅!” 三个人将书包一甩,争先恐后凑到江赫言身前。 江赫言是江家长房最小的孩子,二十五岁。 江大哥已是不惑之年,四十岁,育有四个儿子。 其中大侄子已经十九,最小的就是小豆子,还没上小学。 江二姐三十七岁,膝下二子二女; 江三姐三十三岁,家里是只有一个宝贝儿子,惯的调皮捣蛋。 江母已经退休,平时四个最小的都生活在军区大院,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江家孩子打心眼里喜欢江赫言。 他曾经是江家年轻一辈最耀眼的存在。 军校毕业时作为优秀学员受过首长接见。 在大院口碑好,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孩子们出去可以吹牛。 最主要是江赫言大方,他们想要什么,只要江赫言认为合理,从不拒绝。 没有长辈架子,偶尔还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一起胡闹。 小豆子见哥哥姐姐回来,忙讨好的捧出宝贝的巧克力和糖果,分给哥哥姐姐。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接住:“急什么?小心点!” 很快,四个孩子守在茶几四角。 最大的外甥女开始分,你一颗我一颗他一颗。 分到最后剩下一颗糖果、三个巧克力。 巧克力是稀罕物,她也很少敞开了吃,有些舍不得,看向翘起二郎腿坐着的江赫言:“小舅......” 江赫言察觉到她的意图,轻轻叹息一声,随口问:“怎么没分我的?” 小姑娘跺脚:“小舅又不喜欢吃!” “剩下几个放到老地方去!”江赫言指向一个抽屉。 “好吧!”小姑娘不情不愿的。 抽屉里放着不少的零食,专门用来招待来家里做客的小孩子! “开饭了!”江母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 四个人先是分别收起自己的糖果,才跑到饭桌上。 长桌上菜色丰富:凉拌黄瓜、尖椒干豆腐、蒸鸡蛋、西葫芦炒肉、还有一条红烧鱼。 最中间是一盆冒着热气疙瘩汤,江赫言的最爱,他每次回家江母都会准备。 江父跟小儿子谈话后已经离开。 饭桌上没有约束,四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围着江赫言问这问那。 吃好后,孩子们陆续跑开。 江赫言和江母又闲聊了江大哥江二姐三姐最近的状况。 看江母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碗筷:“妈,一会儿我就先走了,忙完了这几天就回来!” 江母慈爱地看着他:“去吧,不用惦记家里。” 她从不问江赫言工作的事,只关心生活方面。 又细细叮嘱:“注意按时吃饭,再要是出远门记得说一声,免得找不着你家里着急。” “知道了!” 江赫言走出红砖小楼。 孩子们见他要走,纷纷围了过来。 “小舅你啥时候还回来?” 小豆子更是拉着江赫言的衣角:“小叔,我会想你的。” 江赫言轻轻的弹了个脑瓜崩,逗趣道:“想我还是想糖果?” 他做出思考状:“想我的话下次就不用买糖果了!” 小豆子一听,忍不住吸了吸口水,馋嘴的模样逗得哥哥姐姐哈哈大笑。 有些不好意思:“想要糖,也想小叔。” “行!”江赫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你们几个,不许惹奶奶生气!” “知道了!”四人异口同声。 江赫言上车后,摇下车窗。 后视镜里,江母站在小院门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很快,到了自己的一个临时住处——火车站附近的大院子。 原是铁路局的物资仓库,被江赫言几人盘下来,偶尔做个中转站,充当临时仓库。 江赫言进院,西厢房亮着灯,里面传来算盘珠子的碰撞声。 秦牧也已经到了,正在屋里算账。 他和江赫言同龄,是算账高手。 戴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实际从小也跟着大院警卫员练了些身手。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头也没抬一下:“川子来电话说今天过不来。” 江赫言“嗯”了一声。 坐了一会儿,见秦牧也一直没停笔,他起身:“我去洗一下!” 径直走到院里的压水井旁,洗头的时候,水珠顺着滚进上衣领口,他索性脱掉湿透的衣服,直接冲了个凉水澡。 进入卧室换上军绿色大裤衩和白背心,拿着毛巾走进西厢。 秦牧也已经放下手中的钢笔,见他进来,将一份资料推向他。 江赫言顺手拿起,别在纸张右上角的黑白照片掉了下来。 江赫言捡起来,扎着高马尾的姑娘站在一栋楼前,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他一页页仔细翻看。 翻到最后一页,目光黏在最后那行字上——“考入北京人民大学”,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谢了!” “基本确认了,三年前就是陆南星和一个叫于西西的姑娘救的我们。” 秦牧也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陆家在东北根基不浅,老爷子是开国少将,虽然人不在了,下一辈争气,都已经立住脚了。” “不提救命之恩咱还没表示,”他直视江赫言:“你看陆家老大选择去深圳发展。”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家不缺聪明人!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主儿。” 说着,秦牧也的手指点在一个名字上:“目前陆家只有他,陆家老三在北京,刚进检察院实习。” “大学马上开学了。”江赫言答非所问地摩挲着照片边缘,顺手揣进兜里。 他若有所思:“我们抓紧时间把生意上的事处理一下!” 秦牧也扶额。 顺安政府家属院,吃过早饭,陆南星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疯玩的弟弟。 她挑眉问:“小白,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陆白青理直气壮:“不信你可以检查!” 陆南星嗤笑一声:“抄的吧!” “谁说的!我没有!”陆白青辩驳,眼神却躲闪。 陆南星懒得揭穿他,百分之九十九是抄的!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拎着早就翻出的两块深色布料,招招手:“走,带你去吴妈家一趟。” 一路上,陆南星驮着弟弟,尽量走阴影下。 装作不经意的问:“小白,你觉得那个王川柏怎么样?” 陆白青晃着双腿,开心地回答:“人还挺好的。” 陆南星深舒口气:“那你是希望自己和吴妈住,还是跟王忍冬王川柏他们一起住?” “为什么是跟他们住!”陆白青看着姐姐的背影,满脸的不解。 他语气理所当然:“不是爸爸住哪我住哪吗?” 陆南星笑出声:“我把咱爸忘了,主要是他一天天的不着家!” 她边蹬自行车边说:“我马上就去外地上大学了,你有什么事给我写信,不认识你就写拼音,实在不会你去问老师。” “哦!”陆白青有些失落:“我想你了不能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这样,我每个礼拜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 顿了顿:“等到了那边我问了电话,到时候你随时可以找我!” 陆白青兴致不高地点头:“知道了。” 陆南星突然停车,回头直视着弟弟的眼睛:“记得深圳机扬大哥说的话吗?” 陆白青表情疑惑:“哪一句?” 陆南星表情认真:“谁敢欺负你,双倍还回去,出了事姐兜着。” 陆白青先是一愣,随后咧嘴笑起来,嘴里嘟囔着:“谁敢欺负我,咱爸可是顺安的大官。” 陆南星满意地点头:“好,就这气势,保持住!” 吴妈跟着儿子住在供销社家属院。 陆南星刚停稳自行车,陆白青直接跳下。 他对着院子兴奋地大喊:“吴妈,我来了!” 听到动静,吴妈赶忙出门,看到姐弟二人十分惊讶:“小白?你跟姐姐回来了!” 热情地把二人迎进屋。 陆南星将布料放到桌子上。 “怎么还拿东西呢?”吴妈嘴里说着,手里忙着倒水招待他们。 “吴妈,别忙了,”陆南星喊住忙碌的吴妈:“我来跟你说点事!” 吴妈应了一声,边擦手边坐在陆南星对面。 陆南星拉着吴妈的手:“吴妈,我马上要去外地上大学,小白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你放心!”吴妈拍了拍陆南星的手:“小白是我带大的,比我亲孙子还亲。” “我爸太忙了,顾不上小白,”陆南星语气真诚:“辛苦吴妈了。” 接着她话语隐晦了一些:“是这样的,前阶段家里添了人,以后的活可能要多些,工资我给你涨十块。” 吴妈听了连连摆手拒绝:“这可使不得哟。” 陆南星坚持:“给你你就拿着!”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吴妈,我还约了人!” “你忙你的,”吴妈起身相送:“不知道你们回来了,要不然我早过去了。” “这样,明一早我就去。” 陆南星跨上自行车:“那我可就等着吴妈的早餐了!” 将弟弟送回家属院,陆南星匆匆赶去了咖啡馆。 她约见了王忍冬。 玻璃门被推开,一阵风铃响起。 陆南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眼看到坐在角落的王忍冬。 大步走近,坐到对面:“我没迟到吧?” 王忍冬第一次来这样的环境,有些拘束:“没,我来的早!” 陆南星招手喊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 服务员离开后,陆南星打量王忍冬:“毕业证拿到了吧?” 王忍冬点头,露出了真心的笑。 陆南星搅动着杯里的咖啡:“那个教授被处理了吗?” 王忍冬点头,表情变得郑重:“谢谢你!” 陆南星摆手:“这种人早晚翻车!” 想起什么,又问:“你门门功课优秀,怎么想留校的?”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王忍冬面带憧憬,语气认真: “从小的梦想?做老师!”陆南星有些惊讶:“随你,你自己的人生!” 她坐直身体,盯着王忍冬看了两秒,开门见山:“我约你没别的意思,过几天我弟弟小白可能会和你们一起住......” 还没等陆南星继续说些什么,王忍冬连忙承诺:“你放心,我把他当亲弟弟,怎么对小柏就怎么对他!” “我不是这意思,你听我说,”陆南星摆手:“家里有一个保姆吴妈,从小带他。” “以后也变,保姆的工资你不用管,另外我每个月给你二十块做小白的生活费。” 王忍冬连忙推辞:“哪有这样的,不用不用。” 陆南星看她极力推拒样子,抿唇低笑:“一码归一码。” 指了指自己,语气缓慢:“我这个人喜欢把丑话说在前,我相信你的人品,也有心和你交好。”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陆南星声音变冷:“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王忍冬直视着陆南星的眼睛,态度诚恳:“谢谢你的信任!” “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要好好过日子的!” 看着王忍冬,陆南星脑海中闪过一句话:真诚是最大的武器。 她停顿片刻,眼神突然柔软下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找我家老陆,你别看他平时严肃,那是因为当官必须端着架子,接触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性格很随和的。” “我爸,他......这些年太孤单了,又很忙,希望你在婚姻存续期间照顾好他。” 王忍冬郑重的点头。 出了咖啡馆,陆南星单脚支着自行车。 王忍冬站在三步开外。 ———— 陆南星拍了拍自行车把:“我过几天就走,这车放着怪可惜的,钥匙我会放在鞋柜抽屉里!” 本来想着给她骑,话到嘴边,改了口:“给你妹妹骑!” 王忍冬一怔,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这......” 陆南星看穿了她的心思,扬起下巴故意调侃:“怎么,嫌弃?” 王忍冬赶忙摇头,急切地解释:“没有,没有!这是你的自行车,我妹妹还小,平时也用不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陆南星定定看着她。 王忍冬涨红了脸:“我听家属院的人说这车是南方运过来的,整个顺安只有一辆!” 陆南星打断了她的话:“一辆自行车而已,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很小气?” 大热天的,陆南星懒得听她的絮叨,挥了挥手,蹬着自行车走了。 她已经尽可能表现的和善,希望王忍冬识趣些! 王忍冬站在原地,看着陆南星的背影,心绪复杂。 第104章 王忍冬的心思 王忍冬是一个理智的人,命运对她从没有偏爱。 自她懂事起,就活的理智,克制,从不越矩。 因为亲生父亲的离开,母亲对她只是一种责任。 继父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给了她从没有体会过的关心。 她一度认为母亲不是不爱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她也一度以为继父给予她的就是父爱。 直到弟妹出生,她体会到差距,亲生的是不一样的,爱不爱很容易感受到。 就比如母亲和继父从不打骂她,弟弟妹妹对此很羡慕。 她心中虽理解,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难以言喻的隔阂,变得更加努力懂事。 她不喜欢就被夸体贴,可没有任性的资格。 在徐家做保姆的时候,她偷偷关注过陆南星,大院最最耀眼的存在。 她天生就是话题中心,政府家属大院的很多八卦都围绕着她。 版本很多,娇气任性的、蛮不讲理的、不吃亏的...... 唯有一点不变,所有人都承认,陆南星的家人很宠她,宠的无法无天,宠的无人敢招惹。 有几次她远远看着陆南星的背影,那样的恣意张扬,那是她可望不可及的。 陆家出事那天,虽不知缘由,陆南星拉住自己的手的时候,她是有力气推开的,但她没有。 王忍冬从小做家务,可以独自照顾瘫痪的徐老太太,可想而知,她力气不小。 到了陆家,了解事情经过后,她知道,改命的机会来了。 虽紧张,她也要牢牢抓住。 事情发展如预期,她成为市长夫人,顺利拿到毕业证,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唯一的区别是陆家人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陆国栋生活中有不足,他忙的几乎不着家,但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陆南星这个大小姐也不如传言中的不可理喻。 相反,她可以为了父亲和弟弟对自己先低头。 她从陆南星身上学到,做人要拎得清,即使是一个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一样。 王忍冬知道,陆南星虽表现的和善,如果碰了她的逆鳞,后果很严重,不是她能承担的。 刚好她最是识时务,又不傻,懂得双赢的好处。 王忍冬相信自己可以将以后的生活经营好。 她一定要越过越好,成为别人眼中令人羡慕的那一个。 陆南星并不知道王忍冬的心理活动,马上就要离开,她时间紧得很。 自打决定在江阳市开一家试点商场,货物、地点、交通等等解决起来都不难。 唯有一点,缺人。 时间太久,陆南星早就忘了这时候的同学们毕业后都去干嘛了! 马不停蹄的找到高中毕业班班主任。 拿到名单,关注没考上大学的有哪些,一眼看到胡泽和杨雨。 这二人她印象深刻,因为二人后来开了一家卖日用百货的夫妻店,发展的算是不好不坏。 拿笔勾上后,又挑了几个家庭困难的,这样的人才会珍惜工作机会。 放下笔,陆南星若有所思。 郑老二跑腿没问题,但他没经验。 需要一个担得起事的总负责人,他不行。 吴妈儿子在供销社多年,现在是铁饭碗,将来不一定。 本想用金钱诱惑对方加入,没想到吴妈儿子吴树学直接答应了,只有一个要求,帮他将女儿接回城。 他女儿下乡后嫁到了当地村子,知青返乡后,被扣着夫家不让走。 尽管吴家在城里生活水平不错,但到了乡下也不管用。 陆南星果断答应。 她动动嘴皮子,一个得力干将加入,值! 陆南星大脑放空,最理想的人选是王忍冬。 印象中,她实在是头脑清明,且不怕吃苦,否则上辈子怎么能在逆境中杀出来。 而且有了利益捆绑...... 没想到她的理想竟然是老师! 让人意外的决定! 陆南星没有强求,只希望她能像上辈子一样活的精彩些,不要变成一个只知道家长里短,计较利益得失的庸俗人。 家属大院早就传闻陆国栋已再婚。 王忍冬带着弟弟妹妹搬进家属院,坐实了这个传闻。 众人才知道他娶了徐家的小保姆,却没人敢舞到陆南星面前,怕她不给面子,让人当众下不来台。 时间忙忙碌碌中度过,期间陆南星和于西西约定好一起在江阳站集合一起出发。 临出发前一天,家里气氛紧张又忙碌。 晚上聚餐后,陆南星跟着父亲陆国栋进入书房。 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啪”地放在书桌上,故意用食指敲击盒盖:“爸,打开看看!” 钢笔被拿出来,陆国栋的眉毛跳了跳,进口的派克金笔价格是英雄钢笔的十几倍。 “败家!”他嘴上骂着,手却旋开笔帽试了试手感。 陆南星抿了抿嘴,得意的反问:“你不要?我送别人也行!” 陆国栋轻轻叹息:“又是你大哥拿的钱吧?” “嗯!”陆南星顺势坐下。 陆国栋无法理解,怎么能有人宠妹妹宠成这样!比他这个当爹的都上心。 “不能因为大哥疼你,你就肆无忌惮!”他轻轻摇头,带着点无奈:“兄妹之间也要有些边界感,不能一个劲儿的索取不付出!” “尤其是你大哥肯定会再成家的,有了新嫂子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陆南星满不在乎地低声嘟囔:“我送他一个老婆,花他点钱咋了?” 陆国栋没听清,隐约听到老婆字眼,被女儿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爸,你说谁呢?”陆南星清了清嗓子,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你刚才说的这些跟我一点不沾边!” 她抬眼:“大爷对你好,简直把你当儿子养了!大哥对我好多正常,遗传嘛!” 陆国栋看着耍赖的女儿,摇头失笑。 陆南星抬眸:“爸,双标了!” 伸出四根手指:“这钢笔我买了四支,你们四兄弟一人一支,三大爷的已经寄过去了,还有一个明天拿去二大爷家!” 陆国栋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他一向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女儿。 “好了!”陆南星终止话题,“我明天就走了,你不嘱咐嘱咐我?” 陆国栋眉头微皱,思考着行程安排。 他抬头看向陆南星问:“胜男不在,到北京后你自己能行吗?” “什么叫能行吗?”陆南星自信满满:“肯定行好吧!” “我很独立的!明天你安排车把我送到二大爷家就行。” 陆南星从小到大没自己独自生活过,陆国栋既感到欣慰,又带着些担忧。 “行吧,你现在主意大了!”无奈地叹口气:“钱够吗?” 陆南星瞪大眼睛:“爸,你竟然还有私房钱?” 第105章 集合 江阳 二大爷陆国强住处离公安局家属院不远,周围绿树成荫,住着的大多是公安系统的人。 吉普车拐进巷口,二大妈正在葡萄架下给蔬菜拔草。 听见刹车声,她猜是侄女到了,撩起围裙擦手,匆匆走出院子。 “老太太,”陆南星抬腿下车,扶着车门:“你这是特意请假等我呢!” “没大没小!”二大妈笑骂。 注意到的是侄女的短发,她惊讶:“咋还把头发剪了?” 陆南星甩了甩头:“你就说好看不?” “我看着,”二大妈上下打量,故意逗侄女,“凑合吧!” 她了解陆南星的脾气,自己人夸她,基本上不会谦虚推让。 陆南星轻“哼”一声,小跑到二大妈面前,做出要挠痒痒状:“说不说实话?” 二大妈笑的无奈:“好看好看!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陆南星得意洋洋。 二大妈疼爱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嗔怪:“你呀!” 司机老陈已经从车上拎下两个大麻袋,看着平辈人相处的二人感慨道:“你们这感情比亲母女还好!” 二大妈看这么多东西,不禁惊讶:“咋这么多?赶紧给你三哥发电报,让他去车站接你的时候......” “二妈!”陆南星打断她,指了指两个皮箱:“只有那两个是要带走的!” 她兴致勃勃的介绍:“都是从深圳邮过来的海货,有鱿鱼干、海蛏干、海带......” “一部分是我亲自捡的!”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海边的捡海货的场景。 司机老陈已经将麻袋扛进院子,转身告辞:“南星,我就先走了!” “吃了午饭再走吧。”二大妈忙留人:“我这就做,很快的!” “别麻烦了!”老陈摆手拒绝:“我得赶回去,下午没准有人用车。” 陆南星拉着老陈进院子:“那喝口水再走!” “行!”老陈痛快应下。 陆南星掉头跑到车上拿了老陈的水壶,舀水灌满:“陈叔,灌满了!” 老陈接过水壶:“走了!” 目送吉普车开出巷口,陆南星跑回院子亲密地搂着二大妈的胳膊撒娇:“二妈,你说我有事求我二大爷,他会不会不帮我?” 二大妈老神在在:“说来听听!” 陆南星舔了舔唇,开始嬉皮笑脸。 说完后,她看着二大妈,大眼睛眨啊眨,眼神中全是期待和信任。 二大妈摇头失笑:“行了!把心放肚子里。” 陆南星心道——稳了。 她竖起大拇指,继续拍马屁:“二妈,要不说你才是一家之主!” 二大妈捏了捏陆南星的脸:“这小嘴,咋变得这么贫,跟谁学的?” 陆南星对着二大妈抬了抬下巴,二人同时笑出声。 二大妈叹口气:“哎,你这次只住一天!” 陆南星心中一动:“二哥要退伍了吧?” 二哥退伍时间赶的刚刚好,职位也安排的合适,再晚一两年,形势会差很多! 二大妈点头:“今年就差不多了!” “到时候就可以天天见到孙子了!”陆南星故作吃醋,“你不会有了孙子就忘了我吧!”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二大爷陆国强摘掉警帽走进院。 看到陆南星:“就猜到是你这丫头到了!” 陆南星看了眼手表,语气夸张:“二大爷,你竟然早退!” 陆国强瞪了侄女一眼:“我刚在外面办案子呢!” 陆南星长长的“哦”了一声。 “二妈,开饭吧!”倚在门框上,给二大妈使了个眼色。 二大妈会意,点头回应。 饭桌上,陆南星直接说了自己和小伙伴要做生意。 陆国强沉吟片刻:“只要合法合规,我这边没问题!” 陆南星听到肯定回复后才开始扒饭。 “去了一趟南边,心都野了!”陆国强嘴角噙笑,一眼看出侄女的小心思,“看来你大哥没少赚!” 陆南星嘿嘿假笑:“深圳一切都在建,到处乱乱的,但是吧,国家在大力扶持,而且......乱中带序,我想着未来的发展的肯定不会差。” 她试探性的问:“二大爷,也许,我是说如果未来是轻工业的天下,东北可全是重工业......” 陆国强筷子顿了一下,声音低沉:“社会在进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一成不变,你大爷不是就选择了去南边发展?” 陆南星重重点头,不得不佩服,老一辈的眼光果然独到。 “那郑爷爷家......?” 陆国强挑了挑眉:“你就折腾吧!” 陆南星抬眸:“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陆国强靠向椅背:“这么说我可以拒绝?” “当然不行!”陆南星和二大妈异口同声。 “行吧。”陆国强勉强忍住笑意:“晚上我陪你去一趟,世杰也参与了,郑老这个做爷爷的不表示表示可说不过去!” 晚饭后,陆国强带着陆南星去了郑老二的爷爷家拜访。 顺利解决了铁路运输问题,并且货物到了江阳后,可以租用铁路局的运输货车。 第二天下午,火车站人头攒动,嘈杂声不绝于耳。 “不要太想我啊!”陆南星搭着二大妈的肩膀。 “谁想你,你不来我能攒下多少好东西!”二大妈拿掉陆南星的手,“也不嫌热!” 她嘱咐:“已经跟你那趟车的列车长打过招呼了,有事直接提你郑二叔的名字好使。” 陆南星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一个人!” “我放了好东西在二大爷书房,你回去看!” 二大妈脸上带笑,嘴里却抱怨:“每次都神神秘秘的!” 陆南星远远看到于西西,挥手喊:“这里!” 于西西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裤子,身后跟着五个年轻人,每个人都扛着鼓囊囊的行李。 陆南星嘴角微抽,笑容勉强:“西西,你们这是......搬家?” 于西西斜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陆南星意会,转移话题:“你干爹没来?” “老头子固执得很,不肯来。”于西西把行李扔地上。 “这几个你都见过,大鹏、大刚、小超......” 陆南星一一笑着点头招呼。 她回头:“二妈,你先回吧!” “我送你上车再走!”二大妈没动。 “回吧,”陆南星凑到二大妈耳边低语:“这几个都是练家子,出不了事!” 二大妈叹气:“行吧,嫌我烦了!” “老太太别找事!” 二大妈瞪了一眼侄女,对着几个年轻人交代:“我家闺女不懂事,麻烦你们路上多照应着点!” 几人纷纷点头。 看着二大妈的背影,陆南星转向其他几人:“你们都听西西说过了吧!” 于鹏有些怀疑:“南星同学,西西说的是真的?” “不信?那你怎么还跟来了?” “你报销路费,我们又吃不了亏!”于鹏理所当然。 “聪明!”陆南星竖起大拇指:“就该亲眼看看!” 于鹏明显是带头的,他点头:“如果是真的,哥几个就跟着你和西西干了!” “放心,亏不了你们!”陆南星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咱进站上车!” 第106章 火车包厢 于鹏等五人前往硬卧区安顿。 于西西和陆南星到了软卧车厢,包厢不大,一共四张床铺,两张上下铺铺着洁白的床单,小桌板上放着暖水壶。 与高包不能比,但比起硬卧好很多,与硬座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 陆南星从行李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到小桌板上。 将行李收好,油纸包推向于西西。 “收起来!”她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了眼包厢门。 于西西从军绿色挎包里取出一个铝制饭盒,同样推向了陆南星。 饭盒表面有些磕碰的痕迹,显然用了很久。 顺手拿起油纸包就要打开。 陆南星眼疾手快,连忙伸出一只手压住了她。 于西西看过来,眼神不解。 陆南星凑近,用气声说:“钱。” 于西西挑眉,掂了掂油纸包的分量,沉甸甸的。 动作熟练将油纸包塞进行李卷。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陆南星打开饭盒。 陆南星掀开饭盒盖,眼睛一亮:“黑天天?” 紫黑色的浆果挤挤挨挨地堆在饭盒里,带着水珠,明显清洗过。 陆南星迫不及待地捏起几颗放进嘴里,扔掉绿蒂,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迸开。 “好久没吃了!”陆南星眼睛弯成了月牙,还不忘补上一句:“好吃!” 看向于西西,肉眼可见的开心:“这么新鲜,刚摘没多久吧!谢了!” 于西西靠躺在窗边,闻言耸耸肩,语气轻松:“出山时候顺手摘的。” 陆南星瞥了一眼嘴硬的于西西,眼中闪过笑意。 “好,你顺手!”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几颗,满足地眯起眼。 走廊传来列车员推着餐车经过的声响。 想起什么,陆南星抬眼盯着包厢门。 “西西,钱看好了,”她神情变得严肃,提醒道:“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 “放心,丢不了。”于西西自信满满。 她环顾四周,观察包厢环境,清洗干净的蓝窗帘,白床单,甚至有专门的热水供应。 “你每次出门都是这条件?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陆南星坐回铺位,顺手脱了鞋躺下。 “没什么。”于西西转移话题,“北京到深圳的火车票,我们坐硬座。” 陆南星皱眉:“现在小偷贼多,防不胜防!还是硬卧吧,既舒服又安全!” “没事,我们人多。”于西西不以为意,“大鹏他们几个凑一起,谁敢靠近?” “你这不是没苦硬吃!”陆南星摇头,坐起身拿过小桌板上的饭盒继续一口一个黑天天。 于西西正色道:“难道以后每次买票都求人,多大的人情还!” “而且大鹏他们第一次出门,要让他们知道这一路并不容易。轻松躺过去可不行,压货的时候不当回事咋办?” 陆南星咀嚼的动作顿了下,若有所思:“有道理。” “听你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于西西的行李卷。 “还不放心我?”于西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确实不放心......”陆南星叹气。 于西西白了她一眼,不再搭理。 吃了一饭盒黑天天,起身将绿色根蒂扔出窗外。 陆南星眼珠转了转:“我看你这次没少带货,到了深圳那边让我大哥帮你处理,他有门路。” “嗯,我不会客气的。”于西西点头,“这次试试水,要是能成,也是一条门路。” “一点就通!”陆南星打了个响指:“路子走顺了再慢慢做大!不过第一次碰到些问题很正常!” “安心上你的学,”于西西瞥了眼陆南星,“少操心这些,我们这么多人呢!” 陆南星“呵”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 于西西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电线杆半晌:“宝子,时间来得及我再去香港一趟。” 陆南星猛地转头:“你想干嘛?” “那个赛车不是经常有嘛,”于西西眼里闪着光,语气兴奋,“我去赚些零花!” “那可不是零花!”陆南星坐直,思考了一会才说,“那边乱,你带着大鹏他们几个一起!既能保护你还能见世面。” “手里有枪,怕啥!”于西西摸了摸腰间。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陆南星交代,“你到了深圳问问我大哥,那个骆今禾咋样了?” “咱报酬还没拿呢!” “那是必须的,我的便宜可不好占!”于西西唇线拉直。 车厢轻轻摇晃,两人聊着聊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于西西先合上眼,陆南星也抵不住困意,歪在铺位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惊醒于西西。 她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发现是列车员才放松下来。 “你好,列车马上进站了,你们准备一下!”列车员通知。 于西西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 “醒醒,“她推醒陆南星:“精神精神!马上到了。” 陆南星迷迷糊糊坐起身,额前的碎发翘起一撮。 摸出床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这车又晚点了!” 她趿拉着皮凉鞋去洗手间,冷水拍在脸上才彻底清醒。 回到包厢时,发梢还滴着水珠。 “就你这样,你爸这次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也是难得!” 于西西已经收拾好行李:“你自己去学校报到行吗?” “看不起谁呢?”陆南星昂起头,轻咳了一下,“这不是路上有你吗?” 于西西嗤笑:“合着我还是挡箭牌!” “不行?” “行!” 陆南星将头探出车窗:“还得一会呢,刚进北京城!” “路上有你,到北京之后我三哥会来接站,”陆南星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早都安排好了!要不然你以为呢!” 她挥了挥拳头:“再说了,我认识的女孩子里,我也就比不了你和胜男姐,关键你俩也不是一般人呐!” 于西西双臂环胸,眼神鄙夷:“都是你懒惰的借口!” “行了行了,揭我老底。”陆南星打断她,“你到了深圳让胜男姐帮忙联系我大哥!” 她特意补了句:“不要找郑老二!” 于西西翻了个白眼:“你这媒婆还挺上心!” “我周围就剩下一个郑老二了,”陆南星打量于西西,“他实在和你不合适!你等着,我到了北京给你相个好的!” “你可别,我受不了文绉绉的!”于西西拎起行李。 “你这是偏见,刻板印象,北京人才济济,我就不能碰到能文能武的。”陆南星反驳。 二人斗着嘴,列车开始减速进站,站台上的灯光昏黄。 第107章 新住处 列车停稳,列车员打开车门,放下安全踏板。 北京站站台变得人声鼎沸。 还没下车,陆南星一眼就看到了自家三哥陆亦行,在攒动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穿着件蓝色短袖衬衫和黑裤子,双手插兜,正朝列车方向张望。 “三哥!”陆南星挥舞着手臂,拎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你咋进站了?外边等着就行!” “不进来能行吗?”陆亦行接过她手里的箱子:“今天一天收到了三封电报!一封比一封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笑着打趣:“结果都是让我接站的!” 陆南星嘿嘿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幸好明天周末,我休息!” 陆南星看见正往他们方向走来汇合的于鹏五人:“人齐了,走吧!” 出站口挤满了接站的人,有人举着写名字的纸板,有人挎着篮子卖茶叶蛋、煮玉米,还有吆喝着卖冰棍和汽水的...... 陆亦行看了眼于鹏他们鼓鼓囊囊的行李卷:“你们把介绍信给我,我去拿票。” 于西西直接摇头拒绝:“不麻烦陆三哥了,我们自己去买。” 她看了眼火车站售票处排起的长龙:“以后要经常出门,总不能每次都麻烦陆三哥。” 陆亦行看向妹妹,陆南星点点头。 她转向于西西:“那我先走了。” “走吧!”于西西已经转身。 陆南星对着她背影喊:“注意安全,别忘了给我发电报!” 于西西挥了挥手。 很快和五个同村背着行李卷淹没在人群中。 “咱也走吧。”陆亦行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穿过拥挤的站前广扬,陆亦行带着妹妹走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停在一辆黑色上海牌轿车前。 车后座的小飞虎看到主人,立刻扑到窗玻璃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哇!”陆南星拉开车门,小飞虎直接扑进她怀里,湿漉漉的舌头就要往脸上舔。 她忙按住狗头:“你可别舔我,我刚洗了脸的!” 起身指着轿车,惊讶地看着三哥:“三哥,可以呀,都开上轿车了!” 想想有什么不对,低头看了看车牌:“不对呀,这是私人车!” 她狐疑地盯着陆亦行:“借的?” 陆亦行已经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先上车。” 陆南星把小飞虎推进后座,自己也钻了进去。 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车里一切都是新的。 陆亦行转动钥匙,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大哥买的车。”后视镜看着陆南星好奇的左摸摸右看看,陆亦行轻描淡写地说。 陆南星闻言一愣:“三哥,你刚才说啥?” 陆亦行转动方向盘驶入主路:“大哥说以后来北京机会多,买一辆车方便。” “来北京机会多?”陆南星心中一动,应该是弟弟工作了,送车怕弟弟拒绝找的理由。 不过三哥的车竟然提前了一年。 想到自己毕业也有一辆,陆南星满意的点头没有揭穿。 她突然坏笑着凑近驾驶座:“三哥,我现在也会开车了!” 陆亦行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少跟我耍小心思,我可不是大哥!” 陆南星“切”了一声,靠回座椅板着脸看向窗外。 小飞虎趁机把头枕在她腿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陆南星使劲揉了揉小飞虎的狗头。 陆亦行看着后视镜里妹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装的不像!” “好吧!”陆南星也绷不住笑了,伸手摇下车窗。 “哪天我要是用车,你得借我!”她耍无赖。 “行!”陆亦行一口应下,“但我得确认你开车技术没问题!” 陆南星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车子驶过长安街,陆亦行开口:“我在你学校附近租了个一进的小院子,周围都是住了好些年的老邻居。你在那住,再加上有小飞虎,安全没问题。” “你住单位宿舍?”陆南星问。 “嗯。”陆亦行点头,“我单位离你这有点远,你只能自己住了。” 陆南星心中暗喜:“我没问题!”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车子拐进一条胡同,停在一个青砖灰瓦的小院门口。 陆亦行熄火,转头看着妹妹:“你这是?高兴自己住?” “那是!”陆南星已经迫不及待地开车门。 她跳下车,拍着轿车:“三哥,这车我不借,弄辆自行车没问题吧!” 陆亦行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扔过去:“进院看看。” 推开斑驳的木制大门,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院,收拾的干净整洁。 青砖铺地,石桌石椅。 墙角种着几株月季,一架葡萄藤在头顶搭起绿荫。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墙边停着的一辆崭新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车把上还系着红绸带。 陆南星小跑过去,摘掉红绸带,摸着锃亮的车铃:“叮铃铃——”。 小飞虎已经熟门熟路地在院子里转悠起来,在葡萄架下找了个阴凉处趴下。 陆南星拿钥匙打开正屋的门,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木床上铺着粉白格子的床单,书桌上摆着崭新的搪瓷缸、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碗、暖水壶...... “三哥!”陆南星转身,看向陆亦行正倚在门框上,“怪不得你受女孩子喜欢呢,太贴心了!” 陆亦行走进屋,在书桌旁坐下:“我还没问你呢。” 他倒了杯凉白开:“怎么去了一趟深圳,回来没人缠着我了?” “那还不好!”陆南星偷瞄三哥的表情,“我可打听过了,人家是看上你做上门女婿了!进门前还要打压打压你的气焰!” “没个正形!”陆亦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无语地站起身往外走:“我今晚住隔壁,明天带你再买些日用品!” “知道了!”陆南星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 深吸口气,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认命的开始洗漱。 回屋扑到床上,新晒被子的满满的阳光味道。 小飞虎早已跳上床在床尾蜷成一团。 陆南星翻身仰面看着屋顶,记得不错的话,学校是要求住宿的,她不能天天回来。 得想办法安排好小飞虎。 第108章 大学规划 陆南星早早起床,简单收拾后,跟着三哥陆亦行一同到百货大楼采购生活用品。 从日常洗漱用的肥皂、牙膏、洗发水,到食堂打饭的饭盒、筷子勺子...... 厨房的锅碗瓢盆也买了一些。 回家后,陆亦行提着新买的糖果,带着妹妹拜访了左右邻居。 邻里们互相寒暄了几句,表现的很友好。 回家后,陆亦行看了看手表:“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陆南星站在院门口对着汽车屁股挥手,直到亲眼看着三哥的轿车驶出巷口。 “终于走了。”她小声嘀咕,转身把自行车推出院门。 小飞虎立刻从葡萄架下窜出来,欢快地绕着她转圈。 “回去!”小飞虎不听话。 陆南星弯腰想把狗推进院,小飞虎却灵活地躲开,眼神可怜巴巴的,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一人一狗正较着劲,巷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引擎声。 陆亦行的车又回来了! “一宝,你要去干嘛?”他摇下车窗,目光落在院门口的自行车上。 陆南星心里“咯噔”一下,装傻的“啊”一声,走动车门处:“三哥,你咋回来了?” 陆亦行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撕下一页递过来:“你大爷老战友的联系方式,已经打过招呼了。” 他抬手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怕你转专业遇到麻烦。” 陆南星接过纸条,纸页上工整地写着“教育部张书记”和办公室电话。 她满脸惊讶:“大爷还有这关系呢!” 陆亦行轻轻一笑:“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陆南星脸上堆笑,语气讨好:“谢谢三哥!还特意跑回来一趟!” 陆亦行挑眉:“你大爷交代了,你先最好是靠自己,要是求人了,今年过年就别回家了!” 陆南星无语,这是吓唬小孩子呢! “你要出门?”陆亦行看向院门口的自行车,眯起眼睛,“干嘛去?” 还没忘了这一茬呢! “我去邮局发电报,还没报平安呢!”陆南星扯了扯嘴角:“顺便再打个电话!” “上车!我顺路跑一趟!”陆亦行作势要下车。 “你先回吧!”陆南星急忙摆手,大脑飞速运转:“我......我还想去趟友谊商店。” “刚到北京,你瞎跑啥?”陆亦行脸上的笑容收起:“还是说我管不了你?” 他干脆熄火下车,靠在车门上:“说,背着我到底想干嘛?” 陆南星咬牙,时间咋就这么寸,晚几分钟出门好了! 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自己上辈子在这附近生活了四年,对这里熟得很。 现在后街巷子里住着一位苏绣大师!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的母亲,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她想求一幅双面绣——作为大妈和大爷结婚四十周年的礼物。 可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完全不知道苏绣大师的事。 “去友谊商店当然是去买东西!”她眼神闪烁的小声抱怨。 “哦?”陆亦行抱臂而立,“买什么?” 阳光晒得陆南星额头沁出细汗。 突然福至心灵,她嘴角勾起坏笑,抬眼直视三哥:“卫生巾!” “啊?”陆亦行明显没反应过来。 “去买卫生巾!”陆南星一字一顿地重复,看着三哥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陆亦行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整了整衬衫领子:“嗯......这么大太阳,我送你过去。” 话落,他把自行车推进院子。 小飞虎跑进院子,陆南星顺势把它留在家里。 从友谊商店回来,陆亦行轻轻叹气:“我刚实习,案子多,开学你自己去报到没问题吧?” 陆南星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再次目送三哥的车再次消失在巷口。 今天出门不利,陆南星直接回院,小飞虎蔫头耷脑趴在葡萄架下。 陆南星走过去哄了好久。 打井水洗了脸,陆南星躺在床上发呆。 窗外蝉鸣声很吵。 小飞虎趴在她脚边,时不时用尾巴拍打她。 她竟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还是喜欢家里总热热闹闹的。 陆南星翻身下床,从行李中翻出笔记本和钢笔。 墨水在纸上晕开,她开始认真撰写转专业申请书,渐渐专注其中。 “本人陆南星,原报考外语专业,现申请转入政治经济学......” 天色渐暗,陆南星终于放下钢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她走到院子,暮色中的葡萄架投下斑驳的影子,隔壁传来邻居家炒菜的香味。 走了几圈,倒了杯凉白开。 回屋后打开灯,从行李中找出随身听按下开关。 一首“River of Babylon”开始播放,悠扬的音乐瞬间充满整个房间,添加了些许生气。 听着熟悉的旋律,陆南星又回到书桌前,重新誊抄一遍申请书。 知识改变命运,这年头考上大学不容易,每个人都倍加珍惜念书的机会。 外语专业卷成那样,想必政治经济学也不会轻松。 陆南星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心地学习过。 得抓紧时间适应高强度的学习节奏。 想了想,陆南星翻开新的一页纸,开始规划大学生活。 钢笔在“第一年”下面列出密密麻麻的计划:专业课、入党、学生活动...... 写到“第三年”时,笔尖突然顿住了。 陆南星盯着纸面出神——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按照现在的年龄,她毕业时才22岁。 年龄小,面皮嫩,参加工作后很不利! 在这个论资排辈的年代,陆南星的年龄、性别再加上未婚未育,再有背景、能力都没用,在机关单位里肯定会吃亏。 “改年龄的话......也要在开学报到之后。”她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转着钢笔。 这个操作在老家好办,但在北京...... 她摇头,三哥也还没站稳脚跟,不行! 小飞虎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她的脚踝。 陆南星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 想起什么,在计划表上又添了一行:“每周末给弟弟打电话。” 第109章 报到1 陆南星是被小飞虎拱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侧头看见小飞虎正乖巧地蹲在她床边,尾巴摇的欢快。 一人一狗对视,小飞虎心虚的别开头! 陆南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闭眼静坐几分钟,让大脑彻底清醒。 期间,小飞虎一个劲地用脑袋拱她的膝盖。 “看你还吵不吵我睡觉!” 陆南星伸手抱着小飞虎的狗头一个劲的揉搓。 之前一次去山里,她跟一只大黑狗对视后,被认为是挑衅,大黑狗直接奔着她就扑过来。 幸亏于西西在身边,她反应快,拦下了! 从那以后,陆南星再也不敢和除了小飞虎之外的任何狗对视,于西西的棒子和棍子都不行。 而且每次和小飞虎对视,它都会先服软。 陪小飞虎玩了一会儿,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些许清新的气息。 陆南星转头,透过开着的窗口看向院子里。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宁静的小院。 地面有些潮湿,昨晚应该下过一场小雨。 陆南星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穿鞋下地,肚子发出“咕噜”一声抗议。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唉声叹气,昨天压根没买吃的东西。 她也不打算在家开火,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技术难度太大。 她得抓紧时间,今天人民大学已经开始报到。 麻利地洗漱完毕,开始翻找要穿的衣服。 最终选了一件白色碎花尖领衬衫,搭配一条蓝色微喇牛仔裤,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修长的双腿。 脚蹬一双小牛皮平底凉鞋,既时尚又舒适。 找出布袋子,心里盘算抽空得买一个双肩书包。 认真地检查介绍信、身份证明、通知书。 又将两份转专业申请书小心翼翼地折叠好,装进信封,夹在本子里。 “咚咚咚”,院门突然被敲响。 陆南星疑惑看向院门处,拎着布袋子走出屋。 打开院门,看见一位拿着蒲扇的老太太站在门外。 老人穿着深蓝色对襟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姑娘,街角小卖店有你的电话!“老太太的嗓门不小,“半小时后再打来,现在差不多过了有十分钟,你赶紧的!” 陆南星愣了一下,她才搬来第三天,谁会知道这里的电话? “谢谢奶奶来通知我!”笑着礼貌道谢后又补了一句:“一看你就是个热心肠!我搬到这里有福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笑得像花一样:“顺手的事,都是邻里邻居的!” 用蒲扇指向不远处的大槐树:“我姓刘,看到那棵老槐树了吧,那就是我家。” “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住,有啥需要搭把手的就来奶奶家!” “奶奶你人真好!有空肯定要去你家拜访!” 陆南星眼睛眨啊眨,笑的腼腆:“我刚搬到这里,以后少不了要麻烦刘奶奶了!” 刘奶奶打量着眼前水灵灵的姑娘摆摆手:“都是小事。” 陆南星附和着回到院子,蹲下身摆正小飞虎的头:“看好家,下午给你带好吃的!” 刘奶奶走到院门处,看向院子里:“你还养了狗?” “嗯!”陆南星边回答边推出自行车,锁好门。 “刘奶奶,我先去接电话了!” “走吧!”刘奶奶挥着蒲扇。 陆南星跨上自行车使劲蹬起来,小卖店的红色招牌很快映入眼帘。 电话铃准时响起。 陆南星看向老板,老板点头后,她拿起话筒。 听筒里传来三哥陆亦行沉稳的声音:“一宝,今天自己去报到没问题吧?” 陆南星自信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语气轻松:“你不来电话我都出发了!” “你记一下我的办公室电话。” “等一下。”陆南星从布包中拿出本子和笔。 “三哥,你说!”把听筒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拿笔记下了陆亦行的号码。 “这是我办公室电话,有事随时联系我!我一般都在。” “知道吧!” 挂断电话,付钱离开。 陆南星闻着味找到了巷子口的包子摊。 咸香的豆腐脑,热腾腾的猪肉大葱包子。 填饱肚子,骑车赶往人民大学。 终于,人民大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校门越来越近。 陆南星单脚支地停在梧桐树下,望着校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一辆自行车过去,陆南星回神。 进入校园后,她突然改了主意——没有去新生报到处,径直骑到了行政楼前。 行政楼前的自行车棚已经停了不少车。 陆南星锁好自行车,拎着布包走进行政楼。 行政楼里,走廊里飘着淡淡的墨水味,各个办公室的门都敞开着,教职工们忙得脚不沾地。 她在行政楼里转了一圈。 有的在奋笔疾书,有的在翻阅文件,还有的在低声交谈...... 陆南星一边观察一边琢磨:没报到前转专业归谁管! 目光最后落在了相对安静的招生办办公室,这件间办公室里的人是最闲的!应该有空理她。 陆南星站在门口轻轻敲门,门口位置的中年女性抬头:“你找谁?” “老师好,我是今年的新生陆南星。”她微微鞠躬,礼貌的回答,“我想咨询转专业的事。” 听到“转专业”三个字,中年女性眉头皱起,她放下手中正在书写的钢笔,面露难色:“这......这方面我不了解。要不然你去问问我们主任吧!” 说着,起身带陆南星走向办公室最里面,窗口处的办公桌。 走到桌前,中年女性清了清嗓子提醒温主任:“温主任,忙着呢!这里有一个今年的新生找你!” 陆南星观察温主任,很朴素。 短发别在耳后、黑框眼镜,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 桌上的搪瓷缸里泡着茉莉花茶,玻璃板下压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 桌角放着一盆仙人掌。 听到声音,温主任收起手上的报纸,微微抬头,目光温和的看向二人。 陆南星在她抬眼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她身上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 温主任看向中年女性:“你去忙吧!” 中年女性点头离开。 温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 待陆南星坐下后,她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声音不疾不徐:“小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第110章 报到2 陆南星双手恭敬地将录取通知书、介绍信、和转专业申请书递给温主任。 “温主任,我想转专业!”她声音不大,却语气认真,字字清晰。 温主任接过材料,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在陆南星身上停留了片刻。 白色碎花衬衫款式新颖,蓝色牛仔裤裤线笔直,小牛皮凉鞋擦得锃亮——这姑娘家境应该不错。 看到长相,她微微点头,漂亮了点! 但吸引她的是陆南星目光中的执着,和如此大胆的想法! “报考的时候是你自己选的专业吗?”温主任翻看着材料,继续问,“转专业这件事是你个人想法还是家人也支持?” 她抬头:“你换专业的理由是什么?” 陆南星坐直的身体,直视温主任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肯定回答:“温主任,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家里人也都支持这个想法。” “至于理由?”她的眼神透着自信,“主任放心,我并非一时冲动。” “我报考的是外语专业,但我目前已经熟练掌握英日德三门外语,我更希望能在其他方面有所进步!” 温主任的钢笔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嗒、嗒”的声响。 半晌后,温主任轻轻叹口气,将资料重新递回到陆南星手中。 “目前我们学校还没有转专业的先例。”温主任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据我所知,转专业的事,目前只有北大、复旦、武大和华中科技四所高校在试点。”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陆南星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有试点,说明会普及的!时间早晚而已。” 温主任看着眼前倔强的姑娘,语气缓和了些:“这样吧,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你先按照正常流程去报到,我会尽快将情况向上级领导反映。”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温主任,报到后就会分配宿舍,而且很快会开始上课,我怕耽误专业课程......” “放心,会尽快处理的。” 温主任轻轻一笑,眼角泛起了细纹,笑的温暖人心。 她耐心地提醒陆南星:“另外,我建议你去联系外语专业和政治专业的辅导员。” 她语气意味深长:“转专业就像嫁女儿,首先要考虑女方肯不肯嫁,女方同意了,也总得有人肯娶才行。” “谢谢温主任指点!”陆南星期起身鞠了一躬,将个人资料收好后告辞离开。 走出行政楼,陆南星回头望了望这座三层建筑。 脑海中浮现三哥给她大爷陆国华老战友电话号码的情景。 难怪,估计大爷早就料到转专业不易。 陆南星骨子里是个讨厌麻烦的人,平时这种事早就求人了! 但此刻开始,她需要学着靠自己解决问题。 否则以后工作中遇到困难解决不了还怎么进步!求人不如求己!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推着自行车走向报到处。 报到处排着长队,新生们或是提着印有各个厂子名的旅行包,或是扛着捆扎整齐的被褥。 陆南星轻装上阵,手续办得很快,收起崭新的学生证,直接赶往女生宿舍楼。 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下停着零星几辆二八大扛。 陆南星在宿舍分配名单中找到自己,还是之前的六人间,舍友也没有变化。 虽然相比起八人间,六人间相对小一些,但人少矛盾也少。 陆南星循着记忆找到上辈子的宿舍——202室。 从门口看进去,小小的宿舍里两个女生正背对着门口整理行李。 都是好久不见的熟悉面孔——她的室友们。 就在这时,一对打扮时髦的母女拎着大包小裹的走进202。 想起什么,陆南星眼神兴奋,索性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看起热闹。 没想到,来的早竟然赶上了大学四年里不断被室友提起的初见面场景。 徐红梅分配到的是下铺,床铺已经铺好,蓝白格子的床单平整。 她本人不在。 林溪母亲在下铺忙活,利落地把徐红梅的被褥卷起来往上铺一扔。 “这有人的!”林溪嘴上说着,眼睛却瞟向别处。 她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连衣裙,头发短短的。 “别管她!”林母性格强势,“你在家的那个睡相,摔下来怎么办?” 她三下五除二就把女儿的行李在下铺铺开。 林母铺完床,嘱咐女儿:“忘记带蚊帐了,你在宿舍等着,我回去取!” 林母走后,林溪拿起一个苹果啃起来。 陆南星看向走廊,来了来了。 徐红梅端着搪瓷盆走进宿舍,水珠顺着盆沿滴在地上,发出“滴答”声。 她进宿舍后回头看了一眼倚在门口的陆南星,陆南星回以一笑。 “请问,你的腿有病吗?”徐红梅看向林溪,声音不高不低。 林溪正“咔嚓”“咔嚓”啃着苹果,闻言,眼神困惑:“没有啊,我高中还是短跑运动员呢!” “这么说,眼睛近视?”徐红梅放下盆,指了指床角。 林溪这才注意到床角贴着的名字字条,脸“唰”地红了:“这床又不是我占的,找我干嘛?”她咬苹果的力度更大了。 徐红梅二话不说,抱起林溪的铺盖就往上一抛,被褥稳稳落在上铺。 林溪“腾”地站起来,苹果核“咚”地砸进垃圾桶:“你干嘛?” “不干嘛,”徐红梅拍了拍手,拿下自己的行李,“为了纠正你和你妈的不礼貌,你应当高升。” 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把“高升”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林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欺负人嘛!” 陆南星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 “告你妈去吧!”徐红梅把盆往床底一塞,“这是大学,高等学府,少来官太太那套......” 林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气得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地上摔,“砰”的一声巨响。 惊得所有人同时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哎哟!”林溪踢到桌脚,抱着脚直跳。 抬头正好撞见陆南星含笑的眼睛,顿时恼羞成怒:“你看什么看!” 话落,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着脚。 陆南星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宿舍里另外两个女生也低头偷笑,徐红梅也转头抿唇。 “大家好,我是陆南星。”她走进宿舍,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跟大家一个宿舍的!” 她将布袋子放在靠窗的下铺,坐在床边。 徐红梅挑了挑眉:“怪不得你站在门口不走。” 林溪撇着嘴打量陆南星:“合着你站在门口看热闹呢!” 陆南星看着她,点了点头。 林溪站起身:“你......” 陆南星上辈子报到晚,到宿舍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并不知道其中的经过。 如今亲眼目睹,不禁感慨,这个时候的林溪已经是又菜又爱玩了。 第111章 搬行李 中午时分,阳光洒在人民大学的校园里,食堂门口人来人往,学生们端着搪瓷饭盆进进出出。 宿舍里的六个女孩相约一同前往学校食堂用餐。 陆南星和宿舍里的五个女生一起排队打饭。 陆南星早早地多换了不少饭票和菜票,她心里清楚,在短期内恐怕只能在这里解决吃饭问题了。 食堂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各种饭菜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夹杂着偶尔传来的肉香。 “你们都吃什么?”徐红梅拿着饭票,回头问大家。 “我要吃红烧肉!”林溪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已经忘了之前抢床铺的不愉快。 “红烧肉挺贵的吧。”苏晓小声提醒,她回头看向姐姐,“姐咱俩吃素菜吧?” 苏晨点头。 陆南星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饭票和菜票:“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点。” 徐红梅忙推拒:“不用不用!” “哇!”林溪立刻欢呼,“那我要红烧肉和米饭!” “我要白菜豆腐。”苏晓小声说。 陆南星走到窗口前:“不用客气,就当我上午看热闹的赔罪!” 几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吃完饭,六个人在食堂门口分开。 徐红梅要去图书馆。 苏晓姐妹打算逛校园。 林溪要回去等妈妈。 安静选择跟林溪回了宿舍。 陆南星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一趟。 她先是骑车去了附近的菜市场,挑了几根肉骨头,拿回去给小飞虎磨牙。 用绳子拴好挂在车把上,蹬着自行车往回走,她心里还在琢磨着转专业的事。 刚拐进巷口,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她家和邻居家之间。 陆南星扫了一眼,没太在意。 北京这地方,卧虎藏龙,吉普车不算稀奇,说不定是哪家单位的。 她刚下车,就听见有人喊她。 “南星回来了!” 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陆南星侧头看去,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赫言哥?”她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江赫言推开车门,长腿一迈就下了车。 他个子高,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松着,袖子挽到手肘。 几步走到陆南星面前,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中午吃饭了吗?” 陆南星点头,拿出钥匙开门。 小飞虎听到动静,立刻从院子里冲出来,围着她转圈,尾巴摇个不停。 江赫言顺手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顺手摸了摸小飞虎的脑袋:“长这么大了!” 小飞虎警惕地抬头,冲他龇牙低吼了两声。 江赫言拿下肉骨头,看向陆南星,语气肯定:“这是给它的吧!” 陆南星回了“嗯”一声。 江赫言将骨头扔给小飞虎,小飞虎一跃而起,叼着骨头跑到墙角,低头啃起来。 陆南星没再追问江赫言怎么找到她住处的。 以他的身份,打听个地址不是什么难事,估计早在跟陆大哥做生意之前就调查过她家了。 进屋倒了两杯凉白开,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顺势坐下:“赫言哥,找我有事?” 江赫言坐到她对面,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对。” “说说看。”陆南星拿起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江赫言嘴角微翘,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想做你对象!” “噗——”陆南星差点呛到,瞪大眼睛,“这么直白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心意?”江赫言挑眉,语气轻快。 陆南星放下水杯,摇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大哥还没调查清楚江家的情况呢!万一是个坑咋办,她可没空应付! 江赫言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露出手腕上的咬痕,朝小飞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个你得负责吧?” 陆南星“呵”笑一声,眯起眼睛:“碰瓷?” 江赫言收回视线:“三年前的冬天,大雪,你和一个朋友是不是在山里救了三个外地人?” 陆南星狐疑地打量他,又看了看他手腕上的疤痕,恍然大悟:“是你啊!” “是我。”江赫言点头。 “这么说,我可是救过你的命!”陆南星扬起下巴。 “对,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嘛。”江赫言一本正经地说。 陆南星“哼”了一声:“谢谢你这张脸吧,要不是看你长得不错,换个人我早揍得他满地找牙了。” 她抬起下巴,打量江赫言:“我怎么感觉你这有点恩将仇报了!” 江赫言眼里含笑:“当然不是,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认准了。” “三年前?”陆南星咬牙,“我才十五,你是不是......” 江赫言闻言扶额:“误会了,是今年!” “这还差不多!”陆南星被他逗笑了,拍了拍手:“我只能说你眼光不错。” “我很真诚。”江赫言表情变得郑重,语气认真,“不能做对象,总可以做追求者吧?” 陆南星拄着下巴,假装思考。 江赫言补充道:“先相处,你可以随时拒绝。” 不对劲,陆南星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她站起身,指了指院门:“赫言哥,我下午还要去学校,就不留你了。” 江赫言也跟着站起来:“我下午有空,可以陪你。” 陆南星嘴角微抽:“我去女生宿舍,男生进不去。” “那我送你到学校。”江赫言不依不饶。 “我可以骑自行车,你送我?搞不好最后我还得腿着回来!”陆南星不愿意。 “我也可以接你的。”江赫言答得理所当然。 想到什么,陆南星灵机一动,眼中闪过狡黠:既然你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怪我使唤你了!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她立刻变换表情,笑眯眯的:“那就麻烦赫言哥了!” 她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抱着一堆东西出来——皮箱、被褥、蚊帐、铁丝、脸盆、饭盆、洗漱用品...... 一股脑地堆在石桌上,看着江赫言指了指。 江赫言挑眉:“你这是打算住校?” “平时上课那么忙,肯定要住校的。”陆南星耸耸肩。 江赫言将东西搬进吉普车后备箱。 “我今天是你的专属司机。” 第112章 寄养 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陆南星居住的小院。 空气闷热,一点看不出昨晚下雨的痕迹。 陆南星检查了一遍门窗,老式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锁好屋门,转身离开。 “汪!”小飞虎放弃了肉骨头从角落窜出来,毛茸茸的尾巴摇个不停,围着陆南星转圈。 陆南星继续走向院门,小飞虎见陆南星不为所动,停下来用身体蹭着主人的腿撒娇。 黄白相间的毛发在阳光下发着光,拦停主人后,它抬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望向主人,可怜兮兮的。 陆南星叹气,体会到自己一个人很多事的不方便。 “乖,明天就安排你!”她蹲下身,双手捧着小飞虎的狗头,与它对视。 小飞虎挣脱开,扭头亲昵地舔了舔陆南星的手心,粗糙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赫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 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目光落在小飞虎身上。 “你要住学校,你的小飞虎打算怎么办?”江赫言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京腔特有的懒散。 陆南星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打算明天找个邻居帮忙!” 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大槐树方向的刘奶奶家。 她早上就看出新认识的刘奶奶是个热心肠,而且应该已经退休。 请她帮忙每天投喂一次小飞虎不难。 江赫言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学着陆南星的样子摸了摸小飞虎。 也许因为今天的肉骨头是他扔的,也许主人就在身旁,小飞虎并没有拒绝江赫言的靠近,而是凑过去,在他掌心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我帮你养吧。” 陆南星惊讶地下意识反问:“你有空?”她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养狗的时间还是有的。”江赫言站起身,拍了拍手。 他比陆南星高出大半个头,说话时微微低着头。 陆南星在心里盘算着。 刘奶奶虽然和善,但毕竟刚认识,而且上了年纪。 她忙起来肯定不可能天天回小院,小飞虎大部分时间独自在家,它会不习惯...... 想到这里,仿佛看见了小飞虎趴在门口眼巴巴等她的样子,心里一软。 江赫言确实比新认识的邻居合适。 微风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想了许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陆南星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确认:“赫言哥帮忙带小飞虎,没有条件吧?” 江赫言嘴角微扬,笑容格外真诚:“没有条件,纯帮忙。” “那就麻烦赫言哥了!”陆南星嘴角上扬,眼睛弯成月牙。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小飞虎的优点:“小飞虎很好养的,它特别懂事,一点不挑嘴。” 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也不能亏待它,偶尔还是要给它开顿荤。你放心,我报销!” 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像镀了层金边。 江赫言轻笑一声,晃了晃右手腕。 阳光下,能清晰看见一道浅浅的咬痕。 “说来我欠小飞虎人情的。”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当时要不是它发现我们,我们三个还不知道要在大雪里走多久呢。” 陆南星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换上更灿烂的假笑:“是啊是啊。” 她迅速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小飞虎表现得格外兴奋,不停地晃动着脑袋。 锁院门时,它知道要出门,已经熟练地跳上吉普车后座。 这时,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小伙从巷口方向过来。 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额头上挂着汗珠。 三轮车上堆着满满当当的货物,用麻绳捆得结实。 小伙将车停在巷尾,抹了把汗,开始卸货。 陆南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三轮车。 “看什么呢?”江赫言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看那辆自行车改装的三轮车。”陆南星随口答,“要是把前面的自行车改成摩托车,车斗换成拖拉机的,这样可以节省人力,速度也比拖拉机快。”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眼睛亮晶晶的:“小型货车!” 江赫言挑眉:“怎么想到这个?” “啊,就是突然想到的。”陆南星打着哈哈。 怎么想到的,当然是见过了!而且以后会很普及。 自己要是去做生意,肯定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边想边走向后车门,想和小飞虎一起坐后座。 还没等她动作,江赫言已经拉开副驾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陆南星脚步一顿,抬腿坐了进去。 皮质座椅被晒得温热。 江赫言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 老式吉普发出低沉的轰鸣,慢慢驶出胡同。 路上,陆南星透过车窗看街景。 后座小飞虎也把鼻子贴在车窗上,好奇地向外张望。 江赫言看着动作出奇一致的一人一狗,眼中笑意明显。 这个时候的北京街头,自行车车流如潮,偶尔驶过的公交车披着红白相间的外衣。 街角的老槐树下,两个老人正在下象棋,围着的几个老人有人手里提着鸟笼,有人拿着蒲扇,看的聚精会神。 副食店门口,系着白围裙的售货员正用杆秤称着货品。 国营商店门口排着长队...... 吉普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 交通岗亭漆成蓝白两色,顶上的红绿灯闪着黄光。 路中央的安全岛上,大大的的遮阳伞下一名交警正笔直地站着指挥交通。 他一身白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手臂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岗亭里,另一名交警正操作着控制杆。 两人配合默契,指挥着来来往往的车流。 陆南星拄着下巴看得入神,欣赏着窗外的人间烟火气。 突然想到缺个相机。 她也要拍下这些美好的画面,写信给陆大妈交流经验。 车内过于安静,江赫言突然开口:“南星!” “嗯?”陆南星转过头。 江赫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食指有节奏的敲打方向盘,找到话题:“怎么想到要报考人民大学?” “啊?”陆南星眨了眨眼。 她想了想:“人民大学很厉害呀,是我最好的选择。” 声音渐低,小声嘟囔:“我倒是想去清华,这不是我考不上!” 江赫言低笑出声,喉结上下滚动。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下颌线。 “很好笑?”陆南星板起脸,假装生气地瞪他。 “没有没有。”江赫言连忙解释,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很明智的选择,人民大学只是比较低调,实力不容小觑。” 他继续解释:“名气不显是因为清华北大名气太大了!” 陆南星撇撇嘴:“我知道,老三不好做。” 她突然想起什么:“听说赫言哥军校毕业,怎么没去当兵?” 江赫言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很喜欢军人?” “当然,全国人民有不喜欢的吗?” “别看我家虽然现在基本从政,”陆南星语气自豪,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圈,“我爷爷也是军人出身,我有几个哥哥也都在当兵呢!” 说起家人,陆南星心情明显更好。 闲聊间,吉普车已经驶近人民大学。 校门口石柱上,“中国人民大学”六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门口进行了登记,吉普车进入校园。 校园里梧桐成荫,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前面左转。”陆南星指路,声音轻快。 小飞虎在后座兴奋地“汪”了一声。 陆南星回头看了眼后座的小飞虎:“老实点!” “赫言哥,一会儿可不能让它下车,学校里肯定有人怕狗。” “可以。”江赫言简短地回答。 吉普车缓缓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第113章 铺床 吉普车停稳后,小飞虎立刻竖起耳朵,将头伸到陆南星和江赫言之间,歪头看着主人,意思明显。 “在车上老实待着。”陆南星拍了拍它的脑袋,将它推到后座。 小飞虎像是懂了主人的意思,耳朵立马耷拉下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副被抛弃的小可怜模样。 陆南星回头与它对视,它慢慢转头移开视线。 陆南星“切”一声,揉着它的狗头:“出息!” 开门下车。 小飞虎忙透过车窗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外陆南星,尾巴在座椅上扫来扫去。 陆南星站在后车窗前,隔着玻璃与它对望。 她摇摇头,勉强忍住笑意:“没用,我肯定不能放你下来。” 小飞虎仍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陆南星伸手指了指它,再次命令:“不行,在车上睡觉。” 小飞虎把爪子搭在车窗上。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有些晃眼,她抬手遮挡着走到车尾时,江赫言已经打开了车后备箱。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硬朗的下颌线,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帮你把行李拿进去。”他看了眼宿舍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不少家长正提着大包小包往里走。 “不用,宿舍都是女生,不方便。”陆南星找理由拒绝。 伸手就要拿行李,手腕却被轻轻拦住。 江赫言的手指温热干燥,指腹有一层薄茧。 他抬手指了指宿舍楼门口:“今天开学,不少家长都进了女生宿舍。” 他提醒,“这么多东西,一趟可搬不玩。”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难道你想自己搬,让我在楼下休息?” “没记错的话你皮肤嫩,小心勒出印子。” 陆南星微愣后哑然失笑:“赫言哥记性不错!” “你的事我都记得清楚。”江赫言说得自然,目光坦荡地与她相对。 陆南星歪着头,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你这个表情配上这句话,真有点让人......” “上头”两个字没说出来。 陆南星嘴角带笑,不再客气。 既然如此那就用人用到底,她抬手指向二楼右侧:“我宿舍是202,靠近窗口右手边下铺。” 江赫言一手提起行李卷,另一手拎着皮箱。 “我先送上去一趟,你在这等我。”说完,他大步走向宿舍楼,背影挺拔如松。 陆南星拿起搪瓷盆和暖壶跟在后面。 江赫言步子大,她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索性不再追,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202宿舍的门开着,陆南星走进宿舍的时候,江赫言已经开始熟练地铺床。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宿舍,江赫言的背影格外高大。 陆南星把东西放在桌上,靠着桌角看他整理床铺,若有所思。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能看清江赫言清晰的眉眼。 他低头时的下颚线紧绷,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抖开床单。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 没一会儿,床铺就变得整整齐齐,连被子都被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江赫言起身回头,见陆南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薄唇微抿,眼底的笑意明显:“不是让你在楼下等着嘛,怎么上来了?”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赫言哥,你这内务水平是这个。”陆南星竖起大拇指答非所问。 “熟能生巧罢了。”江赫言拍了拍卷起的衣服,阳光照射下能看到空气中细小的尘埃。 陆南星撇撇嘴:“我可不想熟。” 江赫言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的搪瓷盆和暖壶。 “你别下去了,剩下的我一趟就能拿上来。” 陆南星点头,不再客气。 江赫言刚走出202,宿舍里的一直憋着没说话的林溪就咋咋呼呼地凑过来:“陆同学,那是你哥?不同姓,是表哥吗?是当兵的吧,气势好足啊!” “嗯,算是一个哥哥吧。”陆南星含糊地回答。 “长得也好!”林溪眨着大眼睛补了句。 接着恍然大悟:“我说你上午怎么没带行李,原来有人送!” 苏晓跑到窗边往下看,眯着眼睛兴奋道:“还有车呢!” 她转过身,麻花辫上扎着红色蝴蝶结:“他家庭肯定很好。” 说着打量陆南星的穿着,得出结论:“陆同学,你家庭也不差,要不然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请我们吃了肉!” 陆南星扶额,若是别人说这话,她可能会觉得别有用心,但朝夕相处四年,她太了解这丫头了。 纯属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直爽过了头,说话口无遮拦。 陆南星记得,她这张嘴大学期间没少惹麻烦。 要不是有同寝同专业的双胞胎姐姐苏晨一直护着,恐怕...... 也不知道她们父母怎么培养出两个性格完全迥异的双胞胎。 不过想来苏晓父母肯定很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姐妹二人基本上都在一处。 江赫言很快把剩下的东西搬了上来。 她没有丝毫停歇,又开始忙碌,拿起铁丝开始挂蚊帐。 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衬衫布料绷在宽阔的背上,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陆南星靠着桌子双臂环胸,悠闲地看着江赫言干活。 期间林溪一个劲地偷看,好奇的眼神藏都不藏,目光灼灼得几乎要在江赫言背上烧出个洞。 陆南星瞥她一眼,用眼神提醒她注意点。 她却一点没收敛,依旧看得津津有味,反而冲陆南星挤眉弄眼。 陆南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觉得好笑又好气。 江赫言突然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他温和一笑:“看看还有哪里要改进的?” “啊?哦。”陆南星回神,“已经很好了,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既要搬行李还得收拾,本来计划一个礼拜搞定的!” 江赫言刚要开口,陆南星直接抬手打断:“不用问我怎么感谢你。” 她挑眉问:“请你吃饭怎么样?” 江赫言被她的迫不及待逗笑了,胸腔不由自主地震动,发出低沉的笑声。 第114章 烤鸭 陆南星笑着跟两个室友打了声招呼就跟江赫言一起离开了。 林溪还想说什么,被苏晓一把拉住,拉着她跑到窗口看向楼下。 “你看,那个吉普车。”苏晓感慨:“没想到陆同学家里有背景的!” 林溪轻哼一声:“一辆车而已,上午我是做上海轿车来的!” 苏晓惊讶:“真的?我还没坐过小轿车呢!” “小事,下次带你一起。” ............ 吉普车停在梧桐树下,树影婆娑。 陆南星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小飞虎只是懒洋洋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耷拉着耳朵趴回去,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座椅,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哟,生气啦?”陆南星回头伸手抚摸小飞虎的脑袋。 小飞虎的鼻子发出不满的哼声,却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她的手腕,湿热的触感让她笑出声。 江赫言系好安全带,转头看陆南星。 “想吃什么?” 陆南星转头坐好:“感谢你,当然去吃你喜欢吃的!” 江赫言轻笑:“客随主便。” 发动车子,缓缓行驶在校园里。 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骑自行车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车铃叮当作响。 来来往往的行人,或是三两成群地边走边讨论学术问题,或是急匆的独自赶路。 好像在路上慢悠悠的就是浪费时间,他们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看到这些,想起上辈子她很多时候在食堂打了饭,为了节省时间,跟着室友在路上边走边吃。 她摇头失笑,好久没有努力过,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感觉。 陆南星看了眼腕表:“还不到晚饭时间。” 她歪着头,转专业不知道要多久,得买些专业书籍自学,否则就被落下了。 余光看着江赫言的侧脸:“赫言哥先送我去趟书店吧,我买几本书。” “好。” 吉普车缓缓驶出校园。 江赫言打转方向盘,直接驶向了王府井的新华书店,北京最大的书店。 陆南星跳下车,小飞虎在车里眼巴巴地望着她,爪子扒拉着车窗,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书店里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的清香。 陆南星在售货员的指引下走到政治经济专区,纤细的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划过,抽出一本又一本:《资本论》《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中共党史》...... 书页在她指尖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赫言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籍上。 “怎么买这些书?”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买书肯定是学习呀!”陆南星头也不抬,回答的理所当然。 阳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江赫言双手插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外语专业吧?” 陆南星暗笑,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她嗤笑一声,抬起头,小脸板着,与江赫言视线相交:“看来赫言哥调查过了!” 她的声音不咄咄逼人,江赫言失笑,坦然承认:“我以为南星早猜到了。” 陆南星点头,没有反驳。 她继续挑书:“我要转专业,学政治经济。” “是你自己的想法吗?”江赫言微顿后问。 “当然。”陆南星挺直腰板,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现在国家改革开放,百废待兴,我觉得政治经济更适合我。” 江赫言听着,没有敷衍,给予肯定的评价:“有目标,有想法。” 换专业没有成功,陆南星不想深聊这个话题, 将挑好的一摞书抱在胸前,江赫言伸手接过。 “走吧。”二人往收银台走去。 出了书店,王府井大街熙熙攘攘。 阳光照在古老的建筑上,新式的广告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陆南星眯起眼睛环视四周,语气询问:“都到这了,去吃烤鸭怎么样?” “好。”江赫言将新买的书放进后备箱。 熟练地启动吉普车,转动方向盘。 车子刚停在全聚德门口,浓郁的烤鸭香气飘进车窗。 后座的小飞虎立刻竖起耳朵,“呜呜”叫着扒拉车窗,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差点忘了你!”陆南星回头。 “算了,”她叹了口气,懊恼道:“赫言哥,换一家吧,这家小飞虎进不去。” 江赫言解开安全带:“你等一下。” 没过多久,他回来拉开副驾门,眼角含笑:“进吧,我要了个包间,只要小飞虎不到大厅就没问题。” “真的,真是麻烦赫言哥了!”陆南星眼睛弯成月牙。 二人一狗进入包间,包间古色古香。 小飞虎乖巧地趴在陆南星脚边,鼻子不停地抽动,黑亮的眼睛紧盯着服务员进出的方向。 点好菜,陆南星视线扫向门口,压低声音:“我要是点个鸭架给小飞虎,是不是有些过分?” 江赫言唇角微扬:“一会儿菜上齐了关门就好。” “哎,你跟着我吃亏了。”陆南星俯身揉着小飞虎的脑袋。 起身坐直后感慨道:“它另外两个兄弟在大山里,自由自在的还能经常吃肉!” “是三年前一起的另外两只?”江赫言倒了杯茶推到陆南星面前。 “对,那两个比小飞虎厉害!西西说小飞虎做不了合格的猎犬,所以把它给我了。” 陆南星话音刚落,小飞虎的尾巴扫过她的腿,表达不满。 她忙低头安抚:“你也厉害!我最喜欢你了!” 服务员上菜时,给江赫言送来纸笔。 江赫言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钢笔,他写下几行字,眼中带笑递给陆南星。 陆南星不解的接过,上面写着的是地址和电话。 “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找不到我,有困难就打下面那个电话。” 陆南星挑眉:“谢了。” 将纸叠好,装进口袋。 金黄的鸭皮闪着油光,江赫言用薄饼卷好烤鸭,刚要递给陆南星,被她拦住:“我自己来。” 江赫言放下卷饼,喝了一口茶水:“南星对未来伴侣有什么要求?” 陆南星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认真想了想:“我要求不多,只有两个。” “什么?”江赫言注视着她,眼神深邃。 陆南星狠狠咬了一口卷饼,酥脆的鸭皮发出轻微的声响:“我肯定是不会受委屈的。” 咀嚼几下将食物咽下:“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挺难!” “第一,我喜欢!第二,不分青红皂白,永远在我这边。” 江赫言愣了一下,随即胸腔震动。 “笑什么,很简单吗?”陆南星视线看过去。 江赫言靠向椅背,勾起嘴角:“这个要求,有些难度。” 第115章 遇见王南初 陆南星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服务员,结账。”她起身推开门,抬手示意。 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快步走来,目光投向坐在包间内的江赫言:“这位男同志已经结过了。” 陆南星微微蹙眉,转向江赫言:“赫言哥,说好了今天我请客感谢你的。” 江赫言放下手中茶碗,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 他今天穿了件蓝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我只帮忙搬了些行李,不用这么客气。”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直视着陆南星,“你初来北京,我请客是应该的!” 陆南星无奈:“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赫言俯身揉了揉小飞虎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你和小飞虎救了我的命,以身相许都不为过吧?” 包间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陆南星白眼一番。 “呵,”她轻笑一声,坐会椅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赫言哥,玩笑过了就不好笑了。” “你怎么会认为是玩笑?”江赫言的目光沉了沉:“我想我的态度很认真。” 陆南星当然知道不是玩笑,这不是没法接话嘛! 她直接结束这个话题,站起身:“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好。”江赫言轻笑,也跟着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包间里投下一片阴影。 走出全聚德大门,阳光正好斜照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小飞虎乖巧地跟在两人身后,不时用鼻子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香味。 吉普车前站着两个年轻女孩。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驼色套装,头发高高扎起,没有一丝碎发,既干练又时尚。 另一个一身橘黄色连衣裙,橘黄色发箍,头发披散着,青春洋溢。 套装姑娘盯着车牌,察觉有人靠近,她眼睛一亮:“言哥!看到车牌就知道是你。” 她向江赫言身后张望:“我哥呢?还没出来?” “你哥不在这。”江赫言简短地回答。 “这样啊!他一向和你形影不离的。”王南初应了一声,目光转向陆南星时微微一顿。 陆南星也认出了这两个女孩,因为陆亦行找自己茬的政法大学学生——李星珞和王南初。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王南初打扮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一身优雅的职业套装,小皮鞋,手挎包,手腕上戴着精致的女式手表。 “你好,又见面了。”王南初率先伸出手,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李星珞在一旁拽了拽她的衣角,却被她轻轻拂开。 陆南星装作没看到,点头致意,礼貌的上前两步握住对方伸来的手:“你好。” “没想到你也从南边回来了,”王南初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怎么来了北京?” “念书。”陆南星回答,感觉到江赫言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 王南初转头:“言哥,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 没等江赫言回答,她又转向陆南星,态度和善:“你刚来北京肯定还不熟悉,有空我们可以一起玩!”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我目前在法院实习。” 说着从手挎包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递过来。 陆南星视线在对方脸上停留半秒,没有拒绝:“好。” “我目前在人民大学外语系。” 几句寒暄后,江赫言打开副驾驶门。 陆南星自然地坐进去,小飞虎也爬进车后座。 她摇下车窗挥手告别,看见李星珞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回以一笑,李星珞忙移开视线。 她低笑出声。 “笑什么?”江赫言侧头看过来:“没记错的话你们有些矛盾,没想到......” 江赫言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你可以和王南初接触,她人缘不错,是个真聪明人。” 陆南星挑眉:“这么说还有假的聪明人?” “当然,你接触多了就知道,”江赫言唇角弧度加深,喉结随着笑声轻轻滚动,“自以为聪明的人很多。” 吉普车驶离,李星珞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南初,你怎么对她态度这么好?” 王南初望着远去的车影:“你没看到她跟言哥一起吗?再说一点小事,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她转身往全聚德里走:“而且我打听清楚了,她家背景还可以,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李星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一向以王南初马首是瞻。 她知道王南初的目标,想接管家族人脉,做王家掌舵人,而且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 但她认为这条路很困难,王南初除了亲哥王麦川,有好几个年长的堂兄弟发展的都不错。 王南初察觉李星珞没跟上,回头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李星珞回神,“哦”一声,连忙小跑着紧跟在她身后。 吉普车驶入胡同时,胡同口坐着纳凉的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目光追着没见过的吉普车,直到它停在小院前。 “小飞虎就麻烦赫言哥了,”陆南星解开安全带,“我争取尽快找个保姆把它接回来。” 江赫言转头看她:“没关系,我时间自由,小飞虎一直跟着我都没问题。” “多谢。”陆南星回头伸手揉了揉后座上的小飞虎,它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正要开门下车,江赫言突然叫住她。 “南星。” “嗯?”陆南星回头。 江赫言的目光在她短发上停留了一瞬:“你很适合短发。” 陆南星挑眉,露出一个“你没病吧”的表情。 江赫言轻“咳”一声,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考虑过了,你的要求第二点我可以做到,所以我只需要争取到你的喜欢。” 陆南星嘴角微抽:“赫言哥,我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送给你。” 江赫言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她伸出两根手指,“这两样沾了哪样都成不了什么大事。” 江赫言突然笑出声,笑声在车厢内回荡:“看来南星对未来伴侣的要求很高,我要继续努力了!” 陆南星傻眼,还能这么理解! 想到什么,她眼角弯起:“想来要是有选择,没人会喜欢一个庸碌之辈。” “南星,”江赫言的目光变得深邃:“人是一个多元的复变函数,今天的想法明天就可能改变,自己也无法左右。” “也许吧。”陆南星低头失笑,她回头摸了摸小飞虎的头,“要乖乖的!” 推开车门,清风裹着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第116章 大扫除 陆南星挥手告别,转身拿出钥匙开院门。 江赫言紧跟着开门下车,绕道后备箱,抱出陆南星新买的书籍。 陆南星察觉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去。 “差点忘了这些书!”她敲了敲脑袋。 “放这里就行。” 陆南星指了指院里的石桌,石桌表面冰凉光滑,上面还留着几片落叶。 江赫言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知道自己不好久留,弯腰将书整齐放在石桌上。 起身后告辞:“我先走了。” 出了院门不忘嘱咐:“你自己住,周围都是老邻居,有什么事记得大声喊。 上车后又强调:“有事随时联系我。” “嗯。”陆南星站在车外,看着车窗里江赫言的侧脸,挥手告别。 吉普车启动,她看着趴在后窗玻璃上的小飞虎,无奈的摇头。 从内锁好院门,回屋后,陆南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纸本。 右手握着钢笔在纸上沙沙写起来,时而停顿,时而快速书写。 直到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下来,钢笔也没水了,她才停笔。 拿起桌角的手表,时间已经将近七点。 信纸撕下,将五封信分别折好,夹进了《资本论》的扉页。 夜色渐深,折腾一天,虽然不累,还是感到疲乏。 陆南星简单洗漱后,上床休息。 望着天花板,思绪飘远。 白天发生的事在脑中回想:温主任的提醒,江赫言的言语,王南初的伸手...... 她隐隐确认,王南初不简单,上辈子陆亦行被排挤出京城不冤。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在陆南星的脸上,暖洋洋的。 她猛地坐起。 抓起枕边的手表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七点四十! 睡过头了,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 她顾不上洗脸,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蹬上自行车时,头发还乱蓬蓬的。 她暗自庆幸三哥靠谱,找的房子离学校只有三里地。 “呼——呼——”陆南星喘着粗气冲进校园时,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自行车猛地刹停在宿舍楼下。 陆南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推开202宿舍门,里面林溪和安静正要出门。 “你昨天怎么没回来?”林溪的大嗓门立刻响起,“她们还担心你出事呢!我说你和表哥一起出的门。”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衬得整个人格外精神。 陆南星喘着气,还没来得及回答。 林溪指了指安静:“对了,我们选了安静做寝室长。你没意见吧?” “有意见也没办法,昨天你不在,宿管老师要求把寝室长名单报上去。” 她说的又急又快,根本不给人插话的机会。 安静腼腆地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陆同学,我们一起去教室吧!” 她今天穿了件粉色立领连衣裙,衣领整齐地翻在外面,看着像一个大家闺秀。 “好!” 陆南星跑到桌前照了照镜子,捋了捋头发,跟着二人出了门。 三人快步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身边的人都行色匆匆。 陆南星深吸口气,上辈子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 现在却能感受到这个时代特有的气息——希望与朝气,理想与热血,一切充满无限可能。 陆南星肚子咕咕叫起来。 “你也没吃啊?”林溪边走边问。 “起晚了。”陆南星扯了扯嘴角。 “我也是起的有些晚,时间来不及了,就只吃了块桃酥。 “先去教室集合!”安静轻声细语,“今天不正式上课,稍后应该可以抽时间去吃饭!” 胃里空荡荡的,陆南星叹口气,很久没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了。 刚才来的路上路过包子摊,飘出的香气让她差点停车。 人民大学的红砖教学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 陆南星一眼看到徐红梅三人,径直走到她们旁边坐下。 徐红梅昨天还是两个麻花辫,发梢用红绳系着,今天头发已经变短。 班干部选举很快开始。 陆南星不会在这个班长待,只盼着快点结束。 选完班干部,人选和上辈子一样。 紧接着,班长宣布全班大扫除。 “第一组擦窗户,第二组扫地......” 陆南星没精打采地拿起抹布,随大流干起来。 人多力量大,不到中午,教室已经纤尘不染。 “喂,发什么呆呢?”林溪拍了陆南星一下,“不是饿了?该吃饭了!” 陆南星和宿舍的五个人一起冲向食堂。 食堂里人声鼎沸。 陆南星排在打饭队伍里,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饭菜香,肚子空落落的。 “现在的学生真幸福。”她听到前面两个老师在闲聊,”学费全免,每月还有补贴......” “可不是,毕业后更是直接成为国家干部。” ............ 打菜窗口,陆南星要了大白菜和红烧肉。 转到打饭处,她脱口而出:“四两米饭。” 打饭阿姨惊讶地抬头,举着饭勺:“同学,你帮人带的吧?要分开装吗?” “啊?”陆南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说错了,一两米饭。” 她递过饭票,尴尬的笑着。 差点忘了这个年代的米饭分量实在,一两米饭是实打实的一两米蒸出的饭,二两馒头是二两面粉蒸的馒头。 打好饭,六个人直接拿着饭盒回了宿舍,围坐在方桌前吃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饭桌上,每个人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光。 林溪家在北京,父亲是食品厂做副厂长,所以为人有些张扬,此刻她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她父亲单位的新鲜事。 徐红梅默默地吃着饭,偶尔抬头微笑; 她家在南方的大山里,父母在文革期间被迫害去世,是孤儿,因此经常说自己是大山的女儿。 苏晓东和苏晨姐妹是北京普通的工人家庭出身,长得一模一样,吃饭的动作都差不多。 寝室长安静则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饭,时不时扶一下滑下鼻梁的眼镜...... 她看似文静,骨子里却倔强得很。 她性格忧郁,故作深沉,觉得现实太无奈,要从历史的故事堆里去寻找人生的答案、寻找社会的答案。 却被父母偷偷改了志愿,不过大学期间她自学了历史专业课程,而且全优。 想到这,陆南星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时候,不及格是不可能发生的,更是不可思议的。 想起自己大学时的辉煌战绩——只有第一学期一门专业课例外,其他全是优秀。 那时的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牛人”,她相信自己努力起来政治经济学也不在话下。 第117章 秦主任 正式开课后,陆南星打听到了政治经济专业系主任的信息。 政治系主任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陆南星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语调平板的暗哑男声。 陆南星推门而入,视线落在办公桌后中年男性的脸上,带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 “秦主任好!”陆南星微微欠身。 “什么事?” 秦主任镜片后的眼睛微微抬起,又迅速落回手中的文件。 “秦主任,我是外语系大一新生陆南星。”陆南星站得笔直,双手递上一份申请书,“我想申请转入政治经济专业。” 秦主任头也不抬,随手将申请书放在桌角一摞文件的最上方:“放下吧,我有空看。” 陆南星没有立即离开。 她注意到秦主任办公桌上摆着两本政治理论著作,书页边缘贴着密密麻麻的标签,显然经常翻阅。 墙上挂着“优秀教育工作者”的奖状,落款是1980年。 “秦主任,我对政治经济理论很感兴趣,高中就读过《共产党宣言》等著作,正在自学《资本论》......” 秦主任突然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同学,你先回去,申请书我抽空会看的!” 他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会议。” 绕过陆南星,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陆南星站在原地,早有预感,事情不会顺利。 伸手将申请书往桌中央推了推,确保不会被忘了。 走出楼门口,站在台阶上,陆南星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瞬间又充满斗志,看来得多写几份申请书了! 三天后,陆南星再次站在秦主任办公室。 这次她特意选了上午十点,既不是刚上班的忙碌时段,也不是午休前的心不在焉。 陆南星态度诚恳:“秦主任,我想问问转专业的事有什么进展?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吗?” 秦主任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皱起眉头:“是你啊!” 陆南星的心沉了下去。 秦主任放下手中钢笔:“刚开学,我这边忙得很,你的申请书我交给明老师了。” 他指了指隔壁:“明老师在隔壁办公室!” 陆南星礼貌道谢:“谢谢秦主任!” 她转身要走。 秦主任又开口:“同学,转专业的事目前整个大学都没有先例......你要做好准备!” 陆南星翘起嘴角:“主任,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期待成为您的学生!” 秦主任声音低沉缓慢,像是在思考:“如果投票表决,你的理由合理,我会支持的!” 陆南星深鞠一躬:“谢谢秦主任!” “去吧!”秦主任继续低头处理手中的文件。 陆南星见到明老师,询问转专业的事。 明老师没好气:“我这么忙,哪有空处理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学什么都是为社会做贡献,怎么还挑挑拣拣的,你们这些学生......” 陆南星懵了一瞬,小事?一个学生未来的发展道路,对老师来说竟然是小事? 她宁愿直接拒绝,也不愿被这样敷衍。 低头看着明老师桌上的专业书籍,书页边缘密密麻麻的笔记显示出主人确实在认真研读。 一个对理论如此专注的人,对学生竟如此冷漠! 知道明老师这里没有结果,陆南星没有浪费口舌,深吸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拳头:“打扰了。” 走出办公室,靠在走廊的墙上缓了缓。 尽管有些沮丧,但陆南星早有心里准备,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回到宿舍,陆南星从抽屉里取出教职工名单,手指在纸面上轻轻滑动。 就在陆南星研究再找谁的时候,招生办的温主任主动找到了她。 温主任见到陆南星,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说看,为什么想转专业?” 半小时后,温主任合上笔记本,镜片后的眼睛闪烁:“你的情况很特殊,对政治理论的理解不像一个大一新生。” 她顿了顿,“你知道的,人民大学还没有成功的转专业先例。” 陆南星并不担心,对方主动找到自己,肯定有些想法。 “但是,”温主任微微一笑,“教育改革正在推进,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创造这个‘第一次’。” 温主任是高材生,在招生办工作只是暂时安排。 她想转到教育部工作,刚好碰到陆南星。 促成人民大学首例成功转专业,正是证明她教育管理能力的最好机会。 “我会和政治系、外语系、教务处沟通。”温主任站起身,伸出手,“希望我们能双赢。” 陆南星伸手回握:“还是要谢谢温主任!” 北京西城区的一处四合院里,江赫言正坐在书桌前擦拭一把军用手枪。 “言哥!”王麦川风风火火推门进屋,“我妹说在烤鸭店看到你了?” 江赫言头也不抬,继续擦拭枪管:“嗯。” 王麦川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这不是南星妹子也救了我一条命,她都来北京了,我得表示表示!” 一旁正在打算盘的秦牧也停下手指:“对,言哥,抽空约一下南星,我们正式道个谢。” “再问问另一个女孩于西西的情况。“ “钱或者工作,虽然俗气了点。”王麦川挠挠头,“这都是必须的......” 江赫言终于抬起头,眼睛直视王麦川:“你认为南星家安排不了几个工作?” 房间里一时沉默。 院里的老槐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估计人家都忘了这事。”秦牧也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盘,“但我们不能不提!” 王麦川双手一摊:“行吧,都都听你们的!” 想起什么,王麦川突然压低声音:“知道吗?颜汐要嫁人了!我就说她一直缠着言哥别有目的!” 江赫言和秦牧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 “话说江二叔也够狠,”王麦川翘起二郎腿,“怕颜汐缠着念可妹妹,直接把人送出国了。” 他拄着下巴看向江赫言:“我觉得颜汐应该知道些内情,要不然她怎么不缠着我们,就缠着你?” “去撬她的嘴怎么样?”王麦川觉得这个主意靠谱。 秦牧也摇头:“她不可能说,否则不是更坐实了她爸的罪行。” 王麦川附和:“你说也是的,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拔出萝卜带出泥,我看是不能善了了!” 他感叹:“咱们这圈子里女的太精明了!” 秦牧也看向江赫言。 江赫言将擦好的手枪放入抽屉,锁好。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硬的轮廓:“我会自己解决。” 王麦川瞪大眼睛:“你自己怎么解决?对方可是云南军区总司令的孙子!” 秦牧也欲言又止:“言哥......” 第七连的遭遇既是偶然又是必然。 当时北京方面发现间谍活动,调动第七连,追查到云南边境。 申请云南军区协助执行任务。 任务本就凶险,出现伤亡很正常。 云南方面负责人——江赫言军校同学与他有矛盾,念书期间就谁也不服谁。 他判断失误,酿成惨剧。 事后,那位同学未采取任何补救措施,最终导致全连牺牲。 “现在云南方面参与那次任务的也都不在了......”江赫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 第118章 胡同口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多月,人民大学的梧桐开始泛黄,校园里弥漫着桂花香气。 阳光斜斜地照进阶梯教室,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英语口语课。 窗外的知了声与教室里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陆南星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膝盖,神情从容。 口语课对她而言游刃有余,毕竟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但这门课却是她大学期间唯一没拿到优秀的课,可以说是所有大一外语专业学生的噩梦。 没有固定教材,没有提前准备,全凭老师即兴讲解提问。 更可怕的是课堂讨论采用积分制,不主动发言,就意味着期末无法及格。 这样的规则既有充满压力,又让学生逼着自己鼓起勇气去挑战。 开学第一周,教室里常常出现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安静得能听见钢笔滑过纸面的沙沙声。 新生们低着头,生怕与老师目光相接。 大部分同学口语基础比较薄弱,要在众人面前流畅地表达自己并非易事。 随着课程的推进,口语能力强且性格勇敢的同学会率先完成发言。 这一情况,促使着差一些的同学变得更加努力。 口语课不止提升了学生的口语水平,同时也让他们的内心更加强大,能力提高的更快。 每次口语课后,所有人都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像是脱了一层皮一样。 “谁来用英语介绍一下你所知道的英国。”头发花白的张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教室。 几个口语好的同学已经举起手,林溪就是其中之一。 她流利的英语引来阵阵掌声,紧接着张教授连环炮似的追问让她措手不及,最终红着脸坐下。 张教授还是给予了肯定。 陆南星注意到前排的徐红梅攥紧了笔记本,指节发白。 徐红梅上大学前,虽然接触过外语,但口语是弱项。 现在又没有复读机可以练习,很多同学都参加了高年级学长组织的学习组,互相帮助,一起提高。 像是徐红梅不止每天早起,每晚也都会对着镜子练习口型到直到熄灯。 张教授的目光扫来,陆南星从容举手,字正腔圆且娓娓道来,甚至引用了波德莱尔的诗句。 下课铃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晓瘫在座位上,额头还带着汗珠:“太吓人了,早知道不学外语了!” 苏晨拍了她一下。 “老师的问题太刁钻了,”林溪也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抱怨:“我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陆南星看着盯着她们看了两秒,轻笑出声:“现在辛苦些,你们以后会感激现在的自己!” 林溪嘴角抽了抽,打量陆南星:“你没事吧!” 陆南星拎起书包转身离开。 毕业后,他们偶尔聚一聚,所有人都认为口语课是最实用且帮助最大的,所以坚持住,痛苦只是暂时的! 不过她有外挂,无压力。 看着同学们水深火热的,有些幸灾乐祸。 几人走在林荫下回到宿舍。 陆南星装了几本书就要离开。 林溪正往真皮背包里塞洗漱用品,见状挑眉:“陆南星,你又要去干嘛?你家不是东北的吗?” “我哥在北京工作,周末去找他。”陆南星停下脚步,回身将新买的糕点装起来。 林溪眼睛一亮:“我妈开小轿车来接我,要不要捎你一段?” 她转头对正在梳头的苏晓姐妹说:“你们也一起啊,反正顺路。” “不用了,我离得近,骑车十几分钟就到。”陆南星婉拒。 她挥手:“周一见!” 自行车穿过胡同,车铃叮当作响。 胡同口的老槐树下,七八个老人或坐着小板凳,或倚着墙,悠闲的摇着蒲扇纳凉。 看见陆南星,刘奶奶眼尖,起身招呼:“南星回来啦!” 陆南星单腿撑地停下自行车。 “刘奶奶,这是吃过了?” “嗯,你等一下。”说着她小跑回院。 陆南星顺势停好车,向众人微微欠身:“爷爷奶奶们好,我是新搬来的陆南星,在人民大学读书。” “哎呦,大学生有礼貌!”穿白背心的王爷爷笑呵呵的。 “老朱那院子你住着还习惯不?她家小院收拾的不错。” “习惯的。”陆南星礼貌回答。 “你老家哪里的?” “东北!” “哎呦,够远的,以后有事要帮忙就吱一声。” “谢谢爷爷奶奶们!” ........... 刘奶奶手里端着半碗绿豆汤笑着走出院:“来,尝尝我煮的绿豆汤,特意冰镇过的。” 陆南星接过粗瓷碗小口啜饮着,指尖传来沁凉触感。 老人们继续闲聊。 突然,穿蓝汗衫的李大爷一拍大腿:“你们听说了吗?云南军区有个战斗英雄来北京参加比武,结果回去的路上出事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戴老花镜的周老师扶了扶眼镜:“《人民日报》上没登啊?” “嗨,这种事哪能见报!”李大爷压低声音,“听说双手双脚都废了,往后只能躺着过日子。我侄子不是大夫嘛,亲眼看见的!” 大家听后纷纷摇头叹息,脸上露出惋惜和愤慨。 “可惨了!”李大爷叹气:“要我说,还不如牺牲了!” 周老师忙推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李大爷忙打自己的嘴:“这不是没外人嘛!” 说着看了一眼陆南星。 陆南星无语,跟她有啥关系! 刘奶奶见陆南星已经看了两次手表,体贴地拉她起身:“南星还有事吧?我送你回去,咱边走边说。” 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陆南星由衷地夸赞:“刘奶奶,我觉得咱胡同的人特别好,特别有人情味。” 又补了句:“我在这就跟我老家大院里一样。” “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刘奶奶笑开了花,指着沿途的院门,“东头老张家祖上是宫里的御厨,西边赵家老爷子参加过抗美援朝,老周家是书香世家,家里都是文化人......” 走到拐角处,她突然压低声音:“后巷有户姓陈的,男人工伤走了,留下孤儿寡母,日子艰难......,你要是做衣服或者有些缝缝补补的活,可以去找她,手艺好的很!” 陆南星脚步微顿:“我刚好有些布料,正想做新衣服呢,这周末有空去看看!” 她不好意思地补充:“我不会做这些针线活。”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刘奶奶感叹:“我家孙女也一样,死活不肯学!” “你们这代人啊,有福气!” 第119章 不做饭 傍晚的胡同里,蝉鸣渐歇。 夏末的微风裹挟着槐花的香气,从敞开的窗户飘进。 陆南星坐在书桌前,钢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 她写得很快,字迹清秀工整,偶尔停下来思考,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写好一封信停笔。 “也不知道西西那边什么情况,说好给我发电报的......”她心里盘算着,明天抽空去打个电话。 上次写好的五封信,前些天已经寄了出去。 倒了杯凉白开,拿起钢笔继续写。 她打算趁着这周末不忙,把剩下的几封写完。 很快,桌上已经摞了两封写好的信。 院门突然被敲响。 陆南星放下笔,揉了揉眼睛。 走出屋,扬声问:“谁呀?” “我,你三哥。”门外传来陆亦行低沉的声音。 陆南星嘴角翘起,快步走去开门。 院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身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陆亦行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白衬衫黑裤子,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三哥?你怎么来了?”她侧身让他进来。 陆亦行迈进院子,目光扫了一圈,确认一切如常,才微微放松:“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我挺好的。”陆南星笑了笑,“基本已经适应了!” “哦?”陆亦行挑眉,跟着她进屋,“转专业的事怎么样了?要不要我陪你去拜访张书记?” 陆南星倒了杯凉白开推到三哥面前:“有点波折,不过已经有眉目了。” 陆亦行唇角勾起,笑容玩味:“你动作倒是快。” 陆南星摊摊手:“没办法,不抓紧,之后换了新专业跟不上多丢人!” 陆亦行喝了口水:“有吃的吗?” 陆南星眨眨眼睛:“你晚上没吃吗?” “忙完就直接来你这了,”陆亦行轻轻摇头。 “厨房也没有吃的!”陆南星表情无辜。 她忙拿出新买的糕点,笑容谄媚:“三哥,凑合垫垫肚子,明天妹妹带你去吃大餐!” “算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己去下碗面!” 陆亦行瞪了妹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陆南星没来得及拦下。 陆亦行回来后表情无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块枣糕看了看:“一宝呀,你这日子过的......” “你半个多月压根没开火呀!” 陆南星白眼一番:“你不是知道嘛,我不会做饭!” 书桌上摊开的信纸和钢笔还没收起来。 陆亦行边吃边随手拿起信纸本翻了翻,第一页是给四弟的,第二页是给老五的。 “怎么没二哥的?”他随口问。 陆南星心里一跳:“已经寄出去了。” 陆亦行“嗯”了一声,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目光扫过房间,忽然皱眉:“不对,小飞虎呢?” “哦,寄养了。”陆南星语气自然,“我天天上课,没时间照顾它。” “寄养在哪儿?”陆亦行眼神微沉,“靠谱吗?” “深圳认识的,大哥的生意伙伴。”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陆亦行眯了眯眼,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他放下信纸,看向陆南星,语气严肃:“南星,你才刚上大学,一切以学业为主。” 陆南星打了个哈欠,故作轻松:“你想哪儿去了?把心放肚子里。” “三哥,你刚参加工作,不是很忙吗?”她岔开话题。 “忙。”陆亦行哼了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再忙也得盯着你。” 两人各自忙活起来,一个继续写信,一个低头翻看案件卷宗。 房间里只剩下钢笔的沙沙声和纸张翻动的轻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南星就被厨房的动静吵醒。 她披上外套走出去,陆亦行已经买好了早餐,院内石桌上摆着豆汁、焦圈和豆浆。 看着那碗豆汁,陆南星忍不住笑了,三哥肯定是故意使坏。 可惜了,她喝的惯。 坐下后,陆亦行果然将豆汁推给她:“尝尝,北京特色!” 陆南星二话不说,端起碗喝了一大口,一脸享受:“谢谢三哥!” 拿起焦圈一口咬下。 陆亦行愣了下,差点以为自己拿错了。 看到她眉眼间的狡黠,他轻哼一声:“行,喜欢喝是吧?下次还给你买。” 陆南星笑眯眯地,继续掰了块焦圈塞进嘴里。 陆亦行喝了口豆浆,忽然开口:“要不今天还是去拜访一下张书记?也不用做什么,提前打个招呼!” 陆南星摇头:“不用,这个月末要是还没搞定再去。” “有把握?”陆亦行问。 “有希望。”陆南星笑得自信。 陆亦行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点头:“行吧,你也大了!” 半晌,陆亦行突然开口:“大哥来信说深圳到大连的货船搞定了。” “咋没给我写信?”陆南星手中筷子一顿,抬眼看他。 “打的我单位电话。” “哦。”陆南星叹气,“现在打个电话太麻烦了!” “一宝,你心急了,”陆亦行语气严厉。 陆南星一懵,怎么个情况? “你以为全国都跟深圳是一个政策吗?” “现在北方很多地区政策还不够明朗。”陆亦行语气低沉,“上半年,南方县城有人开了间私人工厂,发展势头很猛。” “知道结果吗?”陆亦行唇线拉直,表情严肃。 陆南星心头一跳:“三哥,你别吓我。” “上个月厂子被叫停。”陆亦行放下碗筷,“厂长被抓!” “你这属于倒买倒卖,真要论起来,罪名不小。”他盯着妹妹,“虽然有人帮你兜着,但你自己得有个分寸。” 陆南星抿了抿唇:“我以为没事,据我所知好多人在做呢。” “是呀,所以就看当地领导怎么解读政策文件!” 陆亦行合上文件:“要我说,家里不缺钱,你没必要折腾。” 话落,他起身收拾碗筷。 陆南星偷瞄他背影一眼,暗自嘀咕:“谁还嫌钱多!” 追着走进厨房,假客气道:“我来吧!” 转头看见新买的米面,她摸了摸鼻子:“我坚决不学做饭!” “想什么呢,指望你做饭人都得饿死!”陆亦行没好气道。 陆亦行指着自己:“我不吃啊!” 他叹气:“我给你找个阿姨,周末帮你做个饭!” 陆南星摇头:“暂时不用,等转专业成功了,如果换寝室不顺利,我就回来住!时候你给我找个靠谱的长期保姆。” “你以为人是大白菜?你想有就有?”陆亦行哼笑:“我提前注意着!” 陆南星忙狗腿的绕道陆亦行后方给他捶背:“谢谢三哥。” 陆亦行无奈地摇头。 第120章 结交 九月末的北京,秋风渐起,胡同里的槐树叶子开始泛黄,簌簌飘落。 “一个月了......” 她以为江赫言会主动找她,毕竟当初说好一个月后送回小飞虎。 开始的半个月,他每周五晚都会送回小飞虎,周日又接走。 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如今政治经济专业都转成功了,那人却杳无音信。 电话打通后,王麦川倒是回了个信,保证小飞虎好好的,让她放心,过几天抽空就送回来。 陆南星没再追问。 结果两个礼拜过去,也不见小飞虎的影子。 她现在太忙了,没空去找——政治经济学的课业比她想象中难多了,简直是“地狱模式”。 她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超前二十年的眼光和还算灵活的脑子,学好政治经济学不在话下。 不说全科优秀,最起码也是良好。 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从来没人告诉她,政治经济学竟然也有口语课,同样积分制。 外语口语课,注重语言的准确性和流畅性; 和外语口语课不同,《资本论》的口语课肯定考的不是发音,考的是逻辑。 老师抛出一个经济或政治议题,学生必须当场表达观点,哪怕观点是错的,只要逻辑自洽,就能得分。 秦教授就是秦主任,他的的观点是:搞政治的人,思路必须清晰,临场反应要快。 将来要是连自己的观点都说不明白,怎么说服别人? 再有,《资本论》的期末考试是开卷,口试。 老师提前发下100道试题,考试当天抽签决定考哪一道。 抽到题后,学生有10分钟准备时间,然后和老师一对一答辩。 这种考核模式,根本不存在押题或者套用老师题目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考生必须把整本《资本论》乃至所有相关课程全部吃透,才有可能达到及格线,想要取得优秀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的大二学生,当年考试全专业只有两个优秀! 陆南星打听到考试规则后,默默合上笔记本。 果然,只要逼一逼,每个人都能变得强大,优秀到自己都无法理解。 就这样,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这门课竟然没有不及格的先例。 不是考试简单,而是学生们不得不拼命学。 陆南星每天认命地翻开《资本论》,坚持啃。 安慰自己:这政治经济学的口语课原理和外语专业的口语课一样。 现在辛苦,将来肯定受用无穷。 又是一个周五下课铃响,陆南星收拾好书本,骑上自行车回家。 路上还背诵着书里的内容。 转过胡同口,远远看到自家院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她眼睛一亮:“小飞虎?” 使劲蹬着脚踏板,车速加快。 吉普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不是江赫言,而是—— “王南初?”陆南星单脚撑地,停在车旁,微微诧异。 王南初穿着剪裁利落的米色套裙,长发利落盘起,笑容明媚:“陆同学,好久不见。” 陆南星点头:“王同志怎么找来了?有事?” “之前说好有空一起玩的。”王南初指了指院子,“我找人打听了你的住处,冒昧来访,希望没打扰你。” 陆南星客气笑了笑:“不会,等了有一会了吧!进院吧。” 踏进院门,王南初环顾四周,目光在葡萄架和石桌上停留:“收拾得不错。” “别人弄的,我自己可没这本事。”陆南星放下书包,走向厨房。 拿起暖壶晃了晃,有热水。 她又迈步走出厨房,询问王南初:“绿茶和红茶,你要喝哪种?” 王南初不假思索:“红茶!” 陆南星应了一声“好”。 热水冲开茶叶。 端到院子里,见王南初还站着。 陆南星把茶盘放在石桌上:“怎么还站着?坐啊!” 王南初优雅地揽着裙下摆坐下,拿起茶杯轻轻一嗅,又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小酌一口:“祁门红茶?” “好眼力。”陆南星在她对面坐下。 “女生还是适合喝红茶,对身体好!”王南初开口。 “是吗?我不懂这些,都是瞎喝。”陆南星笑答。 两人谁都没再急着开口,只是安静品茶,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半晌,王南初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烫金请帖,推到陆南星面前。 “这是?”陆南星询问。 “茶话会的请帖。”王南初微笑,“参加的都是些诗人、文学爱好者,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陆南星翻开请帖,扫了一眼:“私人性质的?” “对,参加的人费用平摊。” “周日不行。”陆南星合上请帖,“我约了室友来家里聚餐。” “没关系。”王南初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转到政治经济专业了?” “是。” “很好。”王南初抿了口茶,语气认真,“我们这样的出身,不该以‘嫁个好人家’为目标。” 她抬眸,直视陆南星:“权力,不该只是男人的工具。” 陆南星手指一顿,缓缓抬头,看向王南初明亮的眼睛。 眼里的光芒她太熟悉,是野心。 两人目光相接,无需多言,已然明了—— 她们是同路中人。 王南初的目的也不是邀请她参加茶话会,而是结交。 “茶话会的话,我没空!”陆南星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请帖的边缘。 “之前忙着转专业,课程也紧......” “这周日邀请了外语专业的室友聚餐,不过,我之后就没那么忙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有些文人的无病呻吟,”王南初笑了笑:“但是不可否认,笔杆子很重要,还是能引领风向的!” 陆南星点头同意:“可能是受长辈影响,我更喜欢实干!” 王南初哑然失笑:“很高兴这次拜访,下次介绍北京的几个小姐妹给你认识!” “好!”陆南星勾唇,“我下次一定有空!” 突然想起什么,陆南星问:“你哥最近在忙什么?” 王南初微微一笑:“他啊,整天神神秘秘的,我也不清楚。” 她顿了顿,“不过最近都没见他人!我猜人不在北京了!” 第121章 宁三嫂 秋意渐浓,胡同里的槐树开始泛黄。 又是一个周末,阳光透过老式窗棂照进屋内。 陆南星坐在窗前埋头读书。 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墨水在纸张上晕开。 书桌上摊开的《资本论》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陆南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读书了。 自打来到北京,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直到此刻陆南星才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学习节奏。 窗外传来邻居家收音机里播放的革命歌曲,混合着胡同里小贩的吆喝声,孩子们的玩闹声。 隔天清晨,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陆南星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看向新买的闹钟,上午十点。 起身走向院门。 刘奶奶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南星,你不是要找保姆吗?这是咱们胡同宁家的三媳妇。” 刘奶奶的声音带着热络:“她家最小的小子刚上学,正合适出来干活。” 女人局促地站在台阶下,一头齐耳短发,穿着碎花上衣,黑裤子,布鞋,打扮朴素。 她双手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短发被汗水打湿,黝黑的皮肤透着常年劳作的痕迹。 陆南星注意到布鞋磨出了毛边,温和地笑了笑:“宁三嫂是吧?你好!” 她侧身让开:“进来聊!” 刘奶奶拉着她进院,低声嘱咐:“别紧张,小姑娘很好说话。” 陆南星领着两人走到石桌前坐下。 她率先开口:“我这儿就我一个人住,活不多。主要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看向宁三嫂,她低着头:“只要把分内的活做好,其余时间我不管,你可以自己安排。” 见对方不出声,陆南星看向刘奶奶,又转向她:“宁三嫂,你有什么要求吗?” 她嗫嚅道:“我什么活都能做,就是,就是......工钱......” 说到薪资待遇,陆南星斟酌了一下:“我打听过北京的行情,咱就按照市面上标准,第一个月我给你二十块,一个月后我们双方都觉得合适涨五块!” 一旁的刘奶奶赶忙推了一下女人,低声催促:“赶紧答应呀!” 宁三嫂反应过来,激动的站起身,眼神坚定:“我行,我平时在家里早就做惯了的,这些活肯定能做好!” 陆南星满意地点头:“好,你没意见的话,今天就直接上工吧!” “今天?”宁三嫂惊讶。 “不行?” “没有,就是没想到!”宁三嫂忙摆手。 她四处看:“那我需要做点啥?” 陆南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急,我先带你转转!” 推开厨房的木门,里面井井有条。 宁三嫂的眼睛在看见锃亮的灶台时亮了一下,低声喃喃:“这么干净!” “可不干净嘛,我没开过火。”陆南星随口答。 “啊?”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陆南星被她的样子逗的笑出声。 刘奶奶拍了一下:“陆南星,宁三媳妇性格腼腆,抹不开面,你别欺负人!” 又转向宁三嫂:“你在这好好干,出了院门,主家的事别多嘴。” “知道了。” 陆南星从兜里掏出三张崭新的大团结和肉票:“你今晚上做两个拿手菜我尝尝。” 钱票递到眼前时,宁三嫂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这,太多了!” 陆南星解释:“我明天有五个客人过来,你明儿得赶早去买菜。” 想了想,她继续吩咐:“明天就买几个熟食,再做两个你的拿手菜也就差不多了。” 见宁三嫂还是不动。 陆南星不由分说把钱塞进她手里:“记好账就行。” 刘奶奶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 她太清楚宁家的处境了——宁老三是个好孩子,下乡回来只找了个临时工。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孩子们等着吃饭。 宁三嫂反应过来:“我这就去买菜!” 陆南星微笑回应:“麻烦宁三嫂了!” 待宁三嫂离开,刘奶奶并未急着离去。 留下来跟陆南星唠起了家常:“南星呐,别看宁三媳妇是个农村人,但她为人特别实在,手脚也麻利,胡同里都是出了名的。” “把活儿交给她,你尽管放心好了。” 陆南星挽着刘奶奶的胳膊,笑着奉承:“我还能不信刘奶奶嘛!您介绍的人肯定是个好的!” 当晚,厨房里飘出久违的饭菜香。 宁三嫂做了道红烧排骨,配上清炒大白菜和一碗蛋花汤。 陆南星先是装了一大碗肉菜送到刘奶奶家表示感谢,推拒一番后她才收下。 到家后,饭菜已经摆好。 陆南星夹起一块排骨,口感让她眼前一亮。 “不错!好吃!”她招呼宁三嫂坐下,“一起吃吧,我不爱剩菜。” 宁三嫂束手束脚地坐在石桌另一端,忙接话:“那我下次每样菜都少做一些。” “你看着办,”陆南星抬头,语气认真,“你既然是我的保姆,就跟我一起吃。” 看陆南星要把最大的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宁三嫂忙拿碗躲开:“我不爱吃肉!” 陆南星:“......” 她抬手,把排骨放进对方碗里,只说了一个字:“吃!” 宁三嫂偷瞄陆南星,陆南星知道,装作没看见。 “刘奶奶说得没错,你手艺真不错。”陆南星舀了勺蛋花汤,“明天我同学来,就按这个标准准备。” “哎!”宁三嫂重重地点头,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筷子,“今天晚了,没买到五花肉,我明儿个一早就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肉和鱼。” 陆南星感慨这个时候的人真实诚:“不用太赶早,她们中午才来。” 周日,徐红梅等五个女同学挤满了小院。 葡萄架下,宁三嫂麻利地摆好桌椅,端上精心准备的菜肴。 “南星,你家这阿姨手艺真绝!”林溪夹起一筷子鱼,酸辣鲜香在舌尖炸开。 陆南星笑而不语。 傍晚送走五人后,陆南星赶时间去胡同口的小卖部。 拿起柜台上的老式话筒,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姐!”听筒里传来陆白青气喘吁吁的声音。 “又干嘛去了?”陆南星故意语气严厉。 “我刚从少年宫回来!”陆白青急忙辩解,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姐,我想学功夫!” 陆南星握着听筒,嘴角不自觉上扬。 想到深圳的时候弟弟就念叨着学功夫,想来应该不是一时兴起。 “咱爸怎么说?” “我想先跟你说嘛!”弟弟的声音突然撒娇起来,“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陆南星叹口气:“外语学得怎么样?书法课没逃吧?”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 “外语老师都夸我了,从深圳回来,我学的可认真了!” “小白懂事了,书法呢?” “书法......”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陆白青!”陆南星提高声调,“你要是敢逃课......” “没有没有!”陆白青急忙打断,“就是......写得不太好......,你知道的,毛笔软趴趴的。” 最终,陆南星答应弟弟学功夫,并且将毛笔班转到硬笔书法班,前提是必须把外语学好。 挂断电话前,陆白青突然说:“对了,吴妈说要谢谢你,娟姐已经回来了。” 陆南星愣了一下:“小事,你跟吴妈说,我和她儿子做的公平交易。” 放下话筒,陆南星犹豫片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好,江赫言在吗?” “好的,麻烦告诉江赫言一声,”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加重,“如果他没空,我可以自己去接小飞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们老板很久没来了。” 陆南星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电话线:“那你见到小飞虎了吗?一条猎犬......” “狗应该很安全。”对方顿了顿,“需要我转告吗?” “好的,就说尽早把小飞虎送回来,谢谢。”陆南星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 回到小院时,宁三嫂已经洗好碗筷,一直等着没有离开。 送走宁三嫂后,陆南星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回到屋继续啃书。 第122章 家电齐全 北京的秋天,天空格外高远,瓦蓝瓦蓝的。 陆南星站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看着宣传栏上贴得满满当当的活动海报——交谊舞会、手风琴演奏、口琴社、吉他社、周末郊游...... 吸引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驻足观看。 陆南星扫了一眼,转身离开。 这些活动对她来说,早就没了新鲜感。 交谊舞?她十二岁就会跳了,父亲手把手教的,华尔兹、探戈、不说样样精通,但是能入眼。 手风琴?她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后来嫌太吵停了。 弹吉他?她早就能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了,甚至还能自弹自唱几首俄文歌。 口琴,笛子...... 基本上她都接触过,样样不精罢了。 至于郊游...... 她没时间,也没兴趣。 现在满脑子都是政治经济学那些晦涩的理论和拗口的术语。 她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一点门道,得抓紧时间吃透,绝不能半途而废。 再有,她目标明确——大二之前拜师秦主任。 秦主任是政治经济系的泰斗,五十多岁,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但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虽出了名的很严厉,但他的课总是座无虚席,无人缺课。 陆南星明白,如果能成为秦教授的学生,以后的路会更顺畅。 所以,她格外努力。 除了上课,她几乎泡在图书馆里,啃着一本又一本的专著,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摘抄和心得。 周末在家也不放松,除了必要的交流,全身心投入学习。 偶尔,她也会“恰好”路过秦主任的办公室,带着几个精心准备的问题,装作不经意地请教。 秦主任对她有些印象,起初只是礼貌性地解答,后来渐渐记住了她的名字。 秦主任学生很多,徒弟很少,想要拜师不容易。 陆南星很清楚,中国是人情社会,她决定另辟蹊径,走师母路线! 秦主任的妻子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人,但并不粗鲁,跟大多数农民一样,喜欢种菜。 到了城里后,学会了养花、喝茶。 陆南星早早就打听清楚了,师母什么茶都喝,最喜欢的就是边种菜边听评书。 她不能心急,时机成熟再登门拜访。 十月底的北京,秋风渐凉,校园里的梧桐树的叶子铺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这天下午,陆南星正在屋里边听孙胜男寄来的新磁带边看书。 忽然听到熟悉的“汪汪”声。 她猛地合上书,快步走到院子里。 果然,小飞虎一见到她,立刻兴奋地扑了过来。 陆南星蹲下身,抱住它,揉着它的脑袋:“想我了吧!” 小飞虎舔了舔她的手,湿漉漉的鼻头蹭着她的掌心。 陆南星起身,小飞虎尾巴摇得像小马达,围着她不停地转圈,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欢快声。 听到几声轻咳,陆南星这才转头看向院门方向,那里站着两个人——王麦川和秦牧也。 “王哥,秦哥,你们怎么来了?” 秦牧也则是一身运动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皮包,表情严肃。 王麦川一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一件时下最时髦的牛仔外套,头发像是刚烫过。 他指了指小飞虎:“给你送狗!” “谢谢!”陆南星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声,“三嫂,上茶!” 对两人招手,“难得来,进来坐。” 两人走到院子中石桌旁,刚要坐下,陆南星伸手拦住了二人:“等一下!” 她小跑回屋,从柜子里翻出几个绣花坐垫,又快步跑回,垫在石椅上:“天气凉了,石椅冰屁股,垫着点舒服。” 王麦川咧嘴一笑:“南星妹子细心。” 秦牧也点点头,没说话,安静地坐下。 宁三嫂很快端上了茶,是茉莉香片,茶香混着花香。 陆南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尝尝看!” 看向两人再次道谢:“谢谢你们特意送小飞虎回来。” 王麦川摆摆手:“这有啥,言哥现在不方便,要不然他就亲自来了。” 陆南星眼神微微一闪,很快恢复平静,没有追问。 “是吗?还没谢谢赫言哥帮我照顾小飞虎,真是帮了我大忙。” 王麦川似乎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言哥他......” 秦牧也突然打断他,声音沉稳::言哥说过了吧,三年前的事。” 陆南星一怔,随即笑道:“啊?说过,他不说我还不知道当时的三个人是你们!” “不用放心上,只是带个路,换成任何人都一样。” 秦牧也摇头:“不一样,当时确实救了我们的命,我们还是很感谢。” 话音未落,院门被推开,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探头进来:“是这家吧?” 王麦川立刻站起身:“是这!” 两人点点头,又退了出去。 陆南星疑惑地看向院门,起身走了出去。 院门口停了一辆小货车,车厢上盖着帆布,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她转头看向王麦川:“这是......?” 王麦川神秘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家用电器,冰箱、洗衣机、电视机。” “哦,对了,过几天还会有人来给你这儿安个电话。“ 陆南星嘴角抽了抽,果真是财大气粗。 她婉拒:“不用了,我这只是临时住所,租的房子,没必要......” 秦牧也从黑皮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陆南星。 陆南星接过一看,愣住了。 纸上清清楚楚写着这小院的产权归属——陆南星。 她抬头,有些无奈:“二位这是......?” “救命之恩!”王麦川指了指货车:“这是我谢你的。” 又指了指小院,“这是也子谢的。” 陆南星捏着房产证明的边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王麦川已经转身去指挥工人卸货,见她还在发愣:“南星,赶紧的,这些都放哪?” 陆南星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走到院内,指挥工人把电视机和冰箱都搬进了西厢房——陆亦行住的房间,除了周末基本空着。 洗衣机就很麻烦,需要进出水,最后放在了屋檐下,平时不用就用帆布罩着。 小飞虎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像是怕她再次不见。 陆南星的大脑飞速运转——拒绝是不可能了,对方明显是铁了心要送。 她飞快地计算着这些东西的价值:一台日本原装冰箱,少说也得一千多块;双缸洗衣机,五六百;牡丹牌电视机,七八百;再加上装电话的费用和房产......这礼太重了。 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对王麦川和秦牧也这样的公子哥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他们送得这么坚决,恐怕也是怕她挟恩图报。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收下,反倒让对方安心。 想到这,她走向两人,扬了扬房产证明:“我就厚颜收下了,三年前的事翻篇,我们谁都不要再提。” 王麦川急了:“那怎么行......” 秦牧也打断他:“好。” 顿了顿,又问,“还有另一个姑娘!” 陆南星知道他说的是于西西,假笑道:“我会和她说的。” 她轻笑出声:“说实话,她都不一定记得这件事,你们这样的她每年都能碰到,对她来说就是捎带手的事!" 秦牧也点头:“我们先走了,安装电话的一个礼拜之内肯定过来。” “现在装电话不止要钱,还要关系够硬,我占便宜了!” 秦牧也淡淡回复:“应该的。” 想了想,他再次开口:“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王麦川实在没忍住,插嘴道:“电话这些是言哥安排的。“ 秦牧也瞪了他一眼。 陆南星无语,真不知道三人怎么成为朋友的。 更难想象王南初会有这样的哥哥! 送走两人,陆南星站在院子里,看着崭新的电器和手中的房产证明,一时有些恍惚。 小飞虎蹭了蹭她的腿,她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 第123章 再次登门 王麦川坐在副驾驶,手指不耐烦地敲着车窗边缘,目光时不时瞥向驾驶位的秦牧也。 秦牧也压根没搭理他。 车子驶出胡同,拐上大路,王麦川终于没忍住:“为什么不告诉南星妹子,赫言哥是因为受伤了才没来?” 秦牧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平静:“言哥不让说,自有他的道理。 “可他的道理不对!”王麦川皱眉,“南星妹子又不是外人,她当初可是救过我们的命。” 他嘟嘟囔囔:“再说现在言哥受伤了,肯定也想南星妹子去看他。” 秦牧也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静得近乎锋利:“颜家现在的事牵动很大,颜父手里肯定有不少人的把柄。” 他大喘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指望的时候,这些就都会漏出来。” 王麦川一愣,随即压低声音:“这么说,云南那边肯定也有?” “哎!”他一拍大腿:“那言哥这伤的不值啊......" “怎么不值,你以为言哥猜不到?机会太好了,赶上对方进京可不容易......” 秦牧也感叹:“言哥这口气憋了太久了!” 他转向王麦川,再三叮嘱:“记住,言哥人不在北京。” 王麦川一脸不服气:“我又不傻!” 秦牧也顿了顿,继续道:“我猜言哥肯定要等所有隐患解决了,再来找南星妹妹。” 王麦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行吧,那咱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呗。” 秦牧也点头:“对。” 车子驶入长安街,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挡风玻璃上。 王麦川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行人,忽然笑了:“没想到南星妹子痛快的收了这些东西,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 秦牧也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她比你聪明。” “你什么意思?” “她不是说了吗?我们两清!” 送走王麦川和秦牧也后,陆南星牵着小飞虎回了屋。 她在书桌前看书,小飞虎静静的趴在脚边陪着她。 一人一狗虽然好久不见,依然默契十足。 晚饭时间,宁三嫂来通知她。 陆南星起身,神了大大的懒腰,深舒一口气。 坐到桌子前:“三嫂,以后小飞虎的伙食也交给你了!” “好!” 陆南星诧异:“三嫂,我看你不怕狗?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小飞虎都会被吓一跳!” “这有啥,我们村狗也不少,习惯了!”宁三嫂回答。 陆南星边吃饭,视线扫过洗衣机。 这些东西对她生活品质影响不大,她一个人住,吃喝有限,宁三嫂总说工作轻松。 她指了指屋檐下的洗衣机:“三嫂,以后洗衣服就用洗衣机!” 宁三嫂筷子顿了顿,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南星,这洗衣机......我只在百货大楼见过,从来没碰过,弄坏了咋办。” 陆南星笑了:“没事,等有脏衣服了,我教你。” “放心,坏不了,坏了也不用你赔!”她继续打趣:“你不是看到了,我也没花钱!” 又指了指屋内的冰箱:“以后看到私人卖肉或者不用肉票的,多买些冻起来,菜也是,省得你每天去排队。” 宁三嫂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 两人正说着,小飞虎突然竖起耳朵,对着院门“汪汪”叫了两声。 “哎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吓我一跳,怎么还有狗了?” 陆南星抬头,看到王南初站在门口,一脸惊讶。 “今天什么风,我这小院这么热闹?”陆南星喝住小飞虎,放下筷子,起身迎上前。 王南初左右看了看:“哪还有客人?” “走了,”陆南星挑眉,“不过你也认识,还挺熟的。” 王南初面带疑惑:“哦?” 陆南星指了指洗衣机:“你哥送的。” 王南初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提高:“我哥?王麦川!” 陆南星简单解释了事情的经过,王南初听完,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是你?那次我哥回来后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 陆南星耸耸肩:“我也没想到还有这缘分,早就忘了这事。” 王南初拍拍她的肩:“这些东西你放心用,我哥他们搞这些东西容易得很,不用白不用。” 陆南星点头:“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明明只见了几面,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陆南星是真佩服王南初——目标明确,行动力强,不像自己,纯粹是因为该玩的都玩过了,也没多大意思。 而且,她很清楚,在国内的环境,再有钱也不如有权。 陆南星拉着王南初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王南初打量陆南星:“什么事,还神神秘秘的?” 陆南星亲自沏了杯茶递给她,语气认真:“实不相瞒,有事相求。” 王南初接过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说看。” 陆南星压低声音:“我想拜我们系主任为师,但他为人有些......古板,较真。” 顿了顿,继续道:“我想从师母下手,你给些意见。” 王南初眯眼:“你们系主任很厉害?” 陆南星点头:“理论绝对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国内数一数二。” 王南初若有所思:“你毕业不是要回东北?就算从基层做起,你家也不差人脉。” 陆南星摇头:“你应该懂的,直系是不一样的。秦主任的弟子遍布各个部门,成为他的学生,以后的路会顺畅很多。” 王南初沉吟片刻,冷静分析:“那你们秦主任夫妻关系怎么样?子女现在都是什么工作?” “据我调查,患难夫妻,关系很好,而且秦主任应该有些惧内,要不然我咋想从师母下手!” 王南初忽然笑出声:“我觉得吧,你想讨好人还是很容易的。” 陆南星摊摊手,语气无奈:“问题是,听说师母喜欢朴实能干的,我不沾边呀!” 王南初笑得更大声了:“那你可以好好演一演。” 陆南星靠向椅背:“不行,演出来的早晚露馅!”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第124章 夜聊 屋内,陆南星和王南初正聊着天,王南初给陆南星介绍北京城的各个职能部门。 陆南星用铅笔在纸上随意记着。 余光看到书桌上的随身听,顺手按下开关:“香港那边的新歌,听听看!” 王南初靠向椅背,姿态轻松,调侃道:“你还挺会享受!” 陆南星挑眉:“学习和工作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王南初拿起随身听打量,“呵”一声:“普通人再怎么努力工作,也买不到这个吧!” 陆南星正要回答,屋外传来宁三嫂的喊声:“南星,开下门!” 陆南星起身打开门,宁三嫂双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站在门外。 她忙侧身让路。 “王同志应该还没吃饭吧?”宁三嫂跨过门槛,进屋后将面碗放在书桌上,“我做了一碗肉丝面,还卧了个荷包蛋。” 王南初连忙起身道谢:“谢谢三嫂,太周到了。” 宁三嫂用围裙擦了擦手,笑出眼角的皱纹:“你们聊,我先回了。” 出门前她回头:“吃完了碗筷直接放到厨房,我明早收拾。” “三嫂,”陆南星跟着走到院门口,“明早买两个人的早饭,豆浆和油条就行。” “好,我明天早点,王同志应该要早起去上班!” “三嫂真细心。”陆南星真心夸赞。 宁三嫂离开后,陆南星从内锁上院门。 回到房间,她笑看王南初,故意拖长声调:“今晚你走不了了!” 搪瓷碗里的面条上铺着金黄的煎蛋和嫩绿的葱花,肉丝散布在汤里,味道鲜美。 王南初拿起筷子搅拌,慢条斯理的吃起面条。 闻言,她风轻云淡:“有吃有喝,我本来也没打算走!” “你家保姆这手艺真可以!”她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口中。 停下筷子感叹:“有家的味道!” 陆南星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王南初夹了一根肉丝送进口中:“最近在相亲,有些烦。” “怎么?相亲不顺利?”陆南星在书桌前坐下,托着腮帮子问:“你真要招赘呀?” 王南初沉默片刻,语气肯定:“是!” “不好找?”陆南星已经猜到结果。 王南初看向陆南星:“之前想着找一个大学生,毕业就结婚的!” 陆南星白眼一番:“这跟我可没关系,我三哥的脾气不可能入赘。” “这个月相了三个。”王南初“哎”一声,用筷子戳着荷包蛋,蛋黄慢慢溢出来,“第一个是机械厂的工程师,听说要入赘,当场就把茶喷出来了。” 她自嘲地笑笑:“第二个是小学老师老师,倒是愿意,可他母亲第二天就跑到我单位!” “第三个......”她叹气,“哎!不说也罢!” 陆南星摸着下巴,斟酌了一下:“我觉得肯入赘的你肯定看不上......” “你可以直说,”王南初放下筷子,金属碰撞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入赘的哪有好的?要么图我家家世,要么自身条件差。” 陆南星点头表示同意:“条件差不多的都不愿意入赘,传出去吃软饭可不好听。” 顿了顿,继续说:“要我说你找对象的时候别把招赘放在明面上,结婚了咋回事还不是你说了算。” 王南初靠向椅背:“我不明确表示招赘就不能用王家资源。” “新社会了,你家还重男轻女?”陆南星嗤笑:“要我说能者居之,否则,德不配位早晚惹祸。” 王南初重重叹气:“知道我大伯家的堂哥在哪个部门吗?” 她不等回答就继续:“经贸委。二伯家的在组织部。” “虽然现在职位还不高,但有家里的扶持,早晚能升上去!” 她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节奏:“每次家族聚会,我妈都坐在最角落。我考上大学那年,大伯母当众嘲笑我哥不务正业!说‘可惜是个姑娘’。” “人待我何,我待人何,忍太多了,只能让小人得寸进尺。” 她抬眼看向陆南星:“你应该有经验,我们这种家庭,内部权力竞争同样很激烈,话语权很重要。” 陆南星尴尬笑笑,她家话语权自始至终在大爷陆国华手中,他决定的事无人敢反驳。 也没有竞争激烈一说,每个人的领域都不一样! 陆南星庆幸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她爸陆国栋从小就受宠,她这点也遗传了,全家都很宠她。 她可以理解有些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也亲眼见过,不过确实没办法感同身受。 因为她是受益者。 “所以你非要招赘?”陆南星询问,“是为了有话语权?” 她分析:“可你几个堂哥在前面挡着,我觉得你招赘用处不大。” 王南初擦了下眼镜:“你说的问题我想过,但我咽不下这口气。” “爷爷虽没有明确表示过家族资源不会给外姓人。但我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人!” 想了想,王南初突然说:“我父亲是爷爷原配生的,后奶的两个儿子反倒占了先机。” 她苦笑道:“我不服气!” 陆南星“啊”一声,面露惊讶。 王南初嗤笑:“我奶奶是原配,我爷爷出去打仗娶了后奶奶。” 陆南星眨着眼睛:“那你爸还能出生!你爷爷挺不是东西的!” 王南初笑了,声音越来越大。 半晌才停下:“你说的没错!确实不是东西,关键是这种人还不少!” 陆南星点头,这是事实。 想了想,她突然问:“要不然你考虑强强联合吧!找个门当户对或者门第高的?” “相夫教子吗?” 陆南星摇头:“夫家势力不也可以扶持你吗?” 王南初冷笑:“怎么没考虑过,但强强联合没有娘家支持就是个笑话!” “万一生了孩子,情况就变得不确定......” “去年我们庭里有个女法官,生孩子回来位置被人顶了,是她夫家的人默许的。” “就是想让她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她语气无奈:“你看,女性想做点什么不但没有加持,阻力还这么大。” 王南初盯着墙上两人的影子攥紧了拳头:“我要的是能让我继续往前走的婚姻,不是绊脚石。” 陆南星摸摸鼻子:“你考虑的还挺全面。” 她抬眼看向窗外的月亮:“要我说,你对孩子没有执念的话,不结婚也没啥!” “幼稚!特立独行走不长远。”王南初瞥了陆南星一眼:“家庭稳定的加分项,对仕途有好处。” 陆南星提醒:“在我看来,入赘的要么是家庭困难的,这样的以后对方家里肯定全是麻烦事。要么就是有野心的,你得保证能一直压住对方!” 王南初轻笑一声:“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陆南星不再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第125章 期中考试 闹铃响起。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陆南星穿戴好后推开窗。 院子里宁三嫂轻快的背影一闪而过。 伸了个懒腰,推开房门,王南初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吃早饭。 碗里豆浆还冒着热气,她手里捏着一根刚炸好的油条,看向陆南星:“起啦?” “嗯,”陆南星坐到对面,“怎么起这么早?” “上班当然要积极啦。”王南初语气轻快,仿佛昨晚的郁闷不复存在。 陆南星咬了一口油条,声音酥脆。 王南初放下碗,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他在户籍科工作。” “你提前准备好。”她左手手指做了个捻钞票的动作,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陆南星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王南初微凉的指尖。 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钱不是问题,谢了!” 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照下,她笑容灿烂。 王南初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抬眼打量她:“你这个想法不错。年龄小,容易被人看轻,也不利于仕途。” 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我给你个过来人的建议,其实,”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你可以考虑在大学毕业前就完成结婚生子。” “啊?”陆南星手里的豆浆碗差点没端稳,眼睛瞪得圆圆的,“还能这样?” “怎么不行?”王南初的语气理所当然,“我猜你计划毕业回东北,到时候单位只要知道你是个已婚已育、家庭稳定的大学毕业生,肯定更容易被重用。” 陆南星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像......确实可以。” 她反应过来:“可是有我爸在,我不需要啊!” 王南初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你自己考虑,我先走了。” 她拎起放在一旁的公文包,冲陆南星挥了挥手,转身朝院门走去。 陆南星坐在原地单手托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豆浆碗的边缘,脑海里翻腾着王南初刚才的话。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短期看不到好处,长期来看...... “南星。”宁三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南星回过神,抬头看向她:“三嫂有事?” 宁三嫂搓了搓围裙,有些局促:“今天是我大女儿生日,我想......” “哦,今天也没啥事,你回去吧!”陆南星爽快地答应。 宁三嫂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着,提前给你把晚饭做好温在锅里,你回来自己吃,碗筷放到锅里,我明天一早收拾!” 陆南星笑了:“行呀,这有啥!” 她放下碗筷,起身回屋拿书包,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硬壳笔记本。 回到院子,把笔记本递给宁三嫂:“送给你大女儿。” 宁三嫂愣了一下,没有伸手:“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陆南星把笔记本塞进她手里,“跟你大女儿说好好学习!” 宁三嫂眼眶微微发红:“这.......这怎么好意思,你够照顾我了,平时剩菜剩饭......” “别矫情,那也是你们不嫌弃。” 陆南星揉了揉蹲在一旁的小飞虎的脑袋:“在家等着我!” 挥了挥手,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 陆南星刚踏进教室,就注意到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大部分同学在埋头啃书,翻页声此起彼伏。 小部分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陆南星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抽出课本,刚翻开,就听到前排几个同学在小声议论:“听说了吗?期中考试时间定了,下周一!” 这时,班长走上讲台,字正腔圆:“静一静,还有几分钟上课,我先说几句,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下周一期中考试。” 他扫视一圈:“大家好好准备,尽量谁也不要拖班级后腿!” 陆南星深舒一口气,加入了复习大军。 “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三要素、四环节......”她心里默念着,“商品二因素,使用价值和价值.......” “陆同学。”一个男声从前方传来。 孙强转过身,胳膊肘搭在她的课桌上:“你还走读呢?” 陆南星吓了一跳,赶忙后退,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 孙强像是没看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精光。 他叹气:“要我说每天上下学多浪费时间,要不然我陪你去找宿管阿姨求求情,哪怕加一个床位也好!” 陆南星抬起头,实在笑不出来,语气生硬的拒绝:“不用了!” 孙强还想再说些什么,陆南星敲了敲手表提醒:“老师快来了!” 加床位?开什么玩笑!还是带着一个不熟悉的男同学到女宿舍,她又没病! 她现在状态很好,每天骑车上下学还能边骑边背书。 宁三嫂洗衣做饭,把家务安排得妥妥当当,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偶尔周末,陆亦行还会过来看她。 基本上,她只需要安心学习。 陆南星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她转到政治经济专业时间不长不短,但和班里的同学并不熟悉。 大部分人只是点头之交,小部分甚至没说过话。 一方面因为她是后来的,同学们对她有些天然的疏离;另一方面,她不住宿舍,接触的机会自然就少。 她倒不是不想和同学搞好关系,只是大家平时都忙得很,而且都以宿舍为单位活动,她懒得费心思去融入,索性顺其自然。 看着孙强的后脑勺,这个孙强给人感觉很不好。 这种人她一向敬而远之,最好别招惹她。 考试前,教室里弥漫着紧张气氛。 陆南星埋头翻着笔记,加深记忆。 孙强又凑了过来:“陆同学,你准备得怎么样?” 陆南星微微皱眉,明显感觉到了孙强这段时间的刻意接近。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淡淡回应:“应该能及格。” 孙强不依不饶夸赞:“陆同学太谦虚了!你能从外语专业转过来,肯定对政治经济很有研究。” 陆南星举起手里的书打断他,假笑道:“孙同学,我还要看书。” 话落,走远了几步,没注意到身后孙强眼中的算计。 陆南星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有些忐忑。 她之前还幻想着四年拿全优,但现在只求不挂科。 试卷发下来,陆南星扫了一眼题目,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好在口试考试在期末,他们毕竟只是大一,这次考试内容都是基础的理论知识。 她拿起钢笔,在答题纸上写下工整的字迹。 第126章 反制1 北京站人声鼎沸,广播里不断播放着列车时刻表。 于西西和陆南星在站前广场分别后,带着同村的五个兄弟朝售票窗口走去。 “鹏哥,我和超哥去买票,你们仨在这看着行李!”于西西朝售票窗口的方向指了指,那里排着长队。 于鹏扫视四周,人潮涌动,他指向不远处的一根石柱:“我们在那里等。” 于西西收起所有人的介绍信,和于国超一起挤进了排队的人群。 售票窗口前排着长龙,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于西西终于挤到了窗口前,气喘吁吁地递上介绍信:“六张,去深圳的。“ 售票员头也不抬,啪地甩出两张硬座票和四张无座票:“就这些了,要不要?” “无座?” 售票员抬头:“你再犹豫一会儿无座都没了!” “要!”于西西赶紧接过,和于国超挤回石柱旁。 于鹏接过车票,皱着眉头看了看:“无座?车票这么不好买吗?” 他虽然只念过几天书,但勉强认得几个字。 “你以为呢!“于西西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不是看到了吗?人那么多!” 赵志刚插嘴:“西西,你咋不让小陆帮忙?我看她肯定能买到,没准还是卧铺呢!” 五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于西西。 于西西嗤笑一声:“她是能买到卧铺,可我们凭什么?” 她拍了拍胸脯,“把活干好了,咱光明正大地提要求!到时候她要是不给办我都不能让!” “西西说得对,“于鹏点头,赞同道,“咱还是要靠自己的真本事!” 于国超跟着附和:“不就是站票嘛,哪里不能凑合?咱在大山里两天不睡觉都没啥!” 众人不再说什么,围在一起等发车。 上车时间已经将近天亮,车厢里挤满了人,过道也站满了旅客。 于西西几人将行李堆在一起,放在架子上,轮流值守。 第一个守夜的是于鹏,其他人或坐或靠,闭眼休息。 前两晚平安无事,到了第三天晚上,轮到赵志刚守夜。 一直没出什么事,加上长时间的坐车也很疲惫,他放松了警惕,靠着长椅背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期间他感觉有人碰了他一下,没当回事,随手挥了挥,继续呼呼大睡。 另一边,于鹏猛地睁开眼睛。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两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翻着行李架上的包裹,顿时火冒三丈。 他视线扫过赵志刚,见他睡得正香。 “找死!”于鹏低喝一声,直接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哎呀!”离他最近的小偷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周围熟睡的旅客纷纷惊醒。 另一个小偷见状要跑,于鹏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撑住两边椅背,一个飞踢,第二个小偷应声倒地。 第二个小偷爬起来想逃,于国超、赵志刚几人早已惊醒,默契地将两人双手反剪在身后。 “鹏哥?”于西西站起身,揉了揉眼睛。 “我看到他们在翻行李!”于鹏冷声道。 于西西使了个眼色,于鹏会意,从两个小偷身上搜出了不少钱各种票据和五块手表。 乘客们议论纷纷,急忙检查各自的行李。 有人高喊:“我钱被偷了!” “我的也不见了。” ............ 一时间,车厢里乱哄哄。 “我去找乘警。”于西西说完,挤过人群朝车厢另一头走去。 待一切处理妥当,天已经蒙蒙亮。 赵志刚满脸愧疚:“我大意了,前两天没事,以为不会出事呢!” “没事,咱不是没经验嘛,下次注意就是!”于西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听宝子说了,”于西西压低声音,“路上不太平得很,不止小偷,人贩子、抢劫的可多了,咱得注意!” 几人齐齐点头。 谁也没注意到,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小哥,就是那几个!”壮汉对一个斯文青年说,“老四和老六就是栽在他们手里了。” 斯文青年推了推眼镜:“去打听他们哪里下车。” 壮汉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恰好”路过于西西几人的座位。 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于西西连忙将人扶起来。 “谢谢姑娘!”中年妇女满脸堆笑,借机聊起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深圳。”于西西随口答。 “哎呀!”中年妇女一拍大腿,“巧了不是,我们也是到那。这么说咱还是一路呢!” 于西西扯扯嘴角,终点站就是深圳,这车里起码一半人顺路。 几人确实没防备,虽然只是说他们去那边打工,但除了没透露身上带着钱和贵重物品,其他信息几乎被中年妇女套了个干净。 很快,中年妇女回到斯文青年身边:“小哥,他们有六个人,五男一女,我看着手上应该有些功夫。” “有些功夫!”斯文青年冷笑一声,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语气阴森森:“女的卖去香港做鸡,男的卖去煤矿做苦力。” 斯文青年仗着团伙人多,手里有家伙事儿,相信拿下六个土老帽不在话下。 他手下也没将几个人当回事。 这种事他们没少干,从没失手过。 斯文青年吩咐中年妇女:“到了深圳,你跟着他们,最好把他们引到老地方,实在不行也要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中年妇女点头,信心十足:“小哥放心!包在我身上。” 她拉着装成小孩的侏儒再次离开。 中年妇女再次出现的时候,于西西于于鹏对视一眼,点点头。 于西西摸了摸腰间,于鹏笑了。 他比了个众人熟知的动作,大家表情动作不变,心里却已经做好准备。 萍水相逢而已,对方竟然又找来了。 几人虽然生活在大山里,常年接触猎物,但深知猎物的狡猾,因此对敌人有着天然的警觉。 不过他们却没在怕,眼神相互交流,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深圳站下车后,六人穿着朴素,提着行李卷,一看就是来打工的。 “谢谢婶子!” 于西西甚至热情的挽着中年妇女的胳膊:“我们刚到这,两眼一抹黑,幸亏有婶子带路!” 第127章 反制2 于西西一行六人跟着自称“花婶子”的中年妇女,沿着蜿蜒的土路前行。 花婆子走在前,时不时回头露出和善的笑:“快到了,拖拉机在前面等着呢。” 她身旁的侏儒“小疙瘩“蹦蹦跳跳的,却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成年人的神态。 于西西注意到他粗糙的手掌和脖颈上明显的喉结,心里冷笑。 “这路不对劲。”于西西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于鹏,压低声音。 于鹏看向身旁的几个兄弟,虽脸色疲惫,眼神却跃跃欲试,明显不想半途而废。 于鹏无奈地摊摊手:“继续吧!” 半个小时的路程,几人装成没精打采、很是疲惫的样子。 每一处岔路口都被暗暗记在心里。 “那是啥?”于国超指着路旁没见过的植物。 “香蕉!”小侏儒面色鄙夷。 “哎,你!”于国超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于西西瞪了他一眼,眼神警惕,不停的留意周围路线和环境。 见时机差不多,于鹏微微侧过头,不易察觉的向于西西使了个眼色。 于西西会意,突然停下脚步。 故意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将行李重重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婶子,你说的拖拉机在哪呢?” 小疙瘩立刻尖声取笑:“奶奶,你看她一个大人还不如我这个小孩子呢!” 于西西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侏儒成熟的脸配上捏着嗓子的尖声,滑稽得让于西西差点破功,赶紧用咳嗽掩饰。 真不怪她,最开始确实没有注意到是假小孩。 但花婆子和侏儒第二次出现,她立马发现不对劲。 侏儒身材虽然矮小,但刻意装扮实在太过拙劣,怎么能瞒过她,这双猎户的眼睛。 缓了缓,于西西叹气,故意道:“早知道跟着大部队走了,要不是婶子你说有拖拉机可以送我们......” 花婆子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闺女,再坚持坚持,拐过前面那个弯就到了。” 她枯瘦的手指指向远处,指甲缝漆黑。 于西西不买账,张口反驳:“刚才你也这么说的!” 于鹏默默捡起于西西的行李,走在前。 于西西佯装不情愿地跟上,嘴里嘟囔:“坐了几天火车,下车又走这么远......” 她拖着脚步,有气无力的走着,嘴里不停地抱怨。 花婆子和侏儒则偷偷地对视,眼中闪过明显的笑意。 于西西看在眼里,故意落后半步,右手悄悄摸向腰间。 转过土坡,一个村庄突然出现在眼前,远远看见村口大树下停着一辆拖拉机。 花婆子猛地转身,脸上的慈祥荡然无存:“到了!” 待走近,于西西几人瞳孔微缩——树下拴着的两条黑狗,见到生人也不叫唤,阴森森地盯着他们。 几人相互对视,这两条狗沾过人命! 村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反常。 他们瞬间提高警惕,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几人借着行李卷的遮挡,快速扫视着村子的建筑和地形。 “鹏哥,情况不对,这村子太静了。“于西西轻声。 于鹏点头,做了个手势,另外四人瞬间拉开了距离。 于西西上前两步,左手突然搭上花婆子肩膀,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 她能感觉到老妇人瞬间绷紧的肌肉。 花婆子枯瘦的手腕突然发力,却没能挣脱于西西看似随意的钳制。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闪过惊讶。 再次试图挣脱,仍旧没成功,抬眼对上了于西西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心里一咯噔,闪过一阵惊慌。 这么多年她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从未失手过,这次竟然反被算计了。 张嘴就要呼喊,于西西右手如闪电般掠过——“咔嗒”一声,花婆子的下巴已经脱臼。 几乎同时,迎面走来二十几号人,有男有女。 他们个个手持棍棒,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 于西西依旧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你们这么多人都不上工吗?” 花婆子无法回话,脸色焦急的比比划划,她深知这次碰到了硬茬子。 为首的正是火车上满脸横肉的壮汉,他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 “花婆子!小疙瘩!还不快过来!你俩磨蹭啥呢!”壮汉开口吼,丝毫不掩饰。 他身后的人呈扇形散开,最后面的几人手里拿着麻绳和麻袋。 于鹏迅速扫视四周,心提起来:“估计整个村子都有问题。” 于西西同样左右观察,顺口回:“看起来情况有些糟!” “怕了?”于鹏扔下行李卷,活动了下手腕。 “怕?”于西西嗤笑。 “情况不明,速战速决?”于鹏问。 于西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不然陪他们玩玩?” 两人同时开口。 于鹏皱眉:“不行,太危险。” 另外四人默契地将行李扔到一起。 于鹏突然发力,两记手刀精准劈在花婆子和小疙瘩的颈动脉上。 二人瞬间失去行动力。 壮汉终于发现花婆子和小疙瘩被控制住。 瞬间暴怒,抡起碗口粗的木棍冲上前:“给我上!打死算我的!” 混战瞬间爆发。 于西西反应敏捷,一个侧身避开砸来的木棍,反手夺过武器,顺势敲在袭击者膝盖上。 一把拉过身旁的同伴:“鹏哥,你、超哥应付右前方。” 她又看向赵志刚和赵志强,二人没回话,直接迎向左前方。 又撂倒一人,眼角余光瞥见于鹏正与两人周旋,壮汉已经悄悄退到人群后方。 “小心!”于西西突然大喊。 壮汉从腰间掏出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把黝黑的五四式手枪。 于鹏就地一滚,子弹擦着他肩膀打在土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赵志刚一拳头袭来,壮汉应声倒地。 尽管对方有二十多人,实际上只有一个小矮子是练过的。 壮汉也只是仗着自己个子高,力气大,打架积累了一些经验而已。 至于其他人,只是虚张声势。 于鹏起身走近,狠狠踢了壮汉一脚,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五四式手枪,心里一阵后怕。 本来他们就是受害者,按照他们的规矩,打一架分个胜负,出口气。 也是这些天一直赶路,比较烦闷,兄弟几个想着松松筋骨。 没想到对方来真的。 壮汉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趁人不注意,扯下脖子上的哨子连吹三声。 尖锐的哨音划破天际。 于西西等人心头一紧,意识到情况有变。 很显然,这个时候撤走并不明智。 没有丝毫犹豫,六人立马各自寻找附近的掩体。 第128章 反制3 于西西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土墙。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显然又来了不少人。 十几个之前被打倒的人也陆续爬了起来。 她眯了眯眼,他们竟然马上要被人追着打。 朝对面墙后的于鹏比了个“包抄”的手势。 想了想,又比了一个枪的手势,指向太阳穴。 于鹏点头。 于西西一个翻身,轻盈地跃上墙头,悄无声息地落入隔壁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却打扫的干净卫生,显然主人是个勤快人。 她迅速扫视一圈,土坯房的门窗紧闭,屋内没有动静。 想了想,她没有进屋查看,继续向村内深入。 一路翻越四五户人家——这些院子都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却明显有人居住的痕迹。 很明显,所有人都躲起来了。 为什么? 那些胡作非为的人是本村人。 想到这,于西西心里就是一咯噔,那其他老百姓呢? 没参与,想必日子艰难! 参与了,一整个村,他们可能要陷在这了! 心里急切,于西西直接翻进第六户人家,院里停放着一辆解放牌大货车。 这东西可不常见! 她走近,车斗里散落着麻绳和麻袋,甚至还有几件沾着血迹的破旧衣服。 “不是小偷团伙嘛,太不对劲了......”她低声自语。 于西西决定先撤回去与于鹏几人汇合。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传来对话声。 “小哥,刀哥那边求救了,我也去看看?”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瓮声瓮气地。 “你是想去看热闹吧!”另一个声音斯文沉稳,带着读书人的腔调。 “嘿嘿!” “去吧,你帮着处理了。” 顿了顿,声音依旧斯文,话语却阴狠:“记住,尽快解决,不行就开枪,残了也没关系。” “人抓住了直接喂药。” 于西西心头一跳,双手扒住墙头,双脚轻轻蹬着墙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双眼观察。 院子里,一个壮汉正挠着头,一脸不解:“刀哥带着二十个人都没搞定他们,说明那几个人身手不错,要不要直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留着是隐患!” 斯文男人背对着于西西,只能看到他一身笔挺的西装,个子不高,身形消瘦。 他声音依旧平静:“别节外生枝,先控制住再说。” 壮汉点点头,转身离开。 于西西立刻缩回脑袋,隐藏身形。 她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她和于鹏几人原本以为只是碰上了一伙小偷,凭着他们的本事,压根没太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这伙人很有可能还是贩子。 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不对......”她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这里貌似是对方的老巢。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这些陌生人离开? 恐怕早就将他们视为囊中之物。 想到这,于西西脸色变得凝重。 她碰到过更凶险的情况,虽不惧怕,但毕竟人数少,存在不确定性。 她看向隔壁院落,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粗犷男人对“小哥”如此恭敬,“小哥”在团伙中地位应该不低。 想明白这一点,于西西再次探头观察,注意到院子角落里停着的黑色轿车——锃亮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车头的奔驰标志格外扎眼。 于西西瞳孔一缩——这年头,能开进口车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不再多想,她知道自己不适合动脑子。 深吸一口气,果断翻身进院,落地时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猫着腰蹲在窗下,屋内传来“噼啪”的算盘声,夹杂着“一群蠢货”、“废物”的低骂。 于西西更加确定屋内的人绝非善类。 瞄了眼手表——不能再拖下去,于鹏那边可能有危险。 权衡再三,于西西决定主动出击。 她走到门前,轻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她后退半步,抬腿就是一脚—— “砰!” 门板猛地弹开,重重拍在墙上又弹。 屋内,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镇定。 他右手悄悄摸向腰间。 于西西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扣住他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反手按在桌上。 “别动!”她低喝一声,迅速从斯文男腰间摸出一把手枪——勃朗宁M1900,进口货,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她嘴角微扬,熟练地退出弹匣:“好东西!” 斯文青年被压得动弹不得,却仍不慌乱,语气平和:“这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要钱的话,抽屉里有,你自己拿。” 于西西嗤笑一声,手上力道不减:“别跟我玩这套?” 余光瞥见青年的左手正悄悄摸向内兜。 她毫不犹豫,右手猛地劈下—— “啪!” 青年闷哼一声,一个纸包从他指间滑落。 “声东击西?”于西西一脚踩住纸包,“这都是姑奶奶玩剩下的!” 她迅速搜身,从斯文青年身上摸出两本不同名字的护照、外汇券,钱票,还有几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 青年还想开口,于西西直接卸了他的下巴,顺手扯下他的领带,将他捆了个结实。 目光扫到书桌上的奔驰车钥匙,眼前一亮。 一把抓起,随后单手提起青年,像拎麻袋一样把他拖到院子,直接塞进后备箱。 坐进驾驶座,于西西拧动钥匙,引擎启动。 车身在土路上歪歪扭扭地行驶了几米,很快,找到了感觉,车速逐渐加快。 拐过两个弯,于西西终于看到战场。 将车停在众人后方观察。 情况不容乐观!敌人的数量众多,且个个凶神恶煞! 于鹏几人虽然极力反抗,但对方时不时有人放冷枪干扰,几人已经挂了彩。 这还是对方想要活的,否则...... 于西西观察片刻,果断抬手对着人群最后方一直放冷枪的壮汉就是一枪。 对方“啊”一声,噗通跪地,捂着手腕哀嚎。 手枪落地。 现场瞬间一片死寂。 他身旁的高胖青年人捡起枪,还没动作。 于西西又是一枪。 高胖青年同样手腕中枪,面色惨白。 于西西下车,站在车顶,声音冷冽:“都别动!子弹可不长眼睛!” 转头对着于鹏几人高喊:“上车!” 于鹏几人跑回去拎着行李卷。 于西西无语,都什么时候了! “车子装不下!” 几人充耳不闻,行李绝对不能丢。 众人齐刷刷的盯着于西西手里的枪。 于西西冷笑,高声道:你们想试试还有几颗子弹吗?” 于鹏几人挤进车,摇下车窗。 坐在车窗旁的三人,胳膊伸到窗外,每人拎着两个行李卷。 于西西嘴角抽动,这也行! 一脚油门飞速驶离。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办?” “你怎么不拦住他们!” “你怎么不拦,谁知道枪里还有多少子弹!” “他们会不会报警?” “去找小哥......” 第129章 反制4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扬起细密的灰尘。 热风透过敞开的车窗扑面而来。 于西西双手紧握方向盘看向前方道路,神情专注。 其余几人虽然受了些伤,但他们常年在山里摸爬滚打,皮实得很,压根没当回事。 他们语气兴奋地聊着刚才惊险刺激的一幕。 于国超突然凑向前:“西西,你可以呀,巾帼不让须眉!” 于西西瞥了他一眼,见他右脸肿着,开口问:“你脸不疼?” 于国超“嘶”一声:“你不说我本来都忘了这茬!” “再往前开差不多就到火车站了。”于鹏从副驾驶座上直起身子。 于西西紧握方向盘,忽然一个急刹,车子在颠簸中猛地停住。 车内几人猝不及防向前倾,行李卷直接掉落车后几米处。 “西西,你干嘛?”赵志刚揉着撞到前排座椅的额头,声音里带着不满。 于西西没有回头,目光直直盯着副驾驶座上的于鹏。 “我觉得那伙人可能不止是小偷,小偷没这么大的能量!”她压低声音,“我怀疑他们是人贩子。” “什么?” “什么?” “你说真的!” ............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于西西重重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敲打方向盘,发出哒哒的轻响。 “一个普通的村子,不止有拖拉机,还有小轿车和大货车,这合理吗?” 众人摇头。 于西西继续:“而且我在大货车里看到了带血的衣服。” 顿了顿,她声音发紧:“不是一点血迹,是深褐色的,干涸的那种。” 赵志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紧了赵志刚的胳膊。 赵志刚回神,猛地向前探身:“记得村口那两条黑狗吗?” 于国超提醒:“他们还有枪!” 众人心情沉重。 半晌,赵志刚率先开口:“那咋办?” “还有一件事......”于西西欲言又止。 “啥事?快说啊,急死个人!”赵志刚忍不住催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听到他们谈话,说要活捉我们。”于西西声音干涩。 “抓我们?”于鹏皱眉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把手。 “我猜他们肯定想把我卖到香港,那边乱的很!”于西西语气冷静得可怕。 于鹏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别胡说。” “真的!”于西西靠向椅背,表情疑惑,“就是不知道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能干啥!” “黑煤矿!”于鹏一针见血。 赵志刚挠挠头,语气有些自得:“他们真傻,黑煤矿可关不住我们!” 于鹏皱眉沉思:“小题大做了吧!说不过去啊!” 于西西转头看向于鹏,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我觉得我们这一闹,他们老巢暴露了,很可能要跑路。” 于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想回去?” “偷偷回去监视。”于西西纠正,“确认下情况。要是没动静,我们就撤。“ “不行,这里只有你会开车。”于鹏沉思片刻,“这样,我和国超回去。你开车带大家回去求助。” “对方有车,我得留下。” 于西西态度坚决:“万一他们跑了,需要追车或者拦截,没车没司机可不行。” 想了想,看向于鹏:“这样吧,鹏哥你留下帮我。” 转向车后排:“你们四个回去,我的行李卷里有个信封,上面有地址和电话。” “你们直接找孙胜男或者郑老二,让他们联系陆大哥,让他赶紧带人来接应!” 将赵志刚四人赶下车,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后备箱。 众人看到里面还有个被捆着的人,面面相觑。 “这个人怎么办?”于西西问道。 于鹏皱眉:“先说说他是怎么个情况?” “应该是那群人的头头。”于西西简短回答。 于鹏看着四人手里大包小包的行李:“反正绑着,就放后备箱吧。” 于西西指着前方:“没多远就是火车站,你们先打电话求助!” 她语气坚决:“记住,找到电话就打,说是于西西让找的,情况紧急,人命关天的大事!” 话未落音,她已经拉着于鹏上车,调转车头往回开。 于鹏忧心忡忡,出来一趟确实见了世面,但山外的世界太不一样了。 于西西双眼紧盯着前方的土路:“我们把车藏在香蕉地里吧,然后直接进村?” 于鹏嘴角抽了抽,睁开闭着是眼睛:“就你和我两个人?” “嗯!”于西西一脸理所当然。 “你不怕出不来?”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找个犄角旮旯躲着还能被发现?” 于鹏摇头苦笑:“你胆子是真大,怪不得老头收你做干闺女。” “少废话,去不去吧!” 于鹏长叹一声:“舍命陪君子吧。” 于西西一边小心驾驶,一边压低声音:“宝子的二大爷不是警察嘛?宝子跟我说过,人贩子最可恶。” “咱们江阳每年都丢不少孩子,基本都找不回来。” 她叹口气,扫了一眼于鹏,“没想到现在连男的都要!” 于鹏忍不住怼她:“闭嘴吧你。” 紧接着又补了句:“专心开车!” 将车藏进香蕉地,两人悄无声息地溜进村子。 于西西径直找到停货车的院子,见两个壮汉正坐在车门旁打盹。 她心中一动,二话不说从背后偷袭,利落地将两人打晕。 于鹏慢了一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西西,你......” 于西西已经开始搜身,很快从其中一人裤袋里找到货车钥匙。 她看向于鹏,眼神坚定:“我把货车开走,你去开拖拉机。这样他们想转移也只能靠腿。” 于鹏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 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竖起大拇指。 他感叹:“你这丫头,真是比爷们还爷们。” 于西西已经爬进货车驾驶室,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清脆的声响。 “鹏哥,抓紧时间!”她回头看向于鹏,突然咧嘴一笑:“拖拉机就在村口!” 于鹏哭笑不得,正要回应,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犬吠。 两人表情瞬间凝固。 第130章 反制5 于鹏和于西西对猎犬的习性再熟悉不过。 犬吠声刚响起,未等于西西开口,于鹏已疾步绕至货车副驾一侧,利落地拉开车门翻身跃入。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味,混杂着汗味和烟味,他忙摇下车窗。 几乎在于鹏关上车门的瞬间,于西西已将钥匙插进锁孔,利落地拧动钥匙。 她表情镇定,一点看不出是个新手,压根没碰过货车。 小轿车之前尝试着开,效果不错,她不是很担心。 引擎第一次启动,发出一阵沉闷的呜咽,随即熄火。 于西西手心冒汗,却神色未变。 深吸一口气,再次转动钥匙,脚下配合着轻点油门——发动机轰然作响,车身震颤起来。 货车启动的轰鸣声被听见,隔壁院落顿时有人高喊:“二子,谁让你开车的?” 见没有回应,对方察觉到情况不对,快速爬墙,抬眼看向驾驶座,与于西西四目相对。 于西西挑衅一笑。 猛打方向盘,货车粗暴地撞开半掩的院门,冲入村道。 “被发现了!”于鹏透过车窗向后望,眼神锐利。 “对方一定没想到我们这么快杀了个回马枪!”于西西表情严肃。 于鹏皱眉思索:“不对,做这种买卖的警惕性怎么可能这么低!”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轻笑出声:“我猜你抓了条大鱼,后备箱那个人应该是主事的!” 他看向后视镜:“这些人现在就是无头苍蝇!” 于西西无暇理会,她正专注开车,只回了一句:“这货车开着还挺费力气!” 于鹏看向她,诧异怎么来了这么一句! 他要是知道于西西第一次上手开货车,指定破口大骂。 货车驾驶室视野高,于鹏撑起身子透过车窗扫视村子布局。 村里巷道较窄,于西西又是第一次开,速度不快。 一个转弯后,于鹏将头探出窗外。 半晌后,他缩回座位感慨:“这村子不简单,绝对易守难攻!” 于西西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无暇回应。 转眼间,货车已冲至村口。 于西西看到了停在大树下的拖拉机。 她眼神一凛,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猛踩油门——“哐当!” 货车狠狠撞上拖拉机,确保拖拉机无法再发动。 刚想倒车离开,这时,两条黑狗眼冒凶光,如箭般从后方追来,在车后狂吠。 “阴魂不散!”于西西啐道。 她缓了缓,猛地挂上倒挡,货车急速后退。 两条黑狗毫不畏缩,反而叫的更凶! 于鹏从后视镜中盯着两条黑狗的反应,不由发问:“这么凶!谁训的狗?” 于西西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尾转向。 体型稍小、更敏捷的黑狗猛地向旁一跃,惊险躲过。 另一只壮硕的则躲闪不及,被保险杠狠狠撞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翻滚着跌倒在地。 后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显然是瘸了。 于西西嗤笑:“这狗虽然凶了点,不过看来跟主人一样蠢!” 村口脚步声响起,已有零星的人影举着棍棒追出来。 “坐稳了!”于西西毫不迟疑的迅速切换前进挡,油门一踩到底。 货车冲出村落。 驶出两三里地,确认无人追赶,她突然刹停车子。 于鹏皱眉:“又怎么了?” 于西西脸上没有脱险后的放松,反而挑眉看他,唇角噙笑:“再回去?” 于鹏陡然提高音量:“你疯了?” 于西西目光挑衅:“怎么,不敢?” 于鹏盯着她,没好气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于西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那里现在肯定炸窝了,不看热闹多可惜!” 于鹏眼神带笑。 “回去?”于西西扬起下巴,声音低沉却兴奋:“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再杀回去。” 看向于鹏腰间:“我们身上有家伙,有啥好怕的!” 于鹏感觉太阳穴突突地,他揉了揉额角:“这辆货车怎么办?这么大个铁疙瘩根本藏不住!” “藏什么?”于西西拔出钥匙晃了晃,“你觉得这穷乡僻壤的有几个人会开车?没钥匙这就是堆废铁。” 于鹏快速权衡。 回去冒险?并非毫无道理。 对方刚刚经历两场混乱,警惕心虽高,却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再次杀回去。 半晌,他终于开口:“走!” 于西西不再多言,果断倒车。 将货车拐进一条杂草丛生的废弃小路。 停车熄火,二人相继跳下。 于鹏抽出别在脚腕的匕首插到后腰最顺手的位置。 于西西快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五四式手枪和缴获的勃朗宁。 确认无误后,看向于鹏:“你捡的那把枪,还剩几发子弹?” “三发。”于鹏回答,动作未停。 “这么少?”于西西抿起嘴角,“出门前我让你们带足装备,你们非说外边没有用枪的机会!” 又瞪向他:“现在好了吧!” “谁想得到闹这么大!”于鹏叹气,强自辩解:“再说了,确实不知道外边这么乱!都能用无法无天来形容了!” 于西西抬腿向前,于鹏紧跟其后。 “宝子早说了,现在一切都要给经济让步,治安根本顾不过来,”于西西语气凝重,“不止这边不太平,哪里形势都不太好!” 于鹏点头沉吟:“这么看来陆同学让我们来压货,不只是走个过场。” 见于西西眼神鄙夷,他连忙补充:“我错了,行了吧!” 走了一会儿,他又感慨:“以后出门在外,凡事得多长个心眼,要不然被人坑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于西西哼笑:“不懂就要听劝!” 于鹏附和:“好好好!” 他声音懊恼,带着火气:“谁能想到抓个小偷,结果捅了马蜂窝!” 于西西深以为然,刚要点头附和。 二人瞬时收声,动作僵住,紧接着,飞速闪入路旁的香蕉林。 几乎与此同时,熟悉的犬吠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更清晰,并且正在快速逼近! 于西西压低身子:“这方向......是去火车站的?想跑路?” “不可能,”于鹏摇头,“那么多人,坐火车目标太大。” “等陆大哥收到消息再带公安赶来,最少也要一小时,”于西西语速加快,“村里人真想逃,我们根本拦不住。” 于鹏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大部分人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他抽出匕首,寒光映在眼底:“现在,得先解决那条黑狗。” 于西西会意,与他拉开距离。 第131章 落幕1 “妈的,那死狗可算是回去了!叫得人心烦!” “拖拉机都撞烂了,对方什么来头,这么狠!” “这次损失惨重,还不知道小哥去了哪?回去怎么交代?” ........... 骂骂咧咧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确认安全后,于鹏从一丛茂密的芭蕉叶后探出头,脚边正躺着眼睛紧闭的黑狗。 他嗤笑一声:“一帮蠢货。” 待于西西走近,于鹏分析:“听刚才那几个人路过时透出的意思,他们应该是团伙里的头头脑脑。” “发现情况不对,偷溜出来想着溜出深圳。” “分头行动,”于西西立刻接口,眼神发亮,“我去车站盯着!” “不用,”于鹏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你忘了?刚子他们四个应该早到车站了。” 于西西恍然,点头笑道:“不错。” 她目光转向村子方向:“走吧,我们这边也不能落空。” 二人一路机警前行,绕了一个大圈,最终在离村口百多米的地方隐蔽起来。 这里可以远远观察村口的动静,又不会轻易被发现。 于鹏用肩膀撞了下于西西,半开玩笑地低声问:“怎么着,不打算再进去一趟?” 于西西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灼灼盯着的村落。 仔细斟酌片刻得出结论:“进去。” 她看向于鹏:“你在外面接应我。” 说着,身体微弓,就要行动。 于鹏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大:“你现在做事怎么有点......不顾后果?” 于西西闻言笑了笑:“放心,我不是胡来。” 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透着一股狠劲:“咱们出来跑生活,不是来受气的!” 她眼神幽深:“我们这是无妄之灾,这口气必须出!” 于鹏看着她眼中熟悉的光,非但没有再劝,反而被她的情绪感染。 他无奈地低笑一声,随即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上的尘土:“一起!” 二人默契一笑。 无需言语,如同以往一般配合,互相掩护,利用阴影和障碍物,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村子。 穿过一条窄巷时,旁边低矮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汉探出身来。 于西西心中一惊,反应极快,下意识就想要冲过去敲晕对方。 却见那老汉非但没有喊叫,反而焦急地朝她连连招手,眼神恳切。 于西西动作一顿,直觉告诉她老人没有恶意。 稍做犹豫,保持警惕走了过去。 老汉急促地压低声音说了一串话。 全是粤语,于西西貌似听懂了半句,最终只是茫然摇头。 老汉更急了,指着村尾的方向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 于西西也试着手势交流,但双方完全鸡同鸭讲,谁也没明白谁。 于鹏此时也从隐蔽处走出。 老汉更是急切,放弃了交流。 再次指向村尾,然后指指自己,示意于西西和于鹏跟着他走。 于西西看向于鹏,用眼神询问。 于鹏微微颔首,默契地后撤几步,拉开距离。 他远远尾随,既可以跟上于西西,随时策应,又可以预防陷阱。 老汉带着于西西,专挑僻静的小路穿行。 于西西一路仔细观察,村里许多房屋依旧门窗紧闭,寂静得可怕。 她猛地反应过来:一路上她听到的斥骂、追打声,几乎都是普通话! 这意味着,那些嚣张的家伙根本不是本村人! 老汉在村尾一处明显比周围院落更大、围墙也更高的院门前停下来。 院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闹哄哄的争吵声。 于西西身体绷紧,手悄悄摸向后方。 老汉怕她误会,连忙双手一个劲地摇着。 又急切地指向院落,脸上满是忧惧。 于西西略一思索,对于鹏隐藏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借助墙边堆放的杂物,一个箭步悄无声息地爬上墙头,向院内望去。 只见院子里,两方人马正在紧张的对峙。 一方人数众多,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是村民打扮,相对瘦弱。 手里拿着锄头、木棍,脸上愤怒却又恐惧,甚至有几个妇女在偷偷抹眼泪。 虽然人多,气势上明显处于弱势。 另一方人数同样不少,其中有十几个壮汉,个个满脸横肉,神色凶悍。 其中几个,个个脸上带彩,参与过围殴于鹏他们。 气焰嚣张,不断厉声威胁对面的村民。 于西西有些发懵,没搞懂是什么情况?内讧? 墙下的老汉急得直跺脚,又不敢大声喊。 于西西滑下墙头。 老汉见状,示意她跟着自己,直接从虚掩的侧门走进了院子,出现在村民队伍的最后方。 老汉捅了捅一个站在队伍后面的年轻人。 年轻人回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于西西。 先是一惊,随即双手攥拳,神情激动! 他激动地挤到于西西身边,用极其蹩脚生硬的普通话,夹杂着大量手势,急切地向她解释。 连蒙带猜的,于西西搞懂了事情经过。 壮汉一行人是村中一霸,仗着家族男丁多,人多势众,多年来欺压本村百姓。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勾结外面的人,以村子为据点,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村里但凡有人敢反抗甚至只是顶嘴,很快就会“不知不觉”地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剩下的人只能终日提心吊胆,敢怒不敢言。 她的搅局,导致了村里长期被压迫的村民看到希望,鼓起勇气聚集起来反抗! 这次,一个胆大的中年汉子发现村霸们的“帮手”都离开了。 而且村霸们大多带了伤,猜到似乎惹上了大麻烦。 中年汉子鼓起勇气串联村民奋起抗争,不再任人宰割。 结果才走到第二家,村霸们召集全村在大院子里集合。 村霸们意识到形势不对。 威胁村民不准乱说话,强逼每家必须出一个男丁“一起干”。 打算强行拉人下水,把所有村民绑在一起。 年轻人指着院子角落一个石板压着的洞口,脸上露出恐惧:“地窖......那下面,关着不少人!大部分都是他们绑来的!” 于西西踮脚看向前方,村霸们正指着村民们威胁...... 村民们围在一起,人数众多,村霸一时拿他们没办法。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于西西恍然! 这个村子大部分人也只是无力反抗的受害者! 真正的毒瘤是那一小撮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混蛋! 她眯起眼睛,快速分析局势。 对方虽然人相对少一些,但积威甚重。 村民虽人多却无组织,真冲突起来肯定吃亏。 心念电转,立刻有了主意:现在最关键的是拖时间! 等公安赶来,一网打尽! 她转向年轻人压低声音:“告诉大伙,坚持住!别硬拼!自身安全最重要!” “围住那些人就行!公安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年轻人听到“公安”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他重重点头,转身把消息传递给周围的村民。 于西西慢慢退出人群,离开院子,与在外面焦急等待的于鹏汇合。 “情况有变,里面是......” 第132章 落幕2 公安赶来的时候,村霸们还在不依不饶。 他们横行霸道惯了,压根儿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 也不会想到向来胆小的村民敢出卖他们。 他们不知道压迫久了是会反弹的! 被押往公安局的时候,还眼神凶狠的回头威胁村民。 他们猜不到,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大院儿地窖里的妇女儿童非常多,各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有些甚至痴傻了! 被解救后她们又哭又笑,像疯子一样。 没有人取笑,只有深深的同情。 不少人抹起了眼泪陪着一起哭。 地窖里被拐卖的人早该交货,因不明原因,与香港方面断了联系。 因此组织派了斯文青年来主持大局。 斯文青年也没料到,他第一次南下就栽了。 他本人虽武力不高,但脑子好使,是组织的核心人物。 平时一个壮汉贴身保护,哪成想,本以为在老巢很安全。 壮汉去看热闹的功夫,于西西趁机把他绑了。 待解救人员和犯罪分子过多,深圳公安人手不足。 最后求助广州军区,共同参与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并缉拿犯罪分子。 广州军区人员抵达后,很快确认这起人口拐卖案与最近在香港破获的一起走私拐卖案牵扯颇深。 陆亦翔了解情况后,立马想到孙胜男的战友。 他没有过多了解,不适合! 于西西几人在公安局录过口供后,跟着陆亦翔离开! 临走前,陆亦翔与军区领导见了面。 领导表示这次的功劳很大,暗示可以他提些要求。 陆亦翔明确拒绝,他也是军人后代,军人的军功都是血汗拼出来的。 他只是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转达消息而已,不能居功! 回去的车上,陆亦翔嘴角带笑的打趣众人:“没想到你们这一路还挺精彩的!” 于西西点头:“可不!” 瞄到她的表情,陆亦翔挑眉,似笑非笑:“这是没尽兴?” 于西西一脸纠结:“我肯定是希望越早破案越好,可是......” “可是啥?”后方的赵志刚问。 “可是这有点太容易!”于西西叹气,“没啥挑战性!” 陆亦翔摇头失笑,不愧是妹妹的朋友,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作死感。 他没再继续话题,毕竟案件还在侦破中,不宜透漏太多。 转动方向盘进入主路,开始安排住宿:“这样,后面几个兄弟去清泉村,和老二一起住!” “那地方大,吃喝村口都有,也方便!” “听陆哥的安排!”于鹏答道。 陆亦翔顿了顿,他转向于西西:“西西,你跟胜男一起住,没问题吧?” “行!”于西西随口答。 车子很快驶到清泉村,将于鹏五人放下。 陆亦翔嘱咐道:“今天都累到了,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给你们接风!” 他指向厨房:“饿了可以自己做,懒得动就走两步,村口可以吃饭!” 于鹏五人纷纷开口:“谢谢陆哥。”“谢谢陆哥!”...... 临走,陆亦翔回头补充:“老二也住这,有啥不懂的问他!” 再次开车载于西西回家。 “你们这次可能要在深圳多待些日子,一是公安那边,再有,货轮还没确定!” 于西西一脸无所谓:“没事!” 想起什么,她转向陆亦翔:“陆大哥,我想再去一趟香港!” 她清泉村方向指了指:“带着我几个兄弟!” “小事,回去就给你办!”陆亦翔笑笑,意有所指:“不过到了那边可不能像上次一样多管闲事了!” 他有些头疼的发现,于西西的惹祸能力不输亲妹妹陆南星。 但又不是亲妹妹,不好苛责。 深舒一口气,想到了好办法,交给孙胜男。 下火车的时候于西西还记着要给陆南星发电报,转头就忘了。 何况她还去人贩子窝转了一圈。 到了陆家。 进院后,于西西将几摞现金拿出来递给陆亦翔。 陆亦翔接过,挑眉问:“这么多?” 于西西将行李卷一扔,走向藤椅,一屁股坐下。 “宝子说把钱给你,这是她的全部家当,只能赚,不能赔!” 陆亦翔语气无奈:“从来没听过只赚不赔的买卖,要是有,我也想做!” 于西西摊摊手,扫视院内无人。 “陆大哥,胜男姐和陆大妈呢?” 陆亦翔唇角勾起,眉眼带笑:“他们去百货大楼了!” 看着于西西满脸疲惫:“累了就进屋休息。” 他指了指东厢房:“你胜男姐住那屋!” 于西西挠挠头,低声自语:我记性这么差?东厢房不是陆大哥的房间嘛! 尽管没想明白,她还是抬腿进屋,一躺下就睡熟了。 陆大妈和孙胜男回来,发现于西西已经到了。 直接进厨房忙活起来,二人跟亲母女一样,亲亲热热的。 陆亦翔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神欣慰。 很久没看到母亲这么开怀了,越发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三天后,陆亦翔办好了于西西几人去香港的手续文件。 可以停留一个月,随时可以提前回来。 于西西这才想起问骆今禾的事。 她找到孙胜男:“胜男姐,那个骆今禾有消息吗?” 孙胜男嘱咐:“这件事你别问了!” 于西西笑了,唇角弧度加深。 她凑近孙胜男耳边低语:“宝子让问的,我猜她又有什么馊主意!” 想起陆南星,孙胜男语气关心:“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专业转了没,跟不跟得上!” 于西西一脸坏笑,意有所指道:“宝子说了,想着喝媒婆酒呢!” 她指着东厢房:“胜男姐,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来的时候,这间屋是不是陆大哥在住?” “之前西厢房......漏雨了,那几天陆大哥刚好出差,就把房间让给我了!”孙胜男支支吾吾。 于西西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孙胜男也不知道她信了没! 于西西转头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郑老二早就竹筒倒豆子,都说了! 不就是搞对象嘛,有啥好藏着掖着的! 早晚都得结婚,到时候还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第133章 再到香港 香港大学,梧桐叶影摇曳。 李弘正穿着板正的衬衫西裤,怀里抱着几本书,与身旁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 他身姿挺拔,神态从容,眼神中有着不失朝气的锐利,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长着一张娃娃脸,给人的第一印象永远是阳光开朗,不经世事。 实际上作为豪门继承人,他该有的世故一点不少,很多时候他只是习惯性的伪装自己。 刚出校门,早已候在校门外的阿一快步迎上前。 “少爷。” 李弘正抬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来了?有事?” 阿一接过李弘正手里的书籍,神色恭敬地压低声音:“于小姐到深圳了!” “于小姐?”李弘正怔了怔,随即唇角一扬,“是她啊,女赛车手。” 他前些日子趁假期去了一趟缅甸赌石,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与陈少的赌局。 手里还有几块没切开的原石,赛车的事几乎抛在脑后了。 他轻笑着摇头,大步流星地走向停放在一旁的黑色豪车。 保镖训练有素,早已拉开后座车门。 李弘正弯腰入内。 阿一紧跟其后坐进副驾。 车子很快启动。 李弘正随意松了松衬衫领口。 表情变得漫不经心,带着几分慵懒的贵气,与刚才一本正经的样子判若两人。 车内安静,李弘正拿起早已备好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口。 “大陆那边投资摩托车厂的事定下了没?” 阿一连忙回应:“快了,还有些细节在沟通,应该很快就能签约。” 李弘正颔首:“时间拖的有点久了!” “对,主要是刚开始对方不积极。” “哦?”李弘正不解:“这个金额的投资在香港不算什么,在大陆规模不算小吧!” 阿一叹气,解释道:“少爷也知道那边形势跟我们这边不一样。” “那个陆生是高官二代,怕被人抓住把柄影响长辈仕途,所以做生意有很多限制,要求也多......” “这次歪打正着了!”李弘正突然开口。 “少爷的意思是?” “官二代做生意都得按照规矩来,有意思!”李弘正看向阿一,“按规矩我们怕吗?” “当然不怕!” “对,我怕的是不守规矩,按规矩我还没败过。”李弘正自信满满。 “恭喜少爷!” “少爷今天心情好,别墅这边的人发一个月奖金。“ 阿一嘴上利落地应道:“好的,少爷。” 自家少爷行事大方,每年他们别墅这些佣人基本都是双倍工资,大家都很忠心。 老宅那边不少人求到他这,可惜没有多余的位置。 对讲机立马传来几声”谢谢少爷!” 同车司机也附和:“谢谢少爷!” 阿一低声:“专心开车。” 李弘正挑眉一笑:“算起来我有一个礼拜没跑车,手都生了。” 他透过车窗朝天空望了一眼,语气随意:“让创世把我新改装的赛车送到大帽山,今晚去跑几圈。” “好。”阿一拿起车载电话,很快接通创世车行的店长,低声交代一番后放下听筒。 “少爷,创世那边说要检修确保安全再送过去,大约需要一个小时。” 李弘正抬腕看了眼金表,“那就先去苏记吃鱼。” “好。” 司机调转方向,驶向薄扶林道。 此刻的深圳是另一番光景。 于西西站在清泉村的小院门前,看着门上的铁锁,轻轻“啧”了一声。 懒得再跑一趟,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她利落地挽起袖子,翻身跃入院墙。 熟门熟路地走向大榕树,躺上树下的藤椅。 一边晃悠一边盘算:这次去香港,目标不高,他们人多,每人搞一辆免费机车就好...... 小风拂过脸颊,她就这么睡着了。 院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于西西睁开眼。 抬起手腕一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于鹏和于国超两人聊着天,慢悠悠地走进院。 “你们这些天都忙啥呢?” 于国超后退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捂着胸口:“西西,门锁着你咋进来的?” “艾玛!”他长舒一口气,随后叫嚷道,“吓死我了!” “你说我咋进来的!”于西西没好气,”我都来了两次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于鹏笑着放下背后的竹篓:“第一次来南边,哥几个好奇这儿的山和咱们那有什么不同,前两日上山转了转。” 他指了指竹篓,“今天老二建议我们去赶海,正巧遇上一艘中型捕鱼船招临时工,我们就跟着出海了。” “呵,这才几天,玩疯了吧!” 于西西双手叉腰,语气抱怨:“太不够意思了,进山没叫我,出海也没叫我!” 于国超一屁股坐进旁边的藤椅,兴奋的像个小孩,眉飞色舞:“西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大海呢!” 他压根没注意到于西西的脸色,没眼力见地继续说着:“在岸边看就很震撼了,出海更有意思——还有,打鱼可真赚钱!要是有条船准保发财!” 于西西听得眼红,恶狠狠的瞪向他:“我还没坐船出过海呢!” “下次带你一起,”于国超不以为意,顿了顿,他挠挠头,“船上好像没有女的。” 看于西西马上就要冲上去揍人的架势。 于鹏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鸡同鸭讲:“西西别听他瞎说,发财哪有那么容易?出海累不说,风险也不小!” “怎么会?就是撒网、收网,简单得很!”于国超反驳。 “那是你没和渔民聊天。”于鹏语气严肃,“都是辛苦钱。” 于西西深以为然:“鹏哥说得对。” 不想再搭理于国超这个二货,她起身看向于鹏:“怎么就你俩?他们仨呢?” 于国超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他们还在村口等我们吃饭呢!” “西西来有事吧?”于鹏问。 于西西拍拍衣摆:“陆大哥帮我办了去香港的手续,你们去不去?” 于鹏眼前一亮,早就听说香港繁华,没想到真有机会见识一番。 他毫不犹豫:“去。” “明天一早就出发。” “成。” 三人并肩走出院子,朝村口走去。 于西西随口问:“这几天和郑老二处得怎么样?” “老二挺好相处的,就是他也忙,整天不见人影。” 顿了顿,于鹏看周围无人,凑近于西西耳边,压低声音问:“那个案子怎么个情况?咱们算不算立功了?” “具体情况不清楚呢。”于西西叹口气:“陆大哥只是提了一嘴,说后面还有大鱼,让我现在少打听,有消息了会通知的。” “我估计是保密的。” 于鹏会意地点头。 走到村口,于鹏指了指赵志刚几人所在的方向:“一起吃点?” “不了,陆大妈做了我的饭。”于西西挥挥手,转身朝隔壁村走去。 第134章 合同 深圳的天空湛蓝如洗。 昨晚的一场雷阵雨,陆国华没回家,陆大妈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早上起来眼眶发红。 天空放晴,她才安心:“幸好!” 餐桌上,陆亦翔安慰母亲:“不用担心,要是实在不放心,注意着点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 “怎么能不担心?赶上台风,要死人的!”陆大妈依旧心有戚戚,到了南边第一次见到台风的时候,还以为天要塌了。 早饭后,陆亦翔先行离开。 孙胜男将陆大妈扶回屋休息。 出来后轻轻关上门,拿起钥匙:“走吧,我送你们。” “好。”于西西也没客气。 孙胜男开着一辆灰色面包车,载着于西西到清泉村,接上于鹏一行人后直接驶向罗湖口岸。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扬起一阵尘土。 于西西开口问:“怎么老二最近很忙吗?一直没见到人。” 孙胜男“噗嗤”出声。 “有情况?”于西西立马精神,语气八卦。 孙胜男忍住笑,清了清嗓子:“一宝到家后来了一封长电报。” “所以,宝子又坑了老二?” 想了想,孙胜男解释:“倒也不能这么说,电报的意思是已经搞定了郑婶子,让老二安心,回去不会屁股开花的。” “这不是好事吗?”于西西一脸不解。 “有个前提。”孙胜男意味深长,“前提是跟着陆大哥学本事,回去要考察的!” 于西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就送到这儿吧,”孙胜男踩下刹车,转头看向于西西,“我猜你肯定会去赛车,记住,安全第一!” “放心,我还是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的。”于西西指了指身后的于鹏五人,“这次没有一个是拖后腿的!” 孙胜男被逗笑了:“这话你去跟一宝说。” 于西西直接摆手,跳下面包车:“走了!” 她领着五人走向罗湖口岸。 边境线上,气氛肃穆。 于西西出示了陆亦翔帮忙办理的通行证,顺利通过关卡。 香港的繁华扑面而来。 高楼大厦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与深圳形成鲜明对比。 于鹏五人眼睛都不够用了。 “本来到了深圳我还挺失望的,太落后了,都不如咱山下的村子!” ”原来香港长这样......“ ”这也太热闹了,怪不得刚才关口那么多人排队!“ “我看到深圳心都凉了,还想着大老远跑过来不是闹嘛,没想到啊......“ 几人开始七嘴八舌。 “行了!”于西西提高嗓门打断他们,“先找落脚的地方。” 于西西没打算住半岛酒店。 一是太贵了,没必要。 二是她不喜欢那个环境,总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她带着一行人坐车到了九龙,刚下叮叮车,街边就是一间中医馆。 听陆大哥说,她带来的药材已经顺利进入香港的一家老字号药材铺。 有两根有些年份的人参直接送进了拍卖行。 本来是她要送给陆大妈一支的,老太太死活不要,非让卖了换钱。 她没说什么,不喜欢推推搡搡。 回去直接把人参给陆南星,她自会搞定。 于西西一边带着几人找旅馆,一边在心里盘算,得空在香港药铺转转,看看市面上缺什么…… 在九龙找了家小旅馆,条件一般,很简陋。 众人也不挑,他们山洞都住过,能睡觉就好。 也没什么好安置的,他们基本没带行李。 找好旅馆后,于西西直接带五人出门:“先填肚子,明天开始办正事。” 于鹏问正事是啥,她神神秘秘的。 与此同时,李弘正带着阿一和两名保镖抵达深圳。 他们径直找到陆亦翔电子厂的办公室。 郑老二态度热情,亲自沏了杯茶水端到对方面前,没有丝毫怠慢。 “陆哥去见客户了,李先生稍等。” 转身拿起话筒通知陆亦翔,香港的李先生到了电子厂。 他成长很快,已经能独当一面。 约莫半小时后,陆亦翔匆匆赶回,连声道歉:“李先生过来怎么没提前招呼?我都没准备......” “考虑不周,是我唐突了。“李弘正起身欠身行礼,态度谦逊:“刚好有事来大陆,就想着到陆生这里看看。” 陆亦翔忙招呼对方坐下,上了新茶。 李弘正面带微笑:“陆生,上次见面已经有些时日,合同也差不多了。“ 陆亦翔点头。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把合同签了,我这边安排打款,陆生早日开工。” 李弘正语气轻松,眼神却带着商人的精明,半开玩笑道:“早一天开工,早一天赚钱嘛。” 陆亦翔思索片刻后点头:“没问题。” 双方在办公室正式签署了协议。 李弘正将阿一引上前:“后续事务都由阿一负责,陆生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和他联系。” 阿一适时递上名片,语气恭谨却干练:“陆生请放心,我会全程跟进。” 陆亦翔接过名片,看了眼手表:“李先生难得来一趟,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李弘正却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我知道陆生来自中国最北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尝一尝地道的北方家常菜?” 陆亦翔一怔,尚未回应,阿一已在旁解释:“陆生,我们少爷是想去您家中拜访。” 陆亦翔沉默片刻,委婉拒绝:“抱歉,李先生想必也清楚我家里的情况......家父身份特殊,家里从不接待外客。” 他稍作停顿,转而笑道:“如果只是想品尝东北菜,我倒是知道一家不错的馆子。” 李弘正表情未变,眼底闪过意外。 “是我冒昧了,确实不太了解这边的习惯。”他态度从容,诚恳致歉,随即解释,“在香港我经常去合作伙伴家中拜访,是我想当然了......” “我们互相理解。”陆亦翔接话。 李弘正转而似不经意地问:“我听说于小姐又来深圳了,不知她时间方便吗?” 陆亦翔摇头。 李弘正嘴角的笑凝住,就听陆亦翔说:“不巧,西西今早刚离开。” “那真是遗憾。” “她去了香港,你们都喜欢赛车,没准能碰到。” 李弘正起身告辞。 坐回车上,他神色明显冷下来:“回香港。” 阿一察言观色,立即吩咐司机:“去口岸。” 他回头轻声请示:“少爷,需不需要查于小姐在香港的住处?” 李弘正望着窗外:“不必。她一定会去创世机车行。” “明白。” 李弘正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现在,我对这个女车手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阿一笑答:“在内地不便,回到香港,少爷想见谁,一句话的事。” 车子驶向罗湖口岸,李弘正的目光变得玩味。 第135章 意外之喜 香港太平山顶。 夜幕低垂,李家别墅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客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李弘正独自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悠闲地晃动着手中的波尔多红酒。 老宅管家福叔悄步走近,递上一份文件:“少爷,老爷吩咐,请您抽空回老宅一趟。” 李弘正接过文件随手翻开看了看,眉梢微挑。 文件内容涉及家族在内地的投资计划,详细列出了几个重点发展项目。 他轻啜一口红酒,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行吧,我明天就回去。” 这时,阿一快步走进大厅。 见福叔在场,脚步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 他先向福叔点头致意,待老管家告辞离开后,才低声汇报:“少爷,于小姐没有入住半岛酒店,要不要派人.....” “不必。”李弘正摆了摆手,目光仍停留在文件上:“不是说了让创世那边留意着就行。” 阿一低头,暗自叹气,他太了解情况了。 他家少爷就是我可以不问,但你必须要知道。 “准备一下,明天回老宅一趟。” 阿一立马精神:“好。” 他刚欲退下,又听李弘正吩咐:“安排周一晚上赛车。” “这不合规矩......”阿一略显迟疑。 “谁说要比正式的了?”李弘正抬眼,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就当是......私人比试。” 阿一瞬间心领神会:“明白。” 待阿一退下,李弘正才仔细翻阅手中的文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如今香港商界对内地投资大多持观望态度,他这次意外之举,反倒让老头子起了借他试探风向的心思。 “既然到了我手里,就没有交出去的道理。”他轻声自语,眼神锐利。 起身走向落地窗,眼神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精明与野心。 于西西正带着于鹏五人在街头穿梭。 夜幕下的香港霓虹闪烁,双层巴士和的士在狭窄的街道上穿梭。 “这地方晚上也这么热闹。”于国超忍不住感叹,好奇地张望着路边的霓虹招牌。 “找到了!”于西西兴致勃勃地直奔街对面的大排档——“陈记”。 “就这儿了!”她指着“陈记大排档”的招牌:“上次来香港,就在这吃的夜宵。” 大排档里人声鼎沸,炒菜的镬气与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于西西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空桌。 一个系着围裙的服务生快步上前,用粤语快速询问。 于西西叹气:“会说普通话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随即朝后厨喊:“阿川!” 一个年轻伙计擦着汗小跑过来,头发略显凌乱,但眼睛很亮,熟练地从腰间取出点菜单。 “几位想吃点什么?”普通话带着明显的粤语口音。 “你看着上!挑你们这最拿手的。” 阿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今天的石斑鱼很新鲜,清蒸最好。还有刚到的濑尿虾,椒盐做法是我们这的招牌......” 顿了顿,阿川建议:“主食再给你们来个煲仔饭?” 于西西点头:“可以。” 点完菜,服务生阿川匆匆离开。 赵志刚凑近于西西,压低声音:“明天真要去机车行?” “这就是来香港的主要目的。”于西西点头,眼睛闪着光:“咱们争取每人开一辆回去。” “不便宜吧?”于鹏忍不住问。 “便宜的几千港币,贵的要上万。”于西西轻描淡写。 于鹏嘴角微抽:“几千?还是港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你说咱们每人开一辆回去?梦里吗?” 于西西狡黠一笑:“说的再多不如亲眼所见。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于国超插话:“西西,没机车也没啥,出来这一趟已经不亏了。” “我能坑你们吗?”于西西笑问。 众人嘻嘻哈哈:"那不能!" 这时,开始上菜。 先是一盘金黄酥脆的椒盐濑尿虾,接着是清蒸石斑鱼,鱼肉雪白,上面撒着葱丝姜丝,热油一浇,香气四溢。 随后又上了腊味煲仔饭、干炒牛河、蒜蓉空心菜。 很快,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 “来,尝尝这个。”于西西夹起一只濑尿虾,“咱那边可没有。” 众人都没吃过海鲜,吃的最多的也就是河里捕的鱼。 他们平时都是大口吃肉。 赵志刚笨手笨脚地剥虾壳,半晌没成功,最后直接一口咬下。 于西西偷笑。 于鹏抬眼,忍不住问:“西西,你上次南边来咋回事?” “嗯?”于西西点头,“宝子给我发电报,我就来了。” 于鹏嘴角抽动,真是傻大胆,这么远的路,他一个大男人都要考虑考虑...... 酒足饭饱后,六人沿着霓虹闪烁的街道步行回旅馆。 于西西选择的小旅馆位于一栋老式唐楼的二层,房间狭小简陋,但还算干净。 三个双人间,于西西独自住一间。 第二天一早,只有于西西精神抖擞。 其他人都没精打采,哈欠连天。 “没睡好?”于西西眼神怪异,不至于吧,他们啥条件没睡过? 于鹏见她误会,连忙解释:“他们一个个兴奋的,快天亮才睡着。” “哦!” 于鹏也不知道她信没信。 香港清晨的街道已经熙熙攘攘。 报摊前排着队,茶餐厅里飘出香甜的气味。 吃过早饭,于鹏悄悄拉住于西西:“这边东西太贵了,你钱够吗?昨晚那顿饭也不便宜。” 于西西拍拍他的肩膀:“鹏哥,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空手套白狼!” “犯法的事可不能做......” 于西西瞪他一眼:“想哪去了!咱是凭本事赚钱。” 说着,于西西带几人登上叮叮车。 下车后,于西西指向斜对面一个巨大的机车行招牌:“看见没?创世机车行!我们去那赚机车!” 创世机车行招牌更新更大,貌似重新装修过。 机车样式和牌子也变多了。 于西西推开玻璃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穿着机车服、头发抹得油亮的销售迎了上来,盯着于西西看了几秒,忽然转身跑向店长办公室。 第136章 会议室商谈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办公桌面上。 创世车行店长办公室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店长正低头整理销售报表。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店长头也不抬。 销售员推门而入,语气激动:“店长,于小姐来了!” 店长手中的钢笔一顿,在报表上划出一道墨痕。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谁?哪个于小姐?” “就是赛车夺冠的那个于小姐!”销售员咽了口唾沫,声音异常笃定,“虽然上次不是我接待的于小姐,但那天晚上的地下赛车我去了,她夺冠那一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店长倏地站起身,西装外套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文件夹。 他快步走向门口又突然折返,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拨通了阿一留下的号码。 挂断电话,店长深吸一口气。 工作保住了,这两个月虽说业绩上涨,却仍旧有些提心吊胆,就怕新老板想起赛车输了的事,再一个不高兴...... 仔细整理好领带和衣襟,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展厅里,于西西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最新款的机车。 她依旧是利落的短发,穿着红色套头衫,绿色长裤,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虽是红绿配,却一点不突兀。 “于小姐,欢迎欢迎!”店长隔着老远就热情地招呼。 待走近,他脸上堆满笑容,小跑两步上前,伸出右手:“欢迎再次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于西西转身,唇角微扬,与他握手:“店长客气了。” 店长真心道:“上次您没来亲自取车,我遗憾了好久!这次一定要留个联系方式。” 毕竟还要指着对方赚机车,于西西开口奉承:“这车行气派多了。” “托于小姐的福。”店长谦逊地回答,“您上次在赛场上的精彩表现,给我们车行带了不少关注度。” “那就好。”于西西看向店长,“我可没白拿你的机车!” “怎么能是白拿?”店长瞪眼睛,“那是您凭实力赢的!” 于西西耸耸肩,语气无奈:“店长应该知道我不是香港人,这联系方式留了也没什么用。” “有用有用!”店长连忙解释,“于小姐可能还不知道,上个月深圳建好了基站,现在已经可以和香港通话了。” “真的?”于西西挑眉,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 “当然,”店长语气肯定,“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对这些消息总是灵通一些。” 于西西若有所思的点头。 店长看向于西西身后:“这几位是?” “我兄弟。” 于西西回头朝于鹏五人使了个眼色,跟着店长向展厅深处走。 于鹏五人面面相觑,虽然满腹疑问,还是快步跟上。 店长带着他们来到一个相对私密的展区,陈列着几辆造型前卫、线条流畅的机车。 于西西几人同时眼前一亮。 “我的乖乖,这样太漂亮了!”赵志刚忍不住出声。 众人纷纷点头。 “这些都是最新款式,搭载了最先进的发动机,性能比上次参赛的那辆还要出色。”店长如数家珍,热情地介绍。 于西西绕着机车慢慢踱步,修长的手指拂过车身,眼神专注。 “于小姐看上哪辆,尽管开口。” “怎么,我看上你还能免费送我?”于西西似笑非笑。 店长笑道:“于小姐说笑了,凭您的实力,免费送完全可以。”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只要您拿几次冠军,别说这辆车了......” 他知道新老板李少爷对您这个冠军很感兴趣,继续暗示:“其他的自然也没问题。” 于鹏悄悄拉了下于西西的衣袖,压低声音:“西西,这些车看起来就不便宜,咱们......” 于西西拍了一下他的手,转向店长:“这车能试吗?” 店长略显为难:“这个是最新款......按理说试驾需要提供资金证明,并且提前预约,您......” 他犹豫片刻,终于点头:“请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待店长离开,于西西对于鹏五人眨眨眼:“空手套白狼,第一步完成。” 五个人面面相觑,看她自信的样子,不知道于西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鹏环视店内,周围不少外人,有什么话回去再问。 于西西注意到今天的客人比上次要多,看来上次帮着拿了冠军,店里业绩上涨了。 想到这,她对再搞几辆车的信心更足了。 待店长回来,她开门见山:“店长,方便私下聊聊吗?” “当然,请!”店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西西侧身指向于鹏几人:“我的同伴。” “一起。”店长爽快地说完,走在前面带路。 于鹏上前两步,偷偷捅了捅于西西,向前使了个眼色。 于西西会意,挑眉笑笑,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店长直接将人引到会议室,吩咐助理准备茶水点心。 “于小姐这次来是......?”店长试探性地问,同时示意大家享用茶点。 于西西坦然道:“想必店长猜得到,赛车!” 店长装作打趣:“于小姐这次不会招呼不打就消失吧!” 他看向于西西,语气认真了些:“上次赛后,不少人来创世打听‘新车神’的消息,可我们车行联系不到于小姐,搞得很被动。” “哦?还有这事?”于西西正打量着手中的金黄色糕点,闻言抬头。 她故作不解的看向展厅方向,挑眉道:“我倒是注意到店里生意好了很多。” “我们创世是很欢迎于小姐的。”店长笑着附和。 “不过我要提醒于小姐,你上次露过面,再次参赛想要拿冠军可能没之前容易!” 对上于西西不解的视线。 店长解释:“上次你一次露面,大家没把你当对手,这次不一样,会有人特别盯着你!” 于西西咬了一口糕点,嗤笑一声:“虽然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不招人妒是庸才。” 她扬了扬手中剩下的糕点:“好吃!这个叫什么?” 店长诧异地看向于西西,心中暗叹她的豁达和自信。 一点没把赛车的事放心上,好像她来就是拿冠军的。 他回头吩咐助理:“给于小姐打包一些。” “好。”助理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于西西双手抱胸,靠向椅背:“店长,现在就一个问题,我想参赛,你们这可以吗?” “必须可以。”店长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好,聊聊报酬吧!”于西西直截了当。 见店长面色突然为难,于西西敏锐察觉到了异样:“有情况?” 店长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换了新老板,这方面的安排可能需要请示一下。” 第137章 试车 创世车行会议室内。 “既然这样,我先去试车。” 于西西推开椅子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 见状,于鹏一行人也跟着站起来。 “好。”店长颔首:“于小姐放心,新老板很大方。” 众人一起走出会议室,他朝展厅方向扬声喊:“阿广!” 一个精干的小伙子应声跑来。 店长看向于西西:“阿广你认识的,让他跟着你去试车。” 于西西点头:“可以。” 阿广连忙点头:“于小姐好!” 于西西现在回应:“辛苦了!” 目光转向身后的于鹏几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我几个兄弟也试试?” 店长几乎没有犹豫:“几个兄弟都会开机车吧?” 他打量着五个身材高大、虽瘦却浑身肌肉的年轻人。 于鹏五人在深圳只是接触过机车。 他们和郑老二住在一起,郑老二这些天都开着之前于西西在战利品——一辆新款川崎机车。 他们摸过、推过,郑老二也教他们发动过,但每次都是晚上,所以真正上路行驶一次都没有。 听到店长的问话,几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于西西已经抢先点头:“我这几个哥哥比我厉害。” 店长半信半疑。 他清楚于西西的天赋和实力,第一次开机车,当天参赛就拿了冠军,比她厉害?不太可能。 转念一想,于小姐带来的人应该不至于太差,也不好拒绝,爽快地答应下来。 赵志刚悄悄凑到于鹏身旁,压低声音:“鹏哥,我们哪里会开?” 于鹏瞪了他一眼,赵志刚讪讪地退回队伍中。 “店长你去忙吧,”于西西于西西看出了于鹏几人的顾虑,“阿广在这就行了!” “好,那几位先试车,我就不作陪了。”店长将一行人送出,转身回了办公室。 店长离开后,于西西看向阿广:“给我兄弟弄几辆旧机车就行,这次主要试试手感。” 阿广点头答应,忙着去准备。 待店长和阿广都离开,于鹏凑近于西西,声音里透着紧张:“怎么个情况,你不是知道嘛,我们不会开?” 于西西理所当然:“学了不就会了。” 她指了指店里的阿广:“免费老师。” 很快,七辆机车在店门口一字排开,阳光洒在车身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场面颇为壮观。 阿广听到于西西的要求,愣在原地——合着这几位根本不会开机车? 紧接着他眼睛一亮:上次明明是他先接待的于小姐,结果就因为大陆话说的不好,机会让给了别人。 这次,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在他看来,除了于西西这类怪才,男人对车的操控天生就要比女人强,上手也更快。 他喜滋滋的想着,这五个人只要再有一个于西西...... 阿广教导的很细心,于鹏五人很快掌握了基本操作。 与此同时,香港岛的另一端,李弘正带着阿一从李家老宅离开。 车内气氛沉闷,阿一试探着开口:“少爷,老爷这次......” 李弘正放下手中文件,双手搭在椅背上,心情舒畅:“老头子这次倒是明智。” “我还以为老爷是想让你当出头鸟......” “没错,”李弘正声音透着玩味,“老头子觉得这是个机会,他不能亲自下场,其他人又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他拿起文件扬了扬:“这不,便宜归我了。” 轻笑一声:“阿一,你对深圳的印象如何?” 阿一回忆着:“虽说现在还落后了点,但整体上欣欣向荣。” “这不就是了。”李弘正闭目休息。 阿一仔细分析着利弊:“不管怎么说,资金到了少爷手里。大陆方面的投资其他人就不好插手了。” 李弘正鄙夷道:“都等着我去蹚水呢!” “插手?”他轻哼一声,“想得美!” 这时,车载电话突兀地响起。 阿一接起电话,简短交流几句后挂断,转身向李弘正汇报:“少爷猜得没错,于小姐到了创世车行,正在试新车。” 李弘正闻言抬头。 阿一继续问:“我们要过去吗?” 李弘正摇头:“不用,你跟店长交代一声,私人赛车邀请于小姐参加,至于奖品......” 阿一敏锐地察觉到李弘正的意图,提醒道:“于小姐喜欢车。” 李弘正大手一挥,果断决定:“冠军奖励一辆专业赛车。” 阿一一怔,专业赛车需要单独改装,价位比一辆奔驰都贵。 他还没接话,就听李弘正又问:“晚上安排好了吗?” “啊?安排好了。”阿一回神,连忙答道:“约了陈少,赵小少爷和花家大少。二少听说了也吵着要来。” “另外,陈少说,赢了要你手里那块鸡血石。” 李弘正嗤笑一声:“呵,他倒是会挑。” “那怎么回复?” 李弘正轻蔑一笑:“答应他,反正他也不会赢。” “少爷对于小姐很有信心!” “废话,那是能赢我的。” 几个小时后,于西西一行人返回车行。 于鹏五人已经能够熟练地驾驶机车在盘山路上行驶。 赛车还远远不够——他们根本追不上于西西。 回到店里,店长喊住要离开的几人。 他客气地征求于西西的意见:“于小姐,晚上有场私人赛车,有没有兴趣?” “私人赛车我可以参加?”于西西挑眉问。 店长肯定地点头:“于小姐可以代表某个人参赛,就像之前代表我们创世车行一样。” 于西西秒懂:“冠军彩头是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店长压低声音,“不过,这种私人组织的一般玩得很大,彩头不归冠军,但是报酬相当丰厚。” “一辆机车?” 店长点头:“最起码。” 见于西西跃跃欲试,于鹏拦住她,看向店长:“赢了报酬丰厚,输了呢?什么后果?” 店长推了推金丝眼镜:“输了很正常,毕竟冠军只有一个。” 于西西略作思考,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我参加。” “那几位到会议室稍等,我来安排。” 店长转身吩咐阿广:“你今天就跟着于小姐。” 阿广连忙点头应下。 第138章 确定关系 深圳一片尚未完工的建筑前,孙胜男蹙着眉头看向眼前的老幺杨帆,眼神担忧。 阳光落在他黝黑的脸庞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的锐利依旧。 “杨帆,你真的不申请归队?”孙胜男声音沉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三姐,咱做事得有始有终。”杨帆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映出几分不羁:“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队里打报告了,他们很快会来人的。” 孙胜男点头:“那还好。” 她脸上出现留恋的神色:“距离这么近,我也帮不上忙!” “怎么没帮忙,这次要不是遇到你,还不知道情况咋样呢!” 杨帆无奈叹气:“不过现在香港那边的线索断了,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 想起什么,他兴奋道:“说起来这次也是赶巧,那边线索刚断,这边人贩子就被抓了。” “也是人贩子自大,把人引到老巢,没想到碰到几个练家子,把整个村子掀翻了!” 孙胜男附和:“是呀,谁能想到整个村子是据点!” 杨帆感慨:“幸亏是几个练家子,否则就陷里了。” 他语气渐沉,目光投向远处。 孙胜男沉默片刻,没有解释她与于西西几人的关系。 终是叹了口气:“总之,你这次......务必注意安全。” 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了她的担心。 她没退伍前很少表露情绪。 退伍后与陆南星朝夕相处,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很少刻意控制自己。 “放心!”杨帆故意笑得张扬,拍了拍腰间:“你还不清楚我的实力?” 孙胜男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曾经配枪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 顿了顿,杨帆忽然正色,表情严肃:“三姐,嫂子和老大家的闺女怎么样了?” “当地武装部介入后,很快就解救出来了。”孙胜男语气沉重,“但你知道的,一个村子的人总不能全抓起来。” “她们在当地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我已经安排好接她们过来。”她解释,“正好深圳在发展,我也在这边。” 孙胜男望向远处正在施工的高楼,声音渐缓:“破家值万贯,收拾妥当还需要些时日。你这次见不到了,不过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 “等她们到了,给你写信。” 杨帆点点头,看着孙胜男,突然转换话题:“三姐,你以后就留在深圳了?” 孙胜男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倚在吉普车上看文件的身影,轻轻点头:“不出意外的话,短期内不会离开了。” 陆亦翔察觉到目光,抬头朝这边点头一笑。 杨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憋笑。 孙胜男瞪他一眼:“笑什么?” “从来没见三姐穿裙子,都快忘了三姐也是一个漂亮姑娘,该嫁人了!”杨帆促狭地眨眨眼,“有些感慨啊。” 孙胜男面上不动声色,将头发别在耳后掩饰尴尬,耳根已经染上红晕。 看着自己身上的蓝色衬衫长裙,没找到理由反驳。 杨帆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吉普车。 “你要干嘛?”孙胜男急忙跟上。 杨帆径直走到陆亦翔面前,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陆亦翔站直身子,略显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微微颔首。 “姐夫,”杨帆突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我三姐就交给你了。” 孙胜男顿时满脸通红,嗔怪道:“老幺,胡说什么呢!” 陆亦翔却已经严肃回礼,声音沉稳有力:“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男人相视点头,达成某种默契。 杨帆转向孙胜男,笑容温暖:“三姐,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挥了挥手,大步离去,背影渐行渐远。 工地的尘土在阳光下飞舞,只剩下孙胜男和陆亦翔站在原地。 她有些局促地别过脸:“我们走吧。” 陆亦翔却没有动。 他转身面向孙胜男,目光深邃:“胜男同志,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想必你对我有所了解。” 他停顿片刻,声音温和却坚定:“我希望能和你成为革命伴侣。” 孙胜男一时语塞。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特种兵,此刻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娇羞。 这些日子虽然周围人都在撮合他们,两人之间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但如此正式地确定关系,还是第一次。 陆亦翔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不禁莞尔。 在他印象中,孙胜男总是英姿飒爽的,好像她天生该是那样的。 特种兵的身份常常让人忘记她也是个会害羞的普通女孩子。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可以吗,胜男同志?” 孙胜男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清澈而坚定:“好!” 陆亦翔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细心地将她安置好,这才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 吉普车驶出工地,孙胜男忽然发现路线不对:“这不是回去的路?” “对,”陆亦翔嘴角噙着笑,“我们去百货大楼。” “去百货大楼做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 陆亦翔终于笑出声来:“怎么不缺?结婚还缺很多东西呢!” 孙胜男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陆亦翔挑眉,“不想嫁给我?” “没有。”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陆亦翔朗声大笑,方向盘一转驶上主路。 “是不是太快了?”孙胜男小声问。 “我们认识都四年多了。”陆亦翔语气温柔,“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嗯,”孙胜男唇角扬起,“在一宝家,当时听你骂一宝,还以为你很凶。” “没办法,那小丫头太能折腾,不骂不听话。” “骂了也不听话。”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相视而笑。 “其实,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陆亦翔想起第一次见到孙胜男的情景。 他去学校接一宝,路过胡同,她正徒手制服了两个歹徒,救了一个小姑娘。 动作干净利落,眼神锐利如鹰。 那时的她,身上还全是军人的影子。 之后在妹妹家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车子驶过深圳河,对岸的香港高楼隐约可见。 孙胜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杨帆参与的这个案子......” “已经并案处理,而且上报了。”陆亦翔神色凝重,忽然开口,“跨境犯罪越来越猖獗,特区管理会越来越严格,明年就会实施边防证,组建专门的公安队伍。” 他转头看她一眼:“你并不适合做买卖,公安更适合你。” 孙胜男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第139章 谣言 香港的霓虹彻夜不熄,于西西带着几个兄弟穿梭香港和澳门之间,活得张扬耀眼。 深圳经济特区,孙胜男与陆亦翔确定关系,最高兴的是陆大妈,她给陆南星的信足足写了五张信纸。 孙胜男与陆亦翔开始同进同出,二人商量,一切从简。 陆亦翔决定春节回东北拜访岳父岳母,之后再领证结婚。 孙胜男开始加强体能训练,准备参加公安选拔。 郑老二赶上周末排了两个小时队,才将电话打到陆南星附近的小卖店。 结果陆南星去了学校图书馆。 他一肚子话没人说,憋的难受,提笔开始写信。 北京的秋天,天空格外高远。 梧桐叶开始泛黄,斜阳透过教学楼的老窗,在走廊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陆南星完全沉浸在书山书海中,政治学纲要、史论通解、马列选集、资本论...... 周末,她通常会去人民大学图书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同样是自学,在图书馆的学习效率比家里高很多。 她越来越能体会大爷陆国华的那句话:“女孩子长脑子最快的方式,就是去读政治、学历史!” 经济让人精明;政治让人敏锐;历史,让人通透。 陆南星虽不算天赋异禀,但也不愚钝。 上辈子她倚仗家世,活得随心所欲、不问世事。 如今回头看,倒也不能说是错,只是现在追求的,与那时截然不同。 政治是规则制定,经济是规则利用!政治经济学就是如何制定并利用规则! 学政治真的可以开智! 陆南星发觉自己好像开窍了。 这天下午,政治经济学专业讨论课刚结束,有个关于“价值规律”的难点她没完全吃透,留下来向老师请教。 待回到座位,同学基本走光了。 她收拾好双肩书包,穿上驼色针织外套,抬眼注意到一个女生在教室门口徘徊。 走出教室时,夕阳已经斜斜地照进走廊。 “陆同学。” 陆南星抬头,门边站着刚才看到的女生,同班的张霞。 陆南星只隐约记得她是从南方考来的,平时话不多,学习很用功。 她穿粉色碎花外套,两根麻花辫垂在肩头,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她们并不相熟,仅限于教室走廊擦肩时点头打招呼。 “张同学?找我有事?”陆南星停步,有些诧异。 张霞点头,声音不高:“边走边说吧。” 看着她眼神里的欲言又止,陆南星嘴角勾起。 “好。”陆南星答应一声,跟她并肩走下楼梯。 一路无话。 直到走出楼门口,来到楼前老槐树下。 张霞突然站定,环视四周后,转身面向她,语气认真:“陆同学,你知不知道现在班里有些关于你的传言?” 陆南星微微一怔,“啊”了一声。 张霞表情严肃:“因为你不住宿舍,所以不知道......” “所以你今天是特意来提醒我的?”陆南星直视对方,话语里全是笑意,“谢谢你!” 张霞一顿,随即压低声音:“说正事呢,严肃点。” 看着张霞一本正经的脸,陆南星忍笑点头。 “孙强。”张霞吐出一个名字。 陆南星蹙眉。 孙强这人她有印象,前段时间总找各种借口凑过来问东问西,不是借笔记就是讨论问题,她都没接茬。 所以......是他在背后编派她? 一个大男人竟然是碎嘴子。 想到这,她竟忍不住摇头轻笑。 “你怎么还笑?”张霞语气变得着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们说得很不好听......我真听不下去了!” “谢谢你告诉我,”陆南星语气诚恳,“我平时不住校,消息是挺闭塞的。” “你得赶紧想办法啊!马上要评优,这会影响你的!” 张霞一脸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我之前碰巧坐你旁边,看见都是孙强主动找你搭话,我恐怕也会信的!” “哦?”陆南星饶有兴致,“具体怎么说?” 张霞仍旧四下张望了下,凑近了一些:“孙强说你主动追他,他周末出校门就是跟你约会,还......还说......” 她语塞,有点难以启齿。 “没事,你说。”陆南星眼神变冷,语气依旧平静:“我想听听能有多离谱。” 张霞瞥了她一眼,才继续低声:“他们说看见你和他晚上在西门外的巷子里......拉扯扯扯。” 说完又急忙补充:“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你平时下课就回家,从来不在外面逗留的。” 陆南星听罢,摸着下巴,眼底闪过些淡淡的嫌弃:“可惜了。” “可惜?” “孙强那张脸,没达到我的审美标准。”陆南星语气轻松。 张霞彻底傻眼,张了张嘴:“你......你都不生气吗?” “生气?”陆南星认真想了想,“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生气浪费的是我自己的时间,多不值!” 她笑出声,伸手挽过张霞的胳膊,带着她往食堂方向走:“走,为感谢你仗义执言,我请你去二食堂吃小炒。” “你不着急吗?”张霞仍忧心忡忡,脚步有些犹豫。 “假的成不了真。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啊?” 还能这么想,她忙继续说:“但现在大家都以为孙强是你男朋友......” “你不是没信吗?”陆南星笑看着她。 “女孩子名声很重要的!万一传到老师那儿,或者评优时他反咬你一口......” 陆南星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张霞越说越急:“你不知道,我们厂以前有个姑娘,就是因为被人传闲话,最后没办法,只好嫁给了造谣的人!” “那人天天堵她下班的路,到处说她们已经好了......那姑娘一辈子都悔了。” 话落,她情绪变得低落。 陆南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同学。 张霞的脸急得泛红,眼里满是真诚的担忧。 “这里是大学,高等学府,不是村头炕头。”陆南星语气淡定,“有道理总可以讲清楚。再说——” 她顿了顿:“我看着很好欺负吗?” 张霞老实地点了点头。 陆南星睁大眼睛,嘴巴张成一个“O”型,一脸的难以置信:“谁给的你这种错觉?” “你平时除了上课,从不主动跟人交往,也不参加班级活动,看起来挺文静内向的......我们都觉得你话少害羞。” 张霞认真的解释:“孙强那种人我最了解了,又痞又无赖,我还听说听说他父亲是厂领导,他又是北京人,平时在班里就很张扬。你这样的肯定吃亏!” 陆南星嘴角一抽。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用“文静内向”“话少害羞”来形容她。 她想着自己从小到大,弟弟碰到自己都得靠边站。 跟同龄人抢过糖,跟大孩子打过架,但凡受一点气就找哥哥,反正哥哥多。 想着自己的光辉历史,陆南星差点笑出声。 每次出门,家里长辈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惹事!” 陆南星觉得...... “文静腼腆”这人设挺有意思,或许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 “真的,陆同学,”张霞干脆拉住陆南星的手,语重心长,“你别不在意!这种事情女孩子最吃亏了!” “谢谢您,张同学。” 陆南星反手轻轻握了握她,语气温和却坚定:“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到了二食堂,陆南星执意请客,打了两份红烧肉和炒白菜,加了两瓶北冰洋汽水。 张霞起初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 张霞越发放松,话也多起来。 她来自杭州,父母都是纺织厂工人,她是家里最小的,已经参加工作两年了。 这次全家支持她脱产学习,能考上大学很不容易。 她说起宿舍里的趣事,班里的人情往来,还有她观察到孙强的一些举动。 “他好像特别关注你,”张霞小声继续,“有一次你回答问题,我看见他盯着你的背影看了好久。” 像是想起什么,“还有,他说过你的钢笔是外国牌子,我不记得了。” 陆南星若有所思地点头。 黄昏时分,二人在食堂门口分开。 陆南星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一路踩着斜阳,心里默默背着“价值与价格规律”。 刚进院门,宁三嫂迎了出来:“回来了?我去把菜热一下!” “不用,”陆南星喊住宁三嫂,“三嫂,我今晚吃过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吧。” “哎,好。”宁三嫂答应一声,看着饭桌上做好的饭菜为难。 陆南星不吃剩菜,这些菜放到明天也是她吃,有些舍不得。 她想拿回家给孩子吃,又不好意思开口,正在纠结,陆南星出来洗漱。 陆南星到厨房取热水,只一眼就看出了宁三嫂的企图,她觉得宁三嫂有些傻,却又喜欢这种傻。 她是那种,我可以大方,但你不能把我当傻子哄弄的人。 “三嫂,这些菜拿回家给弟弟妹妹吃吧。” 宁三嫂搓搓手:“这多不好意思,我......” 陆南星直接拿着暖壶离开了。 天气已经转凉。 洗漱后,陆南星披着毛毯坐在书桌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投入学习。 想起张霞的话,不由蹙起了眉。 她原以为孙强只是想追求自己,如今看来恐怕早就盯上自己了。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 权?家世背景在学校无人知晓,她在大学一直低调,从没张扬过。 钱?她这几个月一心读书,吃穿用度再普通不过,压根没时间和能力大手大脚! 想起什么,拿出派克钢笔,陆南星叹气。 孙强在大学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人,他以前应该成功过,肯定还有其他受害者。 陆南星眸中厉色一闪,这次他踢到铁板了。 她想起大爷陆国华的话:顺势而为。 或许,是时候学着靠自己解决麻烦了。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硬壳笔记本。 在最新一页,她写下日期:1981年11月3日。 工整地写下计划: 1.收集信息:了解孙强的背景和过往 2.反制策略: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3.证据收集:必要时可用 4.建立同盟:张霞及女同学 合上本子,陆南星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手表,琢磨可用之人。 窗外,秋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 第140章 四合院 初秋的什刹海,柳叶尚未完全褪去夏日的翠绿,暑热渐消,气候宜人。 一座三进四合院坐落在胡同深处,今年才修缮过,院门两侧是石狮,朱门匾额漆色尚新。 推门而入,迎面是雕砖影壁,转过屏门是方正的院落,青砖墁地,不见破败痕迹。 书房设在东厢房,临窗一张花梨木大案。 午后阳光透过槛窗上的玻璃,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牧也坐在官帽椅上,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扶手。 他穿着件白衬衫,外罩灰色羊毛开衫,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书卷气中带着商人的精明。 “言哥,真打算到北边投资?”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投向对面的人。 江赫言倚在黄花梨躺椅上,右手随意搭着扶手。 他穿着件半旧的藏蓝中山装,领口微微敞开。 面容瘦削,眉骨挺拔,一身行伍之气,眼睛深邃得看不出情绪。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声音低沉:“现在北边局势稳定,只要找到靠谱的合作伙伴,钱很好赚。” “你想亲自去?”秦牧也视线落在他右肩,“伤还没好利索,经得起长途奔波吗?” “只是谈合作。”江赫言语气平淡。 他无意识地看向右肩,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秦牧也的眼睛,他刚想开口劝。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言哥,也子,我来了!” 王麦川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军绿色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额上带着薄汗。 三两步跨到江赫言面前,仔细打量一番,见他面色红润,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脸色好多了!这是大好了?” 江赫言颔首,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坐。” 王麦川没立即坐下,从兜里掏出个纸包:“路上碰到卖糖炒栗子的,带了点。” 放下后,一屁股跌进窗边的红木椅里,长舒口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 秦牧也挑眉看他:“这又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别提了!”王麦川抓了抓头发,“我妹非要问我讨车开!说别人家的哥哥都给弟弟妹妹配车了,就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都不主动。” 说完又重重叹了一声:“你们说,现在这姑娘家怎么这么大心思?我怎么没听说谁家哥哥这么大方,还给弟弟妹妹买了汽车。” “南初妹妹既然说了,肯定是有的。”秦牧也打趣:“你这两年没少赚,给妹妹弄辆车......” “说的容易,这是钱的事吗?”王麦川眉头皱起,“压根没名额!” 江赫言指尖轻点桌面:“把你那辆上海轿车给她。” 王麦川顿时瞪大眼睛:“那我开什么?” 秦牧也轻笑一声:“正好,最近从老毛子那儿弄来几辆伏尔加和拉达,性能不错。”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王麦川直起身子,一脸诧异。 “我还想问你呢,最近忙什么去了?总不见人影。”秦牧也瞥他一眼,“上周老毛子那边来人谈生意,就缺你。” “我可没闲着!”王麦川急忙辩解,“言哥不是让我查老北京贺家吗?跑了好几个地方,档案局都去翻了翻。” 江赫言抬眼:“有消息了?” “你先别说这个,”王麦川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言哥,你求我妹办事了?” 江赫言神色不变:“怎么了?” 王麦川声音更低:“你到底让她办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江赫言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好好,我不问了。”王麦川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嘟囔道:“言哥你这人什么都藏在心里,我最讨厌你这副表情。” 秦牧也轻咳一声:“你能小点声吗?” 王麦川悻悻坐回去,正了正神色:“贺家以前在北京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资本家,洋行、纺织厂、百货公司开了不少。” “不过算起来,他们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建国后没几年就举家迁往香港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说起来,他们走得倒是时候,刚好躲过一劫,要不然指不定落得什么下场。” “现在呢?”江赫言问。 “全家都在英国,听说混得风生水起,伦敦的房地产、纺织业都有涉足。” 王麦川挤眉弄眼:“这不是深圳开放了吗,我打听到的消息,贺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没准会回来投资。” 他说着好奇地凑近:“言哥,你打听贺家干什么?想和他们做生意?” 江赫言垂眸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王麦川正要追问,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对了!刚得到的消息,咱们上次看到的那个深圳第一个商品小区——还没完全盖起来,楼花已经销售一空了!” 他语气夸张:“听说香港人抢着买,一期208套两天就卖光了。” 秦牧也神色一凛:“确定?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王麦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电报,“广州那边刚传过来的消息。” 他看向江赫言,语气难得认真:"言哥,深圳特区这是成了!” 江赫言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深圳特区总面积327.5平方公里,是153个蛇口工业区。中央这次实验性质很强,只给了3000万贷款,没有先例可循,也没有太多战略期望,。” “这么点钱,连三通一平都不够吧?”王麦川惊讶道,“光是修路通水通电就得花多少钱?” “当地官员够厉害的,没有支持硬是趟出一条路。”秦牧也若有所思:“这可是要冒政治风险的。” “当地政府想尽了办法,”江赫言声音平稳,“最后只有一计——出租土地。” 王麦川“啊”了一声,险些跳起来:“那些官员不要命了?这么大逆不道,敢把国家的土地出租给资本家?” 他捂着胸口:“这要是放在前几年,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能不能听言哥说完!”秦牧也皱眉,“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王麦川赶紧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江赫言。 “深圳房地产局副局长骆锦新,翻遍了马列原著,最终在《共产党宣言》1882年俄文版序言中,找到了恩格斯的一段话。”江赫言语气依然平静,眼中却闪过赞赏,“‘消灭土地私有制并不要求消灭地租,而是要求把地租转交给社会。’列宁在《土地问题提纲》中也引用过这个观点。” 秦牧也若有所悟:“原来如此......这样就在理论上找到了依据。” 王麦川刚要开口,一阵敲门声响起。 徐婶子推门进来,她系着干净的围裙,语气恭敬:“院外来了个姑娘,说要进来找江同志。” 王麦川立刻站起来:“姑娘?谁啊?” 他看向江赫言和秦牧也,两人同时摇头。 “我去看看。”秦牧也说着起身出去。 不一会儿,他领着一位年轻女子走进书房。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件素色连衣裙,外罩米色针织开衫,长发盘起,气质沉静中透着几分英气。 王麦川一下子跳起来:“南初?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王南初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哥,我跟你前后脚。” “怎么可能?”王麦川一脸不信,“我特意留意过,没人跟着。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跟踪了?” “有没有可能,”王南初无奈地扶额,“我不是跟在你身后来的?” 怕王麦川追根究底,她忙解释:“我昨天就听说你要来找言哥,本想跟你一起,谁知道你先走了。” “哦!”王麦川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王南初不再理他,转向江赫言,神色认真:“言哥,聊聊?” 江赫言点头,伸手示意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秦牧也适时地递过一杯刚沏的热茶,茶汤清亮,香气袅袅。 “谢谢牧也哥。”王南初接过茶盏,轻声道谢。 王麦川凑过来想听个究竟,被王南初一个眼神制止:“哥!” 王麦川讪讪地退到窗边,仍竖着耳朵。 王南初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江赫言面前:“言哥,你托我的事都办妥了。” 江赫言只淡淡道:“谢谢。麻烦了。” “不麻烦,”王南初抿了口茶,语气轻松了几分,“接触下来,我还挺喜欢南星的。她很有主见,不像一般姑娘家扭扭捏捏的。” 她放下茶盏,直视江赫言:“以后我们各论各的,我认她这个朋友。” 江赫言凝视她片刻,目光深邃。 书房里一时静默,只听得窗外鸟鸣声。 许久,他才缓缓点头:“好。” 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南初,你的聪明不要用错地方。” 王南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言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如今在王家树大招风,行事更需谨慎,有事记得开口。” “谢谢言哥!” 第141章 北上 四合院内,东厢书房房门半掩,老式座钟“当”地敲了六下。 徐婶子准时敲门:“晚饭好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王南初起身,捋了捋衣裙。 秦牧也侧过脸:“吃了再走吧。” “不了,说好了今天回家吃饭的。”王南初礼貌一笑。 王麦川正倚在窗边花梨木书案边,指尖夹着的烟将燃尽。 “喏,接着!”他将钥匙抛出,王南初稳稳接住。 低头一看,是王麦川平时最宝贝的那辆上海轿车的钥匙。 “这车归你了。”王麦川见她利落接住,不由笑了。 “真给我?”王南初嘴角翘起,挑眉问:“你舍得?” “真给。”王麦川故意板着脸,“不过先说好,汽油你得自己想办法!” “谢啦!”王南初把钥匙抛了抛,揣进兜里。 王麦川随口道:“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跟妈说一下。” 王南初瞪他一眼,埋怨道:“你一天天的也没个正行,爸妈总是提心吊胆,就怕你惹祸!” 她话音未落,坐在黄花梨躺椅上的江赫言搁下茶盏:“南初。” 待王南初看向他,他目光沉静:“川子只是不喜欢被拘束,他不走仕途,不代表他没能力。” 王南初微怔,稍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挥挥手,“走了。” 三人目送她背影消失。 王麦川重重叹了口气,苦笑道:“言哥,也子,南初最近心情不好!” “你们不知道。她最近相了三回亲,没一个成的。家里又催得紧,她心情糟得很。” 秦牧也从报表里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了眯:“她还是坚持要招赘?” “谁知道她咋想的。”王麦川抓了把头发,一拳砸在桌面,“家里那种情况,我好不容易脱身出来。” “她倒好,一个劲往里钻。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女孩子家家的......” “女孩子怎么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有能力照样发光发热。” 秦牧也讽刺一笑:“不过要我说,南初妹妹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家老头子那么封建,她招赘也没用。” 他看向江赫言:“言哥,你说呢?” 江赫言头都没抬:“她早晚会想明白的,现在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秦牧也起身拍了拍王麦川的肩:“南初妹妹有追求,你这做哥哥的该支持。说句不好听的,她做的这些,本该是你来扛。” 王麦川烦躁地捻灭烟蒂:“我最讨厌算计来算计去。”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每次家宴跟上战场似的,真是懒得回去看他们那些人的嘴脸。” 一直沉默的江赫言忽然笑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南初既然想做棋手,你就不要拖后腿。” 秦牧也点头。 “知道了。”王麦川嘟囔着,继续叹气,“我妈现在也要安排我相亲了!” 听到秦牧也的笑声,忽然瞪向秦牧也:“别得意,我看见你妈和郝家大太太喝茶了。” 秦牧也靠回桌边,唇角噙着笑:“我妈可管不了我。” 王麦川不再理他,转而看向江赫言:“还是言哥好,有目标了。” 他语气忽然变得活络:“言哥,你咋想到让我妹去接触南星的?这主意绝了!” 他摸着下巴:“你们说,南星妹妹有困难怎么不直接找我们?” “其实我们也没多熟。”秦牧也插话,“而且她上次说了,三年前的事翻篇了,不要再提。” 王麦川挤到江赫言身边,语气促狭:“言哥,南星在北京你也没啥表示?小心被人截胡!” “不会的。”江赫言摩挲着茶盏,目光落在窗外。 “这么有信心?” “她眼光高得很。”江赫言摇头,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 王麦川还要再问,却见秦牧也轻咳一声:“徐婶子做的啥?” 就见徐婶子端着大大的托盘站在门外。 “猪骨面。”她一边走进书房一边解释:“我看你们半晌没过来,面都快坨了,就直接端过来了。” 秦牧也伸手接过:“刚好省的我们跑一趟了。” 徐婶子离开,三人每人端起一碗面。 想起什么,王麦川嘴里嗦着面,含糊不清道:“我出来时碰上军子他妈了,想让军子来我们这儿工作。” “你怎么说?”秦牧也问。 “当然没答应!”王麦川嗤笑,“当初数她看不起我们,闲话没少说。现在看我们赚钱了,又眼巴巴的凑上来!” 他轻哼一声:“想得美!” 江赫言喝了一口面汤,拿筷子挑起面条:“准备准备,这几天就北上。” “言哥,你这伤还没好利索,也去?”王麦川看向他右肩,语气担忧:“上次医生不是说......” “嗯,一起。”江赫言打断他。 放下筷子起身,从抽屉取出牛皮纸档案袋,指尖在“中央文件”的红头上点了点:“今年政策收紧,已经连发两次紧急文件,要严厉打击投机倒把。” 他右肩还没好利索,动作时眉心微蹙,声音依旧很稳。 王麦川几口将面吃完,抓过文件翻看,眉头越皱越紧:“去年年底还在鼓励个体民营经济呢,今年就成投机倒把了?这找谁说理去!” “没办法,改革这三年,经济形势虽好,中央却出现巨额财政赤字,只能随时调整策略。”江赫言起身展开地图,铅笔圈出东北边境线。 他指尖重重点在绥芬河:“水太浑,很多人要栽跟头。” 秦牧也拿过文件读道:“未经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批准,不能贩卖工业品、一类农产品......不允许私人购买汽车、拖拉机、机动船等大型运输工具从事运输。” 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抬头看向江赫言,语气不解:“言哥,既然你看过了,我们还去北边?” “取得批准就行。”江赫言从档案袋抽出一纸批文。 “但北京的批文到黑龙江不一定好使,还是得找当地人作保。” 秦牧也二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次不止要买货车,”江赫言的铅笔划过边境线,在满洲里和黑河之间连成一道弧线,“还有货轮......也要拿下。老毛子那边有艘退役的万吨轮,开价只要市面三成。” “可我们资金......”秦牧也皱眉。 “以货换货。”江赫言点了点桌上的货品清单,“对方会很感兴趣。” 王麦川猛地起身:“我这就去备货!” “回来。”江赫言叫住他,“你知道备什么货?” 王麦川讪讪坐回椅中,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 秦牧也笑着摇头:“八字还没一撇,总得先过去探探路。” 第142章 宁三哥 饭后,徐婶子将碗筷收走,三人开始讨论北上的各种安排。 秦牧也推了推眼镜:“现在情况特殊,北京这边的负责人得撑得住场面。” “你的意思是......?”江赫言看向他。 “我或者川子留下。” “可以!”江赫言斟酌后答应下来。 王麦川挠了挠他那头乱发,语气试探:“我留下?” “好!”“好!”二人异口同声。 王麦川嘴角抽了抽:“我咋感觉你俩在算计我!” 江赫言微微侧头,面色不变。 秦牧也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我不留,我还没去过苏联呢!”王麦川“哼”一声:“再说了,北京这边有知宇呢!” 江赫言勾了勾唇:“行,那就一起,明天跟知宇交代一下。” 王麦川立马开怀:“既然这样,那我就透露一个消息给你们。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最近有人在暗中调查我们三家。” 江赫言抬眸,目光沉稳而锐利,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陆亦翔。” 王麦川猛地一拍大腿:“你们一定猜不到,我托了好几个哥们才摸到的线索......” 话未说完,后知后觉看向江赫言:“你知道?我还没查出来呢!” “我有脑子。”江赫言已经拿起桌上一份牛皮纸档案袋:“送过去。” “什么?”王麦川接过档案袋,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的资料。 他嘴角猛地抽搐起来:“好家伙......言哥你那点老底全在这儿了......” 翻到后面,他猛的抬头:“咋还有我和也子的?” 他轻呵一声,晃了晃手里的资料,笑得贼兮兮的:“言哥,你这太上赶着了,还没怎么着呢就主动送上去,小心以后夫纲不振!” 江赫言没回话,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王麦川自觉没趣,心中一动:“要不我们出发去北边前,去看一趟南星妹妹?正好把这资料捎过去。” “资料不要直接给南星,想办法送到陆亦翔手里。” “至于南星那,她应该不差钱,你们两个去的时候多带些票。”江赫言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我就不去了,我不能在北京露面。” “没事儿了吧?都这么久了,我们可以赶人少的时候去......”王麦川刚开口,就被秦牧也打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牧也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窗外,“云南那边最近动静不小,有点垂死挣扎的意思,言哥还是谨慎些好。” 王麦川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言哥,那小子不会认出你吧?你们大学四年那么熟,你还露面了......” “不会。”江赫言语气肯定,右手无意识地抚过颈侧的疤。 “这么肯定?” 江赫言嗤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他得醒得过来才行。” 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至于他能不能活,看他家人的选择了。” “不知道他家人还肯不肯保这个废人!”秦牧也感慨。 王麦川竖起大拇指,咂舌道:“够狠,杀人诛心啊。” 见江赫言脸色不好,他忙转移话题:“那我明天去给南星妹妹送些生活用品,顺便探探口风。” 江赫言颔首,回到桌前打开抽屉,取出各种票。 北京城的胡同里已经透出深秋的凉意。 周末,陆南星的小院安静得出奇,只有巷子里偶尔传进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 陆亦行刚离开不久,院门被轻轻叩响。 宁三嫂带着宁三哥走进堂屋,脚步放得很轻。 “南星,我当家的来了。”宁三嫂手指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后敲门,声音比平时更恭敬。 “好。”陆南星从里屋走出,阳光照在她月白色的针织开衫上,衬得人格外精神。 她走进堂屋,宁三哥立即起身,双手不自觉地在裤缝上蹭了蹭。 陆南星走到主位坐下,抬头见宁三哥还站着,不由笑道:“三哥坐呀!三嫂知道的,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宁三哥这才半个屁股挨着凳子边缘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陆南星看向一直候在一旁的宁三嫂:“三嫂,上茶。” “不用不用,我不渴。”宁三哥连忙摆手,古铜色的脸上显出几分局促。 “这是待客之道。”陆南星虽语气温和,态度却强硬不容拒绝,“我请三哥过来的,总不能连杯茶都没有。” 宁三嫂小跑着出去沏茶。 宁三哥搓着手:“南星姑娘客气了,我算什么客人!” “我就不跟三哥兜圈子了,”陆南星目光重新落在宁三哥身上:“三哥是在做临时工吧?每个月能赚多少?” “每个月22块,还有一些票据。”宁三哥老实作答,“就是不太稳定。” 陆南星点头,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点着:“三哥是老北京了吧?” “对,从小在胡同里长大。”宁三哥语气里带着京城子弟特有的自豪,“不过前些年下乡了,这不才回来一年多。” 这时宁三嫂端来茶水,青花瓷盖碗分别放在陆南星和宁三哥面前的茶几上。 她正要退下,陆南星开口留人:“三嫂也坐下听听。” 宁三嫂“哎,好”地应着,小心翼翼地在自家男人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待宁三嫂坐定,陆南星视线在二人身上停留几秒,方才开口:“三哥,我想请你来给我做事。” 宁三哥早有心理准备,听到后毫不意外。 “像三嫂一样,是私人的。”陆南星点点头,继续道:“每个月我给你35块和一些票,至于什么票,这说不好,得看我刚好有什么,不过你放心,粮票指定是不缺的。” 宁三嫂有些傻眼,张着嘴没反应过来。 宁三哥毕竟见多识广,直接起身:“好。” 一口应下,干脆利落。 陆南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不问我要你做什么?” “不问。”宁三哥站得笔直,“只要不犯法,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也不问这工作能做多久?” 宁三哥摇头,目光坚定。 “三哥是聪明人!”陆南星赞许地点头,“这样,我在北京还要念四年书,这期间你跟着我。等我离开之前,保证给你安排一份正式工。” “正式工!”宁三哥激动得手指微颤,声音都带了哽咽:“谢谢南星姑娘!不瞒你说,回城这一年多,我做梦都想要个正式工作。街道办那边排队的人太多了,要不是......我这临时工都够呛。” 他忽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太多。 陆南星只是微微一笑:“那好,三哥从今天开始就算开工了。” 她压根没想过宁三哥会拒绝,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里面夹着十张崭新的大团结。 宁三哥接过钱和纸,疑惑地看向陆南星。 “你先看看纸上写的内容。”陆南星示意他打开纸张,上面工整地写着一个名字和几条信息。 她轻声交代:“我要知道这个孙强的家庭背景和风评,他之前做过什么,我都要知道。” “这钱你拿去用,该打点的打点,不够的话你再找我拿。” “够了够了。”宁三哥将纸张仔细折好,揣进内兜。 “多久能查清楚?”陆南星问。 宁三哥沉吟片刻,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最快也要一个礼拜。”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遇到难处,可能得多两天。” “还有,我得回去把临时工岗位安排好,可能要耽误半天。” 陆南星点头:“好,晚两天没关系,消息一定要准确可靠。” 她端起茶碗,盖碗轻碰发出清脆声响:“以茶代酒,预祝三哥一切顺利。” 宁三哥双手捧起茶碗,一饮而尽。 宁三嫂站在一旁,悄悄抹了把眼角,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第143章 女排夺冠 转眼半个月过去,时间步入十一月中旬。 北京的秋意已深,寒意渐浓。 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已落了大半,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凉风拂过,带着初冬的凛冽,同学们都已换上厚实的衣物。 这天晚上,宁三哥找到陆南星,带来了一份关于孙强的调查报告。 他与陆南星仍旧坐在堂屋中,陆南星翻看着资料。 宁三哥的话在耳边响起:“南星,你让我查的那个孙强,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陆南星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放下资料,抬眼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恰恰相反,没有问题。” 宁三哥摇头:“他父亲是机械厂的副厂长,母亲没有工作。孙强本人品学兼优。老师和邻居们对他评价都很高,说他乐于助人,性格温和。” 陆南星再次翻看资料,眉头微蹙。 这与她预想的情况大相径庭。 她原本以孙强在大学里的行为,他就算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绝对不是个好孩子。 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三哥,你确定查清楚了吗?”陆南星沉吟片刻,“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南星皱眉思索,孙强怎么可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宁三哥叹了口气:“亲人、邻居、老师、同学,我都打听过了,结果一致。” 陆南星蹙了蹙眉,仍觉得哪里不对劲。 见陆南星仍旧将信将疑,宁三哥继续道:“你放心,我会继续深入调查的。” 陆南星交代宁三哥:“麻烦三哥了,再查仔细些,我不信他就这么‘干净’。” “对了!”陆南星嘱咐,“这件事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送走宁三哥后,她不禁思考:孙强真的如调查的那样,怎么到大学像是变了个人!即使之前是装的,为什么大学反而不装了? 通过张霞,陆南星与班上的女同学越发熟络起来。 她性格大方、处事周到,渐渐融入其中。 十一月十五日下午,刚结束最后一堂课,张霞和几个女生笑嘻嘻地叫住了她:“南星,明晚要不要来我们宿舍?大家一起听收音机,肯定热闹!” 陆南星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邀请:“不如你们都来我家吧,我家有电视机,可以看比赛。” “真的?”张霞眼睛一亮,几乎跳起来:“太好了!” 陆南星点头。 一旁的常欢略显顾虑,轻声问:“我们这么多人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你家人?” “不会的,我自己住。”陆南星语气轻松,“我就住在学校旁边的胡同里,明晚下课我们一起走。”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不介意我再叫几个人吧?是我之前在外语专业的室友,也都是女生。” “当然不介意!”张霞抢着答,“人多才更有意思!” 回家的路上,陆南星推着自行车,难得没有背诵课文。 她抬头望向深秋澄澈的天空,不禁回想起前世的盛况。 学校停课、工厂停工,所有人守在黑白电视机和收音机前,只为见证中国女排冲击世界冠军的历史瞬间。 十一月十六日,一个看似平凡的星期一,却注定被写进历史。 第三届女排世界杯的决赛将于晚上举行,中国队迎战东道主日本队。 下午下课铃一响,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 十几个女生簇拥着陆南星,叽叽喳喳地走进了她家小院。 大家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家:宽敞的院落、明亮的玻璃窗,屋里摆放着电视机、电风扇、电冰箱,甚至他们没见过的随身听——这一切显得格外醒目。 大多数人都只是悄悄交换眼神,心底羡慕,对陆南星的家庭背景也有了新的猜测。 陆南星倒从不掩饰自己的家境,她觉得这并非什么扣分项,没必要刻意隐瞒。 她不是那种一味标榜“自力更生”、拒绝一切外在支持的清高之人。 唯有林溪心直口快,一进门就大声感叹:“陆南星,原来你家这么阔气!电视机、冰箱样样俱全,怪不得你不住宿舍了呢!” 她扭头看到正在准备水果点心的宁三嫂,更是惊讶:“还有嫂子专门照顾你,你这日子过得可真......” 话没说完,徐红梅就笑着把她拽了回来:“快别叨叨了,找地方坐!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陆南星早已吩咐宁三嫂将电视机搬到院子里。 椅子不够,有些人就站着,甚至席地而坐。 渐渐地,左邻右舍也闻声聚了过来。 陆南星热情招待。 这年头电视机还不普及,这条胡同里只有三户人家有。 人群中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不一会儿,小院里就挤得水泄不通,后来的人只好站在后排,孩子们则直接坐在院墙上。 “大家安静,开始了!”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院子里鸦雀无声。 电视机屏幕上闪现出比赛现场的画面,宋世雄熟悉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来:“各位观众,我们现在在日本大阪市立体育馆为您现场直播第三届女排世界杯决赛,中国队对阵日本队......” 人群中响起一阵兴奋的低语,随即又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黑白电视机上。 每一次得分,都引来阵阵惊呼。 每一次失分,大家都重重叹息。 尽管陆南星早已知道结局,却仍被这种氛围和情绪所感染,不由自主地跟着大喊:“中国队——加油!” 终于,决胜局来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双方比分交替上升,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当比分进行到14:15,中国队落后时,不少人都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郎平一记重扣得分,15:15! 接着中国队连续得分,最终以17:15拿下决胜局! 当最后一个扣球落地,宋世雄激昂的解说声透过电视机传遍小院:“中国队赢了!中国女排是世界冠军——!” 刹那间,院子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中国万岁!”“女排万岁!” 人们互相拥抱、跳跃,有人甚至激动得流下眼泪。 巷子里不断有人奔跑呼喊:“我们赢啦!”“冠军是我们的!” 这是一个无人入睡的夜晚。 尽管经历过一次,陆南星仍心潮澎湃。 她和张霞、常欢、林溪等人紧紧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她仿佛再次重新回到了少女时代。 夜深了,大家的兴奋仍未消退。 陆南星开学以来作息极规律,到了此时实在有些撑不住。 作为主人,她不好意思先睡。 只得去厨房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 她已记不清邻居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也忘了同学们后来是怎样睡着的。 只知道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包括她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迟到了。 第144章 女排精神 中国女排夺冠的消息如同一阵春风,一夜之间吹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胡同里,几个老爷子围坐在槐树下,高声谈论着郎平的绝杀; 大街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迎面相遇,相视一笑,眼中洋溢同样的自豪; 校园里,教室、操场、宿舍,学生们奔走相告,处处都是到欢呼和掌声; ............ 这股喜悦的情绪持续在全国发酵。 十一月十七日,《人民日报》发表了评论员文章《学习女排,振兴中华》,首次将体育比赛的胜利与国家民族的振兴联系在一起。 "学习女排,振兴中华"八个字很快成为街头巷尾最响亮的口号,点燃了广大人民群众心中的爱国热情。 “女排精神”一夜之间成为新风,各大单位纷纷组织学习。 人民大学,校园广播站专门播放女排姑娘的奋斗故事。 "没有完善的训练器材,甚至没有专门的训练场地,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搏!"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校园每个角落回荡。 经济系的课堂上,秦主任特地以"女排精神对经济建设的启示"为主题,组织学生开展讨论。 他站在讲台前,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同学们,女排的拼搏精神不仅仅体现在赛场上,更能够转化为经济发展的动力。” “我们现在正处于改革的风口浪尖,正需要这样不畏困难,敢闯敢拼的奋斗精神!” 他双手拄着讲台,语重心长:“今年是改革开放的第四个年头,全国改革浪潮开始收紧,几乎所有在1980年前创办的企业经济指标都是停止甚至下滑的。” 他扫视教室:“这是不是意味着改革是错的呢?” 教室里顿时活跃起来,同学们争相发言,从资源配置谈到生产效率,从计划经济说到政策改变,从民办企业说到国企改革。 最后,秦主任总结:“同学们,我们是学经济的,要有大局观,要学会从正反两面的角度看待问题。” “艺术可以是浪漫主义和唯心主义的,但政治一定是实用主义和唯物主义的。” 他看向朝气蓬勃的同学们:“每门专业课都有存在的必要,经济学缺少政治眼光就会乱开方子!” 陆南星坐在靠窗位置,思考着秦主任的话,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几个关键词。 ............ 秋风掠过胡同,发出呜呜的声响。 陆南星回到胡同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夕阳的余晖将院子染成金色,小飞虎摇着尾巴迎上来,围着她打转。 "好啦好啦,知道你想我了。"陆南星停好自行车,笑着蹲下身,揉着小飞虎毛茸茸的脑袋。 小飞虎兴奋地想要趴下打滚,陆南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狗头,语含威胁:"不许趴,否则晚上不让你进屋。" 一狗一人玩的正开心,宁三嫂从厨房走出。 她端着一盘干豆腐炒肉,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南星,先吃饭吧。” “好。”陆南星起身:“三嫂,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碗筷明天再收拾。” “哎,好。”宁三嫂一口答应,在围裙上搓了搓手,“南星,我男人说明天过来跟你汇报这几天的调查情况。” 陆南星点头:"行,让三哥明晚六点后再过来吧。" "成,那我先回了。"宁三嫂转身欲走。 "等一下。"陆南星叫住她。 "三嫂,你抽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我打算改成书房。" 这个小院如今已经在她名下,有个专门的书房,既能安心学习,也不必总是在堂屋会客,方便很多。 宁三嫂显得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没有立即应声。 "怎么了?"陆南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宁三嫂压低声音:"是这么回事......那天女排决赛,胡同里不少邻居来咱这儿看电视。后来就传了些闲话。" 她顿了顿,瞥了眼陆南星的脸色:"尤其是李大妈——她在街道办工作,她说这房你买下来了,不是租的。" 陆南星挑眉:"关他们什么事?" "不少人私下找我打听你,"宁三嫂语气忐忑,"尤其知道我家那口子现在给你帮忙。” “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多说。”她连忙解释。 陆南星听了,轻轻一笑。 见陆南星没当回事,宁三嫂再次开口:“现在外边都传......说你肯定有钱。” 她看了看院子的电器,语气担心:“我怕被人盯上!” 陆南星抬手摸了摸仰头看着她的小飞虎,语气从容:"你出去就这么说——我有些背景的,叫他们别来招惹我。" 宁三嫂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哎,好,我明白了。" 看着宁三嫂离开的背影,陆南星摇头轻笑。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流言蜚语,区别只在于你是听八卦的那个,还是制造八卦的那个。 她这次确实露富了,虽然不是她本意。 低头看向小飞虎,拎起它的耳朵:“不许吃别人给的食物,知道吗?” 次日傍晚,宁三哥提前来到小院。 小飞虎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便继续趴着打盹。 陆南星下课回到家,宁三哥已经等在堂屋。 "南星回来了!"见陆南星进屋,他赶忙起身。 陆南星放下书包,礼貌一笑,抬手示意:"三哥坐。" 他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这时宁三嫂端来简单的晚饭:一碟鸡蛋木耳炒肉,一碗白菜炖豆腐,一碗小米粥,还有几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陆南星随口问:"三哥吃过了么?" 宁三哥怔了怔,急忙回道:"吃了吃了。" 陆南星笑笑,没揭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语气温和:"再陪我和三嫂吃点吧,不急,边吃边说。" 三人围桌坐下。 陆南星给宁三哥夹了一筷子菜,客气道:"这几日三哥在外奔波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宁三哥连声道,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我这些天一直跟着孙强。他只要得空就去见一个姑娘——我打听过了,是百货大楼经理的孙女。" 陆南星手中的筷子一顿:"两人是在处对象?" "看着像,孙强挺主动的,几乎天天去找那姑娘。"宁三哥翻看着小本子上的记录。 陆南星打断他:"那姑娘很漂亮?" 宁三哥愣了一下,挠挠头:"说实话,相貌一般。" 陆南星抬眼看向宁三哥,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和讽刺:"机械厂副厂长的儿子,需要放下身段去追求一个百货大楼经理的孙女吗?” 宁三哥一时语塞,半晌才迟疑地说:"那姑娘爷爷的地位?" 陆南星摇头,目光变得深邃:"百货大楼经理的孙女,这个身份确实值得某些人费心思。" 她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不过机械厂副厂长地位不低,儿子眼皮子不至于那么浅!" 陆南星端起饭碗,继续安静地用餐,脑海中已经快速盘算下一步计划。 第145章 锅子1 凉风渐起。 宁三嫂手艺不错,简单的白菜炖豆腐做得有滋有味。 饭后,她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 “三哥稍等。”话落,陆南星回到房间。 拿出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铁盒子。 取出厚厚一沓钱,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五百块。 宁三哥还坐在堂屋的凳子上,见陆南星进来,赶忙站起身。 陆南星将钱递给宁三哥:“三哥,这个你拿着。” 宁三哥看到厚厚的一沓钱,眼睛瞪大,双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没敢伸手去接。 他嘴里喃喃道:“这......这可使不得。” “不是给你的,”陆南星语气平静,“拿这钱去买台相机,要海鸥DF型号,大概就这个价。” 宁三哥仍旧没接,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陆南星继续吩咐:“买了相机之后你想办法拍几张孙强的照片,清楚点的。” “之后你带着照片,去机械厂家属院附近转转,找人悄悄问问认不认识相片里的人。” 小飞虎从院子里跑进来,蹭着陆南星的裤脚。 她弯腰摸了摸它的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宁三哥:“别提孙强!就直接问家属院的人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宁三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诧:“你的意思是......?” 宁三嫂刚迈步进堂屋,听到这儿,下意识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 陆南星摇头,神色平静:“我没什么意思。” 想到什么,她轻笑一声:“只是我们学校的孙强,和你打听到的,不可能是一个人。” 宁三哥这才接过钱,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我尽快去办。” 宁三嫂夫妻二人一道离开。 陆南星将院门落锁后,独自坐在书桌前,微微蹙眉。 怪不得孙强只是散布谣言,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原来是另攀了高枝。 陆南星轻叹一声。 之前早就想买台相机,一直忍着没下手。 她暗自好笑,竟然敢将主意打到她头上,真是勇者无畏...... 低头看着抽屉里的钱,只够吃饭了。 陆南星不禁摇头苦笑——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这么拮据过! 思绪不由得飘远,想起孙胜男几人。 明明早传来消息说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三个月过去,一点消息也没有。 平时上课忙,还不觉得什么。 碰到事,不禁想到孙胜男在的时候。 她有点想孙胜男和于西西,还有不着调的郑老二了。 孙胜男这个重色轻友的,估计光顾着谈恋爱,把她给忘了! 要不是陆大妈来信,她甚至不知道她和大哥陆亦翔已经确定了关系。 这两人,把她这个“功臣”忘得一干二净。 于西西更过分。 自从北京站分别,再没一点音讯。 要不是知道她身手好,身边还跟着几个兄弟,陆南星真怕她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郑老二,也不知道给她发个电报,枉费她跑去郑婶子那里替他求情! 一阵秋风吹过,陆南星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弯腰搂住脚边的小飞虎,脸埋进它毛茸茸的颈窝:“还是你好,一直陪着我。” 小飞虎像是懂了,低声呜呜回应。 ............ 次日下午,下课铃响起。 同学们陆续离开,陆南星却仍坐在座位上整理笔记。 秦主任的课总是信息量很大,需要及时总结才能完全消化。 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还在埋头学习的同学。 “南星妹妹。” 一道带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南星皱眉——这么叫她的人不多,在北京的更是只有那几个。 抬头望去,只见王麦川斜倚在门框上,白衬衫束进军裤里,嘴角微扬,眉眼间带着三分得意。 他身旁站着秦牧也,站得笔直如松,戴着金丝眼镜,穿戴整整齐齐。 两人只是往那儿一站,通身的气派引得还没走的几个同学窃窃私语,目光在来人和陆南星之间来回打量。 陆南星深吸一口气,合上书本,起身收拾书包。 她走到教室门口,目不斜视:“走吧。” 三人先后走出教学楼。 陆南星趁转身时悄悄翻了个白眼,再回头时已是眉眼弯弯:“有事吗?你们怎么找到学校来了?” 王麦川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们马上要离开北京一段时间,走之前来看看南星妹妹这儿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陆南星摇头:“我一个学生,平日里就是上课、读书,简单得很。能有什么难事?” “也是,”王麦川从善如流,“那走吧,请你吃饭。” 陆南星眯起眼睛,片刻后,笑容扩大:“好啊,正好天气凉了,我想吃锅子。” “好主意!”王麦川眼睛一亮,一拍手,“你跟我们走,今晚保准让你吃到北京最地道的涮肉。” “跟你说,我知道一家老字号,肉质鲜嫩,调料正宗......” “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南星笑着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指向自行车棚,“等我一下,我先把自行车送回家。” “不用那么麻烦。”王麦川指了指停在一旁的吉普车后备箱,“放车上。” 陆南星稍稍犹豫,还是答应下来。 王麦川直接接过她的车,利落地塞进了吉普车的后备箱。 秦牧也始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见一切准备妥当,他打开后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南星钻进车后排,王麦川跟着坐进后排。 秦牧也则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引擎轰鸣的声音。 王麦川率先打破沉默:“南星,听说你和我妹很聊得来,做朋友了?” 陆南星嘴角勾起,声音轻快:“嗯,南初很可爱。” “那正好,”王麦川反应过来,看着陆南星,“你没说错吧,我妹可爱?”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很少有人说她可爱。” “那是你们没眼光!” 王麦川嘴角抽了抽,实在没办法把精明的妹妹王南初和可爱挂上钩。 他探身向前,对开车的秦牧也使了个眼色,故意提高声音:“老秦,附近找个电话亭停一下。” 秦牧也瞥了他一眼:“好。”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很快在一个报刊亭旁停下。 王麦川下车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回来时径直坐进副驾驶座,拍了拍秦牧也的肩:“去什刹海四合院。” 秦牧也刚要开口,王麦川抢先道:“听我的,都安排好了,厨子一会儿就到。” 秦牧也透过金丝眼镜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重新启动了车子。 第146章 锅子2 车子驶过长安街,梧桐树叶已经染上深浅不一的金黄。 陆南星坐在后座,侧头望着窗外的街景,完全没注意到前排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想到什么,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副驾王麦川的后脑勺上,开口问:“王大哥,你打电话叫南初一起了吗?” 王麦川微怔,透过后视镜瞥向陆南星:“没有。” 陆南星挑眉,语气里带着调侃:“你是亲哥吗?” “怎么不是?”王麦川反问,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南星嗤笑一声,不再说话,靠向座椅,闭上眼睛假寐。 车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一头乌黑发亮的利落短发,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 王麦川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问驾驶座上的秦牧也:“我这个哥哥不合格吗?” 秦牧也像没听见似的,专注开车,只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偶尔轻轻敲一下。 车子驶进一条胡同,停在一处门前有两个石狮子的四合院前。 还没等车完全停稳,王麦川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院内,留下秦牧也和陆南星面面相觑。 “他总是这样。”秦牧也无奈地摇头下车。 王麦川下车直奔书房,拿起话筒拨通了王南初办公室的电话。 他知道这个时候王南初一定还在办公室。 “南初,来四合院吃锅子。”他对着话筒说。 电话那头的王南初不知说了什么,王麦川急忙补充:“南星妹妹也在。” 短暂的沉默后,王南初同意:“好吧,我这边还有点工作没忙完,你们先吃,我稍后赶过去。” 挂了电话,王麦川才看到坐在梨花木桌后的江赫言。 他捂着胸口:“言哥,你咋不出动静?” 江赫言抬眼,深邃的目光落在王麦川身上:“吃锅子?怎么回事?” “今天不是去看南星妹妹嘛,她想吃锅子,”他假笑两声:“我就邀请了南星妹妹过来吃锅子。” 见江赫言瞪向他,他不由得嘟囔:“我是为了谁?” 江赫言轻叹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下次不要自作主张,容易引起人反感。” “怎么可能,”王麦川一脸理所当然,“南星妹妹好说话得很。” “你是不是对好说话有什么误解?”江赫言挑眉,语气无奈。 王麦川正要反驳,书房门被推开,陆南星跟秦牧也一起走进。 江赫言立刻起身,原本严肃的面容变得柔和:“南星来了,坐。” 王麦川忙不迭地问:“南星喝些什么?” 陆南星视线在江赫言身上停留片刻,心下了然。 她目光转向桌上的电话:“我先打个电话。” 拿起话筒,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宁三嫂的声音:“谁呀?” “是我,三嫂。我今晚不在家里吃,你先回吧。” “现在天黑的早,我等你回来吧。”宁三嫂声音关切。 “不用。”陆南星轻声拒绝,挂了电话。 王麦川笑着凑近:“南星妹妹,说起来你家的电话号码还是言哥选的呢,选了一个最吉利的。” 陆南星嘴角抽动,这也要邀功! 她正要开口道谢,徐婶子敲门走进,看向江赫言:“来了一个师傅,说是来做饭的。” “我叫来的,是做锅子的大师傅,我去看看。”王麦川说着,快步走出书房,徐婶子赶忙跟了出去。 秦牧也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看了眼江赫言,淡淡开口:“我也还有些事。” 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 转眼间,书房里只剩下江赫言和陆南星。 陆南星暗暗无语:要不要这么明显! 江赫言走到茶几旁,动作优雅地开始准备茶具:“喝什么?” “随便。”她走到扶手椅前坐下,随意打量了一下书房,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江赫言的动作。 看着江赫言拿起暖壶开始倒水,陆南星开口问:“赫言哥,听说你们从广州运过来的货走的天津码头?” 江赫言将沏好的大红袍推到她面前:“尝尝看,今年新茶。” “谢谢。”陆南星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江赫言的手指,两人同时一顿。 江赫言在她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从容:“对,走的天津码头,手续正规。”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今年政策收紧,预计明年形势更严峻。” 陆南星抬眼看向江赫言:“赫言哥的意思是......明年政策会持续收紧?” “不出意外!”江赫言目光深邃。 陆南星低头沉思,看来她确实心急了。 从广东往东北运货,两边好说,路上不确定因素太多,万一遇到排查...... 也不知道于西西联系到骆今禾没有。 她轻轻叹口气,政策还不明朗,这次之后得停下来。 “怎么了?”江赫言语气关切,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上忙。” 陆南星抬起头,正好对上江赫言专注的目光。 书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没什么,小事。”陆南星笑了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她拿起茶杯,茶香扑鼻,抿了一口茶水:“嗯,不错!” “喜欢喝走的时候拿一些。” 这时,门外传来王麦川的大嗓门:“锅子准备好了,快出来吧!” “走吧。”江赫言站起身。 餐厅里,铜锅已经在桌中央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各种食材整齐地摆放在四周。 王麦川正忙着往锅里下肉片,看见他们进来,立即招呼道:“快来快来,就等你们了!” 秦牧也已经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杯白酒,见他们进来,只是微微颔首。 陆南星看着桌上的茅台,想起之前在广州,他们三人合伙灌醉自家大哥,嘴角露出坏笑。 她轻咳一声掩饰:“南初什么时候到?我们等等她吧!” “不用,她说是还得一会儿,让我们先吃。”王麦川拉开椅子:“南星妹妹坐这里。” 第147章 锅子3 餐厅内暖意融融,红木圆桌上铜火锅咕嘟作响,飘出涮羊肉的香气,玻璃窗上凝结出氤氲水汽。 陆南星落座后,视线扫过桌面,看向自己面前的碗筷,挑眉问:“怎么我没有酒杯?” 王麦川正往酱料里加腐乳,闻言惊讶地抬头:“南星妹妹会喝酒吗?” 印象中,女孩子聚餐时大都滴酒不沾,像陆南星这样主动索要酒杯的还是第一次碰到,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把‘吗’字去掉,”陆南星轻嗤一声,笑容张扬,眼神挑衅,“比比!” 王麦川看向江赫言。 江赫言想到资料里陆南星酒量很好,不禁莞尔一笑。 亲自起身将酒杯斟满,推到陆南星面前,低声提醒:“先垫垫肚子再喝!” 陆南星点头,于西西离开后,好久没人陪她喝过,一时间还真有些嘴馋! 王麦川带头举杯。 秦牧也摘掉眼镜,默默地碰杯。 陆南星见江赫言一直喝茶:“赫言哥不喝点?” 王麦川抢着答话:“言哥右肩的伤挺严重的,还没好利索呢,大夫特意嘱咐忌烟酒......” 话没说完被江赫言眼神截住。 陆南星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眼风扫过江赫言微僵的右肩,低声道:“可惜了!” 王麦川凑近些:“南星妹妹说什么?” “没什么,”陆南星举起酒杯,“走一个。” 除了江赫言,三人开始推杯交盏。 秦牧也虽不说话,酒是一口没少喝。 江赫言在一旁有些沉默,不时地给陆南星夹菜。 陆南星夹起一筷子羊肉在芝麻酱里打了个滚,看向江赫言:“赫言哥,我喜欢的自己会夹。” 他颔首,放下筷子:“好。” 王麦川不停地讲着笑话,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话少的秦牧也也偶尔讲些见闻。 门外传来脚步声,棉门帘掀起,一阵冷风吹入。 王南初迈步走进,她穿着整齐的中山装,小黑皮鞋,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南初来了。” “下雪了?” 江赫言和陆南星同时开口。 王南初微笑点头:“今年初雪,下的不大。” 她目光在桌上扫过,视线落在王麦川身上停留一瞬。 随后,自然地坐在了陆南星身边,轻声说:“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陆南星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好,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碰了碰肩。 “快暖暖。”王麦川盛了碗羊汤推过去,语气难得正经,“今天肯定零下了。” 王南初接过碗,暖了暖手,凑近与陆南星耳语:“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哥到学校找我,要请客。”陆南星冲咕嘟冒泡的铜锅抬抬下巴:“我点了锅子。” 见对方眼带血丝,满脸疲惫,蹙眉问:“最近很忙?” “最近案子激增,积压的案子都快堆成山了。”王南初揉着太阳穴叹气。 “按你口味调的,多放了韭菜花。”王麦川突然插话,将调好的酱料碗推过来。 他突然咧嘴一笑,语气夸张:“南初,你知道南星妹妹怎么说你吗?她居然说你可爱!” 话落他还哈哈大笑了两声。 王南初懒得搭腔,陆南星却沉了脸,端起酒盏:“王大哥,走一个。” 说罢将酒杯中的酒仰头饮尽,还将酒杯倒着空了空。 王麦川看得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南星妹妹海量!” 还没回神,陆南星已经起身将王麦川的酒杯倒满,抬手示意他继续喝。 王麦川无奈,只能拿起酒杯喝干。 喝得急了些,被呛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抬头就见两个姑娘正抿嘴偷笑,顿时拍桌嚷道:“我怎么觉着你俩才像亲姐妹!” 王南初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和陆南星聊起来。 王麦川自讨没趣,点了一支烟,刚放到嘴里,江赫言突然伸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烟。 王麦川不看向江赫言:“言哥,你干嘛?” 江赫言瞥向他:“有烟味。” 王麦川一脸怪异,转头继续与陆南星拼酒。 江赫言摇头失笑,看出陆南星在灌王麦川和秦牧也酒,不知道这俩兄弟怎么惹到陆南星了。 秦牧也聪明,没上当。 王麦川不一样,已经微醺,脸颊泛起了红晕,眼神变得迷离,声音都带着几分含糊。 饭后,积雪渐厚,王南初拉着陆南星在抄手游廊散步。 “我哥这人......”王南初刚起话头就踩滑半步,被陆南星稳稳扶住胳膊。 “挺好的,万事不过心,活的简单开心。”陆南星踢开脚边碎雪。 王南初笑出声:“没想到认识不久,你还挺了解他!” 她停步望向书房方向,“言哥呢?你怎么想的?他对你很特别,为你破的例可不少。” “是吗?哪方面?”陆南星回忆,“我怎么不知道?” 在陆南星看来,别说跟自己哥哥比了,江赫言甚至没有一个普通追求者的基本态度。 不说天天献殷勤,也不至于一个月一面不露。 不过这不妨碍陆南星交好几人,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在北京这个地方,认识几个大院子弟还是很有好处的。 王南初顿了顿:“不瞒你,其实我最开始接触你是言哥吩咐的。” 陆南星“哦”了一声,这点确实没想到,她若有所思的点头。 王南初直视陆南星:“不过,接触后就是咱俩的交情了,跟言哥无关。” 陆南星唇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好。” “当年大院里的姑娘,谁不想嫁言哥,”王南初一边走一边说:“你知道的,女孩子嘛,都有英雄情节,他是大院里最能打的,靠自己考上了军校!家里还有背景。” “不过他一个都不理,特别讨厌娇气的女孩子,所以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 “是吗?”陆南星轻笑,“你说当年?所以现在行情下跌?” “毕竟同龄的姑娘都嫁人啦!”王南初耸耸肩:“再有,他没入伍......” 陆南星笑出声。 “笑什么?” “笑大家都是聪明人。”陆南星答得意味深长,“起风了,我们回吧。” 二人默契往回走。 “你别看我哥他们三个下海搞贸易公司,是个体户,他们想要搞什么批文简单的很......” 陆南星点头理解,人情社会,太正常了。 回到书房,江赫言和秦牧也正在讨论着什么。 王麦川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被秦牧也扶回房休息。 见陆南星和王南初进来,江赫言起身倒了两杯热茶:“喝杯茶暖暖,天凉了,别在外面待太久。” 王南初率先开口:“言哥,明天还要早起,我们先走了。” “太晚了,不喝了。”陆南星冲王南初眨眨眼,同样告辞。 王南初拿起背包,跟秦牧也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陆南星跟着转身,却被江赫言却叫住:“南星,我送你。” “不麻烦了,南初送我。”她脚步顿了顿。 江赫言已经拿起车钥匙:“雪天路滑,我不放心。” 陆南星看向王南初,王南初接收到陆南星的意思:“言哥,我车技你还不相信?” 江赫言没再多说什么,送二人出门。 一出院门,寒风卷起积雪,陆南星下意识抱臂。 带着体温的呢大衣突然落下,肥皂味混着云南白药味。 “小心着凉。”江赫言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陆南星回头撞进他深邃的眼底,笑了笑,褪下大衣递回去,“车上不冷。” 江赫言接过衣服点头:“我这次去北边,回来就该过年了。” 他忽然向前半步:“等我回来,你能有答案了吗?” 陆南星想了想,不知道大哥的调查结果如何,她总感觉江赫言军校毕业却不入伍有什么隐情,没准是定时炸弹。 既然决定联姻,就不能稀里糊涂,她要的是助力而不是拖后腿。 不过总是吊着也不是她的风格。 雪粒落在睫毛上,她轻轻点头:“好,年后见。” 江赫言眼底闪过笑意:“这期间如果有什么困难找南初,她解决不了,打我之前给你的电话。” 从内袋取出英雄钢笔,在她掌心写下一串数字:“实在紧急情况打这个号,通过总机转一号线。” 王南初将车开了过来。 陆南星挥手上车离开。 江赫言立在石阶上,望着车远去的方向,直到红色尾灯消失在胡同拐角。 第148章 王木匠1 上一章后面加了二千多字。 —————————— 晚上十点多,车子在小院门前停下。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北风发出的呼呼声。 陆南星和王南初合力将自行车从后备箱卸下。 待王南初启动车子离开,陆南星飞速开锁进院,将自行车丢在院子里,直接小跑回房。 推开房门,一股暖意迎面扑来。 小飞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趴下。 房间里,煤炉子烧得正旺,炉子上坐着的铝制热水壶壶嘴冒着热气,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陆南星掸掉身上的雪花,拿起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 拎着热水壶到厨房,厨房的灶台上,铁锅里留着热水。 宁三嫂细心灌满了两个暖水瓶,又特意在锅里留了热水给陆南星洗漱。 陆南星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宁三嫂这个保姆找得真是再合适不过。 不仅手脚勤快,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更重要的是从不多嘴,从不自作主张。 洗漱完毕,陆南星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小飞虎趴在床边的草垫子上,偶尔抖动一下耳朵。 第二天,北京城被白雪覆盖,已是初冬景象。 寒意渐深,护城河结了一层薄冰。 清晨,陆南星早早赶到了学校。 教室里已经来了几个同学,见她进门,昨天晚走的几个人偷偷打量她,窃窃私语着什么。 陆南星装作没看到,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 拜师秦主任的事没有一点进展。 如果秦主任只是不想收她做徒弟,还可以想办法争取;但问题是秦主任本人压根没有收徒的意愿...... 张霞走近,坐到她旁边:“老实交代,是不是处对象了?” 陆南星收回视线,表情无语:“又听谁说的?” 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肯定是昨天王麦川开车来接她的事被人看见而且传开了。 张霞压低声音:“宿舍传开了,有人看见有男的开车来接你,好像还是军牌呢!” 陆南星嘴角微微抽动,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这个时候,男女之间但凡走得近些,很容易被误会。 她暗自叹口气,算了,越是解释反而越麻烦,孙强的事还没解决呢。 只要不在乎,流言蜚语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 课后,陆南星上厕所回来。 张霞正和一个微胖女生争论着什么,旁边几个同学在围观。 “你们不能随便造谣!南星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张霞气得脸颊通红,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微胖女生不以为然:“我又没说什么,我亲眼看见她上吉普车,开车的是个男的。这年头能开上军牌的,不是大院子弟就是有门路的,说说怎么了?” 她继续咄咄逼人:“再说了,大家怎么没说别人,只说她!” “就是。”“就是。”几个人附和着。 陆南星无奈,走上前拉开张霞。 她比微胖女生稍高很多,对方看到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她看向对面散布谣言的女生和围观的人,语气严厉:“同学,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最起码要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说完,她拉着张霞离开。 微胖女生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南星,你怎么不解释清楚呢?”张霞仍然气不过。 陆南星摇摇头:“吵赢了又怎样?吵架是最无意义的,既浪费时间又解决不了问题。”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张霞:“我不爱跟人讲道理,因为道理往往是永远说不清的。我也不爱争辩,因为争辩不产生任何价值,反而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顿了顿,笑的意味深长:“如果真的惹急了我,我会选择直接动手解决问题。” 张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陆南星捏捏她的脸,语气轻松:“走了,我这个当事人都没什么事,你倒是气得不轻!” “我就是气不过她们那样说你。”张霞嘟着嘴,随即又佩服地看着陆南星,“我真佩服你的好脾气。” 陆南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扯出一个尴尬的笑,真是的,都不忍心破坏自己在同学们心中这个形象了。 “他们说什么我又不会少块肉!”看张霞依旧气鼓鼓的样子,陆南星边走边安慰:“再说了,每个人对同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认识,因为立场不同,这些认识可能都是对的。” 张霞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是很有道理。”陆南星语气肯定。 几天后的周末,小院里阳光正好。 西厢房的杂物早已被清理得干净,添置一些家具,就可以作书房了。 宁三哥帮忙约了附近口碑最好的木匠——王木匠。 陆南星难得赖床,七点钟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在被窝里磨蹭到将近十点才起。 刚推开房门,小飞虎先窜了出去,在院子里欢快地跑了一圈。 宁三嫂正在晾衣服,见陆南星出来:“南星起来了,早饭在锅里热着呢!” 陆南星点头:“好,等我先刷个牙。” 宁三嫂又补充:“南星,王木匠下午过来量尺寸。。” “我记着呢。”陆南星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三嫂,三哥不是也说今天过来吗?” 宁三嫂一边拧干衣服一边回答:“他应该会先去王木匠家,和王木匠一起过来。” “好,知道了。”陆南星了然地点点头。 午饭刚过,院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宁三哥推着一辆手推车,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小院。 小飞虎见有陌生人,立即冲到院门口,警惕地汪汪叫起来。 陆南星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三哥来了!” 随即转向两个陌生人,礼貌地对年长的打招呼:“这就是王木匠了吧!” 年长的正是王木匠,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眼神锐利,个头不高,身材精瘦,满手都是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手艺人。 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眉眼间与王木匠有几分相似,是他儿子。 王木匠手里拿着尺子和铅笔等工具,点头应道:“对,听说这儿要打书桌和椅子。” 陆南星伸手引向已经清理出来的西厢房:“我想在这间房布置一个书房。” 宁三哥放下手推车,也跟着一起进入西厢房,房间空荡荡的。 王木匠仔细打量着房间的格局,从口袋里掏出卷尺,一边测量一边询问:“你想要什么样的书桌?要多大的尺寸?喜欢什么样式?” 他儿子安静跟在一旁,手里拿着本子和笔,记录下王木匠测量数据和要求。 第149章 王木匠2 西厢房虽不是正向朝南,采光却很好。 陆南星倚在西厢房门框上,看着王木匠手里拿着卷尺,来回踱步测量着尺寸。 他脚步沉稳,时不时对儿子说几句。 小王木匠就在本子上记下数据。 最后,王木匠收起卷尺,接过儿子手中的本子,在上面记着什么。 “王哥,量好了?”宁三哥走近。 王木匠点点头,走向陆南星:“姑娘,这房子现在空着,你都打算打些啥?” 陆南星走到窗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书桌放在这儿。” 她转身面向王木匠:“其他的就麻烦王叔了。这间房打算做成书房,平时用来学习,偶尔也要待客。您是专业的,还请您帮忙设计一下。” 王木匠沉吟片刻,粗糙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姑娘,我给你说说都要打些什么。” 他指着靠窗的位置:“书桌放这刚刚好,这里采光最好,看书写字不伤眼睛。你手头要是宽裕,那边打一整面墙的书架,分成上下两层,上面放书,下面可以放些摆件或者杂物。靠门那边安排个待客区,摆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椅子的话,也可以多打几把。” 陆南星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 阳光照在王木匠的侧脸上,勾勒出专注的神色。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都同意。”陆南星笑着点头同意。 商量好要打的家具后,陆南星引着王木匠父子穿过院子来到堂屋。 刚坐下,宁三嫂系着蓝布围裙端着茶盘走进。 “王师傅,喝口茶暖暖身子。”她说着,将茶碗一一放在客人面前,茶水里飘着几粒大麦,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王木匠接过茶碗,点头致谢,之后看向陆南星:“我们是直接在西厢房开工,还是打好了再运过来?” “就在您自家打吧,这里折腾不开。”陆南星轻轻吹着茶碗里的热气。 她可受不了每天叮叮哐哐的。 王木匠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那木料是你自己准备,还是在我这里拿?” “全包给您,我不操心,只看最后成品。”陆南星说得干脆,她讨厌麻烦。 王木匠脸上露出会心的笑:“那你打算用什么木料?” “我也不懂,”陆南星犹豫,“王叔帮着介绍一下木料。” 王木匠接着解释:“杉木便宜些,但容易开裂。我打家具一般都用榆木和桦木。” 他顿了顿,打量了一下院子的环境,虽是一进小院,看着有些年头了,但窗明几净,看得出来主人家很用心在打理。 而且自行车、家电一样不少,想来不差钱。 “好一些的有水曲柳和松木,”王木匠补充道,“水曲柳材质略硬、耐腐耐水,纹理很漂亮。松木的话,北方红松比较多,材质轻软、强度适中,关键干燥性好、耐水耐腐。” 他继续道:“都是好料子,打出来的家具能用一辈子。” 陆南星暗笑,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轻咳一声,将茶碗放回桌上:“王叔,您直接报价吧,我看看哪个更合适。” 王木匠从本子里翻出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木材的价格。 他一项项报给陆南星听,不时解释每种木材的特点。 陆南星最终选了红松。 这个木材她熟悉,东北老家的家具就是红松的,结实耐用。 “那就定红松吧,”陆南星问,“什么时候能开工?” “红松的话家里有几块木料,明天就能开始,至于后续的木料,估计一个礼拜能到。”王木匠说着,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张订单本,熟练地填写起来。 “先交一百块定金,剩下的等家具打好再付。” 陆南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十张十元大团结。 父亲陆国栋从东北寄来的汇款单还没去邮局取。 这笔订金用的是从三哥陆亦行那里打来的秋风。 他听说妹妹要布置书房,二话不说直接掏了腰包。 陆南星决定等她赚了钱一定要对哥哥们好些。 陆南星站在院门口,望着王木匠父子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想起于西西和郑老二那两个坑货。 前几天收到信说是发船了,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能回到东北。 一阵冷风吹过,陆南星裹紧衣服,转身回到院子。 只见宁三哥正在院子角落里忙活着,他身边停着一辆小推车,上面盖着油布。 “三哥,这是干什么呢?”陆南星走近问。 宁三哥掀开油布,露出下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蜂窝煤,煤块又黑又圆,每一个都布满空眼。 “天气凉了,我看家里煤不多了,今天先运了点蜂窝煤过来。”宁三哥一边说,一边开始往墙角搬煤。 “西厢房也没有炉子,”宁三哥拍拍手上的煤灰,“我已经在刘铁匠那儿定了一个,过些天就能去取。他们家打的炉子最好用,排烟顺当,还省煤。” 陆南心里一暖:“谢谢三哥啦,想得真周到。” “你安心学习,这些粗活交给我们就行!”宁三哥憨厚地笑笑:“咱北京的平房主要靠煤炉子取暖,烧起来整间屋子都暖烘烘的。”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而且冬天炉子也方便,能烧开水,还能煮面热菜。你要是饿了,可以把馒头或者白薯放在炉边烤,那叫一个香!” 陆南星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东北也一样,不过我第一次住平房,我听说封火是门技术活儿?” “那可不!”宁三哥加重了语气,“到了晚上炉门开多大点儿,怎么调都得拿捏准了。不然一觉醒来火灭了,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 他看见陆南星不解的表情:“不过没事,等炉子装好了我教你。要是学不会也没啥,咱们住得近,晚上让你三嫂给你封了火再回家。” “我得好好学,还有四年呢,现在我屋子里那个我就没弄明白。”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陆南星小跑回房,拿起话筒,是弟弟陆白青打过来的。 他语气兴奋:“姐,你在家!” “怎么这么开心?”陆南星笑问。 “二哥给我写信了!” 陆南星呵呵假笑:“哪个二哥?” “郑家二哥,他说快回来了。”陆白青回答。 陆南星咬咬牙,郑老二有空给陆白青写信,没空理自己,今年春节见! 挂了电话,又回到院子里。 宁三哥已经搬完了煤,正在打扫散落在地上的煤屑。 “这些煤够用一阵子了。等过些天,我再去拉一车回来。冬天煤价得涨,趁现在多备点。” “行,麻烦三哥了,花了多少钱你记账,不够找我拿。” 等他将院子打扫干净,把工具放回杂物间。 二人走向堂屋。 刚坐下,宁三哥拿出一个本子。 第150章 孙强1 堂屋里,陆南星和宁三哥坐在八仙桌两旁。 宁三哥手里拿着本子:“南星,孙强的事我查清楚了。” 陆南星还没开口,宁三嫂掀开棉门帘,单手端着茶盘从门口走进。 茶盘上放着两个白瓷茶碗和一碟炒货,茶碗中放着几粒大麦茶。 堂屋靠墙的位置有个砖砌的火炉,上面坐着一把铁壶,炉火正旺,壶嘴冒着白汽。 宁三嫂走过去拿起铁壶,将茶碗斟满:“大麦茶等几分钟再喝。” 话落,她笑着将一碟刚炒好的瓜子花生放到八仙桌上,往陆南星面前推了推:“我刚炒的,尝尝。” 陆南星拈起几颗瓜子,熟练地磕开一颗,果仁香脆醇香,味道恰到好处。 她点头夸赞:“好吃,火候把握得很准。” 又捏了几粒花生,看向宁三嫂:“这花生也香,今年新收的吧?” 宁三嫂脸上堆笑,眼角挤出笑纹:“老家托人捎来的。你要是喜欢,我再多炒些。” 她说着,将铁壶加满凉水放回火炉上。 宁三哥肚子叫起来,陆南星转头看向他,见他脸色不太好:“三哥不会中午没吃饭吧?” “没来得及。”宁三哥憨厚一笑。 陆南星忙吩咐宁三嫂:“三嫂,赶紧给三哥做碗面,他中午就没顾上吃饭,刚才又一直在忙!” “瞧我,光顾着说话都给忘了。”宁三嫂一拍围裙,看了一眼宁三哥,“灶上正好炖着鸡汤,我去下碗鸡汤面。” 她转向陆南星:“南星要不要也来一碗?” “我刚吃完没多久。”陆南星摇头。 话落,宁三嫂急忙转身往厨房走去。 陆南星随手拿起一把瓜子嗑起来:“三哥,我这里的活都不急,下次别饿肚子了!” “这次是赶上了。”宁三哥本子里取出夹在中间的一张一寸黑白照片,递给陆南星。 “这是孙强高中的证件照。”宁三哥声音压低了些。 陆南星扔掉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中的瓜子屑,接过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穿着常见的中山装,留着整齐的寸头,戴着黑框眼镜,眼神温和谦逊,看起来文质彬彬。 与大学校园里招摇过市,经常炫耀家里背景的“孙强”,二人虽然眉眼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很好区分。 陆南星端起大麦茶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她抬眼看向宁三哥,语气肯定:“看来我没猜错!” 宁三哥点头:“是,人大学校里的不是孙强。” “想必三哥都查清楚了?”陆南星晃了晃手中的照片,唇角勾起了然的笑,眼中却无笑意。 宁三哥重重叹口气,语带愤慨:“我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真是造孽啊,一个好孩子就这么被毁了......” “三哥仔细说说。”陆南星将照片放在桌上,抓起瓜子磕起来。 “我见到孙强了。”宁三哥拍了一下大腿,长长舒了口气才开口:“学校里那个是孙强的表哥元大壮。” 缓了缓他才继续:“孙强高考后摔断了腿,他母亲不知怎么想的,让娘家侄子顶替他上了大学。说是等孙强腿好了,明年再考——反正儿子成绩好,想上大学很容易。” 陆南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是亲妈吗?” 宁三哥面露惊讶:“不会吧,我没查!” 陆南星无语叹气,嗤笑一声:“孙厂长应该不知道吧?” “嗯,孙强说他父亲不知道。”宁三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这就对了,现在对高考多重视,冒名顶替可是大问题。” 陆南星想了想:“再有孙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培养的这么优秀,父亲又是机械厂副厂长,没必要同意这种荒唐事!” 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只是家丑,还会影响孙厂长的政治前途。” 宁三哥点头,神色凝重:“说起来,我之前打听的没错,孙强本人确实优秀。但他母亲一直拎不清,孙强一直在父亲面前替他母亲遮掩。孙厂长厂里事多,对家里没那么上心。” “要是知道儿子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又叹了口气。 陆南星眼神一凛,身体前倾:“孙强现在人在哪儿?” “他不同意冒名顶替的事,被关在他舅舅家了。”宁三哥无奈道,“我趁着家里没人进去的,时间短,但也发现那孩子情况不太好,骨折后只是简单包扎了......” 他没说完,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陆南星拳头攥紧,沉默片刻,继续问:“孙强母亲娘家是什么情况?” “全家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但家庭成分好,贫农出身。孙母年轻时长得俊,这才攀上了孙家。”宁三哥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这些年元家全靠妹妹从孙家拿钱拿物接济。” “所以这个元大壮有样学样,觉得姑姑靠嫁人改了命,他自己也想攀高枝!”陆南星冷哼一声。 她摸着下巴思索,语气平静:“估计他当初盯上我,是以为我家底厚实,发现不好下手就散播谣言。后来勾搭上百货大楼经理的孙女,自然就把我这头先放下了。” “应该是,当年孙强母亲能嫁进孙家,靠的也是谣言这招。”宁三哥眉头蹙起:“听说当时闹得要死要活,孙副厂长不得已才娶的。这事儿老一辈人都知道。” 补了句,“不过元家胡搅蛮缠,没人敢在明面上说。” “老话说多子多福。孙家就孙强一个儿子,我猜孙厂长这是不甘心啊!”陆南星轻笑一声,眼底毫无笑意。 看向宁三哥:“三哥,你说这次的事孙厂长会不会离婚?” “离婚?”宁三哥低声喃喃,“不至于吧!” “你看孙厂长几乎不着家,天天在厂子里,我猜他不是不想离婚,是离不了。”陆南星目光灼灼:“我们给他这个机会。” 她坐直身体:“假孙强的照片在哪?” 宁三哥从笔记本最后一页又取出两张照片递过来。 虽然是偷拍的,但画面很清晰。 一张是元大壮在校园里的场景,他穿着时髦,神态张扬; 另一张是他与一个衣着讲究的年轻女子并肩走路,两人看上去关系亲密。 陆南星将三张照片在桌上排开,仔细比对孙强和元大壮的面容。 看着两者之间的明显差异,忍不住笑出声。 孙强略瘦,皮肤有种营养不良的苍白,满脸书卷气,一看就是读书人。 元大壮则比较壮实,皮肤略黑。 宁三哥试探性地问:“我们写举报信吧?” 陆南星果断地摇头:“写举报信太便宜他们了。” “那我把照片送给孙厂长?”宁三哥伸手就要收拾桌上的照片。 陆南星伸手按住照片:“不,我亲自去。这么大的人情怎么能不要?” 她站起身,目光坚定:“赶早,明天就去。” 第151章 孙强2 初冬,路面冻得硬邦邦的,街道两旁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陆南星和宁三哥蹬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前往“北京第一机械厂”。 一路上,两人很少交谈。 直到远远看见机械厂厂区吐着白烟的高耸烟囱,宁三哥慢下来,两人并排骑行。 “南星,快到了,孙厂长会见我们吗?” “会的。”陆南星哈着气:“你确定孙厂子周末在厂子吧。” “你放心,周末机械厂也开工的。据我这几周的观察,孙厂长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厂里加班。”说着,宁三哥裹了裹棉袄。 二人到机械厂大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厂子大门前略显冷清,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匆匆进出。 陆南星目光扫过机械厂大门。 门楣上方,“北京第一机械厂”七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两侧的围墙刷着醒目的标语:“安全生产,质量第一”、“改革开放,振兴国企”。 将自行车停好,陆南星裹紧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又将围巾紧了紧。 与宁三哥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走向机械厂大门。 门卫室是个砖砌的小屋,烟囱里冒着青烟,玻璃窗上的水汽模糊了室内的场景。 还没等陆南星叩响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粗犷的“进来”。 推开门,热浪扑面而来,混着烟味和煤味。 门卫室内陈设简单实用:一张褪色的木桌上放着一部老式手摇电话机,墙边倚着几根磨得光滑的木棍。 屋中央是个烧得正旺的铁炉子,上面坐着一把铝壶,壶嘴喷着白汽。 两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人正围坐在炉子旁聊天,年轻的手里捧着个印有“先进生产者”的搪瓷缸子,年长些的在卷烟。 见有人进来,年轻门卫立即站起身,打量陆南星和宁三哥二人:“你们干什么的?找谁?” 陆南星背着的书包里取出学生证:“同志你好,我是人民大学的学生。” 她指向宁三哥:“这是我三哥,陪我来的。” 年轻门卫接过学生证,陆南星指着学生证上的信息,语气真诚:“我打算写一篇关于改革开放对国营大厂影响的文章,为了获取更真实、详细的资料,我希望能够采访贵厂的孙副厂长。” 年轻门卫听后,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访客登记本递过来:“先登记一下。” 话音未落,炉子旁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门卫起身,走近陆南星,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想采访我们厂长?” 年轻门卫介绍:“这是我们厂安保队长。” 陆南星忙礼貌打招呼:“队长好!” “你要采访我们厂长?”安保队长再次开口问。 目光审视的打量二人,视线在宁三哥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陆南星从容回答:“对,我是孙厂长儿子孙强的同班同学。” 周队长的表情稍稍缓和,仍保持着职业性的警惕:“你的文章要发表到哪里?” “先发表到校刊上,老师看过之后会投到《经济日报》。”陆南星对答如流,神情坦然。 周队长点头,走到桌前拿起话筒,摇了几下电话手柄:“总机,这里是门卫,接孙厂长办公室。” 短暂等待后,他对着话筒说:“孙厂长,我是安保队老周。这儿有位人民大学的学生,说是要写篇关于厂子的文章,想采访您......嗯,对,她说她是孙强的同学......” 电话那头似乎问了什么,周队长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带他们过去。” 放下话筒,他的态度明显殷勤了许多:“孙厂长一听说你是他儿子的同学,立马就同意了。” 他拿起挂在墙上的棉帽:“走吧,我领你们去。” 走到门口,回头吩咐年轻门卫:“注意点。” 周队长边走边说:“说起来孙强这孩子还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出息,他的成绩本来是可以上清北的,哎,可惜了,报学校的时候保守了。” 穿过厂区时,厂房里隐约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周队长指着沿途的厂房介绍,语气中带着自豪:“这是我们的铸造车间,那边是机加工车间......去年我们厂引进了日本的技术,现在生产的机床已经达到国际水平了。” 陆南星和宁三哥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 陆南星一路都在想,孙厂长不可能对妻子娘家的事全然不知,他做到副厂长怎么可能没点手段?估计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这次事情涉及到唯一的儿子,他应该很愿意亲手解决这件事。 如果他不作为,那就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 很快,就走到了行政楼,一栋三层建筑,周队长直接带着他们走上三楼。 在一间门前停下,门上的标牌写着“孙副厂长”。 周队长敲了敲门,一声沉稳的“进”从门内传出。 推开门,宽敞的办公室映入眼帘。 靠墙立着几个厚重的文件柜,墙上挂着厂区平面图、生产进度表和几张安全生产奖状。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图纸和技术手册,孙副厂长正伏案疾书,他眉头微蹙,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厂长,就是这两位,这个小姑娘是孙强的同班同学。”周队长语气中带着敬意。 孙副厂长没有放下笔,抬头目光在陆南星身上停留片刻,抬手指向靠墙的皮质沙发:“稍等我一下。” 随即注意力又回到文件上。 “孙厂长,那我先回去了。”周队长语气恭敬。 “去忙吧,谢谢你了老周。”孙厂长头也没抬。 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停下笔,起身走向陆南星。 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约四五十上下的年纪,头发梳得整齐,鬓角却已有几缕白发,典型的干部模样。 陆南星二人起身。 “你是孙强同学?”他严肃的表情多了几分和蔼。 “对,我是孙强同班同学。”陆南星没有寒暄,直接将孙强的一寸照和元大壮的单人照递了过去。 孙厂长打量陆南星几眼,不紧不慢的接过照片。 起初表情轻松,随着目光在两张照片间来回移动,他敏锐地察觉到问题不对劲,眉头皱起。 抬头看向陆南星,眼神变得锐利:“小同学?这是?” 陆南星指着假孙强的照片,语气平静却坚定:“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叫孙强。” 孙厂长猛然抬头,目光如炬地直视陆南星,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陆南星丝毫不惧,面色平静,回以坦然一笑。 “坐。”孙厂长示意二人坐下。 一般人在他那样锐利的目光注视下,要么下意识地转移视线,要么低头回避,这个小姑娘却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说明她无惧无畏。 片刻后,他声音低沉,语气肯定:“小同学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采访。” 陆南星从容回答:“采访的事不急,我想孙厂长应该对这个更感兴趣。”她指了指照片。 孙厂长坐到对面,手里拿着照片,身体前倾,给人很强的压迫感:“那就请同学为我解惑。” “孙厂长应该猜到了!”陆南星态度坦然。 “我想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查同学的真假,不出意外的话。”孙厂长指着元大壮的照片,眼神变得冰冷,“他惹到你了!”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这个假孙强在学校里传我的谣言,听说他家里有些背景,我就想看看背景到底多大。” 她哼笑一声,“没想到,查到孙强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人,为人低调谦逊。” 她摊摊手,表情略带讽刺:“可是这跟我认识的孙强完全对不上,于是深入查了一下,没想到......结果挺让人意外的。”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孙副厂长表情复杂,拳头攥紧,眼中闪过愤怒和痛苦,最终化为无奈。 沉默良久,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陆南星直接表明态度:“孙厂长的家事,我不会插手,但是最后结果我不满意的话......我不介意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顿了顿,她直言不讳:“再有,一个大厂厂长的人情还是很值钱的!” 孙副厂长抬眼问:“想要什么,工作?” 陆南星摇头:“现在我不缺什么,希望以后有求孙厂长的时候搭把手就好。” 怕对方误会,忙补了句,“放心,不会违法违纪,力所能及。” 孙厂长眼中闪过赞赏。 他斟酌片刻后点头答应,语气郑重:“好。” 陆南星将宁三哥调查的笔记本递过去,提醒道:“孙厂长抓紧,据我所知,孙强同学现在情况不太好。” 孙副厂长翻着笔记本的手开始颤抖,表情变得阴沉。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向陆南星道谢:“这份情,我记下了。” 第152章 菜农1 陆南星和宁三哥刚走出行政楼,厂区广播响起《东方红》的旋律,工人们从各个厂房涌出,原本安静有序的厂区瞬间变得热闹。 “中午下班了。”宁三哥说着紧了紧身上的棉外套。 陆南星点头。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边说边笑地往食堂方向走,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积极和自信。 宁三哥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要是我也能进厂就好了。” 陆南星没接话。 她知道宁三哥的心思——八年前招工考试落榜,只能选择下乡。 知青返乡后又只能做临时工养家,现在更是直接跟着陆南星跑腿。 这年头个体户都被人看不起,更何况他连个体户都不是。 二人走到厂门口时,厂广播里的内容切换成了安全生产知识和操作规程。 陆南星揉了揉空空的肚子,转头问宁三哥:“三哥,这都中午了,附近哪儿能吃饭?” 宁三哥看了眼天色:“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回去吃吧。你三嫂应该已经做好了。” 陆南星看了眼手表,摇摇头:“不行,到家得一点多呢,还是吃了再回吧!” 宁三哥爽快道:“那行,机械厂周围啥都齐全,咱去国营饭店。” 陆南星利落地蹬上自行车:“三哥,你带路。” 寒风刮过脸颊,两人踩着自行车穿过厂区外的街道。 经过十字巷口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骑着二八大杠的中年汉子。 约莫四十多岁,带着棉帽子,脸色黝黑,车后座绑着两个用棉被裹得严实的大筐。 “也不知道是啥捂得那么严实。”宁三哥嘀咕了一句。 刚在国营饭店门口停好自行车,陆南星一抬头恰巧看见中年小心翼翼掀开棉被一角,从筐里取出一把翠绿的韭菜,闪身进了饭店。 陆南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又转向两个大箩筐,低声喃喃:“这天气居然有这么多韭菜!” 她眼睛发亮,这两筐菜最起码一百斤,现在的条件,想种出来不容易。 这个时节,市面上能见到的只有白菜、土豆、萝卜之类耐储存的菜,这些要想买到也要一大早去菜站排队抢购。 宁三哥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看向她:“南星想吃青菜了?” 陆南星点头:“要是能多买些,回去可以让三嫂多包些饺子冻起来。” 宁三哥会意地点头:“那咱等等看。”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深灰色棉袄的采购人员跟着汉子走出来,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语气里满是嫌弃:“你这是私人的,我们饭店采购要承担风险的!万一吃出问题来,谁负责?” 汉子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哈出一口白气:“可以验货。” “您看看,”他掀开棉被一角:“多新鲜,今早刚割的,绝对干净。” 采购员挑拣着筐里的菜,撇撇嘴:“行吧,看在你大老远送来的份上,五分一斤我全要了。” 汉子顿时急了,脸上皱纹挤在一起:“这、这不行......我这种菜的本钱都不止这个价。” 像是下定决心般:“最少三毛一斤,少了我就亏了。” 采购员嗤笑一声,眼神鄙夷地打量他洗得发白的棉袄和指甲缝里的黑泥:“种个菜有啥成本,还亏?有得赚就不错了!” 陆南星突然凑上前:“大叔,这位同志不要,你这些菜能卖我吗?” 采购员不耐烦地瞪向她:“你谁啊?没看见我们在谈事吗?” 陆南星没理他,直接看向汉子:“大叔,现在有口青菜不容易,我要了!” 采购员一把挤开陆南星,语气更加不屑:“你要?吃得下嘛你!知道这得有多少斤吗?” 宁三哥立即上前一步,挡在陆南星面前:“同志,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呢!” “我哪儿动手了!”采购员提高嗓门,转头威胁汉子,“我跟你说,你这上百斤的菜,附近只有我们饭店吃得下。” 他上前一步:“我打声招呼,没人谁敢要你的?再说,你以后不卖了?” 陆南星听出他语气里的急切,看向汉子,心中一动:“大叔,三毛一斤我全要了,不过得麻烦您送到地方。” 她隔着采购员悄悄对着汉子眨了眨眼。 宁三哥悄悄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南星,太多了。” 陆南星不动声色地挣开:“三哥别管,我有用。” 汉子看向采购员,面露难色。 采购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南星:“大白菜才两分钱,你这三毛一斤,抢钱呢!同志,你这是扰乱市场秩序!” “物以稀为贵嘛。”陆南星轻飘飘地接话,“大叔冬天种菜肯定不容易,该什么价就什么价,可不能欺负劳动人民。” 采购员气得手指发颤:“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以后在这一片买不到菜?” 陆南星白了他一眼,她既不住这一片,又不亲自卖菜,这威胁对她没用。 她看向汉子:“大叔,我看还是卖给我吧!现结,不拖欠。” 说着作势要掏钱。 “三毛就三毛!”采购员猛地一跺脚,“抬进去过秤!”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还不忘回头补一句,“以后你有菜还送来,我们饭店全要!” 汉子感激地看向陆南星:“谢谢姑娘了,你这一闹,他倒是肯出价了。” “大叔,我也不全是帮你。”陆南星摇摇头,指了指国营饭店:“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我请客。” 汉子忙摆手拒绝:“你已经帮了大忙了,咋能......” 陆南星打断他,指了指装韭菜的箩筐:“我有事情想请教。关于种菜的事。” 汉子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那行,我先把菜送进去,一会儿来找姑娘。” 汉子弯腰扛起一筐菜向饭店后院走。 “三哥,你看着点,别让他卖了菜就走。”陆南星朝宁三哥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我先进去点菜。” 看宁三哥眼里的疑惑,陆南星解释一句:“三哥,这位大叔可不简单。” 宁三哥虽不知道陆南星打什么主意,还是立马会意:“大哥,我帮你。” 汉子拒绝:“不用,轻得很!” 宁三哥直接扛起另一筐跟了上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陆南星转身走向国营饭店敞开的木门。 第153章 菜农2 陆南星推开国营饭店厚重的棉布门帘,暖风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正值中午饭点,店里人声鼎沸,几乎每张桌子都坐了人。 服务员在各桌之间灵活穿梭,嘴里不时吆喝着“借过借过”。 陆南星环顾四周,终于在靠窗角落位置找到一张空桌。 桌子擦得不算干净,泛着油光。 叹口气,还是坐下。 墙面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今日菜单,字迹工整清晰。 素菜种类较少,肉菜不少,有猪肉和鸡鸭鱼,价格用红色粉笔标注得清楚。 陆南星无语,这个时候鸡肉做的菜价格竟然都在三块左右,比猪肉和鸭肉,甚至鱼肉贵上不少。 差点忘了这年头吃鸡肉可是件奢侈事。 陆南星招了三次手,一个系着围裙的服务员才走过来,手里拿着小本子,语气不太好:“同志,吃点啥?” 陆南星收回目光,流利地点菜:“要一份油爆鸭丁,糖醋鱼片,红烧肉,再加个香菇笋片。”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主食米饭要四两;花卷也来四两。” 服务员在小本子上飞快记下,抬眼打量陆南星:“你肉票够吗?” 陆南星掏出钱和粮票、肉票,看向服务员:“多少?” 服务员低头计算:“油爆鸭丁一块八;糖醋鱼片一块五;红烧肉一块六,香菇笋片两块一。米饭一两三分;花卷一两四分。” 就见她铅笔在小本子上一划:“一共九块钱,先结账。” 陆南星将钱票递过去,服务员收下点了点,扯下单子往后厨走去。 陆南星刚看向窗外。 没一会儿,宁三哥带着中年汉子走进来,汉子显得有些拘谨,不停搓着手,眼睛不敢四处张望。 “大叔,快请坐。”陆南星热情地招呼,起身给两人挪位置。 中年汉子束手束脚地在陆南星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姑娘,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那车菜肯定卖不上价。” “举手之劳。”陆南星摆摆手,给他倒了杯热茶:“还没请教大叔贵姓?是哪里人?” “我姓张,叫张大山,家就在附近城郊张家村。”汉子双手接过茶杯,暖和着冻得发红的手,“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陆南星,这位是宁三哥。”陆南星双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故作满脸好奇,“张叔,我对你那韭菜特别感兴趣。” “我老家东北的,我知道有一些人家会把韭菜根栽到破脸盆或破木箱里,放在朝南的屋子里。不过一冬天也就能收割一到两茬打打牙祭。” 她语气夸张:“你太厉害了,这种天气,你那么多菜是怎么种出来的?” 没等张大山回答,她又笑着继续:“不瞒你说,天天吃白菜土豆我都快吃吐了!你教教我呗。” 她倒是知道塑料大棚可以在冬天种菜,但现在显然还没普及。 之前在老家冬天也偶尔吃到过绿叶菜,都是别人送的,她没特别关注过怎么种的。 宁三哥诧异地看向陆南星,他印象中,陆南星就是一副大小姐做派,整天忙着学习,没想到她竟然对农事感兴趣。 这时服务员喊他们的号,陆南星示意宁三哥去取菜。 张大山搓了搓手:“其实跟你刚才说的大差不差,只是我种的多了些。” 陆南星见他没说到重点,趁势继续问:“张叔,屋里种菜应该种不了多少吧?我看您那都有上百斤了,怎么种的这么多?” “也是家里穷,这也是没办法了。”张大山叹口气:“我家有一个老屋,破的没法住人,我就收拾出来琢磨着冬天在那里种菜,已经种了三年。” 陆南星竖起大拇指:“厉害!” 张大山摆摆手:“前两年就是小打小闹,今年搞到一块透明的塑料布,我把屋顶掀了,塑料布扣上,每天烧火取暖。” 陆南星突然抬手:“稍等。”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和钢笔,态度认真:“张叔说慢点,我记一下。这些经验太宝贵了。” 张大山看着她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好。没想到姑娘对种地感兴趣。” 他又补充道:“每天早晚各烧一次火,保持屋里不冻就行。当然,要是想长得快,温度高一些,会好不少,不过得控制好温度也不能太高。再有......” “再有就是一定要严格控制浇水,土干了再浇,浇就浇透,否则很容易烂根的。” 陆南星点头:“怪不得,能有这些收成也不容易。” 张大山苦笑道:“可不是,哪那么容易。烧火要柴禾,那个塑料布也不好弄,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折腾这个。” 他放慢语速,看着陆南星飞快地记录:“我家淘米水都攒起来浇菜,也可以把黄豆砸碎埋进土里。这样菜长得更好。” 陆南星边记边点头:“这是施肥吧。黄豆富含蛋白质,分解后能提供养分。” 张大山眼睛一亮:“姑娘说的我不懂,反正都是这些年的经验。” 他继续道:“韭菜要是变得又细又黄,像头发丝一样,不用担心,就是日头不好,味道一样的。等开春移栽到地里,又能长壮实了。” 陆南星由衷赞叹:“劳动人民的智慧!这些经验可不是书本上能学到的。” 宁三哥已经将菜全部摆好。 四盘荤素搭配的菜肴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油爆鸭丁色泽金黄,糖醋鱼片酸甜可口,红烧肉肥瘦相间,香菇笋片清新爽口。 张大山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不安:“姑娘,怎么点了这么多菜?太破费了。我这......我这怎么好意思......” 陆南星拿起一个花卷放到中年汉子碗里:“张叔多吃点,一定要吃饱!你可是帮我解决了大疑惑。” 她向宁三哥使了个眼神,宁三哥会意,开始给汉子夹菜,并聊起家常。 三人边吃边聊,陆南星不时询问些细节,不时低头记录。 陆南星吃了一碗米饭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宁三哥和中年汉子将菜吃的一干二净。 在饭店门口分开时,张大山再三道谢:“姑娘,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不仅帮我卖了菜,还请我吃饭。” 陆南星笑道:“张叔别客气,今天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你教了我这么多,比一顿饭值钱多了。” 二人交换了住址和联系方式:“张叔,以后有空我会去拜访的!” 张大山忙道:“欢迎欢迎。” 看着张大山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陆南星感慨:“都是聪明人,只是缺少机会和资源罢了。” 第154章 写信 北风呼啸着,道路两旁树木的树枝光秃秃的。 陆南星裹紧了身上的呢大衣,踩着二八杠自行车,跟在宁三哥后面往家赶。 冷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她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塑料大棚。 拐进胡同,推开虚掩的木门,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 刚进小院,厨房方向传来动静。 小飞虎从那里蹿出来,围着陆南星的腿打转,尾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小飞虎,别闹。”陆南星笑着摸了摸狗头,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喂它。 宁三嫂紧跟着从厨房出来,腰间系着蓝布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 “南星回来啦?冻坏了吧?”她笑容温和,眼角泛起鱼尾纹,“饿不饿?灶上还温着馒头。” “我和三哥吃过了。”陆南星把自行车停靠在院墙边。 宁三嫂看向宁三哥:“老三,去劈些柴。这天越来越冷,得多备点柴火。” 宁三哥答应一声向杂物房走去。 陆南星忙喊住他:“三哥,忙了一上午了,歇会再干!” “哎。”宁三哥仍是进了杂物房。 陆南星走向正房:“三嫂,我先回房了。” 推开房门,陆南星脱下大衣挂好。 坐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沓信纸和派克钢笔。 小飞虎安静地趴在她脚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主人。 陆南星刚要落笔,小飞虎突然站起来,凑近一个劲地用脑袋蹭她的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陆南星俯下身,与小飞虎对视,轻轻点着它湿漉漉的鼻尖:“老实点,我有正事要办。要是再捣乱,今晚没骨头啃了。” 小飞虎似乎听懂了,乖乖地回到桌角趴下,尾巴却还一甩一甩的。 陆南星重新提笔,在信纸上方刚写下“我最最最爱的三大爷”,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南星,我能进来吗?”是宁三嫂的声音。 “请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宁三嫂端着一个木质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壶热茶和一碟瓜子。 “刚回来就学习!”她将茶盘放在书桌一角,“天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三嫂。”陆南星拿起茶壶暖手。 宁三嫂走到炉子前,拿起铁钩子看需不需要填煤,嘴里说着:“我看你爱嗑瓜子,今儿从张婶子手里匀了些南瓜子,等晒干了炒给你吃。” 她笑着说:“听说南瓜子营养价值高,你们读书人用脑多,该补补。” 陆南星回头趴在椅背上看向宁三嫂,撒娇道:“三嫂,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嘴贫!”宁三嫂眉眼带笑:“你先忙着,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陆南星目光重新回到信纸上,提笔继续写:“我最最最爱的三大爷......今天遇到一个菜农,他竟然在冬天种出一百多斤青菜......三大爷,我想知道塑料布现在的发展,哪个研究所在研究农业用的塑料膜?哪里能查到相关资料?没记错你有个同学是材料学的专家,可以给我推荐吗?......”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陆南星写得很专注,时而停顿思考,时而奋笔疾书。 小飞虎安静地趴在一旁,只有尾巴偶尔轻拍地面。 写完信,陆南星放下笔,重读一遍后折好,长长舒了口气。 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温度正好,一口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里。 想起什么,嘴角勾起坏笑,重新拿起信纸,给三大爷家的堂弟陆亦真也写了一封。 信中,她颇为得意地描述了暑假带陆白青去深圳的见闻和大学丰富多彩的生活,最后写道:“深圳的变化日新月异,北京到处都是机会。你春节要不要回江阳,如果能见到你......” 写完两封信,陆南星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 院子里,宁三哥仍旧忙碌着在院墙上放碎玻璃并固定。 “三哥,歇会儿吧,忙活一整天了。”陆南星推开窗户喊。 宁三哥回头,憨厚地笑了笑:“马上就完事了。这天冷,快关窗,别着凉了。” “没事,通通风,屋里全是煤味!”陆南星回道。 宁三哥夫妇话不多,但做人真诚,处处为人着想,这三四个月双方相处很愉快。 晚饭前,宁三嫂又来敲门:“南星,晚上想吃些啥?我中午揉了面,面条还是烙饼?” 陆南星放下笔:“烙饼吧。” “好嘞。”宁三嫂应道,“那再做个蛋花汤。” 陆南星点头:“行。” 背了一会儿书,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她推门走向餐桌。 宁三嫂很快端来饭菜,陆南星见只有宁三嫂一人。 “三嫂,三哥呢?”陆南星疑惑地问。 “他回家了。”宁三嫂一边摆碗筷一边说。 “三哥忙活了一天,又帮我干了一下午活,怎么还回家吃呢?”陆南星皱眉:“再说这天都黑了,多不方便。” 宁三嫂笑着坐下:“他帮你干活,你是给了工资的,怎么能再白吃饭!再说,家里孩子还等着呢。” 陆南星被逗笑了。 这夫妻二人从不越界,也从不占便宜,很有边界感,这种有度的交往让人舒服。 陆南星欣赏这种相处方式。 她从未主动邀请宁三哥和宁三嫂的孩子过来,孩子们偶尔来找妈妈,也只进院,站在院子里说事,从不进屋。 有时宁三嫂会让小飞虎跟着孩子们出去溜达一圈,回来时陆南星总会给孩子们抓一把糖果或点心。 她深知,如果表现得过于热情,孩子们可能会常来常往,但是很有可能以后家里不得消停。 看着桌上金黄的烙饼,陆南星忽然想起什么:“三嫂,冰箱里是不是还有我三哥送来的带鱼?” “对,说是单位发的过节福利,刚发就直接提过来了。”宁三嫂说,“你想吃,我明天给你做干烧带鱼......” 陆南星打断她:“三嫂,你拿家去吧......” 话还没说完,宁三嫂立马反驳:“那怎么行!这是你三哥特意给你拿来的。” “什么特意给我的,他住宿舍,再说了,他也不会做饭。”陆南星解释,随即继续说,“我不太爱吃带鱼,刺太多,吃不来。” “那也不行!”宁三嫂坚持,“我可以炸一下,这样除了大刺都能吃,这带鱼营养好......” “三嫂,我给你的你就拿着。”陆南星笑笑,放下筷子直视她:“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缺这些。你拿回去给三哥和孩子加个餐,再把之前的稻香村糕点也拿着,就当我给的节礼了。” 宁三嫂推辞不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哎,那......那我就拿着了。其实平时菜的你吃不完,我都拿着了......孩子们这段时间没少吃荤腥!” “这就对了,”陆南星语气爽快,“不用跟我客气。我这段时间过的这么舒心也是多亏你们照顾,我们是各取所需。” 饭后,宁三嫂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南星,马上寒假了,你过年回家,这屋子......” 陆南星沉吟片刻:“这样,我留些钱,让三哥得空把书房、堂屋、东厢房都给我规整规整。窗户有些漏风,也得修补一下。” “行,”宁三嫂应道,“我会不时过来生个火,通通风,免得屋子返潮,你开学来的时候没法住人。” “好。”陆南星点点头,“麻烦三嫂了。” 夜深后,陆南星坐在书桌前,心里盘算着,大爷和三大爷今年都不能回家过年,估计收到三大爷的回信要年后了。 春节回家和父亲陆国栋商量一下,要是可以搞到塑料布,在顺安试点塑料大棚,成功后这个业绩可以让父亲更进一步。 想了想,她再次提笔,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大爷陆国华,询问意见。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陆南星的心却充满斗志。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5章 于西西来京 周一早上,校园里学生们匆匆地赶往各个教学楼。 陆南星踩着点走进教室。 扫视一圈,目光在几个孙强常坐的位置上停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没有他的身影。 直到下课铃响,孙强的座位依然空着。 陆南星确认,孙父不愧是做厂长的,雷厉风行,当天就把假儿子“处理”了。 同学们陆续收拾书本离开教室,有人小声议论着孙强的缺席,没人知道具体原因。 一直到晚上最后一节课,孙强都没出现。 陆南星与张霞和几个相熟的同学一起走出教学楼,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楼前的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人,大家议论纷纷的在看热闹。 陆南星没太在意,挥手与同学告别,准备直接回家。 张霞却拉住她,眼神亮晶晶的:“去看看!” 陆南星忙挣脱开,一脸敬谢不敏:“我还得回家呢!” “宝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陆南星耳中。 陆南星猛地抬头,只见于西西一身帅气的黑色皮衣皮裤,左手抱着机车帽,正从槐树下的人群中挥手。 她瞪大眼睛,于西西竟然是寸头,活脱脱的一个假小子! 之前还能形容雌雄莫辨,现在是压根没一点女孩的影子! 陆南星呲牙,不想上前。 孙强的谣言传一次可以解释是假的,王麦川的第两次就不好说了。 可以预见于西西这第三次,实在不能怨传谣言的人,毕竟三人成虎! “宝子!”于西西喊。 张霞低声道:“他喊谁呢?我看怎么好像是我们这边。” 陆南星重重叹气,走上前:“怎么来北京也不提前通知我?” “胖了,”于西西打量陆南星:“小日子过得不错!” 陆南星看着于西西的穿着,撇撇嘴:“这身行头,够扎眼的啊!” 于西西摊摊手:“实力不允许我低调!” “你玩疯了吧!”陆南星捶了她肩膀几下,笑骂道:“这一走就是四五个月!小半年过去了!” 张霞和几个女同学满脸惊诧地围过来。 张霞磕磕巴巴地问:“南星,这个是你对象?” 她眼睛在于西西的皮衣和停在一旁的重型机车上打转,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 陆南星哈哈大笑,揽着于西西的腰反问:“我们配吗?” 张霞傻愣愣地点头,眼睛还在于西西身上徘徊,小声道:“就是他比你矮。” 其他几个女生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于西西直接推开陆南星:“别闹!” 她转向张霞几人,爽朗一笑:“你们是宝子的同学吧?” “宝子?”张霞一脸困惑。 于西西拍拍陆南星的肩:“就是她,小名。” 陆南星白了她一眼。 张霞恍然大悟地点头,眼睛仍然忍不住往于西西的机车上瞟。 在自行车都算奢侈品的年代,可以想见一辆重型机车在校园里出现的震撼程度。 张霞指着机车问:“那是什么?” “机车。”话落,于西西跨上机车,戴好头盔,看向陆南星:“上车。” 陆南星利落地坐上机车后座,搂住她的腰,对张霞几人说:“走啦!” 于西西拉下头盔的挡风镜片,高声对张霞等人喊:“同学,我是女的!” 话音未落,一脚油门,机车冲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张霞身边的同学推了推发呆的她:“走啦!” 张霞看着同寝同学问:“那真是女的?” 二人同款表情,不信。 机车在寒风中疾驰,陆南星紧紧搂着于西西的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行人无不侧目。 很快到了陆南星的小院。 车刚停稳,陆南星就跳下车,打了个寒战:“这冬天骑摩托真是受罪,这才几分钟,我身上都快冻透了。” 她跺跺脚才去开门。 于西西潇洒地跨下车,“哼”了一声:“这么冷的天,为了看你我从老家骑过来的!” “你可别告诉我你还要骑回去,”陆南星打了个激灵,“我可不陪你!” “不对呀,”她看向于西西:“你怎么进去学校的?门卫没拦着你?” 于西西耸耸肩,摘下手套:“不知道啊,我直接开进去的,也没人拦我啊!” 她推着机车进院:“进去后打听了你专业的教学楼,就在外面等你。这么说起来你们学校门卫还挺通情达理的。” “怎么可能?估计是没追上你,明天去问问,净给我惹麻烦!” “哎,来看你还看错了!” “那没有!”陆南星这才仔细打量她的机车:“这不是本田王,新的?” 她绕着机车走了一圈,语气肯定:“这车比本田王还好吧!” 于西西拍了拍自己的爱车,语气自豪:“专业赛车!我赢来的。” 她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这车在国内绝对找不到第二辆。” “吹吧!”陆南星打了个喷嚏,指向自己的房间:“冷死了。进那屋等我。” 走到厨房门口喊:“三嫂。” 宁三嫂应声而出,围裙上沾着面粉:“南星有事?” 看到于西西,她友善地笑了笑。 陆南星介绍:“三嫂,这是我朋友于西西,多做点热乎的。” 宁三嫂点头:“好,我这就准备。今儿个买了新鲜羊肉,炖羊肉汤呢,一会儿先给你们盛两碗暖暖身子。” 一进房间,小飞虎已经和于西西玩起来,围着她又蹦又跳。 陆南星直接坐到桌前:“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以为两个月怎么也搞定了?” 于西西直起身,拉了把椅子坐到火炉旁,伸手烤火:“谁知道,你大哥说这一路的批文不好搞,弄了挺久的。” 陆南星起身拿起暖壶,倒了杯热水递给她,顺势在她对面坐下,板着脸问:“这几个月你都在干嘛,电话不说,电报都不发一个?” 于西西接过水杯,神秘地笑笑:“去香港了!” 她吹了吹热气,小口喝着热水。 陆南星挑眉:“我就知道!” 指了指窗外的机车:“白来的?” 于西西更得意了:“还坐了直升机,还去了澳门!”她压低声音,“本来有机会去台湾的!” 她语气遗憾:“可惜后来有事耽误了,没去成!” “呵,这么精彩!”陆南星顿时来了兴趣,身体向前倾了倾:“快说说,现在那边什么样?” “其他的好说,环境跟之前你见到的香港差不多,”于西西放下水杯,眼睛发亮:“钱是真好赚,跟捡似的。我都不想回来了!” “赚了多少?我最近拮据得很。”陆南星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 于西西从口袋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过来:“给你的。” 陆南星接过,仔细端详。 红色赛璐珞手柄上镶嵌着盾形徽标,刀身闪着寒光。 她不禁笑道:“呦,瑞士军刀,这可是Victorinox?不便宜呢!” 于西西喝着热水,一脸得意:“给你防身,漂亮还实用,我看见这把匕首第一眼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要不说你了解我。”陆南星把玩着匕首,爱不释手:“这礼物我喜欢,回头我得配个皮套子。” 宁三嫂端着一砂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进来,香味扑鼻。 “先喝碗汤暖暖身子,”她笑着说,“菜一会儿就好。” 于西西嗅了嗅:“真香!” 宁三嫂放下砂锅后很快又取来两个碗和勺子:“你们慢慢聊,我再去炒两个菜。” 晚饭时,陆南星从柜子里拎出一瓶五粮液和两个肉罐头:“今天得喝点,给你接风。” 于西西接过,仔细端详酒瓶:“我跟你说,这次我没少喝洋酒,品牌贼多,就是喝着都一个样。” 她熟练地打开瓶盖,倒了两杯。 陆南星接过酒杯闻了闻,好奇问:“咋一个样?” 于西西撇撇嘴,与陆南星碰杯:“中看不中用,跟水似的。还是咱们的白酒够劲!” 她一饮而尽:“这五粮液确实不错。” 陆南星笑出声,也干了一杯:“那是,纯粮食酒。” 这时宁三嫂端菜进来,见状问:“咋能不吃点东西再喝酒?” “没事。”陆南星摆摆手。 宁三嫂摆好菜:“那我去炒个花生做下酒菜。” “三嫂,”陆南星喊住她,“不用,我俩喝酒喜欢吃肉!” 指了指桌上的羊汤、肉罐头和尖椒炒肉,“够了,三嫂也忙了一天,我今天就不留你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宁三嫂笑道:“那好,碗筷你们放着我明天收。” 她退出房间,贴心地带上门。 于西西看着宁三嫂离开的背影,感叹道:“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啊,还有人伺候。” 陆南星白了她一眼:“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三嫂是帮忙的。倒是你......” 窗外寒风依旧,屋内却暖意融融。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6章 揍人1 第二天下学,陆南星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踩着自行车往家走。 她呵出一口白气,想着今天在学校保卫处找她谈话,严肃批评了她,再加上班里同学们的议论纷纷,心里一阵烦躁。 进院后,陆南星直接回了房间。 于西西不在,她转身去了堂屋。 刚进堂屋,却愣在原地。 堂屋中央的八仙桌旁,宁三哥正局促不安地坐着,脸上堆着尴尬又勉强的笑。 他对面,于西西正悠闲地靠在椅子里,跷着腿,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 她头发剃得极短,几乎贴着头皮,脸部轮廓清晰利落。 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浑身还冒着寒气,像是刚进屋不久。 “西西?”陆南星诧异地看向她,“今天干嘛去了?” 于西西闻声,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 活动了一下手腕,眉梢一挑,看向陆南星的眼神似笑非笑:“没干嘛,今天闲着,去活动了一下筋骨。” 陆南星瞬间就明白,她眼睛一亮,既兴奋又好奇:“哪个倒霉蛋惹到你了?” “没惹我,”于西西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惹的是你。” “我?”陆南星指着自己的鼻子,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宁三哥。 宁三哥正低着头,眼神飘忽。 陆南星试探着问:“你去......揍孙强了?” 于西西点了点头,语气遗憾:“时间有点紧,没来得及下手,便宜那小子了。” 陆南星一下子蹿到她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埋怨道:“你去揍孙强怎么不等等我?” 旁边的宁三哥猛地抬起头看陆南星,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着,满脸的不可思议。 于西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训斥道:“你个窝里横的!嘴上能耐不小,真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倒不知道还手了?还得等我大老远跑来替你动手?” “我哪有!”陆南星小声辩解,底气不足,“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趁他落单的时候套他麻袋来的......” 宁三哥听到这,猛地回过神,慌忙起身:“那、那个......南星,西西,你们聊,我先出去忙!” 说完,几乎同手同脚地掀开棉布门帘,走出了堂屋,背影慌乱。 陆南星望着宁三哥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转回头,对于西西撇撇嘴:“看吧看吧!你来才一天,就把我这小半年的乖形象破坏了!” “差不多得了啊陆南星。”于西西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你还真能装乖装四年?早晚露馅。”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明显的戏谑:“还套麻袋?亏你想得出来!那怎么没去啊?光说不练。” “我这不是怕万一嘛!”陆南星重重叹口气,掰着手指头数,“万一麻袋没套准,万一他练过几招,万一他力气比我大叫唤来了人,被反杀了怎么办?” 她摇摇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西西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号称自己一打二不是问题吗?吹得天花乱坠的。” “我吹吹牛,你听听也就得了,当真就是蠢了!”陆南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哟,”于西西挑眉,“还挺有自知之明!” “可不咋地,”陆南星挺了挺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可是我难得的优点!” 她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语气变得低落:“你和胜男姐都不在,我一个人在这儿,像是风筝没了翅膀,飞不起来了!” “少来这套,”于西西毫不客气地拆穿她,“我明明教过你几招实用的防身术,胜男姐更是跟在你身边四年。是你自己整天想着偷懒耍滑,一样都没认真练。” “哎呀,你看我这么优秀,学习好,长得也好,”陆南星凑近她,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夸张:“要是再认真练武,能文能武,岂不是太完美了?总得给其他人留点活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的!” 于西西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说呢,怎么还没到点天就黑得这么厉害——” 她转回头,瞥了陆南星一眼,嘴角扯起微小的弧度:“原来是你在这吹牛皮。” 陆南星被她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拿过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温茶,仰头一口饮尽。 “说正事,”她放下杯子,“你明天跟我去学校转一圈。” 说着,目光又落在于西西的头发上,皱眉问:“我还没说呢,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剃这么短干嘛?” 于西西不在意地抬手摸了摸的短发:“从深圳上船的时候,船上清一色全是男船员。我想着这样方便点,也少惹麻烦。” 陆南星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吧,直接升级成假小子了。” 于西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下意识地甩甩头发,却甩了个空,只能悻悻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没事,年后差不多就长起来了!”陆南星看着她笑的前仰后合。 这时,棉布门帘被掀开,宁三嫂探进头来:“南星,西西,饭好了,洗手吃吧。” 饭后,宁三嫂利落地收拾了碗筷离开。 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于西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朝陆南星扬了扬下巴:“走吧。” “走。”陆南星会意地点头,眼里闪过兴奋。 她推开院门左右看了看,确定胡同里没人。 于西西将机车推出院,一直推到胡同口。 陆南星松了口气,看向于西西:“像不像做贼,偷偷摸摸的。” 于西西已经跨上了车,闻言头也不回地丢过来一句:“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事。难不成还敲锣打鼓?” 陆南星噗嗤一下笑出声,赶紧跨上后座,紧紧抱住于西西的腰:“走!” 机车猛地发动起来,发出低沉的轰鸣,蹿了出去,速度飞快。 夜晚的街道上车辆行人稀少,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两旁的景物飞速向后倒退,冷风灌进领口,冻得陆南星一个哆嗦,赶紧把脸埋在于西西的后背上。 机车在离孙强家所在胡同不远处的隐蔽处熄了火。 陆南星跳下车,冻得直跺脚,使劲裹紧了身上的棉外套,牙齿都有些打颤:“真冷啊......冬天还是应该开轿车!” 于西西正利落地将车推进更隐蔽的角落,用一些杂物作遮挡,闻言回头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嫌弃:“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堕落了。” 陆南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得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没事吧?”于西西诧异的看向她,抬手摸了摸她额头:“你跟艰苦朴素有啥关系?” 陆南星刚开口反驳。 “跟上!”于西西直接转身,招招手,示意跟上。 这个时间点,胡同里大多人家已经熄灯睡下,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透出微弱的光。 两人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向孙强家摸去。 于西西白天已经来摸过点,对这里很熟悉,带着陆南星七拐八绕,避开了可能有人的地方,最终停在一处院门前。 于西西指了指,声音压得极低:“就是这里。” 陆南星心里有点打鼓,小声问:“有把握吧?他家里人可不少!” “放心,有我。”于西西语气平静,“我进去把人弄出来。” 陆南星点了下头。 于西西后退两步,助跑,脚尖在墙面上借力一蹬,双手攀住墙头,腰腹用力,轻松地翻了过去,落入院中,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陆南星躲进墙根阴影里,竖着耳朵听院里的动静,心脏砰砰直跳。 没一会儿,院门从里轻轻拉开一条缝,于西西肩上扛着一个人的身影闪了出来。 于西西随手将人扔在地上。 “晕了?”陆南星凑近了些,见孙强动不动地瘫在那里。 “揍吧。”于西西站在一旁。 “不用换个地方?”陆南星围着晕倒的孙强转了一圈。 第157章 揍人2 于西西斜倚在墙根下,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四周。 夜已深,大部分人家已经入睡,胡同里静悄悄的。 于西西朝陆南星扬了扬下巴,声音压得低低的:“没事!” 陆南星闻言,毫不犹豫抬腿,狠狠踹向孙强大腿外侧,地上蜷缩的人一动不动。 “这也没反应,”陆南星皱眉,用鞋尖又踢了踢孙强的胳膊,转头看向于西西,“他都不知道疼。” “简单。”于西西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对准孙强的人中穴,突然发力,动作快准狠。 她的手法专业,不到片刻,孙强就发出一声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孙强疼得猛地吸了一口气,疼得弓起身子,下意识就要张口喊叫—— 他睁眼的瞬间,于西西眼疾手快,一脚踩在他嘴上,他的头被踩得歪向一边,惨叫声被咽在喉咙里。 陆南星原本绷着的脸忽然松了松,脚已经踹过去——胳膊、后背、腰侧,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砸在肉上。 紧接着又抬脚,用鞋底狠狠碾了几下孙强试图抬起来的手。 她低声自语:“幸亏穿了皮鞋!” 蹲下身,看着孙强充满恐惧地双眼,眼睛弯成了月牙。 巷口忽然传来自行车铃响,陆南星和于西西对视。 于西西利落的一记手刀劈下,孙强再次软倒在地。 她随手捡了块碎砖扔进孙强家院子:“走!” 她拽过陆南星的手腕,两个身影飞快消失在胡同拐角。 半小时后,机车轰鸣着驶进小院胡同。 于西西长腿支地,摘掉头盔。 陆南星跳下车打开院门就往屋里跑。 小飞虎懒洋洋睁眼瞥了她们一下,又蜷成团打盹。 “天冷连小飞虎都变懒了!”陆南星搓着手凑到火炉前取暖。 于西西瘫在椅子里,长腿随意架在书桌上:“就这货色......我看你也没心思弄他。” 小飞虎耳朵动了动,还是没起身。 “有些事不用亲自动手,浪费时间浪费精力。”陆南星拨弄着炉灰,火星子噼啪跳起来。 “我看你今天揍得挺开心的。”于西西眯着眼笑,看向陆南星的鞋底,“准备的够充足的。” “这不是有你兜着吗?机会难得!”陆南星眨眨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再说,我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于西西呵一声。 翌日放学,于西西双手插兜,靠在政治经济专业教学楼的老槐树下等陆南星。 她依旧是一身黑色皮衣皮裤,打扮在满是棉袄棉裤的校园里格外显眼,浑身透着野气,路过的男生女生都会偷偷打量她。 陆南星和同学从教学楼走出,一眼就看见树底下的显眼身影。 和同学道别后,在车棚取了自行车,推着自行车在林荫道上慢慢走。 “咋进来的?”陆南星用肩膀撞她。 “门卫要登记,我嫌麻烦......”于西西脚尖踢开一颗石子。 “又翻墙了?”陆南星瞪她,“你骑机车进校没被逮到,保卫处找我谈话了!” 于西西斜了陆南星一眼,转移话题,语带调侃:“我还以为你让我来澄清的呢?” “不着急,”陆南星挑眉,“知道我现在同学对我的评价吗?” “没兴趣!”于西西目光扫过抱着书本穿梭的学生。 “嘿,你......”陆南星话没说完,就听于西西感慨道,“原来大学生都是这个样子的!” 陆南星顿了顿,轻声问:“后没后悔不念书?” “不后悔。”于西西摇头:“坐不住。山里才是我的地界。” 她踢开脚边的石子,“你还有多久放假?” “怎么?这才几天就待不住啦。快了,期末考完就可以回家了!”陆南星忽然凑近她,“你不会真想骑机车回去吧?八百多公里呢!” 于西西挑眉:“算了,看你这么弱,别回家再冻病了,陪你坐火车吧!” “就知道西西对我最好了!”陆南星笑嘻嘻搂住她胳膊,自行车差点摔在地上。 校门外,于西西长腿一跨蹬上自行车,陆南星轻巧跳上后座。 冷风吹过,于西西开口说:“年后我打算去趟长白山,在山里转转。” “干嘛去?家里大山装不下你啦!”陆南星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我还以为你想去南边呢?深圳不行,你去香港啊,不是说白捡钱嘛!” “你上次不是建议我把药材和山货卖到香港嘛,人参、鹿茸、貂皮,那边出价最少是这边的五倍,品质好一些的甚至更多,”于西西蹬车慢下来,“要是弄根百年人参,直接发家!” “长白山那片我虽然不熟,但大山都差不多,跑跑能收不少好货。” “可以去。不过你不能自己去,多带几个人,别怕花钱,钱赚了不就是花的!”陆南星想了想,搂着她的腰点头,“还是记住,安全第一。” 自行车拐进胡同,陆南星跳下自行车:“差点忘了!你知道我这院子和里面东西咋来的不?” 于西西支好自行车:“还用猜?你那么多大爷哥哥的!哪个送的都不稀奇。” “三年前寒假,我去你家记得不?”陆南星掀开棉布帘子进屋。 于西西跟着钻进来,径直走到炉子边烤手:“忘了!” “就是你送我小飞虎那年,”陆南星往椅子上一坐,“山里下大雪,咱不是救了三个迷路的人嘛。记得不?” 于西西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咋了?” “就是那么巧,那三个是我大哥的生意合作伙伴,上次去绳子碰到了,都是北京人。”陆南星掰着手指头:“电视、冰箱、洗衣机,再加上电话,小院。这院子里值钱的,都是救命之恩换来的。” 于西西瞪大眼睛:“这么多?” 看向陆南星:“我咋没有?” 陆南星摊摊手:“这不是一直没见到你,我就帮你拒了!” “哎,你......”于西西手指着她。 陆南星拍掉她的手,对她眨眨眼:“放心,客套话。” 第158章 摔跤 北风卷着雪粒子,一下一下拍打着窗棂。 炉子里生着火,房间暖融融的。 陆南星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一本《政治概论》,书页翻得起了毛边。 旁边还摞着《资本论》《中国近代史纲要》《经济学》...... 她手里攥着一支钢笔,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边翻书边在一旁的空白本子上记着什么。 期末考试将至,图书馆日日爆满,楼梯间都挤满了人,陆南星索性周末不再出门,图个清静,在自家小院里复习。 为了最难的一门政治学口试,她忙的焦头烂额。 于西西只好自己去找乐子。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棉门帘掀起。 陆亦行一身半旧的军大衣,肩头落着未化的雪,手里拎了个厚厚牛皮纸袋大步走进。 他个子高,进门时微微低了头,带进一阵冷空气。 陆南星却浑然不觉,只埋首在满桌的书本里。 “这么认真!”陆亦行笑着把文件袋拍在桌角,发出“咚”一声。 陆南星抬头,眼神怔怔的! “真难得!”陆亦行扫了眼桌上的书,又看了眼妹妹,伸手点了点牛皮纸袋,“大哥让我送来的,北京几家的情况,你看看吧。” 陆南星伸手将文件袋打开,抽出几张扫了一眼又放回,将牛皮纸袋扔到一旁:“先放着吧。” 陆亦行拖了张凳子坐下,目光在妹妹脸上停留片刻。 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嘴唇因缺水有些起皮。 “不先看看?”陆亦行问。 “不看,我哪有空!”陆南星往后一靠,重重的长舒一口气,“我现在忙着期末考呢,不说全部优秀,也不能太差!” 说着把资料往抽屉里一搁,看向陆亦行:“三哥,你来咋不先打个电话!” 看了看手表,起身就要出屋,“中午在这吃饭,我让宁三嫂加个菜。” “别忙了,我顺路过来的。”陆亦行拉住妹妹,“不在这吃,待一会儿就走。” 他顿了顿问:“你考完了哪天走?过年的车票不好买,我托人提前给你弄。” “赶早吧,”陆南星想了想:“回去还有不少事呢!” 陆亦行语气低了些:“大哥信里说,你打算联姻?” 陆南星没吭声,手指在桌面上画圈,一圈一圈。 “本来想着跟你聊聊。”陆亦行看她全部心思都扑在学业上,短期内应该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其他。 况且妹妹年龄还小,这件事不急。 “只是个初步的想法!”陆南星终于开口,声音哑哑的:“这都没影的事!” 陆亦行笑了笑:“行吧,定好回家的日子提前打电话。” 陆南星抬头,眼神清亮:“你今年回哪儿?要是去深圳来不及,跟我回东北过年呗?” “不了,第一年工作,不好离开,”陆亦行摇头,语气温和,“今年值班。” 陆南星了然地点头,也不坚持:“嗯,第一年工作,总得表现一下。” “懂得还不少!”陆亦行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继续问:“你朋友呢?不是说来了一个东北小老乡?” “待不住,出去玩了。”陆南星撇嘴。 “哦,对了!”她起身翻出于西西的介绍信,“西西也在北京,记得给她也买张票。” “好。” “看把你累的!”陆亦行起身走到书桌前,伸手点了点几本厚如砖头的政治学著作,“后没后悔学这个?” 陆南星倏地坐直,脊背挺得板正,眼神灼灼:“不后悔。” 她一字一顿,语气斩钉截铁:“大伯说过了,女孩子长脑子最快的方法,就是读政治、学历史!” 陆亦行噗嗤笑出声:“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没脑子了?” “三哥!”陆南星瞪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啥意思?” “好了好了,”陆亦行笑得更大声,“我们家一宝脑子最好使,只是平常不爱用罢了。” 陆南星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陆亦行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有事打电话。”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学习归学习,别累坏了!” “放心吧!”陆南星冲他挥挥手:“不送啦!” 傍晚,雪停。 陆南星头昏脑涨,起身伸个懒腰,打算歇一会儿。 于西西带着一身寒气进屋,脸颊通红,眼睛亮得惊人。 “你今天又去哪儿疯了?”陆南星声音里带着笑,转身拿起暖壶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于西西接过,摸了摸温度,一口灌下大半,长长呵出口白气:“今个认识几个摔跤的高手,学了两招。” 她说着,放下杯子,比划了一个摔绊的动作,身手利落。 陆南星忍不住笑,摇摇头:“这跟你之前的动作也没啥区别!” 于西西耸耸肩:“一通百通,取长补短嘛!要我说,这个摔跤的规矩多些!” “你怎么走哪儿都能找到感兴趣的事!”陆南星惊叹。 她对于西西这种走到哪儿都能迅速融入,学什么想什么的本事,佩服得很。 “嫉妒啊?”于西西挑眉,嘴角翘得老高。 陆南星郑重地点头,唇角却弯着:“嫉妒死了。” 于西西笑出声:“我今天本来只是随便在胡同里逛逛,看到有一群人围成圈看打架,挤进去我就知道不是打架,是比试!” 陆南星恍然大悟:“老北京摔跤!” “对!”于西西伸手一点,“大冬天的,两个人光着膀子在那比试,劲头真足!” “我跟围观的人打听,这是北京很多年的活动,叫撂跤,就是咱说的摔跤,讲究还不少。摔跤手肩膀上穿的褡裢,据说是十一层布衲出来的,厚实耐磨,得光膀子套上,方便抓、方便发力。”说着于西西比了一下动作。 “肯定跟打架不一样!”陆南星点头,边回忆边说:“我见过摔跤,没记错的话,好像有真摔和表演摔两种。” “还有表演摔?”于西西惊讶。 “当然。”陆南星语气肯定;“你看那么多人围观,肯定有表演性质的!” 于西西靠坐在书桌上:“今个碰到一个老大爷,跟我说北京有不少跤场。天桥、宣武公园、永定门外、沙子口......都有不少好手。” “真高手在牛街!甘家跤场、白家跤场、王家跤场……那儿的把式,都有正经传承,有门道,有讲究!” 陆南星见她打听的这么细致,一眼就看出她心动了,提醒道:“你先去看看,要是真想学,估计得拜师,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女的!” 于西西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凭自己看不出门道?” “我没那意思,”陆南星摆手,“这不是看你感兴趣吗?你要是能偷师当然更好。” “我先去转转看再说!” 陆南星满眼佩服,精力是真旺盛啊! 第159章 寒假 期末考当天早上,陆南星出门前检查钢笔是否灌满墨水才出门。 她到的时间不算早,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走进教学楼。 张霞穿着件暗红的棉袄,正搓着手跺着脚,看见陆南星忙招手:“南星。” “怎么不进去?”陆南星走近。 张霞声音带着点哆嗦,目光往她身后瞟,语带遗憾:“今天西西咋没来送你啊?” “你想见她?”陆南星白眼一翻,没好气地笑道:“晚上去家里吃饭呗。正好考完了松快松快。” “好啊好啊!”张霞眼睛立马亮起来:“那就说好了,今晚去你家蹭饭!你家嫂子的手艺真不错,我可想了好久了!” “没问题,”陆南星应得干脆,随即不解的问,“你只见了西西三四面,怎么这么喜欢她?” 张霞语气里满是羡慕:“我羡慕西西的生活态度,她活的随性洒脱,想干嘛就干嘛。” 她叹口气,“哪像我们,每天苦哈哈地背书、考试,哎,我这些天脑袋都要炸了。” 陆南星点头,深有同感。 于西西每天精神抖擞地出门“学艺”,晚上兴高采烈的回来。 几天的功夫,她不止逛了跤场,在跤友的推荐下,顺便把把北京的冰场都逛熟了,学会了滑冰。 她之前在山里滑雪比较多,好像天生对各种运动比较敏感,第一次碰滑冰,上手依旧很快。 看她每天潇洒,陆南星对着桌上成堆的书本哀叹:我为什么还要再读一次大学?每天头疼背书,比上一次还要辛苦! 最后总结:纯粹只是为了毕业证! 并且这种日子还有三年多! 考试铃声响起,陆南星和张霞对视一眼,走入各自座位...... 小院中,晚饭后,于西西穿上军绿色棉大衣,送张霞回学校。 陆南星站在院门口送走二人,刚转身回屋,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南星拿起话筒:“你好,找谁?” “南星,是我,南初!”王南初清亮的声音从话筒端传来。 陆南星有些意外,随即开心道:“南初?你怎么来电话了,有事吗?” “你放寒假了吧?”王南初直接问。 “对,今天刚考完最后一门,彻底解放了。”陆南星放松地靠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电话线。 “那就好!”王南初语气变得轻快,“之前你不是投了那篇稿子没过嘛,记得我当时跟你提过的文学茶话会吧?下周三有一场,不出意外应该会来好几个杂志社的编辑,我想着介绍你认识认识,再投稿方便很多!” 陆南星愣了一下:“下周三?” 王南初听出她语气里的迟疑:“怎么,有什么问题?” “下周三......我恐怕不在北京了。”陆南星有些遗憾。 “这样啊,”王南初语气惋惜,很快调整过来,“没事!这个茶话会年后还会再办的,机会多的是。而且开春后活动更多,到时候你再来。” “谢啦,南初!”陆南星真心道谢,“还特意想着我。” “客气什么,那就先这样,回头再联系!” 挂了电话,陆南星看着话筒出神。 正想着,棉门帘被掀开,带进一股冷风。 于西西裹着一身寒气进屋,脸颊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依旧亮晶晶。 “送回去了?”陆南星问,顺手给她倒了杯热水。 “嗯,看着她进校园口的。”于西西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之后拿起水杯小口喝起来。 她忽然抬头问:“你这都考完了,咱哪天走?给你三哥打电话买票了吗?” 陆南星太了解她了,直接问:“咋,这是还有事没办完?” 于西西点点头,语气自然:“这不是认识了几个练摔跤的朋友嘛,人要走了,也不知道下次来是啥时候,总得去打个招呼,道个别。” “这么久了,就没人认出你是女的?”陆南星打量着她利落的寸头和英气的眉眼,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也没有故意,就是这行当男孩子好混一些!”于西西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哎,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他们下意识认为我是男的之后,不会再想晚上女的的可能性。” 她摊摊手:“再说了,摔跤场子大家都关注手上脚下的真功夫,谁老盯着我看!” 她转向陆南星,语气中满是敬佩:“其实也有女摔跤手,只是少一些。她们更厉害,以技巧取胜,纯粹比力气的话,确实很难比得过男的。” 陆南星听得一脸向往:“我嫉妒,我赤裸裸的嫉妒!你这才叫生活。” “看看我的日子!”她指了指桌上堆着的书本,“有时候真觉得你当年退学的决定太明智啦!” “环境不同,没有比较性!”于西西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戏谑:“你退学试试看!” 她伸了个懒腰,转移话题:“北京不愧是首都,能人多,好玩的地方也多!” 陆南星扬起下巴,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跟着姐姐给你指的路走没错吧!你看你才出来多久,成长的都吓人!” 于西西立刻瞪眼,作势要捏她脸:“你跟谁姐姐的!没大没小!” 两人笑闹作一团。 闹够了,于西西想起正事,神色认真了些:“对了,还有件事。我这机车骑出去,一路上好多人盯着看,还有人拦着问在哪买的、多少钱。我觉得......”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陆南星秒懂,她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谁都知道这东西紧俏,弄过来肯定能赚钱。但问题是......” 她摊了摊手,语气变得严肃:“正规渠道的手续批文太难搞了,要是走私,风险太大,一旦出事......完全不值当。咱们还是稳妥点好。” 她继续分析:“这两年国家政策不停在变,风声时紧时松。” 顿了顿,继续道:“咱那生意明年就不能再搞了,不能做出头鸟!” “听你的!”于西西点头:“那我去长白山的事......” “小心点没事!” 第160章 绣品 次日,雪后初晴。 陆南星带着于西西赶早去了一趟后巷陈家,看了一眼定制双面异色绣的进度。 陆大妈每年过年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年年有余”,陆南星定制了“锦鲤戏水”。 第一次到陈家的时候,陈绣娘听到要求,解释自己的手粗了,没办法再做精细刺绣。 养好手,最起码要两三个月。 建议陆南星如果有门路不如到苏杭一带,那边绣娘和绣品不少。 陆南星笑笑,太远了,交通不便。 陈绣娘虽然还是怕接私活被人举报,看着瘦弱的儿女,斟酌许久终于答应下来。 她拿起儿子的铅笔,几笔勾勒出锦鲤的线条。 她提起绣品时眼神在发光,解释着颜色的安排,丝线的购买,尺寸的选择...... 陆南星接过铅笔,另拿一张纸,画了一片荷叶,荷叶上写了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终定下一幅中等尺寸,大约三十厘米见方的台屏。 荷叶制作成小扇面,挂在太台屏上。 双面异色绣一面是黄金锦鲤,全身是单一的金黄色;一面是红白锦鲤,银白底色配上红色斑纹。 一般绣娘要绣半年左右。 陈绣娘需要养手,交付时间定在十个月。 陆南星只负责拿钱,其他绣线之类的,陈绣娘有自己的渠道。 出了陈家,陆南星问:“怎么样?是不是艺术品!拿得出手吧!” “我说你手头咋拮据的,真会花钱啊......”于西西打量兴高采烈的陆南星:“宝子,咱悠着点吧,钱还没赚到手呢!”说着摇了摇头。 陆南星一手掩口,不住地发出笑声。 二人回到小院,骑着机车开始了回家前的采购。 北京的街头巷尾已经满是浓浓的年味,虽然物资不算丰富,但老百姓采购年货的热情丝毫不减。 她们辗转了几个著名的国营商店和特产门市部。 在永定门附近的国营食品亭,买了远近闻名的六必居酱菜,各种口味都挑了些。 看到牛栏山二锅头,拎了一打,售货员用纸绳捆得结结实实。 又跑到正明斋,挑了几盒老字号的京式糕点;路过稻香村,顺便装了两个点心匣子,沉甸甸的、用红绳捆扎着。 每个地方都要排队,采购完到家已经傍晚。 陆南星叹气:“以后再也不赶在这时候买东西了,累死我了!” 于西西一边卸货一边抱怨:“怪不得你让我在摩托车两旁绑上两个筐,都让你装满啦!” 将货卸下运到堂屋,看着地上几乎堆成小山的网兜、纸包和捆扎在一起的酒瓶,于西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宝子,你就没想过,这么多东西......咱俩咋带回去?” “啊?”南星一怔,“不是坐火车回去吗?” 于西西见她压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踢了踢地上的东西:“我是说上下火车,提前说好,我可背不了这么多东西!” 陆南星一点也不愁:“东西多可以托运啊!再说也用不着。” “这边找人帮忙直接送上火车,到了那边,提前让接站!”她狡黠地眨眨眼,笑嘻嘻地:“咱俩中间几乎都不用怎么过手!” 于西西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脸上满是佩服:“宝子,知道我现在最佩服你什么吗?” 陆南星冲于西西挤挤眼:“夸我的随便说,不是好话不要说!” “你干啥都理直气壮的劲儿——我是真做不来!”于西西竖起大拇指,一字一顿:“真的,我最佩服你这个!” 陆南星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别瞎说,我最讲理了!” “可不咋,你最讲理了!”于西西噗嗤笑出声。 “别贫了,回屋!”陆南星拉着于西西,“我还有事呢!” 回到房间,陆南星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信纸本:“别打扰我,我要写封信!” 于西西提了提趴在床边草垫子上的小飞虎:“都快回家了,你写信?” 小飞虎抖动一下耳朵,眼睛都没睁! 陆南星回头趴在椅背上:“之前转专业,一个招生办的温主任帮的忙,她前两个月调到教育部啦。” 于西西走到床边躺下,单手放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 “你这感谢信晚了点吧!” 陆南星伸出食指晃了晃:“NoNoNo,不是感谢信,是举报信!” “啊?”于西西侧过脸,脸上满是好奇:“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什么叫幺蛾子!”陆南星眨眨眼,“记得孙强的事吧!” “当然记得。”于西西不解的问,“宁三哥不是说那个孙强的亲爹已经处理了吗?” 她哼笑一声:“要我说,这个什么孙厂长也够窝囊的,叫那样一家人缠上,半辈子搭进去了!” 陆南星叹气:“他也是倒霉,前些年情况特殊,他不忍着咋办,被整去下放?” 想了想,继续道,“他在那种环境能爬到副厂长,以后前途不会差!” 陆南星转头,拿起钢笔:“我打算将学历造假,冒名顶替的事告诉温主任,这种事全国肯定不少,她现在只是教育部业务管理岗,做好了没准可以升到行政领导岗。” 她轻笑一声:“这都是人脉!” 于西西顺口道:“你倒是会算计,算计来算计去的,还给自己算计了一个后妈!” “能不能不揭短!”陆南星白眼一翻,停下笔,“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撇撇嘴:“你不懂,我爸才四十,他只要还想往上走早晚得结婚,他个人不想娶都不行,家庭稳定很重要,我选的这个,最起码我了解,人品还不错!” “还往上走?”于西西感叹,“你爸不是刚升职?都是顺安市委书记了!” “肯定要往上走的,我爸有这个实力,这几年顺安经济没少发展!他很多时候忙起来都不着家的。”陆南星放下钢笔,语气变得正经:“你别看我爸是市委书记,在顺安是大官,出了顺安,在江阳他都排不上号!” “怎么会?”于西西诧异。 “这么说吧,市长跟市长也是不一样的。”陆南星单手支着下巴:“怎么说呢,就像北京市市长、江阳市市长、顺安市市长,都是市长,你觉得一样吗?” “好像是不一样!” “当然了,级别多着呢,‘省级市’、‘副省级市’、‘地级市’、‘县级市’,区别很大的!” “真复杂!” “这是不可避免的,咱国家地方大,人多!” “不聊这个了,越聊我越迷糊!”说着于西西起身,伸了一个大大地懒腰,转移话题:“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后妈万一再生个闺女,你家就有二宝啦!” 说着她拿起暖壶倒了杯热水放到书桌一角。 陆南星抬眼,皱眉问:“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于西西呵一声:“你以为自己很大方?” 陆南星点头:“我一直以为自己挺大方的!” “你以为的对!”于西西回怼,“你对不在乎的东西确实不小气!” “你这话说的......” 第161章 信件 窗外的风刮得呼呼作响,屋内却暖融融的。 陆南星和于西西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 于西西嘴上不饶人,眼皮已经打起架,没多久便摆摆手嘟囔着“说不过你这张嘴”,趿拉着棉布鞋,端着脸盆洗漱去了。 陆南星望着她背影笑了笑,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陆南星起身把炉钩子伸进炉膛,轻轻一撬,一块红得发亮的蜂窝煤“咔”地裂开,火苗“轰”地窜上来。 将一块新的蜂窝煤添上,盖好炉盖。 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钢笔,沉思片刻,开始落笔,继续没写完的信。 于西西进屋,见陆南星忙着,没有打扰,直接躺下盖好被子先睡了。 陆南星先是简要介绍了孙强顶替亲属上学的情况,又条理清晰地写下几种可能发生的冒名顶替情形。 写到一半,她停下笔,微微出神。 刻意没有附上任何建议。 这份“功劳”,自然要留给温主任亲自写。 她虽不了解温主任的性子,但若是她把解决方案都写全了,反倒显得越俎代庖。 这样恰到好处的“留白”,既显示她的用心,又给领导足够的发挥的空间。 她扬起嘴角,相信以温主任的敏锐,定能明白她未言之意。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信很快写好。 将信纸仔细折好,回头望了一眼床上。 于西西已经睡沉,整个人缩在厚厚的棉被里,只露半个脑袋,呼吸匀长,还带着一点轻微的小呼噜。 陆南星忍不住低笑,轻手轻脚地拉开抽屉,取出一叠厚厚的资料——前几日陆亦行送来的北京世家高官档案。 一页页翻过去,大部分都是老革命出身,文化不高、脾气硬朗,是这个时候特有的“大老粗”。 她轻叹一声,前些年运动不断,家风清正、底蕴深厚的人家反而遭殃,不少人被陷害下放。 如今虽在陆续平反,但有些东西,逝去的时光与创伤,终究是回不来了。 她特别抽出了江家、秦家、王家的资料,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细研读。 王家的资料正如王南初所说,老爷子是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的汉子,战功赫赫,如今地位显赫。 第二代三兄弟中,王南初的父亲年龄最小,职位最低,却是原配所生。 第三代也只有三个孙子,孙女却有七个。 王老爷子在多个公开场合表示最偏爱王麦川,说他最像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有主见,有魄力,是个扛得起事儿的”。 陆南星嗤笑,王麦川是唯一一个既不参军也不从政的孙子,真的是偏爱吗?不见得! 王南初聪明反被聪明误,老爷子明显向着老大老二家,她的心思必然落空。 陆南星叹气,她身在局中看不清......不,也许不是看不清,是不服气,不想承认! 随后翻到秦家。 这一家家庭简单,关系和睦。 秦老爷子政委出身,文化水平高,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差不多了。 第二代是独子,现在某部委任职,同样是文职,风评甚佳。 第三代三个孙子,秦牧也是最小的,工农兵大学毕业。 最后江家则完全另一番气象:老爷子虽已退了,余威犹在。 人丁兴旺,第二代二子四女。 长子能力出众、作风强硬,建国前小小年纪就跟着部队南征北战,如今身居要职。 二子同样出色,在安全部门,为人低调。 四个女儿都嫁入革命家庭,姻亲关系网强大。 江赫言的记录尤其详细——军校期间各科成绩优异,表现循规蹈矩,毕业后却毅然从商,这个选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叫人大跌眼镜。 陆南星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扫过资产明细一栏,查得真是细致! 只不过他从商背后的原因,外人难以得知。 放下资料,微微出神。 如今政府的干部,不少都是军转背景,她自家也是如此。 只不过爷爷退伍早,建国不久就转业回到辽省老家,扎根地方。 想到这儿,陆南星眼底涌起笑意,记忆中爷爷总是坐在院子里抱着她,给她讲年轻时候的故事,奶奶是中医,会做好吃的给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宁三嫂已经在厨房里忙活。 陆南星梳洗完毕走进堂屋,宁三嫂正把一碟腌芥菜旮瘩端上桌。 “南星,你哪天走?”宁三嫂一边摆碗筷一边问。 “后天晚上动身。”陆南星笑着答:“三嫂,过年这阶段时间小院就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到时让你三哥送你们去车站。”宁三嫂爽快答,随即招手:“快坐下吃饭,今天买了你喜欢的虾肉包子!” 陆南星快吃完,于西西才打着哈欠晃进来,一屁股跌进椅子里,愁眉苦脸地问:“宝子,我才想起来,我的机车咋办?” 她扭头望望窗外空落落的院子,“你这儿又没人长住,放这儿肯定不安全!” 陆南星喝了最后一口粥才开口:“我想想...…放这确实不太稳妥。这样,今晚咱们去吃全聚德,带你见个新朋友,请她帮忙保管。” 于西西顿时来了精神,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应道:“行!我还没吃过呢!” 饭后,于西西兴致勃勃地拉着陆南星来到天桥。 虽是寒冬,这里却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到处是小贩们的吆喝声、观众的喝彩声...... 她们把机车停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于西西特意找了相熟的小贩帮忙照看。 她拉着陆南星挤进人群。 陆南星环视四周,一圈人墙,里三层外三层。 抬眼望向场子中央——两个光膀子小伙正在摔跤,一个穿宽松的黑裤子、系红布带;另一个绿裤子,穿着单褡裢。 空地中央,尘土飞扬。 二人每个动作都虎虎生风、干净利落,不停的腿脚相绊、发力摔投。 陆南星看得有些出神。 于西西捅了捅陆南星:“表演摔。” 陆南星瞪大眼睛,看周围人没有注意她俩:“摔的这么狠是假的?” 于西西点头。 陆南星再次看去,场中二人脖颈青筋暴起,脚踝相扣,“砰”一声,黑裤子被绿裤子一个“得合勒”高高举起,重重掼在黄土里。 围观的人不时爆发出喝彩声,有人甚至开始下注赌谁输谁赢。 陆南星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于西西:“你这些天就在这儿混?” 于西西摇头,眼睛仍盯着场中央的比试:“不止这儿!怎么样,有意思吧?” 陆南星嘴角一抽,说实话,确实有意思,但偶尔看一次就可以,天天看可不行。 于西西接着兴奋地补充:“听说还成立了摔跤队呢!” 这时,场中央一个个头黑裤子的选手突然发力,一个漂亮的背摔将对手撂倒在地。 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二人也跟着鼓掌。 陆南星目光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低声喃喃:“这儿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看向于西西,“西西,你跟认识的摔跤手好好接触,没准将来…...真能派上大用场。” “与人相处不要有功利心!” “你高尚!”陆南星白她一眼。 第162章 抓住 虽是寒冬,天桥依旧热闹非凡。 摔跤场中胜负已定,于西西呼出一口白气,拍拍陆南星的肩膀:“走,下一场!” “下一场?”陆南星有些诧异,转头看她:“你不是约了朋友道别?” “还早呢,再逛逛!”于西西咧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你一直埋头读书,我猜你肯定没来过这儿,我跟你说,有意思的很!” “你猜对了!”陆南星忍不住笑出声,露出两个小梨涡。 “走!”她踮着脚跟在于西西身后从摔跤场人堆里挤出,围巾差点被挤掉。 身后掌声、口哨声、铁锣声仍在继续。 陆南星目光扫到路边一个扎满糖葫芦的草把子,她拉住于西西,抬了抬下巴。 于西西顺着方向看去:“想吃?” 陆南星点头。 二人走近推自行车的小贩,于西西问:“糖葫芦多少钱一根?” 小贩正把冻僵的手指放到嘴边哈气,闻言抬头:“小的八分,大的一毛。都是去了籽的,个大包甜!” 陆南星直接摘掉棉手套,拔下一根最大的,于西西掏出一毛钱:“这玩意冻得硬邦邦的,还酸的要死!” “山楂是酸的,这加了糖的,”说着陆南星将竹签子递到于西西嘴边,“你尝尝!” 于西西躲开:“我不吃。” “我跟你说,这里的表演可多着呢!相声、大鼓、评书、快板......”她边走边介绍:“除了摔跤,杂技、气功、武术、双簧,都挺有意思的!” 陆南星看向路旁,指着一个略显简陋的棚子问:“是在棚子里表演吧?” “不全是,大部分还是露天演出!”于西西说着,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拽住她袖口,“走,先带你去看耍中幡!一会儿正好有一场。” 二人一路经过不少场子,都是人山人海。 “这里没点真本事恐怕没法立足。”陆南星边走边感慨。 “确实,外行看个热闹,内行看门道,没有真功夫在天桥这一片确实混不下去。”于西西附和,随即叹气,“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挺厉害的,到北京才是真开眼啦!” 她神秘兮兮压低嗓子:“上周有个沧州来的老头,看着普普通通的,一口气撂倒三个练家子,脸不红气不喘,完事还唱了一段《定军山》。” “还有,上次来看见一个耍飞叉的,铁叉在他身上滚来滚去,就是不落地。” “这里藏龙卧虎,能人遍地。”说着她感慨道,“我要是先到北京再去深圳,胆子就没那么大了!” “怕碰上硬茬子啊?”陆南星咬下最后一个山楂,笑出声:“不要妄自菲薄嘛,你挺厉害的!” “你哪里看出我妄自菲薄啦,我知道我挺厉害,但是还有更厉害的!这是给自己提个醒,以后出门在外......”正说着,于西西忽然脚步一停,猛地抓住一只正悄悄伸向陆南星书包的手,死死扣住。 一只攥着薄刀片的手被她钉在半空,刀片离陆南星的书包只差两指。 她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嗓音不高,却压迫感十足:“兄弟,招子放亮点!” 被抓的人是个瘦小的青年,穿着件脏兮兮的棉袄。 他使劲抽了两下手腕,没能挣脱。 他眼睛一转,歪头看向一旁,咧嘴笑了笑。 陆南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壮汉正朝他们走来。 壮汉身材高大,穿着件厚重的黑色棉袄,左眼角处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待走近,壮汉抱拳,嗓子沙哑,语气虽客气,眼神却满是威胁:“小兄弟身手俊,我兄弟不长眼,我替他赔个不是,给个面子,放了他。” 于西西没有立刻回应,喊了声:“宝子!” 陆南星还没完全搞明白状况,听到于西西喊她,脑子“嗡”的一声,终于反应过来——小偷! 凑近她耳边低声确认:“小偷?” “嗯!”于西西简短地回答,眼睛警惕地盯着壮汉。 “晦气!”陆南星低骂一句。 她想了想,这些小偷一看就是团伙作案,于西西还带着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咬了咬嘴唇,轻声说:“算了,咱也没吃亏,估计这些人在这一片混的,别把事情闹大。” 于西西环视四周后才松开手,她将小偷的手甩开,一脚狠狠将他踹向壮汉。 壮汉将人接住,又抱了抱拳:“多谢小兄弟给面子。” 说完带人迅速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陆南心有余悸地抱住于西西的胳膊,呲牙道:“幸亏是跟着你来的,要是我自己,准保吃亏。” 她左右扫视一圈,有些担心地问:“他们不会回来报复吧?” 于西西嗤笑一声:“不会,这帮人精着呢。” 拍拍她肩膀,“放心,这一行也有规矩,认栽就走。” 陆南星半开玩笑地说:“没办法,谁让你带着我这个拖后腿的!” 想起什么,她忙打开书包,确认没丢东西,松了口气。 “差点给忘了,咱多照些相片。”从包里拿出海鸥相机,看向于西西:“走,继续去看耍中幡!” 于西西抬腕看了眼手表,拉着陆南星小跑起来:“快点,马上要开场了!” 两人一路小跑,赶到空地时,圈子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场中央,十余米高的中幡竹竿绑着彩绸,风一吹,猎猎作响。 一位表演者正在做准备工作。 “瞧好了!马上开始。”于西西把陆南星往前推,“这杆子最起码三十斤,顶端还有三截铁箍,重心稍偏,就能把人牙磕飞,很危险。” 说话间,表演者已把幡竿往头顶一抛,竿子风车似的转了两圈,稳稳落在鼻梁。 观众齐声喝彩。 陆南星举起相机,“咔嚓”一声。 场中央十余米高、几十斤重的中幡在表演者额头、肩膀、背脊、小腹之间来回游走,中幡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竿不落地,幡不离身”。 陆南星放下相机,看的目不转睛。 于西西兴致勃勃地解说:“你看他抛出的力气、角度,幡的高度、重量都有讲究。” 陆南星夸赞道:“都是真功夫!” “我听练摔跤的几个兄弟说过,这些人也都是摔跤好手。北京老话——‘跤手练中幡,幡练跤手胆’,不过二者侧重点不同。”于西西颇感兴趣地补充:“你看他髋骨一沉,腰胯借的是摔跤的‘千斤坠’。” 陆南星点头附和:“你说的,一通百通嘛。” 她回头看向于西西,表情严肃:“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对这个也感兴趣!” 于西西无语:“我哪有那么闲,就是看看他们是如何发力的。” “这还差不多!”听到她这么说,陆南星松口气,“我可真怕你又对这个入迷了!” “你是不是也忘了我是女的!”于西西眼神打趣,“这我能玩吗?” 陆南星瞪她一眼,没接话。 她再次举起相机,“咔嚓咔嚓”连拍,一不小心连着按了十几下快门,相机里“嗒”一声空响——胶卷到底。 “坏了!”她苦着脸。 于西西转头问:“咋了?” “胶卷用完了!”陆南星拍了一下头,语气懊恼,“这才刚开始拍!” 于西西无语地打量陆南星:“这边有一家天桥百货商场,应该有卖胶卷的。” 第163章 再次抓住 两人挤出人群往百货商场走。 穿过一片卖各种小吃的地摊。 于西西在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前停下,买了两个热乎乎的红薯,递给陆南星一个。 红薯烤得恰到好处,外皮焦脆,内里软糯,冒着热气。 “这边还有唱曲的,你要听吗?”于西西一边剥着红薯皮,一边问。 陆南星摇头,咬了一口红薯,被烫得直呵气:“我不喜欢戏曲,戏词我都听不懂!” “咱俩一样!”于西西笑出一排白牙,“有啥好听的!咿咿呀呀听得我瞌睡。不过皮影戏还不错,最起码能看明白。上次我看了一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皮影做得精致,动作灵活得很。” 陆南星忽然侧头看她,语气变得认真:“西西,北京好吧?” “当然,”于西西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愧是首都。什么都有,就天桥这一片我还没逛全呢!” 她咬了一大口红薯,满足地眯起眼。 “你机车还在这,年后你肯定还要来。”陆南星把相机抱在胸前,抬眼望她:“要不直接别走了,留下陪我!” “陪你?”于西西挑眉看她:“你又有啥主意?” “我啥主意,”陆南星挽住她的胳膊,“你回家也就是进山打几只野猪兔子,北京多好,有我陪你,还有这么多好玩的!” “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上次在深圳立功了!”于西西收起笑:“深圳那边给了奖励。” “都有啥?”陆南星眼睛一亮,兴奋地抓住于西西的手臂,“快说说!上次只说了一半。” “深圳方面希望我们几个培训后可以留在那边当公安,”于西西叹气,“大家都不愿意。只有赵家兄弟提出要回顺安派出所当公安,离家近。” 陆南星来了兴趣:“那你呢?” “我?”于西西一脸理所当然,“我当然是拒了!” “哎,猜到了,没啥别的啦?”陆南星好奇。 “有,”于西西耸耸肩:“我没要!” 陆南星猛地刹住脚步,竖起大拇指。 “你知道我的,野惯了,不喜欢被管着,要不然就去当兵了!”于西西语气倔强。 陆南星抬手揉了揉被风吹得发红的耳朵,点点头:“做公安虽好,确实不适合你。” 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心里暗暗高兴,赵家兄弟去做公安,赵志刚和于西西的缘分肯定是断了。 陆南星一拍胸脯:“我给你支个招......” 于西西正要回答,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抬头望去,百货商场门口围了一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去看看!”于西西立刻拉起陆南星的手,向前跑去。 “不要凑热闹!”陆南星力气没有于西西大,被拖着走。 人群中央,一个老太太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的钱啊!” 于西西挤进人群,就见一个中年妇女正蹲下身安慰老太太:“大娘,您慢慢说。”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刚到商场门口,准备去买布,一摸口袋,钱和票都没了!那可是我攒了半年的啊!我闺女的嫁妆啊!” “那是我攒了半年的布票和粮票啊!天杀的小偷!” ............ 于西西皱眉环视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围观人群。 突然,她锁定了眼角带刀疤的壮汉。 顺着他视线看去,不远处一个瘦小身影正在悄悄溜走——正是之前那个被她放走的小偷! “站住!”于西西大喝一声,猛地起身追去。 陆南星下意识伸手拉于西西,没拉住。 小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于西西对陆南星喊了句“在这等我”,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 陆南星叹气,真是正义感十足的好青年。 她走到中间和中年妇女一起扶起老太太,安慰道:“大娘别急,我朋友去追了,一定能帮你找回东西。” 老太太紧紧抓住陆南星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姑娘,那可是我闺女的嫁妆啊......” 另一边,于西西在人群中穿梭,紧盯着逃跑的瘦小身影。 小偷对天桥一带极为熟悉,七拐八绕地钻进了一条小巷。 于西西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 巷子很窄,两旁是低矮的平房。 小偷跑到巷子尽头,是条死胡同,转身面对追来的于西西,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小兄弟,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既然你赶尽杀绝,就不能怪我们了。” “混饭吃可以,但你们这碗饭昧良心!”于西西冷笑:“把大娘的钱交出来!” 小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咔嗒”一声弹出刀锋:“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于西西眼神一凛,正要动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竟是那个疤脸壮汉带着一个人堵住了巷口。 “小兄弟,又见面了。”壮汉慢悠悠地说,“这次可不会像上次那样简单了结了。” 前有持刀小偷,后有堵截的壮汉,于西西摆出防御姿势,打量几人的位置,快速思考对策。 “谁?”她大喊一声,趁众人愣神功夫,一个扫堂腿放倒小偷,夺过他手中的刀和钱包。 下手很重,小偷短期内根本爬不起来。 转身面对壮汉两人。 壮汉表情恶狠狠的,冷笑道:“怪不得敢动手,原来是个练家子,不过你......” 话音未落,于西西已经率先冲了过去,伸手虚晃一拳作势要攻击壮汉,壮汉躲过,于西西一腿飞速踹向他身旁,另一人被踹一个屁股蹲摔倒在地。 壮汉见状,来了气,气势汹汹上前,仗着力气大,伸手要抓于西西的胳膊。 于西西一个闪躲到他身后,一击子孙腿,壮汉倒下。 “你个龟孙竟然下黑手!”壮汉捂着裆部怒骂。 于西西理都没理,拍了拍手上的土,捡起大娘的钱包。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公安!都不许动!” 壮汉和小偷顿时慌了神,起身想逃跑,于西西一人补了一脚。 一个年轻公安快步走来,于西西忙解释:“我是帮忙的!” “我知道,谢谢你,同志。”年轻公安对于西西道谢,“我们盯这伙人很久了,今天终于人赃俱获。” 于西西拍拍身上的尘土,将赃物交给公安:“这是百货大楼门口那位大娘的钱和票,请你们务必还给她。” 于西西回到商场门口,对人群中央的陆南星使了个眼色,陆南星会意退出人群。 “没事吧?”陆南星打量于西西。 于西西一脸自得:“几个小毛贼!” “公安没让你录笔录?” “几句话的事。” ............ 第164章 小酒馆1 商场门前,老太太依旧哭天抢地。 “别看了!”于西西催促,“快点吧,商场里暖和。” “不等会儿?万一有奖状呢?”陆南星看向远处穿着制服赶过来的公安。 “不需要!”于西西拉起陆南星冻得通红的手走进天桥百货。 陆南星上下打量于西西,确认她没受伤,表情变得严肃:“西西,虽然你做的是好人好事,但我警告你,别做大侠梦!” “神经!”于西西瞥她一眼,一把将人拽进商场。 “我说正经的呢!”陆南星认真道。 “我判断过了,那几个小偷没有一个是练家子!”于西西解释。 陆南星轻呵一声:“我不是看你没事就捧着武侠小说看,跟你说,那里面是作者虚构的,全是假的!” “知道了知道了!” 商场里暖意融融,正值年关,采购年货的人络绎不绝,各个柜台前都挤满了人,闹哄哄的。 陆南星看着拥挤的商场叹气:“差点忘了快过年了!” 扫视一圈,照相器材柜台在商场一楼东南角,相对清静些。 玻璃柜台里整齐陈列着各种品牌型号的相机和胶卷,墙上还挂着几幅示范照片。 “同志,麻烦拿两卷彩色胶卷。”陆南星拉开双肩包拉链,掏出钱包。 售货员是位中年妇女,她一边打量陆南星二人,一边从柜台下取出两个小盒子:“彩色胶卷有美国柯达和日本柯尼卡,你要哪种?” “柯达吧。”陆南星不假思索。 “一卷二十二,一张工业券。” 陆南星眉毛一挑,语气诧异:“要工业券?” 上次买胶卷还是和郑老二一起在香港,没有票的事。 在大陆她虽没单独买过胶卷,但相机是不要票的! “当然要!这可是进口胶卷,紧俏着呢!”售货员声音提高了些,随即耐心地解释,“现在市面上货源不多,一个月就来那么几批,大家都抢着要。要不是快过年了,根本摆不上柜台。” 说着,指了指周围其他正在询问的顾客。 陆南星这半年生活较简单,不像之前那么频繁地购物,压根没备着这些票。 “乐凯黑白135卖得最好,不要票,还便宜,九块钱一卷。”售货员推荐,手指点了点柜台里另一种胶卷,“要不拿黑白的?洗出来效果也不差。” 陆南星手肘撑在玻璃柜台上,身体稍稍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同志,我真没工业券,你看能不能帮着想个办法?” 售货员再次打量眼前两位姑娘。 一个穿着枣红色呢子大衣,料子厚实,剪裁合体,胸前挂着相机,后面背着一个新款双肩包,脚上的小皮鞋擦得锃亮; 另一个虽然裹着臃肿的棉袄,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面包服——友谊商店才有的卖,没二三百块拿不下来。 两人指明要彩色胶卷,不像是差钱的主。 她沉吟片刻,也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去商场门口,找一个穿灰色棉袄、系红围巾的年轻人。” 说完迅速直起身,将胶卷放回,若无其事地整理柜台里的商品。 陆南星会意地眨了下眼,拉着于西西往外走。 商场门口人来人往,已经没有聚集的人群。 她们在门口转了一圈,果然在电线杆下看见一个穿灰色棉袄、系着红围巾的年轻人。 他双手插兜,看似随意地站在那,眼睛却不时扫视过往行人。 陆南星上前低声说了几句,男人点点头,从兜里摸出几张工业券,迅速完成交易,随即转身融入人群。 重回柜台,售货员看到她们回来,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陆南星不仅买了两卷彩色柯达,又添了两卷黑白乐凯。 售货员仔细地把胶卷装进纸袋,笑着推过来。 “谢谢啦!”陆南星挥手告别。 出了百货商场,寒风扑面而来。 陆南星缩了缩脖子,把围巾裹得更紧些。 “这下可好,我看你钱包彻底瘪了。”于西西打趣。 “回家前肯定要花光钱包里的钱呀。”陆南星一脸理所当然,“要不然咱俩这两天干嘛呢!” “有多少花多少啊?”于西西无语。 “对呀!”陆南星点头,“钱不就是花的!” ............ 两人说笑间路过三角市场,各种小吃摊——炸酱面、卤煮火烧、糖炒栗子......飘来阵阵香气。 看见其中一个摊子,陆南星突然眼睛一亮:“西西,我口渴了,去买点喝的。” 于西西刚点头,陆南星已经快步走到一个摊位前:“老板,两碗豆汁儿。”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麻利地舀起两碗灰绿色的液体,配上细咸菜丝,递了过来。 陆南星笑着递了一碗给于西西:“尝尝看,老北京特色。” 话还没说完,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偷偷观察着于西西的反应。 于西西接过粗瓷大碗,毫无防备地灌了一大口,随即“噗”的一声全吐了出来,呛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宝子,这味儿......是不是坏了?”她皱着脸,“跟泔水似的!” “没有啊,挺好喝的!”陆南星强忍着笑,又连喝了两口,摇摇头:“要不你尝尝我这碗?” 于西西将信将疑地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口,又立刻吐出来。 陆南星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几个喝豆汁儿的老北京都望过来,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 “你笑啥?”于西西一脸困惑。 她举起手里的碗,“你咋喝得下去的?” “你在北京这段时间没听说过豆汁儿吗?”陆南星边笑边说,“就是这个味!” 于西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笑道:“好啊,你坑我!” 说着凑近陆南星开始挠痒痒:“让你骗我!还敢不敢了?这么难喝的东西让我尝!” “哎呀,哎呀,我错了,道歉,我道歉。”陆南星边躲边笑,手中的豆汁儿差点洒出来,却怎么都躲不过,嘴里不停地求饶:“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于西西终于停手,表情凶狠:“我看你下次还敢!” 陆南星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没错,我还敢!” “不闹了。”于西西抬腕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跟人约在了小酒馆!” 陆南星点头,一口饮尽碗中的豆汁儿:“走吧。” 一路上,陆南星一直摆弄相机,时不时对着街景按下快门。 拍下了在热火朝天的小吃摊,拍下了推自行车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拍下了追逐嬉闹的孩童...... “这大街上一个人不认识,你照他们干嘛?胶卷不要钱?”于西西不解的问。 “你不懂!这些都是时代记忆。” 于西西不以为然地呵了一声,一把拉住陆南星的手:“看着点路,别撞了人!” 陆南星终于把相机挂回脖子上:“你说的小酒馆还有多远?” “就在公平市场后面的胡同里。”于西西指着前方,“那地儿不太好找。” 没多久,两人走到公平市场附近一条胡同,在一家门脸很小的酒馆前停下。 第165章 小酒馆2 于西西和陆南星刚到酒馆门口。 “西西来了!”还没进门,一个年轻人在身后叫住了于西西。 陆南星回头,大冷的天,来人只穿了一件蓝色涤卡上衣和一条劳动布裤子,似乎丝毫不觉得冷。 于西西回头,见只有一人,笑问:“钱哥,胖哥他们没一起?” “胖子他们估计要晚些到。”被称作钱哥的人走近了些,约莫二十五六岁,瘦高个,眼睛明亮有神。 “这位是?”他看向陆南星,目光中带着审视。 “这是我朋友,陆南星。”于西西介绍,“南星,这是钱哥,牛街钱家跤馆的。” “钱哥。”陆南星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先进去吧,外头冷。”钱哥点点头,带头掀开酒馆厚重的棉门帘。 于西西对陆南星使了个眼色,跟着走进了小酒馆。 陆南星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对准胡同里斑驳的灰墙,按下了快门。 酒馆不大,约莫三十来平米。 此刻下午一点多钟,酒馆已经坐了一半的客人。 酒馆内火炉生的正旺,空气中飘着酒香,混杂着烟味和汗味。 陆南星下意识的低头用围巾掩住口鼻。 钱哥领着于西西和陆南星穿过几张桌子,来到角落里的空桌。 这里离火炉稍远,但相对安静。 陆南星边走边观察酒馆环境,黄土夯实的地面有些坑洼不平,被踩得光滑发亮。 七八张红漆八仙桌随意摆放着,每张桌旁配着四条长条凳。 钱哥很自然地用袖子抹了抹凳面,示意二人坐下。 陆南星不客气的坐下:“谢谢钱哥!” “西西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同学呢!”钱哥目光落在陆南星身上,转头问于西西,语气打趣。 他声音带着明显的京腔。 于西西很自然将手搭在陆南星肩膀上:“那当然。” 钱哥闻言挑眉:“关系不错!” 陆南星低头抿嘴忍笑。 她知道钱哥误会了于西西和她的关系。 于西西却没察觉到,拍了拍陆南星的肩:“我这次来北京就是来看她的。” 陆南星低头肩膀微微抖动,缓了缓,才轻咳一声,抬起头:“钱哥,最近没少听西西提起你,这些天多谢你照顾西西。” “都是兄弟!”钱哥点点头:“小姑娘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那可不一定!”陆南星低语。 “你说什么?”钱哥问。 “没什么!”陆南星笑着回应,目光不躲闪,“这不就来过啦嘛!” 钱哥刚要再说什么,旁边桌有人喊:“老钱!” 陆南星看去,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正举着酒杯向钱哥示意。 钱哥对于西西比了个手势,转身过去打招呼了。 这时,酒馆老板擦着手过来,他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围着一条白围裙,手里拿着块抹布。 走到近前直接问于西西:“来点啥?” 说着用抹布象征性的擦了擦桌子。 于西西脱口而出:“一斤二锅头,一斤高粱酒,再来一斤白薯酒。花生米、开花豆、猪头肉、肉皮冻......” 她顿了顿,挥挥手,“算了,凉菜有的都来一盘。” “呦,够豪气的!”老板一怔,随即笑出褶子,打趣道,“这么多?喝得完吗?别回头吐我一桌子走不了。” “放心,”于西西挑眉,“就怕不够喝!” “口气不小!”老板爽快地点头:“这样,我先每样打半斤,不够随时添!” “不用......”于西西刚开口,陆南星打断她,语气真诚:“老板人真好,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哪有哪有。”酒馆老板嘴上谦虚,脸上却露出受用的笑,摆摆手转身回了柜台。 待老板离开,陆南星看向于西西:“老板是好意,没必要拒绝!” 于西西若有所思地点头,凑近陆南星,压低声音:“这里虽然都是散装酒,味道还可以。” 说着指向柜台旁的酒坛,“粮食酒不到一毛一两,白薯酒才七分,小菜便宜的一毛,贵的也就两三毛。” “这么物美价廉?”陆南星瞪大眼睛,这个价格超出了她的预期,她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 柜台后面排列着几个半人高的酒坛,泥封上贴着红纸,墨笔写着“二锅头”、“白薯干”、“高粱酒”等字样。 最显眼的是柜台正上方挂的一块深色木牌,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概不赊账”。 木牌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已经有些年头。 “你也看到了环境一般,”于西西解释,“这是我们这些底层老百姓来的地方。” “暗讽谁呢?”陆南星白眼一翻,忍不住上扬,“不过你还别说,我还真没来过这种地儿。” 于西西撞了下陆南星的肩膀:“带你长长见识!” 酒馆里温度高,陆南星解下围巾,脱掉呢子大衣,露出里面的棕色高领针织打底衫和驼色鸡心领扭花毛衣。 这身打扮配上她大气的长相,利落的短发,在小酒馆里格外扎眼。 几道目光从不同方向投来,有好奇也有欣赏,有人偷偷多看了几眼。 于西西也脱掉了面包服,露出里面的红毛衣:“别说,你给我的这个衣服确实保暖!” “废话,”陆南星挑眉,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我自己都没穿就给你了!要不是看你骑机车大老远来看我的份上,我可舍不得......” 于西西呵呵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短:“我记得好像是某人嫌穿上又胖又丑,一直没穿才便宜我的!” 陆南星轻咳一声,转头看向柜台方向,转移话题:“你先去把钱给了,别最后争来争去的不好看。” “有道理!”于西西会意,起身走向柜台。 柜台上已经摆着两盘素凉菜——花生米和开花豆。 酒馆老板正用木制提斗从酒坛里舀酒,手法熟练,一滴都没洒。 见于西西过来,他头也不抬,语气熟稔:“你来的刚好,一会儿自己把酒端回去。” 于西西放一张大团结在柜台上,老板看着钱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这是?” “我今天请客,老板先收钱!”于西西解释。 老板秒懂,伸手拿起钱,塞进围裙兜里:“结账的时候看你点了多少酒再找你钱!” “好。”于西西点头。 老板将打好的酒壶放在柜台上:“还有几个凉菜,我去后厨催一下。” 他指了指柜台,“那两盘是你那桌的,自己拿一下。” “好。”于西西刚拿起酒壶,钱哥正好走近,帮忙端着两盘凉菜,一起走回角落的八仙桌。 第166章 小酒馆3 陆南星单手拄着下巴坐在角落长条凳上,百无聊赖地打量四周。 墙壁明显刚粉刷过,三五成群的酒客围坐在八仙桌旁,就着一碟碟花生米、拍黄瓜、酱牛肉,呷着二锅头,谈天说地。 她正张望着,余光见于西西和钱哥端着酒菜回来,忙起身帮忙。 刚将酒菜摆好。 “牛爷来了!” 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酒馆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陆南星循声望去,只见厚重的棉门帘掀起,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弯腰走进。 他长相儒雅,身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肩上搭着个的布袋子,脸上带笑,不住地向四周点头致意。 “牛爷!” “牛爷,今儿个来得可晚了!” “牛爷,这边坐,给您留着座呢!” ............ 招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牛爷却不慌不忙,径直走到柜台前,熟门熟路地取了个二两的酒壶,对老板说:“老刘,再来盘小肚儿。” “好嘞!”老板响亮地应着,“知道你好这口,特意留着呢!” 牛爷刚转身,立马有人喊:“牛爷来这坐!刚温好的酒,就等你了!” 他提着酒壶走了过去。 “牛爷是住这一片的老北京了,祖上三代都在这条街上。”见于西西和陆南星一脸好奇,钱家明压低声音:“原本是曲艺团的,后来运动时受了冲击,如今在街道工厂看大门。但浑身的本事从没落下。” “这可是个能人,相声、快板、京剧,只要是曲艺这一块,基本都拿得出手,尤其是快板,说得那叫一个绝!你俩等着瞧,三杯酒下肚,准要来一段。” “真的!”陆南星眼睛发亮,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这天桥的市井文化,她也算体会到了! 没记错的话,过些年这些传统的“老天桥”文化就会开始转型。马上就见不到了! 思忖间,酒馆老板又跑了两趟,添了几道下酒菜:一盘拍黄瓜,一碟卤豆腐,一盘酱牛肉,还有冒着热气的炒肝儿...... 桌子刚摆满,三个穿着棉袄、满头是汗的年轻人走到桌前,抱拳道:“对不住,来晚了!” 于西西忙起身招呼:“三位哥哥快坐,正好菜刚上齐。” 最壮实的解释:“临时有事,耽误了。” “来了就好。”于西西指着陆南星介绍:“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陆南星,人民大学的高材生,今天得空,带出来见见世面。” 接着又一一引见:“宝子,这位你认识,钱哥钱家明,钱家跤馆的;这是胖哥林耀国;这是李哥李为民;最后这位是钱哥的堂弟钱家亮。” 陆南星依次点头打招呼:“钱哥,胖哥,李哥,小钱哥!” “小钱哥!”李为民率先笑出声,拍着钱家亮的肩膀,“妹子这称呼贴切,可不就是小钱嘛!咱们以后就这么叫了!” 钱家亮憨厚地挠挠头,脸上泛起红晕。 于西西熟练地给每人斟上酒。 酒杯中二锅头清澈见底,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来,先走一个!”她举起杯,声音清脆,“敬几位哥哥,这些天多谢照顾了!” 几人豪爽地举杯,一饮而尽。 陆南星也端起酒杯,钱家明忙阻止道:“南星妹子不会喝别勉强,这儿有啤酒你可以试试......” 话未说完,陆南星已一饮而尽,随即翘起嘴角,语气意味深长:“钱哥,你要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是女生不能做,往后可是要吃亏的!” 众人大笑,林耀国洪亮的声音震得桌子发颤:“好!妹子爽快!是个实在人!” 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酒过三巡,林耀国打量着于西西:“西西还是矮了点,不过没事,年纪小,这两年还能再窜一窜。” 陆南星没忍住笑出声,在桌下轻轻推了推于西西,凑到她耳边低语:“还是说清楚吧,年后头发长了,不一样要穿帮?” 见二人举止亲密,李为民对另外几人挤挤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于西西无语,放下酒杯,正色道:“几位哥哥,我这个头不矮了!” “你还没你旁边这妹妹高,”李为民扔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笑着打趣,“这可不行!比对象矮怎么行?” 于西西叹口气:“我一个女的,一米六八还算矮?” 这话一出,钱家明几人同时瞪大眼睛。 钱家明筷子悬在半空,上下打量于西西,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林耀国酒杯停在嘴边,发出灵魂质问:“你说你是女的?” 李为民回神后看着于西西的平头:“骗我们的吧?这哪儿像个姑娘家?” 钱家亮一针见血:“怪不得没有喉结!” 于西西自己喝了一杯酒。 “这可不能怪西西,谁让你们看见寸头就以为是男的?”陆南星忙忍笑解释。 “钱哥,初印象就是会骗人的!”她看向钱家明,补了句:“就像你觉得女的不能喝酒一样。” “西西的功夫俊得很,我们确实没想到是个女孩子。”钱家明嘴角噙着笑,“你不知道她第一次露面,骑着机车一个帅气的甩尾,摘下头盔,是寸头。” 他耸耸肩,叹气道:“谁能想到是个女孩子!” “我可不是故意骗人,”于西西一脸无辜:“只是没解释而已。” “算了算了,女的也是我兄弟!”林耀国夹了一筷子酱牛肉送进口中。 像是想起什么,他看向于西西:“西西,你的机车呢?” “停在卖香烟小贩那了。”于西西抿了一口高粱酒。 林耀国还想继续说什么。 忽听酒馆另一边喧闹起来。 “牛爷,来一个!” “来一个!” “来一个!”...... 众人齐声起哄。 陆南星抬头望去,就见牛爷不慌不忙地从布口袋里掏出两片竹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酒馆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承蒙各位老少爷们抬爱,”牛爷拱手环视一周,竖起大拇指向后指了指,“献丑了,今个就说说咱们这小酒馆!” 众人不断叫好。 竹板哗啦啦一响,酒馆里顿时鸦雀无声。 第167章 小酒馆4 牛爷走到柜台前,往那儿一站,身形沉稳,不摇不晃,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 他右手攥着“大板”,左手手指头挑着“节子”,手腕子轻轻一抖——“呱嗒!”一声,又脆又亮! “嘚啷咯哩嘚啷,各位听我言; 今儿个不说那古今事,单表表胡同的小酒家; 青砖灰瓦门脸小,灯笼门口高高挂; 三教九流聚一处,烟火人间话家常; 外面北风呼呼吹,酒馆热气暖洋洋; 一口酒来一口菜,烦恼忧愁全忘光!” 牛爷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大板在他手里玩出花来:上下翻飞,左右盘旋。 小板的声音一会儿急一会儿缓,完全跟着他说词的节奏走。 “开花豆,油光亮;肉皮冻,颤巍巍;酱驴肉,切片香;腌萝卜,嘎嘣脆......” 陆南星心头一热,赶忙举起相机,起身绕到前方,对着牛爷和酒客们,“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牛爷余光瞥见陆南星的动作,嘴角不由一翘,非但不恼,反而更来了精神。 只见他右手抡圆了往下一劈,“啪!”一声巨响,顿时满堂寂静无声。 紧接着,他左手那串小竹板就“嘀咯哒、嘀咯哒”地响起来,又快又密,声声都敲在点儿上。 他越说越快,板打得也越发急。 “您往这边瞧,八仙桌旁新面孔; 今天来了新朋友,不是小子是姑娘; 但见来人真飒爽,短发齐耳墨云扬; 驼色毛衣喇叭裤,一双皮鞋踩尘光; 不施粉黛眉眼亮,身姿挺拔胜柳杨; 脖上吊台黑相机,镜头掀开咔嚓嚓。” 陆南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牛爷竟然在说自己,纯是即兴发挥,真厉害! 就见牛爷惟妙惟肖地模仿陆南星端起相机拍照的姿态,身子微微后仰,左手虚托,右手做按快门状,神态动作引得满堂喝彩。 他随即指向人群,故意慢下来,板声也跟着拖长音儿,继续即兴发挥: “老王头忙正破帽檐,老张悄捋皱衣襟; 生怕入了镜,失了北京爷们的面......” 被点名的老王头正下意识地正帽子,老张也不自觉地捋了捋衣襟,真实的反应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气氛愈加热烈。 说着,牛爷突然玩个花样! 将大板高高抛起,在空中转好几个圈,“啪”一声稳稳接住,正好卡在节奏点上! 最绝的是,他眼神、表情、身子骨全都在表演,眉毛眼睛都会说话! 一段说完,只见牛爷“啪!”地把大小板猛地一合,声音戛然而止。 他面不红气不喘,往那儿一站,微微一笑,抱个拳:“承蒙诸位捧场!” 酒馆先是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掌声和叫好声。 陆南星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叫好! 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了民间艺术的魅力——不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艺术! 她下意识地再次举起相机,记录下牛爷谢幕时从容自信的神态。 陆南星走回角落八仙桌坐下,于西西碰碰她的胳膊,低声问:“怎么样,开眼了吧?” 陆南星重重点头。 这时,酒馆老板端着一壶酒走出柜台,放在牛爷面前:“牛爷,今儿这段真叫绝!这壶酒我请了!” 牛爷也不推辞,笑着点点头:“那就谢了!” 邻桌的几个老酒客也纷纷过去敬酒,牛爷来者不拒,一一应下。 酒过三巡,他脸上泛起红光,眼睛亮得惊人。 陆南星忍不住问钱家明:“钱哥,方便请牛爷过来坐吗?” 正说着,牛爷突然站起身,走到他们桌前,众人忙邀请他坐下。 牛爷看向陆南星:“小姑娘,我看你没少照照片,方便洗出来送我一张吗?” 陆南星眼角弯了弯:“您不说,我肯定也要送给您的!” “那就谢了!”牛爷抱拳。 钱家明拿出新筷子递到牛爷手中:“牛爷,一起喝点!” “好。”牛爷也没客气。 陆南星目光看向牛爷的快板,牛爷注意到,笑问:“怎么,感兴趣?” “可以吗?”陆南星目光灼灼。 “有什么不行的!”牛爷将快板推过来。 陆南星拿起,摆手起势,打了一段快板。 牛爷停下喝酒的动作,手里敲打着节拍。 “不错,就是手法不熟练!”待陆南星停下,他看向陆南星问,“学会后没怎么练过吧?” “我还是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几天,”陆南星嘻嘻一笑,随即叹气道,“不瞒您说,我是样样通,样样松!” “你们这代孩子啊,”牛爷大笑出声,片刻后,感慨道:“现在都是花钱学,没有生存压力,哪像我们那时候,旧社会做学徒的,学艺是要吃苦头的!” “您这快板真是一绝!”陆南星竖起大拇指。 众人开始就着下酒菜,听牛爷讲古。 他讲古不是普通的聊天,而是像是单口相声,有意思的很。 在酒馆坐了一下午,要不是想起晚上还约了王南初吃烤鸭,陆南星都不想走。 她从背包中拿出笔记本,写下两份地址电话。 撕下后分别递给钱家明和牛爷,又将纸笔推过去:“钱哥,牛爷,留个地址,年后给你们寄照片。” “好,南星丫头,我等你的照片!”牛爷笑答。 待钱家明也留下联系方式,陆南星起身提出告辞。 于西西早已经结过账,二人率先离开小酒馆。 “今天真是来对了!”陆南星挽着于西西,语气可怜兮兮的,“我以后肯定还会来,你不在可咋办?” “咋办?”于西西瞥她一眼,“今天不是认识钱哥他们了?” 陆南星恍然:“对呀,以后来这里可以找熟人!” 说着掀开棉布门帘,一出门,冷风顿时扑面而来。 陆南星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低声喃喃:“可千万别感冒!” 于西西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问:“你晚上约的几点?” “七点。” “现在天黑得早,咋不约早点?”于西西看了眼手表,“一会儿机车就要放到你朋友那,还得想办法回小院。” “这不是人家还要上班嘛!”陆南星用围巾捂着脸,“放心,南初有车可以送我们回去。” “南初?跟你名字还有点像。”于西西重复着王南初的名字,“你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不打不相识。” “咱俩好像也是不打不相识!看出来你爱跟人打架啦!” “胡说,我明明很少动手。” “是,你只动嘴。” ............ 二人斗着嘴赶到机车处。 第168章 回家1 冬日的北京,风像刀子一样。 天色暗得早,路灯昏黄。 与王南初在外聚餐结束后,她两个电话,利落地安排好机车存放事宜。 之后开着轿车,送陆南星和于西西回家。 车停在胡同口,王南初摇下车窗:“真不用送进去?” “就几步路,回吧。”陆南星笑着摆手,“今天这顿饭破费了,年后给你带野味。” “好,那我等着。” 三人简短话别,陆南星挥手目送轿车驶远。 她和于西西慢悠悠地往小院方向走。 于西西边走边感慨:“宝子,我觉得你这朋友,是不是聪明得有点太外露了?” 陆南星眼神清明,轻笑道:“她就是在高调维持‘聪明人’的人设。” “她没事吧?”于西西语气诧异,好奇的追问。 “家庭环境使然,”陆南星转身,语气平静中透着了然,“家里男孩子多,她什么都得争,什么都得抢,要不然怕是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她要是不把聪明写在脸上,这时候估计已经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找一个清闲的工作,嫁人生子了!”话落,她笑出声,“现在多好,可以招赘!” “也是,这年头没几家不重男轻女的。”于西西叹口气,眼眸微抬,摇头道:“能像你家姑娘小子一视同仁的不多!” 陆南星斜睨她一眼,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说得好像你家亏待你似的!没记错方话,我记得你爹娘最宠的孩子是你吧!” 于西西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没办法,我家的家庭地位是靠实力争取的,我爹说了,我打猎比几个哥哥加起来都强。” “这么说起来,我也是靠实力成为家里唯一的姑娘的!”陆南星脱口而出。 “没错,谁让你会生呢!”于西西挑眉,“活该你受宠!” 陆南星大笑出声。 走到小院门口,陆南星从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推开院门。 于西西跟在她身后走进院,一边脱手套一边忍不住感叹:“可算要回家过年了!” 陆南星瞥了她一眼:“我看你这些天玩的挺开心的!” 两人说笑着走进卧室。 小飞虎原本趴在草垫子上打盹,听见动静立刻爬起来,欢快地围着陆南星脚边打转,尾巴摇个不停。 “玩的再好,也不妨碍我想家!”于西西坐到炉子边,拿起炉钩子看了眼炉内情况,烧的正旺。 将炉钩子放在墙角:“你这个宁三嫂找的不错!估计刚走没多久!” “嗯,我也挺满意。”陆南星点头,“农村人实在!” 她蹲下身,揉了揉小飞虎毛茸茸的脑袋,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明天我们就回家啦,高不高兴?” 小飞虎呜咽着往她怀里蹭。 于西西看她们:“还别说,小飞虎这趟来北京,被养得油光水滑,一点没瘦。” 陆南星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语气轻飘飘地:“西西,有钱在哪都能过得很好。” 看向于西西,表情正经:“所以,年后你该去长白山就去,该去香港也去......” 于西西靠向椅背,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心里有数!”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觉得今天见的钱哥几个怎么样?” “什么意思?”陆南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他们对我的机车挺感兴趣的,不过肯定买不起!”于西西抬眸,“我这边做事也缺人手,他们是北京人,见识广,不像我们村的人第一次出去见到人畏畏缩缩的。” 陆南星瞳孔微缩,摩挲着手指关节:“你想做大?” 于西西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脸上满是自信:“你知道我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最大,最强!” “现在政策一时一个样,”陆南星揉了揉太阳穴,“正规手续可能不好办!” 她抬眼看向于西西,语气严肃:“药材、皮子你都可以收,打好关系,不要被举报,销路嘛......” 半晌,她下定决心:“我给你想办法!” “谢了!”于西西抬了抬下巴。 隔天,陆南星和于西西早上起来就开始将带回东北的东西打包。 宁三嫂要准备些火车上的吃食,陆南星拦下她:“三嫂,我们晚上坐车,明上午就到了,一顿早饭,在餐车吃就行。” “那好,”她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我给你炒些瓜子花生做零嘴。” “谢谢三嫂啦!”陆南星笑答。 天色已经擦黑,陆亦行下了班匆匆赶到小院。 宁三哥等在院门,见到陆亦行,二话不说,搭手就往车上搬陆南星这两天逛北京城买的年货——六必居的酱菜、稻香村的点心、全聚 德的烤鸭、牛栏山的二锅头,还有零零碎碎的其他北京特产,将轿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好家伙,这是把半个北京城都搬回来了?”陆亦行看着塞得满满的后备箱,忍不住咂舌。 宁三哥笑笑没说话。 陆亦行虽然说话温和有礼,但是他总能察觉到说不出的距离感,与陆南星完全不同。 宁三嫂已经进院喊人,于西西带着小飞虎先出了院。 小飞虎直接爬进车后座,乖巧地趴着,黑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动。 北京的冬夜风硬,宁三嫂站在院门口,裹紧了围巾,不放心地说:“还是让我家老三跟车一块去吧!这么多东西,到站了也得有人搭把手搬上火车啊!” 陆亦行关上后备箱,拍了拍手上的灰:“真不用了,三嫂。我送完她俩到车站,直接就回单位了,不绕远过来了。” “让我家老三坐公交回来就行,”宁三嫂依旧坚持,“不耽误你事。” 陆南星拎着最后一个小包走出来,闻言赶紧插话:“三嫂,真不用麻烦宁三哥了,有我哥和西西在,三个人呢,能行!” 她顿了顿,语气软和下来,看着院子叮嘱,“倒是这院子,还得劳你和三哥得空常过来,照应一下。” 又转向宁三哥,不放心的交代:“宁三哥,书房、窗缝都搞一搞,不用担心钱。” 想了想,继续道:“三哥,要是下雪,别忘了屋顶!” 宁三嫂和宁三哥连连点头:“放心,家里有我们呢。” 第169章 回家2 陆南星对宁三哥和宁三嫂挥挥手,拉开副驾的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刚关好车门,连打几个喷嚏。 陆亦行歪头看向妹妹,调侃道:“看来想你的人不少啊!” 陆南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余光扫了扫陆亦行,挑眉打趣:“真心疼我三哥今年要孤零零的过春节啦!” 陆亦行瞥了一眼妹妹,启动车子驶出胡同。 “要是真心疼我,别忘了给我带点虹螺岘干豆腐,好久没吃这一口了!” “放心,”陆南星答应的爽快,“刚好冬天可以冻起来,我多买些。” “我可等着了,”陆亦行握着方向盘,瞥了一眼后视镜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年货,忍不住念叨:“家里什么没有?你买这么多东西回去,沉甸甸的多费事。” “家里有是家里的,我买的怎么能一样?”陆南星看着窗外,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些都是北京特有的,味儿不一样。再说了,我大老远亲自拎回去才是心意嘛。” 陆亦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算是妥协:“行吧,买都买了。” 他顿了顿,饶有兴趣地调侃,“你这堆东西拎回去,我敢说不出意外,最起码能换回三倍回报。” 陆南星立刻扭头嗔道:“三哥!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地道了!是对我人品的质疑!” “呦,上升到人品啦!”陆亦行噗嗤笑出声:“好好好,我道歉,是我狭隘了。” 他熟练地转着方向盘,一个转弯驶进车站方向:“给你买的高级包厢,两个铺位,列车员也打好招呼了,不用担心小飞虎被赶。” 陆南星回身揉了揉小飞虎毛茸茸的脑袋,故意叹口气:“都是为了你啊,小祖宗。” 北京站人声鼎沸,站台上挤满了人。 陆亦行熟门熟路地找到售票窗口后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赵大哥?”陆南星惊讶地看着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的人,“你不是在哈市铁路局吗?” 她没想到帮忙的竟是赵大哥赵念,小时候的熟人,后来赵家伯伯调职离开,好些年不见了。 赵大哥穿着铁路制服,笑起来眼角全是褶子:“星星?好家伙,长这么大了!” 陆南星跺脚:“赵大哥,不要叫我星星!” “好好好!”赵大哥与陆亦行对视一眼,“差点忘了,你跟月亮闹掰了!” 二人眼中全是了然的笑意。 赵大哥转向陆南星,伸手比划着自己的胸口:“没记错的话,上回见你才这么高。”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女大十八变嘛!”陆南星快速地环视了一圈,追问道:“赵大哥,你怎么来北京了?” “轮岗学习,要在北京待两年。”赵大哥从抽屉里拿出车票,“你三哥早就打电话嘱咐过了。软卧,高包,清净。” “轮岗?”陆南星心中一动,笑得眼睛弯弯:“好事啊!恭喜赵大哥了,看来离升职又不远了!” 赵大哥摆摆手,笑得谦虚:“哪有,还早着呢。” 陆亦行递过一支烟:“麻烦了,念哥。” 赵大哥摆摆手:“见外了不是?” 他又仔细看了眼陆南星,“丫头出息了,都念大学了!” 陆南星只是笑,拉过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于西西,介绍道:“赵大哥,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于西西。” “西西,这是赵大哥赵念,小时候对我可好了!” 又转向赵大哥,“赵大哥,以后西西要是需要在北京站买票,你可得帮忙!” “行,一宝妹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赵大哥对于西西笑笑,“西西是吧,以后直接找我!” 于西西点头:“谢谢赵大哥。” 赵大哥抬眼看向墙上是时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亲自领着几人从职工通道进站,一直送到车厢门口。 晚九点半,列车准时启动,汽笛长鸣,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由慢变快。 小飞虎安静地趴在铺位下,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 陆南星长舒一口气,靠在铺位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北京站站牌:“总算要回家了!好久没离家这么久了。” “好久?你好像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吧!”于西西正在整理行李,闻言抬头笑:“没记错的话,某人可是信誓旦旦要在首都发展人脉势力的!” “在首都发展势力是肯定的,主要是消息灵通。”陆南星摊摊手,“再说了,现在不是有我三哥嘛!我还念书呢!” 她语气肯定:“我以后肯定是要回东北发展的,东北才是根。” 陆南星突然扭过头,冲于西西眨眨眼:“怎么样,这半年比钻山沟打猎有意思吧?” 于西西诚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意思是有意思,但这么久没摸枪,还真是有点手痒。” 她心算了一下日期:“不过这回回去,估计能赶上冬猎,这次肯定是‘大围’。”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那张虎皮,按老法子削好了,处理得特别软和,还给你留着呢!” 陆南星连忙摆手:“那么珍贵的东西,我哪好意思要!再说,我就算拿了,也不好穿出去啊。” 于西西挑眉打趣她:“哟,你都想到‘穿出去’了?这是连做什么都想好了!” 陆南星被她戳穿,只好嘿嘿低笑:“说真的,还真不能穿出去,太高调了!” “你是怕高调的人?”于西西想了想,语气变得认真,“这样吧,虎皮你留着,短期内不见得还能碰上这么好的皮子了。你要是想要皮衣,这次冬猎,我再看看。” 陆南星点头,可不咋,等动物保护法颁布之后,再碰到珍稀的野生动物也不能打了!否则就是犯法。 陆南星挑眉:“那我等着新皮衣啦!” 于西西来了兴致:“听说靠近二沟岭那边有黑熊出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列车轰隆隆驶过夜色中的华北平原,车厢轻轻摇晃,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熄灯后,二人声音渐渐低下去。 小飞虎打了个哈欠,头枕在陆南星的鞋子上睡着了。 第170章 满洲里1 火车车轮与铁轨发出的“哐当、哐当”声渐缓。 王麦川趴到车窗上,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外面的雪够大的!” 他回身打开行李,将自己武装的严严实实,见江赫言和秦牧也迟迟没动作,急忙催促:“马上到站了,你俩快点!” 江赫言闻言睁眼,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 转头看向陈澈,低声吩咐:“陈澈,去通知兄弟们准备好下车!” “注意点,”他坐起身,声音压得更低,“这里属于边境,随时可能有检查。” “放心吧,言哥。”陈澈点头,咧嘴一笑:“兄弟们心里有数!” 话落,转身离开包间。 没一会儿,列车缓缓停靠在站台边。 车厢门打开,冷空气瞬间涌入。 江赫言一行十三人走到车厢连接处,他第一个踏上月台。 站台上北风卷着雪沫子,军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王麦川紧随其后跳下车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竖起衣领,呵出一口白雾:“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冷!” 秦牧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噤声。 一行人陆续下车,个个面色严肃,提着简单的行李跟在后面。 秦牧也走到江赫言身侧,注意到他右肩不自然地僵硬着:“言哥,你肩膀的伤没事吧?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江赫言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面不改色:“没事,我心里有数。” 江赫言转向身后的陈澈:“陈澈,安全方面交给你了。” “放心吧,言哥。”陈澈颔首,目光始终没有停止对周围环境的观察。 出站口,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戴着厚实狗皮帽子的大个子站在出站口最显眼的地方,围巾将大半张脸遮得严实。 见他们出来,来人挥动着戴着手套的大手,声音洪亮:“小言,这里!” 江赫言领着众人走近,来人拉下围巾,露出被北风吹得通红的脸。 他虽已四十岁上下,眼角有深深的皱纹,一张脸饱经沧桑却难掩锐气,眼睛明亮有神。 “荃哥。”江赫言打招呼。 “荃哥?”王麦川惊喜地凑上前,“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袁荃目光打量一行众人,嘴角噙着笑:“我调到这里一年多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江赫言右肩,“我以为怎么也要明年这个时候!” 江赫言闷哼一声。 “怎么搞的,有伤?”袁荃皱眉:“怎么不养好伤再来。” “年后有正事。”江赫言抿唇,轻描淡写。 王麦川凑近秦牧也:“年后啥计划?我咋不知道!” 秦牧也低笑。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我给你们租的院子够大,住得下。”袁荃目光扫过江赫言身后的人群,“不过煤炭还得再买点!” 秦牧也看向江赫言,见他点头,示意众人跟上。 寒风混着雪花像刀子一样落在脸上,一行人低头跟袁荃穿过几条街道。 沿途的房屋低矮,偶尔有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匆匆走过。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平房院落。 围墙是用石头垒成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袁荃推开厚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 院子里很宽敞,正面是一排五间平房,东侧有个棚子,西侧是口老井。 “这里条件就这样,你们将就一下。”袁荃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已经很好了!”江赫言扫视一圈,围墙很高,门窗结实,点头道谢,“多谢荃哥费心。” 刚进屋,王麦川就搓着手看向袁荃:“荃哥,弄点热乎的呗?这几天在火车上啃干粮,肚子里都没热气了。” “早就备好了,”袁荃笑道:“我让人准备了一只羊,你们先收拾一下,带你们去吃锅子。” “这边也兴吃锅子?”王麦川好奇地问。 江赫言发话:“既然大家都饿了,那就走吧!” “这你就不懂了,”袁荃一边领着大家往外走,一边解释,“满洲里冬天长,吃锅子最暖和。而且挨着草原,牛羊肉管够!” 袁荃带路,穿过几条积雪的小巷,来到兵站附近的一处僻静院落。 院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还没进门就闻到浓郁的羊肉香味。 院子里,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在卸羊腿,动作麻利。 见他们进来,老头抬起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片儿爷,人齐了,上菜吧。”袁荃高声招呼。 片儿爷打量一行十几人,眼中闪过了然,朝屋里高声喊:“小峰,来客了!” 一个十八九的小伙子从屋内跑出。 不到二十分钟,两桌热腾腾的铜锅摆好。 羊肉片薄如纸,整齐地码在盘子里,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诱人的香气。 片儿爷端着个陶壶:“自家酿的高粱酒,尝尝,驱驱寒。” 袁荃接过酒壶:“谢谢片儿爷。” 待片儿爷退下,袁荃转向江赫言,压低声音:“这位是满洲里的本地通。你们这么多人突然出现,肯定瞒不过有心人,不如大大方方露个面。” 江赫言颔首,举起酒杯,众人共同饮下一杯烈酒。 王麦川夹起一筷子羊肉,在锅里涮了涮,入口后眼睛顿时亮了:“荃哥,这肉确实比在北京吃的要鲜!” 袁荃又喝了一口酒:“那是自然,大草原的羊,吃的是草,喝的是泉水。” 秦牧也对着江赫言举起酒杯:“言哥,荃哥来这边是你安排的?” 江赫言眉眼一挑,举起酒杯碰了碰:“改革开放是全国范围的,南边已经开放,只要稳定下来,北边也不会拖很久!” 秦牧也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可是我们跟苏联的关系......” “放心,”江赫言眼神微眯,“不出意外,三年之内关系肯定缓和!” 秦牧也盯着酒杯看了两秒,点头道:“也是,一切关系都是以利益为前提的......” “之前有一个同学到这边执行任务,”江赫言手指轻巧膝盖,“这里和对岸的俄罗斯边境地区民间往来不少,虽说现在大部分贸易都不合法不合规,但是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是默认的。” 袁荃忽然转头提醒:“小言,你有伤,少喝点!” “好!”江赫言嘴角勾起。 ............ 雪停了。 江赫言一行人走出房门,片儿爷站在院中相送:“味道怎么样?” 袁荃竖起大拇指:“这还用说?谁不知道片儿爷的手艺!”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片儿爷,我和朋友改天登门拜访。” 片儿爷点头:“好,恭迎大驾。” 他转头看向江赫言,语气里带着几分深意:“我必定扫榻欢迎。” 江赫言点头示意。 回到租住的院子,众人自觉分配好房间离开。 主卧内,江赫言、秦牧也、王麦川和袁荃围坐在一起。 江赫言直接切入正题:“荃哥,介绍一下,现在满洲里这边什么情况?” 袁荃沉吟片刻,压低声音:“你们也知道,现在我们和苏联还处于冷战期,官方的贸易嘛,基本停滞。” “我特意去过海关,今年一年的吞吐量也就几万吨。” 他抬头,语气严肃:“好在虽然总体贸易额低,但相关机构还在履行职能。铁路、海关之类的都在正常运营。” 江赫言三人沉默聆听,房间里只有煤油灯噼啪作响的声音。 “这里地理位置特殊,走私活动猖獗,基本上是民不举官不究。”他叹口气,抬眼看向江赫言:“你们想要什么?” “重卡。”江赫言回答。 袁荃点头,继续解释:“要想在满洲里安稳的做买卖,三方关系必须打点好。” 江赫言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狼牙:“哪三方?” 袁荃语气严肃:“这边民风彪悍,外来人想立住脚,做长久买卖,必须与当地人合作。想自立门户,基本不可能!否则对方随意使个绊子,得不偿失!” 话落,他看向江赫言。 “我们又不是来打地盘的,正经做买卖。”江赫言抿唇一笑,与袁荃对视:“不会打破这里的利益分配!” “那就好,”袁荃松一口气。 “满洲里总共三股势力,”袁荃伸出三根手指,“一个是二愣子,带着一帮兄弟靠拳头打出来的!为人重义气,一个吐沫一个钉。” “再一个是王大胖,笑面佛,只要有利可图,很好说话。” “最后那个难办些,是大领导的小舅子,傲气得很,做事全凭心情,不太好搞定。”袁荃语气变得凝重,“最关键的是他为人霸道......” 江赫言低笑一声。 袁荃疑惑:“怎么了?” 江赫言把玩着手中的狼牙:“没什么,这个大领导你认识吗?帮我约一下。” “你要走明路?”袁荃惊讶。 江赫言眼神深邃:“看情况。” 王麦川低声嘟囔:“每次都故弄玄虚。” 秦牧也瞥了一眼王麦川,冷笑一声:“不老实就调走!” “还可以这样?”王麦川竖起大拇指。 敲门声响起,陈澈推门而入。 他对众人点头示意,走到江赫言身前:“言哥,外面已经来了几拨人。” 王麦川惊讶地起身:“什么?” 袁荃叹口气:“早说过了,你们这么多人出现,肯定会引起注意的。” 王麦川不解:“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袁荃望向窗外:“这里又不大,一个县级市,总共不到十万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能传遍全城......而且,毕竟是边境,不少眼睛都盯着呢。” 江赫言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语气平静:“让他们盯着吧,明天我们先去会会那位片儿爷。” 二愣子处,一个年龄只十一二岁的男孩跟着两个汉子一起掀开棉布门帘进屋,他吸了吸鼻涕凑到炉前烤火。 见二愣子闭着眼,他用气声喊:“二哥,你睡啦?” 二愣子睁开眼,咂吧着嘴:“说说咋回事!” 男孩开始口齿伶俐地汇报:“二哥,那伙新来的一共十三个,都是壮汉,看着不太好惹,他们认识兵站那个二把手袁荃,今个去了片儿爷那吃锅子,看着不像是要闹事的。” 二愣子翘着二郎腿,琢磨半晌后:“这地界新来的闹不起来,他们的来历打听到了吗?” “我去问了列车员,好像是从北京来的。”男孩眨巴着眼睛。 “北京?”二愣子坐起身,思考片刻,边点头边说,“十几个人,这是来活了!估计事不小!” 他看向男孩吩咐道:“豆子,咱们这些人就属你机灵,你去守着点,别让王大胖和肚脐眼抢了先!” 豆子忙应下:“二哥你放心,我指定看好了!” 他犹豫着问:“二哥,要是肚脐眼也看上了咋办?” 二愣子捶了一下土炕,恶狠狠的:“这个搅屎棍,啥事都想掺和一脚!” 豆子接话:“可不咋,好事让他掺和一脚也玩完!” “谁让人家靠山硬!”二愣子摇头叹气。 片刻后,他吩咐:“这样,豆子,你先去找王大胖,就说我请他吃饭!” “你们跟着豆子。”二愣子转向另两个一直没开口的汉子,嘱咐道,“听他的!” 两个汉子忙开口:“知道了,二哥,我们也走了。” 二愣子摆摆手:“去吧!” 三人离开,二愣子叹气:“真是没一个脑子能转的!” 王大胖处,发生类似的一幕。 “大哥,我看到肚脐眼的人了!”一个精瘦汉子捧着一杯热水。 王大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眯眯地:“一个二世祖,不足为惧!” 精瘦汉子轻咳一声:“大哥,他是不足为惧,但他能把事搅和黄了!” 王大胖冷笑一声,不以为然:“也不知道这个蠢货是怎么长大的,要不是有个漂亮的姐姐,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他不只有,还是三个!”精瘦汉子叹气,“大哥,我们得想办法,肚脐眼都祸害我们多少次了!再这样下去,兄弟们都吃不饱饭了!” 第171章 满洲里2 才入夜,雪花又悄无声息地飘起来,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渐渐越下越密,纷纷扬扬。 翌日清晨,天放晴。 王麦川起身,第一个发现房门被积雪堵死。 他试着推了推,木门纹丝不动。 “好家伙,门被雪埋了!”王麦川一边回头喊人,一边使劲推门。 木门发出“嘎吱”声,却分毫未动。 江赫言闻声走来,抬手示意王麦川让开。 “言哥,不用你,”王麦川伸手拦住他:“你右肩还有伤,别碰到了!” “言哥你在后面等着。”秦牧也走近,和王麦川一起双手抵门,二人喊着“一二三”,就要发力。 “等一下!”江赫言及时开口。 二人没理会,连着合力推了三四次,木门仍没打开。 “别推了,也不让我把话说完!”江赫言一脸无语,他叹气:“我没记错的话,这屋门是朝里开的!” 王麦川惊讶的“啊”一嗓子:“这里的门是往里开的?” 王麦川拉住门把手,向内一拉,木门被猛然拉开,积雪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他赶忙跳开,积雪纹丝未动。 伸手碰了碰雪墙,雪花扑簌簌落下:“好家伙,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原来如此,估计这种情况在满洲里很常见,”秦牧也扶额:“门向内,可以避免推不动门就出不去!” 王麦川已经回头扫视屋中,最后拿起扫帚嘎达对着立在眼前的雪墙一顿捅,终于露出一条可以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迈出屋,肉眼可见处已是一片皑皑无际。 院子里的积雪基本上被风吹到了屋门口和窗前。 还是有些地方积雪深及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拔腿。 街道、屋顶、远山,尽是白茫茫。 “天啊,”王麦川哈出一口白气,在空气中凝成一片白雾。 “言哥,咱这时间来的不凑巧了,就这路况咋跑车?”他扭头朝身后的江赫言,“我可不敢上路!” 秦牧也站在江赫言身侧,低声附和:“言哥,要不缓缓?反正刚到还没了解本地情况。” 江赫言垂着眼,眉目深邃,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开口:“不急,先打通关系再说。” 另外两间房的人也陆续踏出房门。 陈澈最后一个出来,他个子不高,但精干结实,一双眼睛总是眯着。 “陈澈,你带两个弟兄去买早饭,”江赫言抬眼望向陈澈:“顺便去片儿爷那儿看看,顺便递个话,问问今天方不方便上门拜访。” 陈澈应声,抬手随意点了两人,大步走向院门。 他一脚重重踹在门上,积雪“哗啦”一声跌落。 紧接着拉开院门,侧身挤了出去。 王麦川从杂物房翻出铁锹和长扫帚,朝院子里吆喝:“剩下的弟兄,咱先把院里的雪清一清!” “还以为北方真能猫冬呢!”他一边挥锹一边叹气,看向屋顶,打了个寒战,“这要是不扫了,房顶迟早得压塌!” 秦牧也走进厨房,直接用煤球烧热水,等一下大家忙完可以暖暖身子。 院子里众人忙得正热乎,不少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说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院门“吱呀”一响,袁荃裹着军大衣走进院。 秦牧也从厨房探出身,一眼瞧见,忙迎上前:“荃哥,怎么这么早?” 袁荃点点头,嘴里呵出白雾:“雪一停,今天肯定更冷,你们注意点,别冻病了!” “放心吧。” “我一会得去上班,这是满洲里的地图。”袁荃从挎包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递过来,“百货大楼、煤炭公司、邮局......都标好了。你们今天可以转转,有什么需要,等我下班再说。” 秦牧也连忙接过:“麻烦荃哥惦记!” 袁荃摆摆手,笑得爽快:“不说这些,都是兄弟。”说完转身离开。 秦牧也拿着地图进屋,江赫言正自己换药。 他忙把地图往炕上一扔,摘下眼镜,伸手接过纱布:“怎么不叫我?自己弄多不方便。” 一边小心翼翼地缠着纱布一边说:“言哥,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估计这里冬天很多事都得停摆!” “你这伤口年前差不多能好全了!”想起什么,他追问,“荃哥刚来了,拿了地图,你说他提的那三股势力......怎么选?” 江赫言沉吟片刻,开口道:“他不是说片儿爷是本地通么?先去见见,看情况再定。” 秦牧也低声:“听荃哥那意思,二愣子和王大胖只要分利合适,倒能合作。但有背景的肚脐眼......反而难搞。估计仗着有靠山没少横行霸道。” 江赫言语气没什么起伏:“只要不碍我们的事就不用理。” 秦牧也收好纱布药品,眼镜上雾气消失,他拿起戴上:“言哥,这边你就安排了荃哥一个?” 江赫言抬起头看向窗外,目光深邃,解释道:“满洲里兵站,以前是正师级,去年刚降成正团级。” “降级?没听说有什么动作啊!”秦牧也动作一顿,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还是说马上要有大动作......” “没有,这里兵站的一部分人员已经搬迁到白城办事处!只是军事布局。国家现在要的是稳定,一切为经济让步。”江赫言转过头:“虽然和苏联还在冷战期,但打不起来。” 他拿起暖壶倒了一缸温水,斟酌道:“荃哥升正师肯定没戏,但正团......操作一下不是问题。他本来就有军功,只是运气差了点被人顶了。” “荃哥愿意留在这吗?”秦牧也若有所思:“再说咱们商业活动归政府管,和兵站职责不同。” 江赫言嘴角微扬:“不求他多做,有什么风声提前知会一声,别让我们做睁眼瞎就行。” 他伸手将炕上的地图摊开,指节敲了敲纸面,“做买卖,什么背景都是辅助。最后看的,还是货。” 秦牧也点头:“苏联主要是缺轻工业和农产品,农产品不能卖,轻工业好办。” 外面传来王麦川的吆喝声:“早饭来了!快出来!” 江赫言收起地图,起身披上外衣。 秦牧也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院子里,陈澈已经回来,在堂屋指挥着几个兄弟摆桌凳。 众人围坐在一起,默默吃着早饭。 苞米粥很稠,馒头很大,就着咸菜,简单管饱。 江赫言虽吃得很快,举止依然从容。 吃完后,他放下碗筷,看向陈澈:“这边太冷了,兄弟们出来一趟不容易,下次买饭别心疼钱,要带肉!” 回头吩咐秦牧也:“多给陈澈那放些钱!” 陈澈忙拒绝:“言哥,我这还有不少呢!” 秦牧也回房取出二十张大团结:“记好账就行。” 待陈澈收好钱,江赫言问:“片儿爷那儿怎么说?” 陈澈咽下口中的食物:“片儿爷说随时欢迎。” 王麦川插话:“靠谱吗?别是个坑。” 秦牧也瞥了他一眼:“他要是想坑人,不用这么麻烦。” “也是!” 第172章 满洲里3 早饭过后,江赫言视线扫过众人,目光停在程诺和张弛身上:“你俩一会跟我出趟门。” “好。”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脊背不自觉地挺直。 “留两个兄弟守着院子,其他人出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江赫言又转向陈澈,声音不高:“注意分寸,别惹事。” 陈澈点头,语气认真:“言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他办事果决,话不多,是江赫言最放心的人之一。 “走吧。”江赫言起身披上军大衣。 秦牧也连忙跟上。 王麦川缩着脖子走在最后,圆脸被风吹的通红:“这下完雪的天儿真冷!” 街面上积雪已被清扫出一条小路。 没一会儿,五人出现在昨天吃锅子的院门外。 院门大开着,像是等着众人来访。 秦牧也与王麦川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开门迎客的架势。 王麦川低声嘀咕:“搞什么名堂?” 程诺上前一步,手不经意地按在腰间,低声问:“言哥,要不要我和张弛守在外面?” 江赫言目光微凝,摇了摇头:“不用,一起进去。” 刚踏入院门,小峰热情地迎了上来,他机灵得很,一见来人就笑:“几位哥哥,片儿爷已经等着了,跟我来。” 几人跟着他穿过堂屋,径直向后院走去。 堂屋里摆着几件老式家具,虽然旧了,但都是上好的红木打造。 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和几幅字,笔法老道。 后院与前院完全不同。 院子很深,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扫得干干净净,一道月亮门连通着隔壁宅子。 走进隔壁院落,小峰走在前面,掀起一道厚实的棉门帘,里面传来淡淡的茶香。 江赫言正要吩咐,小峰抢先开口:“我安排这两位哥哥到旁边厢房歇脚,茶点都备好了。” 他笑着指了指西厢房。 江赫言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程诺和张弛会意,随小峰转向另一侧。 室内暖意融融,火炉烧得正旺。 片儿爷坐在一张红木茶海前,对面还坐着一人,约莫四十多岁,面色威严,坐姿笔挺,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老茧,显然是经常拿枪的人——不出意外是体制内的人。 江赫言目光微动,看向片儿爷:“片儿爷这是?” 片儿爷起身,笑容可掬:“三位先坐。” 江赫言扯了扯嘴角,三人依次落座。 视线再次扫过对方,对方点头示意。 秦牧也推了推眼镜,王麦川则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目光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扫过。 房间布置得古色古香,除了茶海,还摆着几件瓷器,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着“和气生财”四个大字。 片儿爷取过三个茶碗,动作娴熟地用镊子夹了干蒲公英放入其中,提起暖壶注入热水,盖上盖子。 “闷泡几分钟就好。别看只是蒲公英泡水,对身体好得很,我常年喝这个!你们喝不惯可以加些冰糖!” “谢谢片儿爷。”江赫言掀开茶碗盖,热气蒸腾而上,带着淡淡的草香。 片儿爷抬手介绍:“这位是公安局局长,齐凯齐局长。” 江赫言闻言,心中已有数。 齐凯方脸浓眉,目光如炬,坐在那里自有一股威严。 “齐局长这是专程来见我的?”江赫言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 “职责所在。”齐凯点头,目光在江赫言身上停留片刻,声音沉稳:“本地来了一批外地人,我理应过来看看。” 江赫言眉梢微挑:“哦,只是如此?” “满洲里地理位置特殊,”齐凯身体前倾:“你们干什么来的,我们心知肚明。” 他特意停顿片刻:“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个前提!” 江赫言掀开茶盖,拿起茶碗吹了吹,轻抿一口,对片儿爷点头:“您老推荐的不错。” 放下茶碗,看向齐凯:“不知齐局长的前提是什么?” 齐凯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你把杜宇华带离满洲里,并确保他安全。” “杜宇华?”江赫言瞥向片儿爷。 片儿爷低声解释:“肚脐眼!” 秦牧也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齐局长这是要把小舅子赶出满洲里?” “没错,”齐凯面色不变:“不瞒你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一直没碰到合适的人。这次也是听片儿爷提起......” 他起身,整了整衣襟:“你们考虑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待齐凯离开,片儿爷笑了笑:“三位不用担心,我是好意! 他呷了口茶,缓缓道:“肚脐眼这些年有些过了,名声太响。” “但他三个姐夫都是做实事的人,任由他在这胡闹,早晚对仕途有影响!”他叹了口气,“那孩子本质不坏,就是被惯坏了,需要有人带带他。” 江赫言没接话,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膝盖。 “片儿爷觉得我们合适?”王麦川没忍住,他眉头紧拧,好奇的追问,“哪看出来的!” “我这把年纪了,不敢说看人多准,”片儿爷呵呵一笑:“我只做些掮客该做的事,收我该拿的钱,介绍你们认识,买卖成不成不是我该考虑的!”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你们应该知道,这可不是你们老家,在这地界想做成点啥不容易,但要搞破坏......” 江赫言忽然笑着打断他:“我没空帮人奶孩子。” 片儿爷笑容不变:“我们这里私下里和俄罗斯人来往是没人管的,以货换货,差价再大,觉得双方觉得合适买卖就能成;同样,你货品再好,不是对方需要的,也没有用。” “官面上关不关注判断标准就是规模大小,规模大了,总会引起注意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认为带一个二世祖对你们而言难度不大,利益却不小!” 他提醒:“其实齐局长话没说全,人带走,只要不死,其他随意!” 王麦川眼珠一转:“这么说来,肚脐眼不受几个姐夫待见!” “谁会喜欢惹事生非,整天找麻烦的人!”片儿爷端起茶杯,继续劝:“要不然你们先看看人再谈拒绝?” “片儿爷,我们今天是来拜访您老的,齐局长这件事你没提前通知!”江赫言直视片儿爷,眼眸漆黑,声音平淡。 “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地道,”片儿爷解释,“不过是齐局长自己找上门的!” “好,这件事先揭过”江赫言颔首,没有揭穿他,眯起双眼,“我们这次主要是为了重卡来的!我想您老应该有推荐。” “一次性买卖和长久买卖是不一样的......”片儿爷话没说完,小峰掀开门帘,“片儿爷,有人来了!” 第173章 满洲里4 满洲里的天空灰蒙蒙的。 屋外北风卷着碎雪。 屋内,煤炉烧得正旺,水壶嘶嘶地冒着白气。 江赫言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口,与片儿爷对视,目光平静,语气客气疏离:“想必片儿爷还有事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片儿爷盘着手里油光发亮的核桃,起身微微颔首,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好,那我就不留客了。” “今天招待不周,”他呵呵笑了两声,手指慢悠悠地捻着核桃,“改天我弄些野味,介绍两个本地朋友给你们认识。” “好。”江赫言点头,“告辞!” “我年纪大了,江湖上的风浪见得多,如今只做些掮客该做的事,收我该拿的那份儿钱,图个安稳踏实。”片儿爷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老江湖的圆滑,“不过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 江赫言转身。 王麦川和秦牧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不作声地跟在江赫言身后走出房门。 门外,程诺和张弛见他们出来,立即默不作声地跟上。 看他们出门,一直垂手侍立在片儿爷身后的小峰,忍不住凑到片儿爷身边,压低声音急问:“片儿爷,咋不拦着点?来的是王大胖和二愣子,没准一次就能把合作谈妥了呢!这江老板他们一看也是大主顾......” 片儿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抬手制止了他:“齐局长不请自来,露那一面已经不对味儿了。要是再......” 他话说一半,摆摆手:“算了,你去把外面那两位‘爷’请进来吧。” 小峰似懂非懂,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后院门。 江赫言一行人走出院门。 王麦川把军大衣领子竖到最高,仍觉得寒气顺着缝隙往骨头里钻,他嘶一声,抱怨道:“这鬼天气!” “言哥,这片儿爷到底啥意思?”他回头望了一眼灰砖大院,眉头拧成了疙瘩:“我们拜访也是提前打了招呼的,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齐局长,这正题没聊两句,茶没喝几口,又晾着咱们去见别人?” 他走到江赫言身旁,语带疑惑:“这......我咋没摸清路数啊。” 秦牧也扶了扶眼镜,面带思索,斟酌着开口:“齐局长突然出现,又匆匆离开,本身就很微妙。看来,这满洲里的形势,远比我们预估的要复杂。” 江赫言吐出一口白雾,目光投向灰蒙的天空,眼神清明:“也许越是复杂的地方,机会就越多。” “这冰天雪地的,咱们何必在这儿跟这老掮客磨牙?”王麦川咂咂嘴,踩着咯吱作响的雪,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要我说,不如回京城想办法弄几张批条,直接从‘一汽’和‘二汽’拿名额,反正这对咱们来说也不费什么劲!” “不行!”秦牧也考虑问题周全,他立马开口否定,“川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国内的汽车产量根本跟不上,尤其是卡车。” 王麦川叹气:“我知道,就随口说说。” 秦牧也边走边说:“以后这种话不要说,被人听到不好。” “尤其是这几年政策放宽,大力发展经济,设备、原材料、成品,哪一样不需要运?对卡车这些运输工具的需求每年翻着倍往上涨。” “计划内的指标,各个国营大厂、运输公司都盯着眼红,何况还有部队和政府,我们毕竟是私人性质,名不正言不顺,硬去挤,吃相难看,也容易得罪人,最关键是也撬不动多少。” 江赫言伸手揉了揉眼眶缓解疲惫,这些天舟车劳顿,大家都没休息好。 “国内的批条不用想了。僧多粥少,就算拿到几辆,也是杯水车薪。” 他声音低沉,语气果断,“这次来满洲里,必须把这条线打通!官面上走不通,好在可以走野路子。” 顿了顿,他解释:“来之前收到了项老的消息,他那边正在大兴土木搞建设,对重型卡车的需求量极大,而且是急茬儿!再有,深圳那边是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王麦川眼珠转了转,猛地想起来:“项老?今年调到福建的那个?” 见江赫言点头,他顿时来了兴趣,嗓门都高了些:“那位可是老革命了,满门忠烈,作风硬得很!我咋不知道你们还有交情?” 秦牧也轻笑一声,替江赫言回答:“你忘了?言哥跟项老的小儿子项浩是同学,过命的交情。” “瞧我这记性!”王麦川一拍脑门,语气激动:“这么说,这次咱还是带着‘任务’来的?项老开的金口?有人保驾护航,那必须成功!” 江赫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目光投向街道上偶尔驶过的汽车,转移话题:“现在大陆的进口轿车,主要都是日本的,丰田、尼桑居多。少部分是德国的牌子。但你们看这里!” 几人顺着看过去,秦牧也若有所思:“这里见到的车基本都是苏联产的。” “没错,”江赫言点头,“上次咱们通过天津港弄来的那批轻型卡车也是日本的,跑跑市内短途运输还可以。” 他说着,摇了摇头,“但放眼全国,尤其是搞建设的地方,路况差,甚至多是山路、土路,万一再下雨......” “重型卡车,还得是苏联的卡玛斯!皮实、耐造、马力足,关键它底盘高,适合各种重载和恶劣路况!无论是跑长途还是干重活都没问题!” “最关键的是,路子打通后,还不需要外汇!” 秦牧也点头附和:“没错。苏联货虽然糙了点,但确实更实用,而且以货换货,价格方面也更合适。不过……” 他话锋一转,眉头蹙起:“这边局势复杂,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对策。” 他转向江赫言:“言哥,今天既然已经意外见到齐局长了,那我们还按照原计划去见那位‘大领导’吗?” “去见。”江赫言没有丝毫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闻言,王麦川忍不住感叹:“说起来,这个肚脐眼投胎技术是真不错!三个姐夫,个个是人物。大姐夫是市委书记,二姐夫公安局长,三姐夫是最大煤矿的实权副厂长。” 他语气戏谑:“这地界儿,都快成他老杜家自留地了!说实话,这后台,也不能怪这小子在满洲里能横着走!” “言哥,要不然就答应齐局长,先把那姓杜的弄走?” 他转向江赫言,拍着胸脯保证,语气跃跃欲试:“只要你点头,人交给我,我保证调教得服服帖帖!” 江赫言还没回话,前面冷不丁冒出十几条汉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174章 满洲里5 路被堵住,江赫言等人打量对面稀稀拉拉的十几人。 为首的那个,二十出头年纪,穿着一件将校呢大衣,敞着怀,个头不高,长相精致。 可惜嘴里叼着烟,满脸蛮横,吊儿郎当的模样破坏了美感。 他正用鄙夷和不逊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赫言一行人。 “没猜错前面那个就是肚脐眼吧!”王麦川没忍住笑出声,他凑到秦牧也耳边,“还别说,这长相,姐姐肯定也长得不错!怪不得能高嫁!” 秦牧也无语,推开了他。 就见肚脐眼重重哼了一声,吐掉嘴里的烟蒂,动作夸张,语气挑衅:“就是他妈的你们吧?想要带老子离开满洲里?” 接着低声暗骂,“操,哪儿冒出来的葱,我呸,做你妈的青天白日梦!” 他伸手指着最前方的江赫言,态度嚣张跋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二姐夫找过你们了!怎么回话,你们最好心里有点数,掂量清楚!” 他上前一步,几乎凑到江赫言面前,压低声音,话语恶毒地威胁:“老子警告你们,这满洲里的冬天雪大得很,风刮起来像刀子!每年冻死几个找不着北的外乡人,可太正常了......” 秦牧也看着他表演,无语地笑了一声。 张弛和程诺对视一眼,这是什么品种! 王麦川看到,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也子,是我耳朵出毛病听错了,还是对面这哥们儿出门没带脑子?” 他抬头望了望天:“这光天化日......呃,虽然天阴着,但朗朗乾坤,就这么无法无天?他当这是旧社会呢?” 江赫言面色不变,上前两步,平静地看着领头的青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杜宇华?” “对,就是你爷爷我!”杜宇华仰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江赫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低笑一声:“呵!” 笑声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然出手! 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 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呼,杜宇华已被他单手撂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跟着杜宇华来的十几条汉子愣了一下,回神后立即叫骂着就要冲上前。 江赫言一脚踏出,精准地踩在杜宇华的胸口,向下不轻不重地压了压。 杜宇华顿时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冲上来的人群猛地刹住脚步,投鼠忌器。 一个戴着顶红色针织帽、像是小头目的汉子上前几步,色厉内荏地大喊:“放开我们杜老大!” “杜老大,”江赫言脚下又加了一分力,碾了碾,语气嘲讽:“就这点斤两,也配称老大?” 杜宇华在众人面前吃了大亏,颜面尽失,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拼命扭动着,嘶声大喊:“别他妈管我!他就一个人,不敢把我怎么样!一起上!废了他们!” 对面汉子们看着江赫言冰冷的目光,又瞥见他身后那四个虽然没动但眼神锐利、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一时竟犹豫着,没人敢第一个动手。 杜宇华见状,更加气急败坏,再次嘶吼:“妈的!都聋了吗?一起上!给我往死里揍!揍趴下他们,晚上老子请客,肉管够!” 见对面的人群有些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江赫言眼神一冷,不再废话。 脚下猛地发力,一脚将杜宇华踹得滚到路边积雪里。 “操!干他!”那群汉子被激怒,其中一人大喊。 汉子们挥舞着拳头,一拥而上。 场面瞬间混乱! 但混乱结束得极快。 江赫言站在路边压根没参与。 其他四人动作没有丝毫花哨,一拳一腿,必然击倒一人。 程诺和张弛更是实战中磨炼出的技巧,出手狠辣果断。 王麦川虽然嘴上聒噪,但从小却没偷过懒,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拳脚生风。 看起来最是文雅斯文的秦牧也,身形灵活异常,虽是费了些力气,也放倒了三个围攻他的混混。 不到五分钟,雪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呻吟惨叫的汉子。 几人拍了拍大衣上沾着的雪花,呼吸都没有乱。 江赫言表情微冷,看也没看地上哀嚎的众人,只吐出一个字:“走。” 五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尽头,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呻吟。 过了好一会儿,被打趴下的汉子们才哎呦喂呀地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机灵点的几个赶忙跑到路边,从雪堆里扒拉出晕头转向、满脸狼狈的杜宇华。 “杜......杜老大,怎么办?这......这帮人是硬茬子,下手太狠了......”一个汉子捂着肿起的脸颊,含糊不清地问。 杜宇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混杂着雪水和泥污。 “妈的,这事没完!”他死死盯着江赫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怨毒得像要杀人,咬牙切齿地低吼:“走!去找我大姐!我非要扒了他们的皮!” “就这,这些人也太弱了吧!”王麦川边走边摇头,“我刚动手竟然都倒下了!” 秦牧也看向江赫言:“言哥,他几个姐夫不会找麻烦吧?” “他先伸手,怪不得别人。”江赫言冷嗤一声,“这是中国的满洲里,不是他们的天下!” “再说,也可以试探那位领导的意思......” 秦牧也推了推眼镜:“今天这情况看来,这个肚脐眼办事不一定能行,搞破坏的确是一把好手!” 江赫言一行人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回到了临时租住的院落。 刚一进院,就看见郝冬正带着几个小伙子,吭哧吭哧地从一辆破旧手推车上往下卸煤球。 郝冬脸上蹭了几道煤灰,鼻头冻得通红,看见江赫言几人回来,他立刻直起腰,咧开嘴高兴地喊:“言哥!你们回来了!” “瞅瞅这些煤,品相不错,我估摸着,紧着点烧,够咱们用上小半个月了!” 江赫言驻足,微微颔首:“辛苦了。” “应该的,不辛苦!”郝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想起什么,他继续说:“我刚在邮局取了封电报给放屋里啦。” “好。” 第175章 满洲里6 正屋中间砌着一个砖炉子,炉膛里煤球烧得正红,一把铝壶坐在炉盖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 王麦川和秦牧也脱了棉大衣,围坐在炉子边烤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熟练地点燃,顺手将烟盒扔给秦牧也。 深吸一口,烟草的苦涩在口腔蔓延,抬头看向窗边的江赫言:“言哥,谁的电报?” “知宇,”江赫言走到炉子边坐下,将电报递了出去。 “北京有事?”说着王麦川将电报接了过去,嘴里喃喃,“鲁哥怎么回北京了?” 他猛然抬头,担心地问:“不会有危险吧?” 闻言,秦牧也看向江赫言:“言哥......” “没事,鲁哥心里有数,现在部队在严查,没人敢搞小动作,”江赫言深舒一口气,“本来想等这次专项行动出了结果再告诉他,既然他等不及......问题不大,知宇会看住他的。” 秦牧也将烟盒递给他,他摆了摆手拒绝。 王麦川诧异:“言哥,你这是要戒烟?” “嗯,”江赫言点头,“以后不抽了!” “没危险就好,”王麦川翘起二郎腿,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说起来,今天的事有些怪,前脚齐局长刚跟我们说送走肚脐眼,后脚他就能找上门,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傻子!” “看来是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他敢这么做,说明背后有人兜底!”秦牧也掐灭手里的烟分析着:“齐局长肯定是知道他私底下的德行,能让公安局长投鼠忌器,只能把人送走......” 他抬眼看向江赫言:“言哥,只有这里的大领导,肚脐眼的大姐夫能做到!” 江赫言若有所思:“还有两个人!” “谁?”王麦川好奇的追问。 “肚脐眼的大姐和二姐。”江赫言回答。 王麦川嘶一声,摇头晃脑:“还别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屋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卷了进来。 陈澈进屋,他摘下厚厚的棉手套,用力拍打着帽子和大衣。 他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没有半句寒暄,语气干脆利落,直接切入主题:“言哥,我带着两个兄弟在外面转了一圈,基本确定荃哥说的没错。” “先说‘二愣子’,”陈澈开口,“这人原名叫赵铁柱,是附近根苗林场的伐木工,场出了名的功夫硬,脾气更硬。前些年家里遭了变故,一场山火,半个村子没了,他爹妈和刚过门的媳妇都没逃出来,家里就剩他一个光棍。”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他就不在林场干了,靠着不要命的狠劲,拉起了现在这支队伍,为人仗义,讲规矩,重诺言,在道上有口碑。现在主要带着一帮兄弟从老毛子那边倒腾木材。” 他顿了顿,拿起炉子上了吕壶倒了一搪瓷缸子热水拿在手里,继续道:“再说‘王大胖’。这人大名叫王福。是个笑面虎,心思深。不过在城里人面极广,三教九流都能搭上话,满洲里不少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黑市票证、紧俏物资、甚至边境消息,都是他在背后掌控和抽水。” “他手里有不少从苏联折腾过来的拖拉机,各种型号的,‘东方红’、‘铁牛’,都是国内抢破头的紧俏货。” “至于最难搞的那个,”陈澈的语气明显凝重了几分,“就是杜家那个‘肚脐眼’,杜宇华。这家伙就是个泼皮无赖......” “这个就不用说了!”江赫言抬手打断他。 陈澈顿时噤声,端起搪瓷缸吹了吹,小口喝起来。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江赫言目光沉静,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膝盖。 良久,他开口:“陈澈。” “言哥?”陈澈立刻应道,身体微微前倾。 “你带几个人去仔细打听一下,市政府领导班子,从上到下,书记、市长、几个关键的局长,在老百姓中间的口碑怎么样!”江赫言语气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让陈澈心头一震。 王麦川补充道:“对,还有这些领导的风评,为人,是为老百姓做实事的,还是尸位素裹......特别是打听清楚......和杜家的头没有利益往来!” 话没说完,但陈澈懂,他点头:“好,但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没事,你先查着,慢点无所谓,信息一定要准!”江赫言落在陈澈脸上,强调道,“安全第一!” 陈澈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意图,没有任何犹豫,答应地干脆利落:“好。明白了,言哥。” 随即,他放下手中的搪瓷缸,起身拿起大衣帽子出了正屋。 回到隔壁房间,点了三个最不起眼的小伙子:“你,你,还有你。穿严实点,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三人立刻点头,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去准备。 程诺和张弛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程诺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小澈,什么情况,有任务?” 陈澈点头,低声说:“言哥要调查一下政府班子的口碑,我猜是想知道肚脐眼的行为,有没有参与包庇?” “现在没事,我们跟你一起。”程诺回身拿起军大衣。 陈澈看看他们没有拒绝:“成。诺哥弛哥,那就一起。” 几人很快行动,裹紧大衣,竖起领子,将帽子压得低低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院子里。 正屋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水壶的嘶鸣。 王麦川瞄了一眼江赫言的侧脸,忍不住凑近些,半是惊讶半是试探地问:“言哥,咋了?你这架势......难不成还真寻思着,把这边的领导班子给动一动?” 秦牧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冷静锐利。 “从理论上说,也没什么不行。”他轻笑一声,接口道,“肚脐眼这么无法无天,市委书记作为领导和姐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能肯定肚脐眼的犯罪行为,掀翻几张桌子问题不大!” 顿了顿,他继续:“这样也能形成威慑,以后我们不在这边,也没人敢随意糊弄我们!” “但这样周期太长,太耽误功夫。我们不是来替天行道的!” 他话锋一转,看向江赫言征求意见:“言哥,其实东北那边,往北还有黑河,往东还有绥芬河。我们不一定要把宝全押在这里。最关键的是黑河那里有港口,运输不完全依赖铁路,优势更大!” “黑河肯定是要去的,”江赫言沉吟片刻:“恐怕其他地方情况也大同小异,利益盘根错节,龙蛇混杂......” 他抬眼:“别忘了,我们首站选择这里,还因为这里是三国交界!” “也是,哪儿都一样!”王麦川听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口气,“万事开头难嘛!打开局面就好了!” 他转向江赫言:“言哥,咱们下一步到底怎么搞?” 江赫言转过身,声音带着寒意:“先礼后兵。” 第176章 满洲里7 王大胖住处在位于城东的平房,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 屋子里暖烘烘的,铁炉子上坐着一把大铁壶。 王大胖正盘腿坐在炕上拨拉着算盘,面前炕桌上放着纸笔,他时不时记录点什么。 棉门帘子被挑开,一股冷风先灌进屋。 二愣子赵铁柱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手里还拎着一摞用油纸包着,冒着热气的大饼。 王大胖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下,指了指他手里的大饼,哭笑不得:“二愣子,别告诉我,你这手里拎着的,就是你今天要请的客?” 他脸上仍旧笑眯眯的:“你能再抠点儿不?” “有的吃就不错了!”二愣子把大饼往炕桌上一扔,脱了鞋上炕,顺势坐到他对面。 “还想下馆子?美得你!”他自己扯了一张饼先啃起来:“再让肚脐眼那个王八蛋这么搞几次,咱俩都得喝西北风去!” 王大胖他放下算盘,拿起一张冒着热气的大饼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嗯,味儿不错!街口老李头的手艺!” “嘴够刁的。”二愣子闷声回答。 王大胖几口吃完一张饼,拍了拍手上的渣子,抬头看向二愣子,表情正经了些:“说吧,这么急着找我,有啥想法,痛快说!” 二愣子咽下嘴里的饼,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也知道,咱这地界,但凡是外面来的生面孔想要做点啥,手里肯定攥着硬货!没点斤两,不敢往这冰天雪地里钻!” 王大胖忙摆手,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兄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我王大胖可是正经生意人,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事,咱可不干!” “想什么呢!我能干那没屁眼的事?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混?”二愣子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他叹气:“我也是没办法了,兄弟们总要吃饭!” “我的意思是,这次咱俩合作,把这桩买卖稳稳当当地拿下来!别像以前似的,各干各的,互相还别苗头、拆台。”他双手搭在炕桌上,“总之,绝不能再让肚脐眼那个搅屎棍插进来给霍霍了!” “至于利润怎么分,按规矩来。” 顿了顿,他继续:“这次的事肚脐眼肚脐眼肯定已经闻到味儿了,瞒是瞒不过去的。咱们不如先下手,一起去拜访一下,看看对方的意思,有多大胃口?” 王大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炕桌,小眼睛里闪着精光:“嗯......是这个理儿,探探虚实也好。” “那还等啥?走吧!”二愣子是个急性子,听到王大胖答应下来,就要穿鞋下地:“豆子早上亲眼看见他们一大早就去片儿爷那儿了。这会儿估计还在!” “他们找了片儿爷做中间人?”王大胖却皱了皱眉,没急着动:“按道上的规矩,咱们就不好直接上门了。不然就是坏了规矩,打了片儿爷的脸,也显得咱们跌份。” “哪那么多穷讲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二愣子一摆手,不以为然:“咱们直接赶去片儿爷那儿不就好了?就当是凑巧碰上。要不然一来一回磨磨唧唧的,黄花菜都凉了!” 王大胖想了想,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手,拿起炕头半旧的羊皮大衣穿上,又扣上一顶厚厚的的羊皮帽子,双手缩进袖子里。 “你快点吧!”二愣子催促。 王大胖嘟囔一句:“走吧。” 刚出屋门,一个精瘦汉子和豆子同时跑进院,分别在王大胖和二愣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两人对视,同时笑出声。 打发走精瘦汉子和豆子,他们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往片儿爷住处。 二人边走边闲聊。 “你那木材生意咋样了?” “还能咋,今年雪下的这么早,路都堵了!” “嗯,是个寒冬。” “哎,要是再连着下几场,估计牧场又得冻死不少牲口......” ............ 到了熟悉的院落,从小峰嘴里得知,江赫言一行人已经离开。 片儿爷还是坐在太师椅上,捧着把小茶壶,看着结伴而来的二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也不藏着掖着,吹了吹茶杯里氤氲的热气,直言道:“你俩啥心思我明白。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这买卖,别人抢不走,肚脐眼也不行,是你们的。” “当真?”二愣子眼睛一瞪,有些不敢相信:“片儿爷,您这话能作准?肚脐眼那边......他能甘心?” 片儿爷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我片儿爷在这地面上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个信誉。说了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把心放在肚子里。至于杜家那小子......” 虽只与江赫言一行人只接触两次,时间不长。 但他们气势不俗,骨子里隐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嚣张,也就是涵养不错,没有外露而已。 到满洲里接待的人是兵站二把手,官面上指定有人。 刚又得到消息,肚脐眼去堵人被揍了。 想到这些,他哼了一声,语气笃定,“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离开片儿爷住处,走在胡同里,二愣子心里的疑虑越深。 肚脐眼的背景是实打实的,怎么可能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还是不放心。得去亲自会会那帮人,要不是一路人我就不瞎耽误功夫了!”他边走边扭头看向身旁缩着脖子的王大胖:“你呢?一起去不?” 王大胖没直接接话,只是眯着眼笑了笑,小眼睛里闪着算计。 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脚步却不慢,稳稳地跟在了二愣子身后。 到了江赫言众人租住的院落外,大门敞开。 二愣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棉袄,抬腿走进院落高声喊:“有人吗?” “谁啊?”郝冬掀开门帘探出头来。 “赵铁柱和王福!”二愣子声如洪钟。 郝冬疑惑地打量着门外这两位裹得严实实、风格迥异的不速之客。 正屋门打开,秦牧也走出,看着院子里的二人。 二愣子人如其名,是个愣头青模样的汉子,三十多岁的年纪,平头,方脸,许是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 他站在那,即使穿着臃肿也能看出粗大的骨架和结实的身体。 王大胖个子不高,是个十足的胖子,人也裹得像个球,脸上堆着笑,一副和气生财、人畜无害的模样。 秦牧也了然地笑笑,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外面冷,有什么事屋里说!” 第177章 满洲里8 满洲里银装素裹,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而过,街道上行人稀少。 鹿鸣春饭店是满洲里最好的饭店,坐落在市中心繁华地段,是一栋典型的俄式建筑。 暗红色外墙,尖顶拱窗,虽然历经风雪侵蚀,依然气派非凡。 饭店内装修奢华。 大厅里,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墙壁上镶嵌着精致的木雕装饰,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 走廊两侧挂着不少描绘西伯利亚风景的俄式油画。 豪华包间更是气派,足足有五十平米,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 正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足够坐下二十人。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是贝加尔湖的冬日景象,湖面结着厚厚的冰,远处是覆盖着白雪的松林。 角落里的老式留声机正在播放《喀秋莎》,悠扬的旋律在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流淌。 片儿爷早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中山装,领口整齐地扣着,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手指间把玩着紫檀木烟斗。 门被推开,王大胖和二愣子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一前一后走进来。 王大胖穿着崭新的皮夹克,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堆着圆滑的笑。 二愣子则是一身臃肿的棉袄,脚上蹬着一双沾雪的棉乌拉,进门就好奇地四处张望。 “片儿爷。” “片儿爷。” 二人开口打招呼。 听到动静,片儿爷转身,抬手指向对面的座椅:“来了,坐。” 他走到主位坐下,没有再开口,不时吸一口烟斗,吐出淡淡的烟圈。 立在一旁的服务员连忙上前,倒了两杯热茶,恭恭敬敬地放到桌前,之后退出了包间。 “还别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规格的饭店!”二愣子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眼睛依旧好奇地打量着包间的装修,嘴里不禁啧啧称赞:“瞧瞧这布置,真够气派的!” “二愣子,”片儿爷用烟斗点了点他,“你现在好歹也是有些身份的人了,以后这种没见识的话放在肚子里,不要说出来!” 二愣子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咂咂嘴道:“好茶!就是杯子太小,不够解渴。” 他看向片儿爷,满不在乎道:“我就是一个大老粗,不讲究那些。” 片儿爷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王大胖适时地开口转移话题:“片儿爷,这一次的过江龙够猛的!您给咱说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盯着桌上的茶杯,声音压低了些,“这才多久,市委书记都调走了!我这心里直打鼓。” 片儿爷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斗,不动声色地回答:“敢在这个时候来满洲里凑热闹,自然是有些后台的。” 说罢,他扫了二人一眼,目光如炬,语带警告:“记住了,千万别耍什么小心思。我观察下来,这批人还算讲道理,但前提是你们别给我搞小动作!要是惹恼了他们,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二愣子连忙点头,粗声粗气地:“片儿爷放心,这个道理我懂!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 王大胖也连忙附和:“片儿爷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这批人来势太猛,让人心里发慌......” 片儿爷还没回话,二愣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抹了把嘴问:“片儿爷,你说他们都能把书记调走,咋还把齐局长和钟厂长留下了?要是我指定一起弄走,省得日后使绊子。” “这才是聪明人!”片儿爷微微一笑,吐出一口烟雾:“威慑力已经够了!要是真赶尽杀绝,谁还敢跟他们做生意?” 说着看了一眼王大胖,继续说,“更何况,齐局长除了在肚脐眼的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方面没的说。钟厂长更是技术上的能人,厂子里少不了他。” 用烟斗轻轻敲了敲桌面,叹口气:“我也没想到杜家就这么倒下了!这才几天功夫......” 王大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哼笑一声:“要我说也是活该,杜家那个娘们上位后做事太狠,一点后路没留!” 他抿了一口茶水:“不止肚脐眼的事,她没少背着书记搞小动作,把好几个老人都给挤兑走了,书记前头的那几个子女也被欺负的不轻......” 二愣子好奇地凑近:“咋回事?细说说?” 王大胖看了眼包间门,神秘兮兮地:“想想杜家三姐妹为啥都是续弦?” 二愣子一脸茫然:“这我哪知道!” 王大胖往前倾了倾身子:“这个我有内幕消息。当时书记住院,组织上就给书记介绍了一个女医生,也是方便照顾他的身体。不知道咋地,没几天女医生就因为作风问题被下放了!杜家老大在医院当护士,一来二去的她就上位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意味深长,“手里有实权的年纪都不小了,她两个妹子可不就都是续弦!” 二愣子反应过来:“那个女医生不是被杜家老大算计的吧,那可真够倒霉的!” 王大胖摆摆手:“这谁知道!” 这时,包间门被轻轻敲响。 饭店经理推门而入,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他先是对王大胖和二愣子点头示意,之后转向片儿爷,语气恭敬地问:“片儿爷,您带来的熊掌现在做吗?红烧还是清蒸?” 片儿爷掏出怀表,打开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开做吧!这熊掌冷冻有小半个月了,还是红烧吧,多放红菇。” “好。”经理一口应下。 片儿爷靠向椅背:“今天有什么好货?” 经理脸上堆着笑:“牛羊肉、野鸡野兔是不缺的,都是今早刚送来的。山货有猴头菇、榛蘑、松茸......” 他压低声音,“今天还有飞龙、哈什蚂,昨天刚到一只穿山甲!都是活的!” 片儿爷点点头:“清炖飞龙汤,梅花鲤鱼......穿山甲也做了,其他你看着办,我今天招待贵客。” 经理忙不迭地点头:“好嘞,我安排王大厨亲自做,包您满意。” 他继续问:“酒给您上茅台?” “不用,温两壶本地老酒。”片儿爷吩咐。 经理躬身退出包间,轻轻带上了门。 第178章 满洲里9 江赫言一行人抵达饭店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安排同来的兄弟到隔壁包间用餐。 仔细交代了几句后,才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向片儿爷所在的高级包间。 两个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员一左一右推开包间门。 “片儿爷,久等了。”江赫言声音温和。 片儿爷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堆着笑,热情的伸出手:“江同志客气了,我们也刚到不久。” 江赫言伸手回握,力度恰到好处。 片儿爷指向王大胖和二愣子:“这两位想必三位也熟悉,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江赫言目光迅速扫过包间内的陈设,最后落在王大胖和二愣子身上。 寒暄过后,众人分宾主落座。 江赫言、秦牧也和王麦川脱下厚重的军大衣。 服务生开始上菜,先是四个凉盘:红肠拼盘、酸黄瓜、凉拌黑木耳和陈醋花生米。 接着温好的老酒也端了上来。 王大胖眼疾手快,起身拿起酒壶为众人斟酒:“这个酒是本地产的,烈的很,几位尝尝看!” 片儿爷放下手里的烟斗,举起酒杯:“江同志三位远道而来,咱们满洲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些野味山货,还望不要嫌弃。” 江赫言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片儿爷客气了。早就听说满洲里人热情好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酒过三巡,主菜开始陆续上桌。 先是红烧熊掌,盛在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盘里,酱汁浓郁,香气扑鼻。 接着是清炖飞龙汤,汤色清澈见底,上面飘着几粒枸杞和红枣。 梅花鲤鱼做得极为精致,鱼身切成片状却不断开,炸过后宛如一朵盛开的梅花。 最后上的是穿山甲肉,用砂锅煲着,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江赫言看着满桌的珍馐若有所思,抬眼道:“不愧是大草原,果然物资丰富。” 王大胖连忙接话:“江同志喜欢就好。咱们边境小城,别的没有,这些野味还是拿得出手的。” 二愣子在一旁大口吃着菜,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说:“这熊掌真带劲!比猪肉香多了!” 王大胖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江同志别见怪,我这位兄弟性子直爽。” 江赫言不以为意地笑笑,夹起一块穿山甲肉细细品尝:“想必杜家的事情,几位都有些了解!”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王麦川捅了捅进包间后就没开口的秦牧也,对他耍宝地眨眨眼。 秦牧也瞥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大快朵颐,这些菜不是能经常见到的。 片儿爷放下筷子,谨慎地回答:“杜家在满洲里经营了小十年,树大根深。这次突然倒台,确实让人意外。” 江赫言慢条斯理地擦擦嘴,目光扫过三人:“树大根深不假,但根子烂了,再大的树也得倒。”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 王大胖连忙点头:“江同志说的是。我们做生意向来本分,从不搞那些歪门邪道。” “这样最好。要做长久生意,就得守规矩。”江赫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满洲里是个好地方,对面是苏联,隔壁是蒙古,机会多的是!” 留声机开始放《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悠扬的旋律在包间里回荡。 江赫言忽然转向二愣子:“听说你的生意主要是倒腾木材?” 二愣子正啃着熊掌,被这突然一问,差点噎住,连忙喝口酒顺下去,结结巴巴地解释:“就、就是些小买卖,混口饭吃。” “不要紧张,”江赫言笑笑:“据我了解,满洲里这边的木材生意主要是粗加工,林场也只是砍伐,要想做大还是要精准定位!” 二愣子眼前一亮,忙追问:“请江同志指点!” “指点不敢当,但国家在大力发展经济,今年全国木材进口总量猛增到856万立方米,”江赫言顿了顿,挑眉道,“木材生意前景很好!” 见二愣子还想继续追问,片儿爷对他摇了摇头,先将目前的生意做成才好再谈其他。 酒足饭饱,江赫言起身告辞。 片儿爷三人一直送到饭店门口。 二愣子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位江同志,怎么气场这么强?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看着文质彬彬的,眼神忒吓人!” 王大胖沉吟道:“这才是真佛不露相。片儿爷,您看......” 片儿爷望着远处,目光深邃:“也许你们俩的机会到了!” 鹿鸣春饭店门口,三人各怀心事地离开。 第二天清晨,天没亮透,租住的小院门口停了一辆墨绿色的苏联“伏尔加”。 司机见江赫言几人出门:“江同志,请。” 江赫言点点头,回身对秦牧也交代:“我带川子和陈澈去,你们准备着,出现意外就走第二套方案。” 秦牧也点头:“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江赫言三人钻进车里,车门“砰”一声关上。 伏尔加穿过空荡的中央大街,一路向东,驶出市区,直奔中俄边境。 路过一片白桦林,已经被白色覆盖。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处废弃的军用站台。 下车后,江赫言抬眼,望向远处国境线。 王大胖站在月台,裹得像个球,看见江赫言一行人,忙挥了挥手:“江同志,这边!” 待江赫言走近,他指着一旁的苏联人介绍:“这位是阿列克谢,我的合作伙伴,他在苏联很吃得开,我的拖拉机都是从他手里拿到的。” 又指着江赫言一行人,用俄语介绍:“这几位朋友想采购重卡,方便的话找个地坐下来谈谈?” 王麦川笑着上前,热情的拥抱对方,用流利的俄语自我介绍:“你好,我的朋友阿列克谢......” 风掠过铁轨,卷起雪尘。 半小时后,双方在废弃的军列车厢中商讨合作。 阿列克谢表情严肃:“六十台卡玛斯53212,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换轻纺、粮食、柴油、暖水瓶......” “现在太冷了,运输方面不太方便,我目前只能提供轻纺制品。” ............ 阿列克谢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眼角细纹舒展开来:“成交!” 他伸出戴着驼色皮手套的手,中文流利:“合作愉快!” 江赫言握住:“合作愉快!” 分开后,王麦川回头看了看:“这老毛子够狡猾的,明明中文说的这么溜!” 第179章 满洲里10 深冬的满洲里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街道上的积雪被堆积到路两旁。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的气息,呵气成冰。 与老毛子的生意比预想中的顺利。 一个礼拜的时间已经商议妥了交易方式和价格,火车皮也顺利敲定。 程诺和张弛主动留下扫尾,处理交易地后续事宜。 即将离开,租住的小院里气氛轻松不少。 江赫言侧头看向刚进门的秦牧也:“火车票买好了吗?” 秦牧也脱下棉大衣扔到炕梢,边往炉子旁走边回答:“定了,明天下午的车次,明早出票!” “可算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王麦川裹紧棉大衣往外走。 待从厕所出来,冻得直搓手,正要小跑着回屋,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王麦川回头看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生面孔,穿着九成新的军大衣。 他上下打量着来人,扬声问:“同志,你找谁?” 年轻人语气恭敬,不卑不亢:“同志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市委秘书处的临时助理。汪书记想见江同志一面。” “临时助理?汪书记?”王麦川挑眉,“你等着。” 话落,他转身快步进屋,凑到江赫言身旁,朝院子里努了努嘴:“言哥,汪书记要见你!” 顿了顿,他猜测:“咱都要走了,这节骨眼......不会临走临走还想给咱下绊子吧?” 江赫言目光从地图上抬起,沉吟片刻:“应该不会。” 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声音平稳:“真要找事,不会这么正式的派人来请。” 他回头看向秦牧也,秦牧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江赫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大衣披上,推门而出。 年轻人连忙迎上,语气谨慎:“是江同志吧?” “我是江赫言。”他语气平淡,“走吧。” 王麦川见状,立马敲了敲隔壁的窗户,打了个手势。 陈澈从屋里探出身,王麦川朝院门方向挤挤眼。 陈澈会意,随手点了一个弟兄跟了上去。 年轻人开的是一辆旧吉普,最终车停在一处僻静的茶馆门前。 青砖灰瓦,檐下挂着冰凌,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帘,木匾上刻着“清满园茶社”五个大字。 几人掀帘进去,茶香扑面而来。 大厅里没人,年轻人指向里间一条走廊,低声道:“江同志,汪书记在‘归云堂’。” “好。”江赫言回头对陈澈几人简单吩咐,“在这里等着。” 陈澈点头,带着跟过来的兄弟在大厅靠窗的小桌旁坐下。 不停地打量茶馆环境,余光始终不离走廊方向。 江赫言走到最里间,门口悬着一块小木牌,上用毛笔写着“归云堂”三个字。 他正要叩门,里面却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一个沉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别以为你是市委书记,我就不敢跟你吵!三十几年交情摆在这儿,我今天才说这几句忠告!” “你脱离群众太久了,忘了你的来路,习惯了高高在上!” “杜雪做的那些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你只是选择忽视,不愿意去看!老汪,这次的事,是个教训!” ............ 江赫言面色不变,抬手,不轻不重地叩响木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沉默后,有人扬声道:“进。” 江赫言推门而入。 茶室不大,布置得却极雅致,正中央是红木茶台,上面摆着紫砂茶壶和茶具。 角落炭盆烧的正旺。 两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对坐在茶台两侧。 其中一位面貌和蔼、身材微胖的男人脸上没有笑容,抬手示意:“小江同志吧?冒昧请你过来。坐。” 江赫言微微颔首,礼貌却疏离:“汪书记。” 随即,他转向对面皮肤黝黑、坐姿笔挺的男人,镇定地开口:“姜处长。” 姜部长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你认识我?” 江赫言淡淡一笑,未作回答,从容在茶台一侧的空位坐下。 姜处长是本地军马局生产处处长,虽不直接管地方事务,但能量不小。 是汪书记的老战友,关于他的情报,江赫言了然于心。 姜部长执起紫砂壶,斟了一杯澄澈的茶汤,递到江赫言面前。 “谢谢。”江赫言双手接过,指尖试了试温度,轻抿一口,上好的碧螺春。 汪书记盘着手中的深色檀木珠串,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青年眉目沉静,姿态从容,年轻的面孔上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老练和镇定。 他缓缓叹道:“怪道人都说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然后生可畏啊!” “小江同志,首先,我要谢谢你。”他表情郑重,声音变得低沉:“谢谢你手下留情,没把事情彻底掀开......给组织......也给我留了体面。” 他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盘珠子的手指攥紧:“同时还要谢谢你,阻止因我而铸下更大的错,否则,我真是没脸再见满洲里的父老乡亲了......” 江赫言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放下茶杯,抬眼直视汪书记,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不知汪书记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汪书记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笑容里有些自嘲:真是上位者当久了,总觉得别人该顺着自己的话头走,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干脆地将话题驳开。 他暗道:这习惯不好,得改。 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汪书记切入正题:“是我小儿子,叫汪爱党。我希望......你能带带他。” 见江赫言眉梢微挑却不接话,他急忙补充:“作为回报,我虽然马上就要离开满洲里了,但还有一些门生故旧,总能帮上点忙......” 江赫言淡淡打断他,目光清冷:“汪书记,您在谈条件?还是说......威胁?” 汪书记脸色一僵,正色道:“是请求!纯粹的请求!” 他盘着手里的珠串:“这些年来,我忙于工作,后来又......唉,总之是亏欠他太多。他对我这个父亲怨气很深,行事叛逆,无法无天,我管不住,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但你......” 他抬眼,神色复杂,“自打杜雪姐弟入狱后,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你,对你......很是佩服。我想,或许他愿意听你的。” 江赫言从军大衣的内兜里摸出狼牙,在指间轻轻摩挲把玩。 他唇角微扬,半开玩笑半认真:“汪书记这是......不让我帮您奶小舅子,改成奶儿子了?” 话说得直白刺耳,一旁的姜部长猛地咳嗽了几声。 汪书记苦笑,肩膀微微塌下,瞬间老了几岁:“小江同志,这就算......就算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最后的一点私心吧。只希望你体谅一个老父亲的心。” 江赫言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无声嗤笑——色令智昏、纵容杜雪姐弟横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还是个父亲? 一旁的姜部长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小江同志,爱党那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本质不坏,骨子里是个好的,这些年一个劲的闹,也是为了跟杜家姐弟对着干,耽误了......” 江赫言摩挲着狼牙,沉吟片刻。 汪书记调职到其他县级市当市长,算是降职。 但政治上的事不好说,也许没两年就又起复了,这也是他没做的太绝的原因。 至于汪爱党,不到二十岁,一个愣头青,带上也无妨,最起码能写能算,总有用处。 “行。”他答应地干脆,“我明天下午就要动身去黑河。他想跟,自己解决车票。” 汪书记闻言,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连声道:“好,好!” ............ 次日,满洲里火车站月台。 袁荃踩着积雪赶来送行,用力握住江赫言的手:“你放心吧,程诺和张弛我会照应着的!” “麻烦荃哥了,不出意外程诺和张弛估计得留在这边过年了。” “放心,这边有我。”袁荃郑重点头,“你们路上小心,万事稳妥为上。” 正说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背着军绿挎包,拎着一个绿色行李包,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奔来。 他直直跑到江赫言面前,站得笔直:“江哥好!我是汪爱党!前来报到!” 江赫言停下和袁荃的对话,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汪爱党站得更直了,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崇拜,还有一丝紧张。 江赫言淡淡点了一下头,言简意赅:“先上车。” 他不再多言,对袁荃微一颔首,转身走向车厢门。 汪爱党立刻抓起行李,紧紧跟上,生怕被落下。 列车轰鸣,发出巨大的汽笛声,缓缓驶离满洲里车站。 一路辗转,一行人抵达黑河时,已是几天后。 黑河街上随处可见警示性标语和宣传画,士兵不间断地巡逻。 许是临近年底,街上过年的气氛浓烈,虽然物资匮乏,但人们脸上多少带着过年的喜悦。 江面已封冻,黑河港口处于半封闭状态。 打通关节、敲定港口运输事宜......又是一番忙碌。 转眼年关将至,眼见只剩半个月就要过年,众人准备回程事宜。 郝冬在主动站了出来:“言哥,这边也要人盯着,我留下。” 第180章 放手1 顺安火车站,绿皮火车车速渐缓。 寒风凛冽,车窗上凝结着厚厚的冰花,隐约可见月台上晃动的人影。 于西西见陆南星还老神在在的靠躺在卧铺,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催促道:“赶紧起来,这不是终点站,也就停十分钟。”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指着大包小包的北京特产:“拎出去太费劲了,我去窗外接着,你往外扔!” 她刚转身,陆南星一把拉住,“着啥急,接站的人马上就来了!” 于西西一脸诧异:“到火车上来接人?” “对啊。”陆南星理所当然的点头。 于西西刚想开口继续说什么。 “南星丫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包间门口站着一人,穿着整齐的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陆南星转头,脸上带笑,语气亲近:“我就猜到是陈叔来接我!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叔摆摆手,爽朗一笑:“陆书记正在开一个紧急会议,早就提前嘱咐我来接你们。” 他看着包间内的大包小包,暗道幸亏早有准备,侧身让过两个在车站做力工的工人上前。 他们开始往车下搬包裹。 “穿严实点,下了车冷得很!”陈叔关心道。 见二人穿戴整齐,他招手:“穿好了先和朋友下车等!” 陆南星背着双肩包,和于西西一人手拎着一个小包挤下火车。 冷风立刻扑面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紧了紧棉衣领口。 他们一行人出站的时候,站台上已经人影稀疏,只有几个穿着铁路制服、裹得严实的工作人员仍在忙碌。 “南星!这边!”陈叔带路。 上车后,陈叔指着车后排的东西,笑着打趣:“这一路辛苦了吧?怎么样,北京城是不是很热闹?” 陆南星眉眼带笑:“北京是首都,肯定比咱这小地方强得多!”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顺安,人情味浓!” 陈叔一个转弯,解释道:“你还没去过新家吧,书记的任命文件下来后就搬家了!” 陆南星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低声喃喃:“是该搬家了!” 吉普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驶入一处更靠近政府办公楼的大院,最终在一栋二层红砖小楼前停下。 吴妈早已听到车声,小跑着迎了出来。 她围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可算回来了!今天都是你爱吃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小白说姐姐爱吃零嘴,知道街角来了嘣爆米花的,一大早就去排队了。” 说着就要上前帮着拿行李。 陆南星忙拦住她,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吴妈,这里不用你,你赶紧去做饭吧!”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就想吃吴妈的手艺,最好是口热乎的!” “哎,等着!”吴妈又风风火火地跑回厨房。 陆南星的卧室在二楼向阳的方向,格局与之前基本保持一致。 书桌上多了一盆水仙,正吐着嫩绿的新芽。 她顺手拿起看到一半的《山乡巨变》,竟然有一片杨树叶夹在之前看到的页码。 放好行李,陆南星简单的参观了新家,这半年明显有了不小地变化。 陆白青大喊着跑进门,看见一楼客厅地上堆着大包小包,跑上楼梯大喊:“姐,姐......” 推开门,看到陆南星坐在书桌前,一头扎进姐姐的怀抱,立马变得委委屈屈:“姐,我想你了!” 陆南星揉了揉弟弟的头:“姐也想你!” 陆白青骄傲地昂起头:“你房间都是我收拾的!” “是吗?”陆南星语气夸张,“谢谢小白,这样,姐姐答应你一个要求!” “不许反悔!” “不反悔!”陆南星保证。 于西西走出洗手间,推门进来。 陆白青瞪大眼睛:“西西姐,你咋这个样子啦!” “你过来!”于西西坐下,对陆白青招手,“听说你在少年宫学功夫呢,我试试学的咋样了!” “我不过去!”陆白青躲在陆南星身后,扒着她探头出脑袋。 于西西起身飞快上前两步拽出陆白青挠痒痒。 陆白青一个劲的躲,边躲边笑。 “吃饭啦!”楼下传来吴妈的喊声。 “别闹了,先吃饭!”陆南星率先走出屋。 饭桌上,陆国栋和王忍冬都不在。 王忍冬的妹妹王茯苓和弟弟王川柏也都放了寒假,听到吴妈的喊声才走出房门。 见到陆南星,拘谨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陆南星憋屈,她比两个小孩子辈分小! 再加上,两个人在之前的家属院估计是听过她的名声,有些怕她。 吴妈最后坐下,对陆南星解释:“这些天陆书记忙得脚不沾地,王老师也一直跑试验田,他俩每天都早出晚归!” 陆南星没接茬,夹了一筷子地三鲜:“还得是吴妈的手艺!”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于西西就提着陆南星分给她的北京特产急匆匆往家赶。 临行前还特意交代:“我要回去参加大围,年前别找我,打到大家伙我再过来!” 陆南星白眼一番:“你家那片山你熟得很,有没有大家伙你心里没数啊!” “你懂什么?”于西西哼一声,挥挥手:“走了!” 临近年关,陆父陆国栋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各种会议和视察排得满满当当。 陆南星几次想找他谈塑料大棚的事都扑了空。 期间,她留意观察了父亲和王忍冬之间的相处,竟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不出她意外,陆白青和王家三姐弟的相处的也同样愉快。 初中的王茯苓会带着王川柏和陆白青一起写作业,时不时指导他们。 吴妈私下找到陆南星:“你把心放肚子里,我看着呢!这半年下来,王家这三个孩子,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本质都不坏。特别是王老师,她对小白用心了,把他照顾得很好。上次小白发烧,她整夜没合眼地照顾......” 陆南星若有所思地点头。 到家的第三天傍晚,陆白青蹭进姐姐房间,手指绞着衣角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南星放下手中的书,注意到弟弟的异常。 陆白青憋红了脸,半晌才小声问:“姐,我能叫她妈妈吗?” 陆南星一怔。 窗外暮色渐浓,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闹钟的滴答声。 半晌她回神,拉过弟弟到身前,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小白很喜欢她?” “算......算是吧!”陆白青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她会接我放学,上次老师要找家长,也是她去的!她还会做锅包肉,不比饭店大师傅做的差!” 他声音低下来:“而且......而且她嫁给爸爸了,本来就是妈妈......这样,这样以后再也没人笑话我没妈啦!” 陆南星把弟弟搂进怀里,感受着他单薄肩膀。 她知道,对于从小失去母亲的弟弟来说,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 他认可并接受了王忍冬! 她了解自己的弟弟,是一个异常敏感的孩子。 因为家庭地位,从小就不缺对她们姐弟二人好的人。 陆南星从不在乎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无所谓。 但陆白青总能分辨出知道谁是真心对他们好,谁是装的! “可以。”陆南星轻声回答,“小白认可的话,可以叫妈妈。这样以后我们小白就有妈妈了。” 这一刻,陆南星才真正从心底接受了王忍冬成为家人,虽然依然带着审视和保留。 第181章 放手2 陆南星家现在住的是一栋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带着个不大的院子。 后勤处送来过年物资,一筐冻梨、粘豆包、冻猪肉、带鱼...... 待人走后,吴妈独自把年货倒腾进院子角落的大缸里,搬起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刚回屋,电话响起。 “找谁?”她小跑着拿起话筒,“找一宝啊,你等会儿再打来,我去叫!” 屋外寒风凛冽,陆家小楼里却暖意融融。 刚到家的这几天,陆南星几乎足不出户。 她正蜷缩在自己房间靠窗的单人沙发里,膝盖上摊开着米尔斯的《权力精英》。 这是大学里一位擅长社会学思想教育的教授私下推荐给她的,建议她“好好读,仔细想”。 书里的观点犀利甚至有些叛逆,剖析着美国社会中由政治、军事、企业巨头构成的统治核心是如何操纵国家机器的。 她读得正入神,试图理解书中关于“权力中介”的论述,房门被“咚咚”敲响。 “一宝!一宝!”吴妈的声音传进来,没等回应就推开了门,“快,有你电话!” “好。”陆南星应道,拿起杨树叶做的书签放在读到的页码,合上书页。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趿拉着厚棉拖鞋,不紧不慢地跟着吴妈身后下楼。 走到电话旁,一屁股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电话响起。 陆南星拿起听筒,习惯性地“喂”了一声,懒洋洋地问:“谁啊?” “我!”电话端传来熟悉地声音,郑老二几乎是吼着的,语气不满,“陆南星,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回来这么多天,影儿没见着就算了!电话也没一个!” “二哥!”陆南星心虚地立马坐直身子,尴尬地轻咳两声。 反应过来不对,他在深圳的时候也没主动联系自己,理直气壮地辩解:“二哥,你这可冤枉死我了。这不刚到家,乱七八糟一堆事儿,天天忙地脚打后脑勺,实在没抽出空,想过两天就去瞧你呢!” “扯犊子!我还不知道你?”郑老二在电话那头嗤笑,根本不吃这一套,“我问过小白了,说你这两天窝家里猫冬呢!” 陆南星白眼一翻,竟然长脑子了,知道提前打探情况。 她默默给陆白青记了一笔。 “怎么不说话?”郑老二追问。 陆南星心中一动,重重叹一口气,顺势陷进沙发里开始诉苦:“二哥,你是不知道我这半年......哎,真是一言难尽。妹妹我过得苦啊,期末考差点没过......” 想了想觉得演的有些过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这不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回家,可不得先缓缓神儿?” “嗬!”郑老二气笑了,“陆南星,你说的这应该是我的词吧!我在深圳那边跟着陆大哥跑来跑去,回到江阳这边也是累死累活,跟运输、盯摊子、跑关系、对账目,我才是一天到晚脚打后脑勺,你倒好,你还在家‘缓神儿’?” 陆南星噗嗤笑出声来,想着郑老二跳脚的样子,越发忍不住,越想越乐,最后抱着话筒笑作一团。 “笑!你还有脸笑!”郑老二隔着话筒听到她的笑声,更是没好气:“这边忙得要死,你赶紧来江阳搭把手!听见没?” 陆南星止住笑,揉了揉眼角:“我去了能干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哎,你......是要你干啥嘛,这是态度问题!”郑老二被噎了一下,“我就问你这买卖是不是你张罗的?吴叔几个人是不是你找的?” 他加重语气:“钱你还要不要了?......” 见他说个没完,陆南星连忙开口打断他,放缓语气,安抚道:“好了好了,二哥,别急嘛。我又没说不去!” 顿了顿,她继续道:“这样,就这两天,真的,我把手头上这点事儿处理一下,立马就去江阳找你,成不?” “这还差不多!”郑老二沉默了几秒,答应下来,还是不放心地再三确认:“你说话算话?说真的,你真得抓紧过来一趟!” 最后还抱怨一句:“我也有小半年没回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保证尽快!”陆南星连连应承,又听郑老二絮叨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陆南星撂下话筒,打了个激灵,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厨房门口。 吴妈正在里面准备晚饭,案板上放着剥到一半的洋葱,气味有些呛人。 “吴妈,”陆南星倚着门框问,“我吴叔有没有跟你提过买卖的事?” 吴妈放下手中的洋葱,用围裙擦了擦手,抬起眼:“他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锯嘴葫芦,不过......” 她顿了顿,眼角露出笑纹,“倒是提过一嘴,说你给他开的工资是过去在供销社时的三倍还多。你这孩子,也忒大方了点儿。” 陆南星听了,正色道:“那是吴叔应该得的。他可是放弃了供销社铁饭碗过来帮我的,现在店里里里外外都指着他这个经理操心,可辛苦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帮着把小晴弄回了城......” 吴妈话音未落就被陆南星打断:“吴妈,咱们之间不说这个。就算吴叔不来帮我,小晴姐的事我知道了也不能看着不管。” “哎,好,不说了。”吴妈低头重新拿起洋葱,眼里有些湿润:“今晚上是洋葱鸡蛋、土豆干豆角、白菜豆腐、木耳炒肉,我再给你做一个你爱吃的溜肉段。” “谢谢吴妈啦!”陆南星笑答:“我还想吃你腌的小咸菜!” “哎,有。” 晚饭餐桌上,陆国栋仍旧有会议没回来,只有陆南星姐弟、王忍冬姐弟加上吴妈。 陆白青和王川柏二人埋头苦干,吃得满嘴是油。 王茯苓比较拘谨,只夹自己面前的菜。 陆南星移开视线,夹了一筷子溜肉段,看向坐在对面的王忍冬。 王忍冬低着头,吃饭很安静,咀嚼的动作也很轻。 陆南星斟酌片刻,忽然开口问:“忍冬姐,你明天还要出门吗?不是已经寒假了,学校那边还有事?” 王忍冬筷子顿了顿,抬起头,语气诧异:“怎么了?南星你有事?” 王茯苓余光偷偷观察,生怕陆南星找姐姐麻烦。 “嗯,有点事,”陆南星点头:“明天你陪我出去一趟。” 王忍冬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应道:“好。那我明天不去学校了。” 陆南星看着她干脆的样子,笑了笑,挑眉解释:“是好事!” 王忍冬“嗯”了一声,继续吃饭,餐桌上恢复安静。 陆白青抬起头看向姐姐,眨巴着眼睛:“姐,你去哪?我也想去!” “知道我去干啥吗?你就去!”陆南星给他夹了块肉,“乖乖去玩你的,等过年姐给你买新玩具。” ............ 第182章 放手3 隔天一早,陈叔将吉普车开到陆家小楼前。 他刚进屋,陆南星听到动静,忙冲他招手:“陈叔快来!” 待陈叔走近,她拎出一份年货递过去:“陈叔,今年家里有些忙,我就不去拜年了,这是年货,你等下自己提回去。” “行!”陈叔笑着接过,放到一旁,“车开来了,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今天你休息,钥匙给我就行。”说着,陆南星和陈叔、吴妈一起往车上搬年货。 待全部搬完,陆南星站在车尾处清点年货数量。 确认无误后,拍拍手,关上后备箱。 一转身,陈叔递出车钥匙:“南星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陆南星接过车钥匙:“暑假学的!” 二人一起走回屋,陈叔拎起自己的年货离开。 陈叔走后,陆南星转身吩咐吴妈:“吴妈,你去叫忍冬姐,就说该出发了!” “哎,好。” 陆南星转身上楼,穿上枣红色呢子大衣,白色小羊皮鞋,围巾、帽子、皮手套一样不落。 刚下楼,见王忍冬裹着厚厚的棉大衣,打扮的有些土气。 “出发吧。”她没多说什么。 发动吉普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 陆南星虽开车技术不错,但很少开这种老式吉普,好在一路还算稳当。 王忍冬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目光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暗自羡慕陆南星连车都会开! 普通人别说开车,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只是跟着陆国栋坐过几次小轿车而已。 想到在之前家属院听到的八卦。 陆南星小时候在少年宫,唱歌学了一个月,不喜欢。 转去学跳舞,嫌苦嫌累。 又去学乐器,各色乐器学了个遍,没一个一直坚持到最后...... 后来又转去画画、书法、下棋...... 她轻叹一声,人跟人是不同的。 她小时候但凡有机会学一样,肯定会下苦功夫坚持到底! 吉普车在百货大楼前停下。 王忍冬收回思绪,看了看窗外,轻声问:“要买东西?” “嗯,”陆南星拔下车钥匙,“给你买件大衣!” “不用不用,”王忍冬连忙摆手拒绝。 “今天带你去见人,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陆南星侧头直视她,语气认真:“忍冬姐,记住,你现在是顺安市委书记的夫人!” 话没说完,王忍冬理解了,不能丢人。 她垂下眼帘小声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没人敢当你的面说什么,”陆南星提醒她,“不过,你要尽快适应你不只是一名老师!” “我知道了!”王忍冬点头。 到了卖衣服的柜台,陆南星帮着挑了一件红色呢大衣。 回到吉普车上,王忍冬仍在纠结:“这衣服颜色会不会太鲜艳了?” “很好看啊!”陆南星淡淡地瞄了一眼:“忍冬姐,你要是不喜欢,刚才可以拒绝我,而不是事后陷入纠结。”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只是,”王忍冬开口解释,“觉得我穿这个颜色,陆书记可能会不喜欢!” 陆南星扶额,重重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待她看过来才开口:“你才比我大几岁?不用顾忌我爸,怎么漂亮怎么穿!” “可是......” “没有可是,我爸开明得很!” 陆南星启动吉普车,今天目的明确——逐一拜访顺安的亲朋好友,主要是父亲陆国栋关系网里的一些重要人物家。 车后座上放着提前准备好的一份份礼品:捆扎好的干货、精装的点心盒子,油皮纸包着的红肠和熏鸡,陆南星背回来的北京特产,罐装的茶叶、茅台酒...... 每一份都是四样,根据亲疏远近,东西有添有减。 陆南星边开车边解释跟每家的关系,以及为什么送的礼物轻重不同。 王忍冬安静地听着,默默记在心里。 到了各家,陆南星负责寒暄问候,介绍王忍冬,问问对方家里的近况,态度热情,话语得体。 王忍冬在一旁适时地递上礼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话不多,举止从容,不见丝毫怯场。 陆南星暗自点头,不愧是能成为大佬的人,适应性极强。 她特意把拜访顺安大学校长的行程放在最后。 校长夫人是一位知识女性,花养的极好,家里布置得雅致。 王忍冬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既能接上校长关于教育的话头,说得几句内行的见解,又能与校长夫人说些养花的建议,语气温和谦逊,却又不会显得过分讨好。 表现出乎意料的好。 校长夫人称赞她“新时代的知识女性”。 陆南星在一旁看着,不得不承认,王忍冬确实有过人之处。 她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极强,遇强则强。 身上有一种从底层打拼的出来地韧劲和精明,又懂得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优势——比如她作为大学老师的身份,以及陆书记夫人的位置。 难怪上辈子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最终也能挣扎出一条路。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擦黑。 陆南星专注看着前方的路况,轻咳一声,开口打破车内的沉默:“以后啊,像今天这样的走动,这些人脉关系,我就不操心了!” 她笑了笑:“毕竟家里已经有了女主人!” 王忍冬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 车内光线昏暗,她声音清晰,语气郑重:“我会好好学的。” 陆南星继续道:“前些年我还小,家里没有女主人,每年都是我大妈专门过来一趟帮着张罗,这两年她去了南方,是我张罗的。” “但是我年龄小,出了错也就一笑而过,大家不好计较,”她转头看了一眼王忍冬,语气意味深长,“你就不同了,你还有的学!” “嗯。”王忍冬若有所思的点头,“我会尽力的!”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想起什么,陆南星又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要带你去刘校长家吗?我爸和他接触很少!” 王忍冬摇摇头,想到陆南星可能看不见,忙回答:“不知道。” “校长夫人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的妹妹,”陆南星轻笑,“不出意外,刘校长明年要调任到省教育厅。” 王忍冬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陆南星的好意。 她心头一暖,轻声说:“谢谢。” 陆南星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我也不是白教你,往后这些应酬往来,我可是要躲清闲的。” “我爸工作忙,很多场合也不适合出面。”她手指轻敲方向盘,“当然了,这对你以后的工作升迁也有好处!今天刘校长不就记住你了!” “不过,”陆南星眨眨眼,语气变得轻快,“咱们得说清楚,你生育之前,我爸三分之二的工资是我的!” 王忍冬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情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我现在自己也赚工资了,你爸的工资可以都归你管,我一分不动。” 她见识过陆南星花钱的架势,买书、买衣服、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甚至怀疑陆书记的工资,不够这位大小姐一个人的开销。 “不用!”陆南星拒绝,“该是我的一分不能少,不是我的我一分也不会拿。按照定好的规矩,这样大家都清净。” 王忍冬没有再接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唇角扬起温暖的弧度。 她心里是高兴的,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陆国栋虽然工作极忙,经常板着脸,威严十足。 但她能感觉到,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念旧情、讲道理、甚至有些随和的人。 继子陆白青,虽然一开始别扭,私底下已经磕磕绊绊地叫了她一声“妈妈”。 虽然声音很小,但她确实听到了,那一刻,她觉得所有的付出和小心翼翼都有了回报。 今天,陆南星带着她拜访家里的亲朋故旧,无疑是在宣告和确认她的身份和地位。 她开始真正地融入这个家庭,她终于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己的家。 这份安全感,对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到家时,天已黑透。 陆国栋难得早回家,正坐在客厅看报纸。 见她们回来,抬头问了句:“都去了谁家?” 陆南星一边脱大衣一边报了几个名字。 陆国栋点头,没再多问,目光在王忍冬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晚饭后,陆南星回到房间,继续看《权力精英》。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王忍冬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在外面跑了一小天,喝点牛奶暖暖胃再睡。” 陆南星接过杯子:“谢谢!” 王忍冬轻轻带上门离开。 陆南星看着牛奶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第183章 父女谈话 闹钟“叮铃铃”地响起,已经晚上十点整。 陆南星合上手中的书,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起头,按下闹钟。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将盖着的毛毯叠好,余光扫到桌上的半杯牛奶,拿起喝光。 推开房门,走廊里黑漆漆地一片,静悄悄的。 走到陆白青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弟弟已经睡熟。 她勾起嘴角,转身轻手轻脚地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脚步忽然顿住,目光落在父亲书房方向,门缝里漏出一线光亮,灯还亮着。 将手中的牛奶杯放进厨房水槽,走到在书房门前,没做犹豫,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书房里传来陆国栋略显疲惫的声音。 陆南星推开门,见陆国栋正伏案疾书。 书桌上堆满了文件,烟灰缸里积了不少烟蒂。 陆国栋抬头扫了一眼,见是女儿,抬手指了指书桌前的座椅:“等一下,我先把手头的工作收尾!” 陆南星毫不客气地走进去,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单手拄着桌面看父亲工作。 半晌,陆国栋仍旧没有停笔。 又等了片刻,见陆父停笔,陆南星叹口气,语带关心:“爸,怎么升官了比之前还忙?好不容易早回来一天,也不早点休息!” 陆国栋放下手中的钢笔,揉了揉发胀的眼眶,向后靠在椅背上。 抬眼看向女儿,眼角绽开笑纹。 这几天陆南星放寒假到家后,他工作一直很忙,父女俩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最多就是在楼梯口相遇时匆匆点头打个招呼。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怎么也没睡?” “我明天又不用早起!”陆南星歪着头,目光扫过父亲疲惫的脸,注意到他眼中的红血丝比前几天更重了。 “还行,最起码没瘦,”她仔细端详父亲:“之前做市长的时候也没这么忙啊!一把手这么辛苦?” 陆国栋笑了笑,伸手想去拿烟盒,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手:“身份越高,责任越大。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压力也越大嘛!”陆南星接话,看见父亲要说什么,她忙继续道:“不过压力也是动力!” “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吗?”她凑近了些,语气夸张:“累死的!” 陆国栋轻笑一声:“你这嘴啊......我会注意的!” “你可不得注意,伟人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陆南星撇撇嘴:“要我说,政府里干部那么多,你多培养一些得用的,工作安排好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亲力亲为除了累到自己,不一定比专业的做的更好!” 陆父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缸喝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茶水已凉。 他放下茶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缸把手。 陆南星起身接过茶缸,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冷风倏地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 把凉茶泼出去,赶忙关窗,从柜子上提起暖水瓶,给父亲重新倒了一杯热水。 “今年形势严峻。”陆国栋的声音低沉下来,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眉间的川字纹越发深刻。 “杨台地区秋收的时候受了灾,粮食减产五成以上,农民正眼巴巴地等着救济粮过年......” “自打改革开放,主张自负盈亏,城里各个工厂的压力也不小,尤其是纺织厂的情况最严重,今年不止没收到货款,库存积压也......工人们都等着发工资过年呢!” “大晚上的,别喝茶叶了,容易睡不着。”陆南星将茶缸放在父亲手边,“这些情况虽然紧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一宝,你......”陆国栋打断女儿,转移话题,借着灯光打量女儿,“怎么感觉你比之前黑了不少?” “你没感觉错。”陆南星摊摊手,挑眉笑道:“哎,没办法,爸妈把我生的太完美了。可是我想着女干部太漂亮不好开展工作......” 她坐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划着:“我这半年出门都没带遮阳帽!这也才只黑了一点点。” 陆国栋摇头,难得放松,眼角的笑纹加深:“哪里听来的歪理?你又不是没见过政府里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也没见谁故意把自己晒黑扮丑。” “我能一样嘛!”陆南星向前倾身,手肘撑在书桌上,“我不坐办公室的。大爷说了,要想走得远,必须下基层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陆国栋凝视着女儿,目光中既有骄傲也有担忧:“下基层很辛苦。你真的想好了?” “干啥不辛苦?在办公室写材料不辛苦?还是你这样天天熬夜加班不辛苦?”陆南星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现在读书也很辛苦的!你不知道有一门课多变态,竟然是口试!” 她比了一下书的厚度:“那么厚的一本书,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不止背下来,我还理解了!” “咱们父女确实没有深入聊过这件事。”陆国栋微微颔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我知道你转专业是想以后进政府单位,这点我支持你。”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但你一个女孩子,又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做一些行政工作会很轻松,有我和你几个大爷在,发展不会差!没必要非得往基层跑。” 陆南星抬眼:“我知道,你怕我吃苦!” 陆国栋宠溺地笑笑,笑容里满是父爱:“你从来就没吃过苦,我也希望你一辈子都吃不到苦。” “目前看来,你爸我有这个能力!”他轻笑一声,语气自信,“即使我不行,你大爷几个总能给你托底!” 陆南星心中一暖。 “我知道,爸。”陆南星表情认真,目光坚定,“但自打我决定转专业那天起,我就是要走你们走过的路。我不敢说真正为老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最起码可以尽我所能做点实事。” 她眨眨眼,拍了拍自己的脸:“再说了,我话都放出去了,怎么能朝令夕改,你闺女不要面子的嘛!” 陆国栋被逗笑了,随即深舒一口气,语气变得郑重:“这些年你没少见,这条路只是看着风光!” 陆南星点头,目光掠过书架上十几本厚厚的父亲的工作笔记。 笔记本的书脊已经磨损,页角卷起,记录着父亲二十年来的工作历程。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选择,而且我有信心。”她语气虽轻,声音却异常坚定。 她压低声音:“怕什么,我后台这么硬!” 窗外的风似乎小了些。 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一宝,”陆国栋缓缓开口,神情变得郑重,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我知道你先去你大爷那里过明路就是怕我反对。” 他凝视着女儿稚嫩却坚定的脸:“我没猜错的话,你大爷肯定会把你调到他能掌控的地方!” 陆南星直接摆手:“爸,你放心,我毕了业,肯定回东北!” 陆国栋没有立即开口,他低头沉思片刻:“一宝,你要知道。权力圈层是最有魅力也是最残酷的圈子。” “你不进入,可以是一个开开心心的大小姐,甚至你做任何事情都能得到优待。”他声音低沉而严肃,“但一旦选择进入这个圈层,跟你之前认为的,甚至大多数人想象的当官就可以为所欲为完全不同。” 他站起身,指了指脚下:“在这片土地上,大家对手握重权的阶层其实是极度严苛的。” “无数双眼睛会拿着放大镜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决定,甚至穿一件新衣服,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他抬眼看向女儿,“实权女干部可攻击的点更多!” 他拿起一份文件:“上个月,开发部门的李副主任和一个男人并肩走在街上,被人举报到纪委说生活作风有问题。虽然最后查清是她老家的隔房兄弟,但办公室还是议论纷纷,这个污点也会一直跟着她。” 陆南星走到父亲身边,接过文件翻看:“我知道,但你要对我有信心!” 她冷笑:“你闺女我可不好惹!” “你就没明白,就像下基层,”陆国栋长叹一声:“有的人是锻炼,只是一阵子;有的人就是下放,一转身是一辈子!” 他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七五年,你张家叔叔也是说去基层锻炼,计划三年回来,结果前年他回来,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陆南星静静地听着,目光坚定:“我知道,但我没有这个烦恼啊!干嘛要为不存在的事忧心?” 她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你今天怎么了,之前我干啥你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是不是之前跟你不和的那些人给你使绊子了?”她恍然,随即拍着胸脯:“是谁家?你跟我说,我去揍他家小辈给你出气!” 陆国栋终于低笑出声,无奈的摇头。 他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这般,无论做了什么,即使是做错了事,也总是理直气壮地要求支持。 “好,我不劝你了。”他拍拍女儿的手,“有什么我兜不住还有你大爷他们!反正咱们家别的不多,就是当官的多。” 忽然想起什么,陆南星顺势双手拄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我才想起有事没跟你说呢?你等我下。” 陆国栋想拉住女儿说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结果陆南星已经小跑出书房。 陆国栋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已经凉透了的水。 没一会儿陆南星拿着一个笔记本回来,打开后放到桌面上,推到陆国栋身前。 陆国栋表情困惑的拿起看起来。 陆南星正了正神色,将在北京见到冬季蔬菜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描述透明的塑料大棚,双手比划着弧度:“这叫反季节蔬菜,价格高的很,不过现在最缺的是塑料布,要不然就可以开始试验了。” 她的手指点着本子上的数据:“我都算过了,一个冬天至少能收三茬。这样一来,别说农民的收入翻番,万元户指日可待!” 陆父听着,眉头渐渐舒展,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 他拿起女儿的小本子,仔细看着上面的数字和示意图:“行,这件事我记下了。我安排小王去调研。” “你这不是为难王叔嘛,他哪懂这个?再说了现在信息这么不发达,你让他去哪打听,顺安大学吗?”陆南星撇嘴,“我给三大爷写信了,等他回信吧!” “你三大爷又不是农业专家,你问他这个......”陆国栋摇了摇头。 “我三大爷有一个同学是材料学专家,现在应该是在一个研究所,”陆南星靠在书桌上,“等他回信肯定没问题。”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这事得隐秘点,别被人抢了先。现在全国应该没几个地方有,就是有,也是几个零星的地方,规模肯定也很小。顺安要是搞起来,就是全国第一。” 她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到时候,这个功劳最起码能让你再进一步!” 拍了拍陆国栋的肩膀:“我以后就指望你了?” 陆父好笑地扒拉开女儿的胳膊:“没大没小!” “我哪有!” “知道了,小机灵鬼。” 他看着女儿兴奋的模样,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孩子自打上大学后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知道了,”陆国栋看向墙上的时钟:“太晚了,去睡吧!” 陆国栋开始收拾起书桌上的文件。 陆南星边帮忙边说:“我这两天得去江阳一趟。” “你这才在家待几天?”陆国栋皱眉,“眼看就要过年了。” “有正事。再说了我待几天也见不到你!”陆南星掰着手指头数,“郑老二还在江阳没回,一个劲的催我;再有,胜男姐也快回来了,我去接她;二大爷忙得很,二妈一个人在家肯定无聊,我去陪她几天。” 她神秘一笑:“你还不知道吧?胜男姐要做你侄媳妇了!” 陆父露出笑容:“早知道了。你大妈来信说了,小翔这次一起回来提亲,还让你二妈帮忙张罗呢。” 他想了想:“忍冬还没去过你二妈家,要不然你这次带她一起去认认门。” 陆南星嘴角抽了抽,摇头拒绝:“爸,忍冬姐是你老婆,第一次登门肯定得你陪着,哪有跟着继女一起的,多尴尬!” 她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再说我这次是正事!” 陆国栋拍了拍女儿的肩:“你总是有理!” 陆国栋边走边说,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之前你大妈在还好些,自打她跟你大爷去了南边,也没人张罗,咱家现在一年也聚不到一起一次!” 陆南星挽住父亲的手臂:“这也算是好事,你们都升官了嘛!” 陆国栋笑笑。 自打十月他升职之后,不少人想给自家闺女介绍对象,他都拒了,总觉得那些人配不上自己家的宝贝。 在他心里,一宝值得最好的。 走出书房,陆南星注意到沙发旁的台灯亮着,王忍冬竟然在打毛衣。 第184章 早餐聊天 临近年关,辽省省会江阳市寒气逼人。 街头巷尾年味渐浓,大街小巷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副食品商店、百货大楼、国营饭店前排起长队...... 改革开放即将进入第四个年头,知青大批返乡,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社会经济结构改变,人心也跟着浮动。 各类案件层出不穷,诈骗、走私、投机倒把,什么花样都有,尤其是经济类的案件最多! 每到过年,公安局总是最忙的部门。 自打陆国华调离辽省去广省担任要职,原本压在上头的“大山”挪开。 陆国强的仕途便顺风顺水,顺利升任省公安厅行政首长,兼任常务副省长,负责全省公安工作的领导与管理。 业务上接受公安部指导,行政上直接对省委、省政府负责。 职务高了,责任也变重。 陆国强深知肩上的担子不轻,越发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公务应酬,基本闭门谢客。 陆南星这次到江阳,已经三天,还没见着二大爷陆国强一面。 这天清晨,陆南星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看到窗上的窗花。 坐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趴到窗台上呵出一口白气,伸出指尖,点在冰花上,没一会儿冰花中央出现一个小小的圆点。 她透过原点看向院子,忽然轻笑一声,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穿鞋下炕,推开卧室门。 “一宝,睡好了没?”客厅沙发上,二大妈放下手中的毛线活,笑着看她,“早饭在灶上温着呢,快去吃。” 陆南星嗓音沙哑:“我先刷个牙。” 她转身走向卫生间,二大妈在身后高声嘱咐:“给你买了新毛巾和牙刷,收在老地方了!” “知道啦——”陆南星拖着长音应答,嘴角翘起。 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两个肉包子,还有一颗青皮咸鸭蛋。 二大妈放下手中的毛线,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拿起鸭蛋在桌角轻轻一敲,麻利地剥起来。 “这次怎么没把小白带来?”二大妈问。 “他太能闹了!来一趟再回去,”陆南星打了个哈欠,“还不如让他老实在家,还能消停点写作业。” “能有你小时候闹?”二妈笑嗔一句,将剥好的、流油的咸鸭蛋放进她碗里,“你忘了,你小时候把你二大爷文件撕了折纸飞机,他忙了一夜才补上,到现在他提起来还牙痒痒呢。” 陆南星低头忍笑:“这也不能全怨我,我是被几个哥哥推出来背锅的。” 她用筷子戳了戳鸭蛋黄:“要不说还得是二妈你的手艺好,每个咸鸭蛋都能出油!” “你想学,我教你,”二大妈果然被转移注意力:“腌制之前把鸭蛋用热水滚一遍,不说百分百出油,也有九成!” 想起什么,她继续说:“你这次来得正好,你二大爷打电话说明天你任伯伯在江阳大酒店办升职宴,估计不少小辈都会去。你陪着你二大爷一块儿去露个面。” 陆南星舀起一勺粥,轻轻吹气:“任伯伯?现在这风气,办升职宴是不是太高调了?” “唉,没办法。”二妈摇头叹气,“他家老爷子不是调到广省继续做一把手了么?现在你任伯伯又升职了,天天有人往家里跑,门槛都快踏破了。你任伯母烦得不行,趁着过年,干脆一起请了,也算有个说法,以后再上门她就不接待了。” 陆南星咬了口包子,馅多汁浓,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若有所思,将口中的包子咽下:“现在但凡有点门路的,都知道南边发展快,钱好赚。广州、深圳更是一天一个样......” 抬眼看向二大妈:“二妈,我和老二那个小买卖,不会被人盯上了吧?” “你把心放肚子里。”二大妈语气笃定,“你那生意手续齐全,任谁都查不出毛病。再说用的是世杰的名字,他爷爷在铁路系统干了一辈子,有头有脸,没事谁去得罪他家?” 她顿了顿,又笑道:“真要有事,你二大爷还能干看着?” “这倒也是,不说我二大爷,这年头也没人愿意轻易得罪铁老大。”陆南星点头。 她压低声音:“二妈,现在回头看,我大爷当年跟着任爷爷去广省,这步棋走得真叫一个绝,太高明了!那时不少人还笑他傻,说他眼看着到手的省长丢了。” 她放下碗筷,靠向椅背:“他们现在一个劲的上赶着捧任伯伯,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想走任伯伯的门路吧?” 二大妈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自打你爷爷走了,你大爷就是咱家的定海神针,他做的决定肯定没错!” 陆南星笑出声:“二妈,这话我指定转达给我大爷听!” 二大妈瞪一眼侄女,没好气地抱怨:“别人家的事我不管,我只晓得你二大爷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明天必须去露个面,估计你还见不到他......” 她动作顿了顿,语气无奈:“你六哥在部队,今年又回不来。你二哥倒是退伍了,可......” “对呀,二哥都退伍了,咋今年不带着我二嫂和孩子们回来过年?”陆南星接过话头。 二大妈语气既无奈又自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老陆家的人都一个脾气!你二哥退伍都没到家,你二大爷直接把他发配到山城去了。” 她有些担心:“那犯罪率全省最高,也不知道你二哥行不行?” 陆南星这才想起来,她暗想,肯定行,二大爷有把握才让二哥去的。 “不愧是我二大爷!眼光毒辣!山城虽然条件苦,案子多,但越是这种地方越出成绩。”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二哥把这硬骨头啃下来,将来调回来往上升,谁都没法说闲话!” “理是这么个理,”二妈脸上失落一闪而过,“可这样一来,今年他们一家肯定又回不来过年了。家里就我和你二大爷,这年啊......过得冷清!” “没事!”陆南星凑过去,挽住二妈的胳膊,“不是还有我嘛!我陪你过年!” 二妈终于被逗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那感情好!” 二人走到沙发坐下,二大妈拿起毛线继续打毛衣。 陆南星拿起毛线团帮忙放线:“二妈,要我说,反正你现在也闲着,干脆开春了就去我二哥二嫂那儿住段时间,也看看孙子。” “我可不去。”二大妈想都没想就摇头,“我走了,你二大爷吃饭肯定瞎糊弄!还有他的药,哪天不得我提醒着吃!” 她回忆着:“他年轻时候怕人家说他是靠家里老爷子,在外跑案子太拼了,落下的胃病,现在稍不注意就犯。” 陆南星心中一暖,看着二大妈的侧脸,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二大妈抬眼,佯装嗔怪:“又笑啥?” “没啥,”陆南星语气变得认真,“我就是觉得,我二大爷能娶到你,真是他这辈子烧了高香了!” “去!没个正形!”二大妈笑骂,“行了,别在这儿贫了。你今天不出门了?” “出门,一会儿去老二那儿转转,”陆南星放下毛线团,“去太早了他又得抓我干活!” “他那儿我去过一次,弄的不错。”二大妈抬眼,“再说了,你和世杰合伙,咋能全撒手!” 陆南星无所谓道:“之前就说好了,我只投资!” 二大妈用毛衣针指了指她:“你看世杰老实,就知道欺负他!” “我哪有!”陆南星辩解。 话落,她起身回房换衣服:“我这就去行了吧!” 第185章 江阳大酒店1 哈尔滨开往北京的绿皮火车轰鸣着穿越辽沈平原。 软卧包厢内,暖气开得很足,车窗玻璃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广播响起,即将抵达江阳火车站。 江赫言合上手中报纸,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半旧的黑色手提包,开始收拾桌面上零散的物品——一个军用水壶,一支英雄钢笔,两个本子。 对面铺位上,听到动静的王麦川睁开眼睛,见状,心下了然。 他探身问:“言哥,你这是......?” 江赫言头也没抬,将钢笔插进上衣口袋,声音平静:“你们先回京。我在江阳下车。” 话音落下,包厢里另外两人同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他。 王麦川下意识地瞥向坐在窗边、一直安静看着窗外的秦牧也。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利落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江赫言见状,微微蹙眉:“马上过年了,你俩先回京。” 王麦川拉上行李袋拉链,笑嘻嘻地凑过来:“言哥,这不还有十来天嘛!我们回去早了也没事!” 他心里琢磨着:想甩开我,没门! 江赫言目光扫过王麦川,又落在秦牧也身上,语气无奈:“你俩回去准备过年!” “我可不能早回去,我爸我妈还好说,也就唠叨几句!万一我爷爷让我去老宅......”说着王麦川打了个激灵,语气坚决,“不行,不能早回去!” 江赫言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 “陈澈,你到京后,直接去知宇那儿支钱。”江赫言系好手提包的搭扣,看向陈澈,言简意赅地吩咐:“每人三百块,算是过年费。让大家回家过个好年,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再回来报到。” “好的,言哥。”陈澈点头,“谢谢言哥。” 火车汽笛长鸣,速度逐渐减缓,“江阳站”的站牌在窗外滑过。 列车停稳,江赫言拎起手提包,王麦川和秦牧也紧随其后,三人随着人流走下火车。 刚下火车,北风立刻灌了一脖子。 王麦川缩了缩脖子,朝手心哈着白气:“这也没比黑河暖和多少!” “还是有区别的!”秦牧也接话。 王麦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零下三十度和零下三十五度的区别吗?” 说着,三人走出车站。 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充斥着各种口音的吆喝声、广播声和自行车铃响。 王麦川眼疾手快,拦住了一辆车身印着“江阳出租”的红色轿车。 他直接和秦牧也挤进了后座。 江赫言拉开副驾的门:“师傅,江阳大酒店。” 出租车驶出车站,秦牧也望着窗外的街景挑了挑眉,不禁感慨:“还别说,这江阳的经济确实比其他地方领先不少!” “那是自然!”出租车接过话头,与有荣焉,“我们辽省,就是农村都实现百分之九十的地区通电了,没通电的都是大山上,实在不好弄!” 王麦川点头:“你们这儿之前的一把手确实厉害,经济搞得好!要不然也不能中央直接委任他去广省去搞经济建设!” 秦牧也赞同:“实打实的封疆大吏很少有这么调动的。” 像是想起什么,他向前探了探身,问副驾上的江赫言:“言哥,咱既然到江阳了,是不是得去军区看看二姑和二姑夫?” 江赫言的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看时间安排。” 王麦川会意,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秦牧也,压低声音:“去顺安那边还是自己开车方便。” 秦牧也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嗯。等到了酒店,我打个电话。” 江阳大酒店是一座五层高的米黄色建筑,不是江阳最好的建筑,却是最气派的酒店。 此时,门前停车场几乎停着清一色的政府用车,穿插着几辆白色军牌。 几个身穿中山装的工作人员正在酒店门口忙碌地迎客。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酒店门口。 车门打开,陆国强先下车,他身形挺拔,神色冷峻,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公安制服。 略微停顿,对车内的陆南星嘱咐:“我今天还有事,露一面就得走。你多待一会儿,任家几个小的都在,你也熟,替我周全一下。” 陆南星从另一边下车,今天她穿了件白色的呢子大衣,红色毛线帽,皮手套,在一片灰黑蓝的色调中格外醒目。 她利落地点头:“放心吧,二大爷,保证完成任务!” “走吧!”陆国强率先迈步。 陆南星跟在身后,走向酒店旋转门。 任家老大正站在门口迎宾,一眼看到陆国强,立刻快步迎上前,笑容热情,语气恭敬:“强叔来了!快请进,我爸刚才还念叨你呢!” 陆南星在陆国强身后故意咳嗽了一声:“任大哥,还有我呢!” 任家老大视线一偏,看到从陆国强身后探出头的陆南星,顿时笑开来:“哟!你这丫头也来了!快进去,今天有你喜欢的奶油蛋糕!” 陆南星嘴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任大哥,那都是猴年马月的老黄历了!我听说今天有南边来的新鲜海鲜,我可得留着肚子!” “行!想吃啥都管够!”任家老大笑着应承。 “得嘞,那我先进去了。”陆南星摆摆手。 “三楼宴会厅!”任家老大在她身后提醒。 陆南星刚跟陆国强走进酒店大厅,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小宝子”。 她抬眼看向电梯方向,任家老三正走过来,他穿着一件苏联款式的棕色皮夹克,头发梳得溜光水滑,正冲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对方再次大喊:“小宝子!” “大宝子!”陆南星眼睛一亮,转头对陆国强说,“二大爷,你先上去吧!” “强叔好!”任家老三任家良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礼貌地问好。 “你们年轻人玩吧。”陆国强说完,迈步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任家良立刻原形毕露,绕着陆南星走了一圈,像打量什么新奇物件:“啧啧,这么久不见,你都成大学生了!” 他语气夸张:“哎呦喂,看看你这头发剪的,跟个小伙子似的,真丑!” 陆南星毫不客气,上前一步对着他肚子就虚晃一拳:“任家良!你说谁丑呢!” 任家良夸张地捂着肚子跳开,笑嘻嘻地问:“你暑假不是去广州了嘛?咋没来找我玩?” “你也去南边了?”陆南星诧异,“我不知道啊!” “哎,别提了!”任家良一副委屈的表情,“家里就我一个闲人,我爸不放心我爷爷一个人在那边,就把我发配过去了。” 他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揽住陆南星的肩膀:“走,别在这儿傻站着了,三哥带你见识见识好东西去!” 这时,酒店门口的旋转门再次转动。 江赫言、王麦川、秦牧也三人走了进来。 他们风尘仆仆,手里还提着行李。 王麦川目光迅速扫过大厅,低声道:“嚯,今天什么阵仗?这么多官面上的人,门口还有军车!” 秦牧也言简意赅:“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赫言的目光落在门口正在迎客的任家老大身上,低声问秦牧也:“门口那个迎宾的,认识吗?” 秦牧也仔细看了一眼,摇头:“眼生。” 任家老大也注意到了三位不速之客,目光审视,确认并非今日邀请的宾客。 双方擦肩而过,点头示意。 江赫言三人径直走向大厅内部。 王麦川一抬头,恰好捕捉到楼梯口——任家良亲昵地揽着陆南星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正转身往侧厅走廊走去。 他瞪大眼睛,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身旁江赫言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言哥?!那是不是......?” 江赫言的脚步倏然停住,目光精准地锁定白色呢子大衣的窈窕背影上,以及搂着她的穿着皮夹克、格外扎眼的年轻男人。 他下颌线微微绷紧,眼神在那一瞬沉静得可怕,喉间极轻地应了一声:“嗯,我看到了!” 第186章 江阳大酒店2 任家良和陆南星并肩而行,他步伐轻快,眼中闪着兴奋:“三哥带你看点新鲜玩意!” 二人在“春华厅”门口停下,他抬了抬下巴:“就这了!” 陆南星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不禁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他,轻声问:“谁在里面?” “大栓子他们三个,都是熟人!”说着,任家良一把推开了包间门。 包间不小,中间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大圆桌尤为醒目。 但此时,陆南星的视线落在圆桌正中摆着的银灰色的摄像机上。 大栓子、白薇和任小五,三个人弯着腰,撅着屁股,脑袋几乎凑到一起,围着摄像机指指点点。 大栓子手里捧着一本日文说明书,眉头紧锁,听到开门声,他头都没抬,只是招招手,语气急切:“老三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瞧瞧,这玩意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薇穿着红色高领毛衣,一头大波浪,她闻声抬起头,看到任家良和陆南星,圆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南星来了!” 她身边穿着将校呢大衣的青年,任家良的堂弟任小五闻声也转过头,看见陆南星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双臂环胸,歪着头打量陆南星,嘴角撇了撇,拖长了调子:“呦,大学生回来了!怎么,终于有空屈尊降贵,搭理我们这些狐朋狗友了?” 任家良瞪了他一眼:“小五,怎么说话呢!” 白薇赶紧用手肘推了任小五一下,低声嗔怪:“你少阴阳怪气的!南星刚来,别找不自在!” 大家都知道任小五的性格,心眼不坏,就是大老爷们儿长了一张破嘴。 陆南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几步走到任小五身前,伸出带着皮手套的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他的胸口:“任小五,这才多久不见,你又皮痒痒了是吧?” 抬眼直视着他,半真半假的警告:“别找事啊!小心我跟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任小五被噎了一下,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悻悻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没忍住又多看了陆南星几眼。 半年不见,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嘴里嘟囔:“要不是不能打女人,谁怕谁啊......” 任家良招呼着:“都坐都坐,站着干嘛!” 不多时,五人围着圆桌依次坐好。 白薇目光落在陆南星身上:“半年多没见,你这风格咋还变了!” 陆南星潇洒地甩了甩利落的短发,笑着挑眉问:“是不是跟以前区别很大?” 白薇单手拄着下巴,端详片刻后,笑着摇头打趣:“没有,还是爱臭美!” 几人噗嗤笑出声。 任家良清了清嗓子,起身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摄像机上。 他指着桌上的摄像机,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这个是最新款的摄像机,我特意从广州背回来的!” 陆南星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调侃地看着他:“所以呢,你背个摄像机回来要干嘛?” 任家良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拍电影啊!” 他眼睛亮亮的,语气激动:“我这次去南边看了不少香港的电影,贼有意思,我觉得咱们自己也可以拍出来!” 陆南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怎么不知道他有文艺细胞。 目光转向另外三个人,大栓子一脸神游天外,白薇有些跃跃欲试,任小五则是一脸无奈。 她眼珠转了转,试探性地问:“你是要做导演?” 任家良被问得一怔,他翘起二郎:“这个嘛,没想好!” 陆南星忍不住以手扶额,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总不会想做演员吧?” “也不是不可以!”任家良郑重地点头,说着还比划了几下,“我也练过几招!” 陆南星咽了口口水,身体前倾,正色道:“大宝子,我真诚地给你个建议,你要真有心思弄,做导演吧!” “为啥?”任家良不解。 “我说实话你可别跟我急,”陆南星狡黠一笑,“我怕你丢任爷爷的脸!回家挨揍!” “哎,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任家良假装生气地瞪眼,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我觉得南星说的对!”大栓子附和地点头,“你也就是不丑而已!” 陆南星冲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任家良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道:“确实还得是文工团的人好看!” 话落,大家一阵哄笑。 突然想起什么,陆南星问:“大宝子,我有个建议。” 白薇接过话头:“你有建议?” 陆南星眼睛亮起来:“我这半年不是在北京念书吗,北京天桥那里有杂耍的、说书的、唱戏的,各种各样的民间艺人。” 她转向任家良:“我觉得你可以拍一个纪录片,记录这些快要消失的老行当和老手艺。” “纪录片?”任家良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词,“为啥说快要消失了?” 陆南星捋了捋头发,低声回复:“听别人说的!” 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气氛逐渐热烈。 大家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大栓子抬腕看了眼手表,高声提醒:“哎,静一静!” 他手指点了点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咱该上去了!” “你不说差点忘了,是该上去了。”任家良说着,率先站起身。 几人对视一眼,深吸口气,也纷纷起立,不约而同地开始整理着装。 任家良打头,五人鱼贯走出包间,昂首挺胸走向三楼宴客厅。 三楼“锦绣厅”,江阳大酒店最高级别、最宽敞的宴客厅。 厅内摆了不下十张大圆桌,几乎座无虚席,能坐在这里的,多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官面人物。 男人们大多穿着中山装或军便服,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虽然女性中高官较少,但她们的话语权并不低。 陆南星刚一进入大厅,目光快速扫视全场,很快在主位旁的一桌,找到二大爷陆国强的身影。 他坐姿笔挺,正与同桌几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交谈。 陆南星低声对任家良几人说了句“我先过去一下”,便小跑过去。 陆国强余光看到了她,等她走近,才压低声音气交代:“我这边最多再待半小时。结束后,你让家良送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二大爷你放心吧,我这没问题,我都多大的人了!”陆南星回答。 陆国强“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主桌方向:“去跟你任伯伯打个招呼,礼貌点。” 此时,主桌任伯伯正被几个人围着。 陆南星走到他侧后方,微微躬身,落落大方地问好:“任伯伯,恭喜高升!” 任伯伯任重远闻声转过头,看到是陆南星,笑容和蔼:“是小南星啊!好好好,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你现在在北京念大学?好啊,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三强多了,就知道瞎鼓捣!” “哪有,刚还和三哥聊天,三哥说要拍纪录片呢!” “哦,是吗?” “当然,三哥很出色的,不能因为是自家的孩子你就批评教育!” 任重远笑出声:“知道你们关系好,不用给他说好话!” “真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陆南星笑得更得体:“任伯伯,我现在念的是政治经济专业,等毕业了,回来建设家乡,到时候来做您的兵!” 任重远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哈哈一笑,声音中气十足:“有志向!那我们可说定了,任伯伯等着你!” “谢谢任伯伯!我一定努力!”陆南星重重地点头。 她又礼貌地向桌上其他几位领导问好后才退开。 与此同时,酒店五楼的一间客房,气氛截然不同。 江赫言临窗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王麦川坐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不安地变换着坐姿。 他眼珠转了转,看着江赫言的背影,试探性地开口:“言哥,没准是我们看错了呢!” 江赫言没有回头,语气肯定:“没看错,但不是那种关系。” “你确定?”王麦川站起身,走到江赫言身边,“这年头就是结婚了在外面也很少举止那么亲密的!” 江赫言走到沙发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目光平静地看着王麦川:“我确定。” 这时,房门被推开,秦牧也快步走进。 他冲江赫言点点头。 第187章 江阳大酒店3 陆国强打过招呼后因公务先行离去。 陆南星又与几位熟悉的长辈礼貌地问了好。 看着桌上一道道丰盛佳肴,摇头叹息:都放凉了! 她凑近正被几个同龄人围着说话的任家良,捅了捅他:“这儿太闹了,我出去透口气,找个清静地方吃点热乎的。” 任家良正与人聊得兴起,闻言头也没回,直接甩过一句话:“行啊,你还去‘春华厅’,那儿我包了,清静!” “成。”陆南星点头,转身欲走。 刚迈出两步,她停下脚步,回头狡黠地看向任家良,压低声音:“大宝子,我要是没记错,你是不是弄来了几条活的麻鱼?” 任家良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他压着嗓子:“你从哪知道的?” 见陆南星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点头:“我费老大劲才弄来三条!最多......最多分你一条!” 陆南星目的达成,满意地点头:“放心,我不贪心,一条足矣。” 任家良捂着胸口,一脸的痛心疾首,连连摆手:“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我肉疼!” 陆南星轻笑一声,不再理他,优雅地转身离开。 任家良拉住她:“哎!你在那等着!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得了吧!你是今晚肯定得留到最后。”陆南星挣脱开,头也没回,摆了摆手:“我可等不起,自己能回!” 走出宴客厅,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陆南星加快脚步回到了一楼的“春华厅”。 将呢子大衣脱下,挂好在衣架上,按了呼叫铃。 服务员很快进来。 陆南星熟稔地开口:“‘锦绣厅’的菜还有备着的吧?挑着给我上几道。再把任家老三的海鳗给我红烧一条。一碗米饭。” 服务员有些为难:“这个我得问问经理!” 陆南星点头:“你说‘春华厅’任家老三,经理就知道了!” “好的!” 见服务员记下要走,陆南星又叫住他:“哎,等一下!再加一瓶茅台。”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恭敬地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陆南星一人。 她好奇心起,起身走到摄像机前,伸手拎了拎,沉甸甸的,足有六七斤重,个头也大。 “这玩意儿,”她喃喃自语,“要是不这么笨重,还真可以弄一台玩玩。” 没等多长时间,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进,将四道菜肴和茅台酒摆到陆南星桌前。 红烧麻鱼香气浓郁,锅包肉色泽金黄,豆角炖肉热气腾腾,凉拌木耳清新爽口。 陆南星顿时食欲大增,拿起筷子,埋头开吃。 今天特意留着肚子,哪成想楼上的海鲜都放凉了! 刚吃了几口,敲门声响起。 陆南星动作一顿,有些无语。 谁这么有礼貌?不是向来都是直接推门的,今天还讲究起来了? 她没吭声,假装没听见。 敲门声再次响起。 陆南星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看门口,扬声道:“谁啊,进!”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走进来。 陆南星看清来人的脸时,正要夹向锅包肉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嘴里还塞着食物,整个人愣住了。 进来的是江赫言。 他看着陆南星这略显呆愣的模样,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反手轻轻关上门,很自然地走到陆南星身旁的位置坐下,将手里提着的纸袋子放到桌上。 陆南星猛地回过神,赶紧嚼了几下把食物咽下去,转过头看着他:“赫言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赫言自顾自地拿过一个干净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边倒茶边回答:“从哈市回京的火车,路过江阳,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陆南星疑惑:“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酒店,这个包间?” 江赫言嘴角微扬,目光扫过桌上的酒菜:“缘分吧。” 陆南星心里的些许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歪头翻了白眼,扯了扯嘴角:“呵呵!” 江赫言笑出声:“真是缘分,刚进酒店大堂,就看见你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和一个穿着皮夹克的朋友一起。” 陆南星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那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刚上的,我还没怎么动!” 江赫言半点不客气,从善如流地点头,表情十分自然:“你不说还好,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陆南星按铃叫来门口的服务员:“加一碗米饭,再上两个你们这儿的拿手菜,什么做得快上什么。” 服务员应声而去。 江赫言拿起筷子,状似无意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你朋友呢?” 陆南星夹了块锅包肉,随口答:“楼上是一个伯伯的升职宴,闹哄哄的,饭菜都凉了,也吃不好,还不如下来找个清净地方。” 江赫言夹了一筷子凉拌木耳,咀嚼着,像是闲聊般继续问:“下午在酒店大厅,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个穿皮夹克的小伙子呢?” 陆南星回忆了一下:“哦,你说他啊......” 包间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任家良走进来。 一进门发现房间里除了陆南星,还多了个陌生男人坐在陆南星身边。 他吃了一惊,直接开口问:“你谁啊?怎么在这?” 江赫言还没说话,陆南星先开口了:“你咋下来了?这是我朋友,江赫言,从北京来的。” 任家良脸色稍缓,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了陆南星另一侧的椅子上。 他伸出手:“你好,任家良。” 江赫言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目光平静无波:“江赫言。” 任家良松开手,重重叹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对着陆南星大倒苦水:“唉,别提了!早知道这么闹心,我就不该回来!” 陆南星好奇:“咋了这是?谁惹你了?” 江赫言静静地观察两人的互动,眼神深邃。 任家良一脸欲哭无泪:“刚在楼上,白薇她爸,白家那老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要撮合我和白薇!说什么两家知根知底,年轻人要多接触!我的妈呀,撮合就算了,你倒是私下说啊,当着那么多叔叔伯伯的面,你让我怎么拒绝?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留!”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端起陆南星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江赫言嘴角微勾,夹了一块鱼腹肉到陆南星碗中。 陆南星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呛到,她连忙喝口水顺了顺,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表情微妙:“这个......没记错的话,薇薇不是......不是和大栓子挺好的吗?” 任家良猛地瞪大眼睛,猛地一拍桌子:“这俩货坑我!” 陆南星尴尬地笑笑,赶紧找补:“呃......我猜的,我瞎猜的!” 任家良忽然把胳膊搭在陆南星肩上,半个身子靠过去,开始假哭:“小宝子啊,我的亲妹妹!这次你真得救救你三哥!” 陆南星把他的胳膊扒拉开,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去去去!别来沾我!你自己的桃花债自己解决!我可没那本事!” “哎!”任家良靠向椅背,“我可真羡慕你,从来没这个烦恼!” 陆南星语含威胁:“你啥意思?” “不用担心乱点鸳鸯谱,咱这个圈子没人敢娶你!”任家良脱口而出。 江赫言诧异的看向任家良,他不知道任家良这话倒是真的。 陆南星从小就长得可爱,加上性格活泼嘴又甜,很得长辈喜爱,同龄人也喜欢跟她玩。 但她长到十八岁,除了江赫言一个外来的,没有一个追求者! 原因无他,家里的哥哥太多了!而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护妹狂魔的名声在外。 再加上陆南星深谙撒娇卖乖之道,极其擅长讨好长辈,真要娶进门,恐怕自家父母都得被她“策反”。 久而久之,在辽省他们这个圈子里,欣赏归欣赏,喜欢归喜欢,陆南星绝对不能做老婆。 任家良还在那儿哀嚎。 江赫言则安静地吃着刚送上来的新菜,对眼前的闹剧视而不见,只是关注陆南星更喜欢的口味。 第188章 江阳大酒店4 “春华厅”包间。 陆南星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斜睨了喋喋不休的任家良一眼。 “差不多得了!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她笑着打趣:“放心吧,白薇肯定看不上你!” 任家良正端着茶杯,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有你这么说话的嘛!我哪儿差了?” 他郑重强调:“我们分明是互相看不上!” “对对对,”陆南星故意拖长音,眼角一挑,“你俩无缘!” 任家良翻了个白眼,继续回嘴:“好赖话全让你说了!” 陆南星没接茬,抬手看了看腕上的女表。 宴会定在十一点开始,如今指针已指向下午两点。 按照中午办宴席的惯例,这个点儿,宾客们也寒暄的差不多了,估计已经开始陆续散场。 以她对任伯伯的了解,把升职宴安排在中午,肯定是想速战速决。 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手表,出言提醒:“别贫了。你该上去跟任伯伯一起送客了!” 任家良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你下午没事吧?在这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陆南星摆摆手,语气轻快,“我去郑老二那儿。” “世杰那个卖场?”任家良眼睛一亮,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兴致勃勃地问,“我听说了,弄得挺像样!场面不小!” 他推了推陆南星:“陆大哥帮忙了吧?” 闻言,陆南星伸手指了指自己,笑得得意:“我——” “知道知道,陆大哥是看你的面子。”任家良笑着打断她,“你等我,我也去。好久没见世杰了。” 说着,再次站起身,刚要迈步,回头看向坐在陆南星另一侧的江赫言,努力回忆对方的名字:“江......江......” 江赫言迎上任家良的目光,语气温和地接话:“江赫言。” “对!江赫言!瞧我这记性。”任家良一拍胸脯,笑得豪爽,“小宝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这次在江阳打算待几天?有啥事,尽管言语,在这地界,报我名字好使!” 陆南星抬手扶额,又开始说大话,挥手赶人:“你赶紧的吧!” “等我啊!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任家良嘿嘿一笑,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喊。 陆南星无奈地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呷了一口。 意识到身旁还有人,转头朝江赫言尴尬一笑:“见笑了,他平时不这样。” 江赫言轻笑一声:“挺好的,真性情。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 陆南星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神柔和了些:“大家年纪差不多嘛,算是一起长大的!”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话锋一转:“赫言哥,吃好了吗?” 江赫言颔首:“食材新鲜,味道也好。” 说着,他将桌边的纸袋子推了过来,语气自然:“在黑河偶然看到的,觉得有点意思。看看喜欢吗?” 陆南星一愣,随即笑着接过袋子:“谢谢!” 拿出牛皮纸包裹的方盒子,拆开后露出一个木盒,打开盒盖,一套色彩鲜艳、绘制精美的俄罗斯套娃映入眼帘。 她眼睛一亮:“好可爱的套娃!” 将套娃拿出来,兴致勃勃地开始拆解,动作熟练。 拧开最大的一个,里面是一个稍小的,再拧开,又是一个。 将拆出的套娃按照大小顺序在桌上排成一列。 刚拆到第三层,包间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白薇和大栓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白薇脸色不太好看,脱下外套,随手甩在旁边的空椅背上。 大栓子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点无奈。 见包间里有个陌生面孔,二人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陆南星手上动作没停,抬头扫了一眼,看着气鼓鼓的白薇,语气调侃:“这是咋了,薇薇?谁又惹着你了?瞧你把栓子哥给欺负的!” 白薇一屁股坐在陆南星对面的空椅子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人高马大、壮得跟头牛似的,我能欺负得动他?我不被他气死就算好的了!” 陆南星拆下第五层套娃放在桌上,笑着补刀:“你也知道栓子哥一米九的个头,要不是让着你,拎你跟拎小鸡似的。” 白薇立刻叉起腰,杏眼圆睁:“陆南星!你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陆南星笑得一脸无辜:“我向来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白薇身后的大栓子,趁白薇没回头,偷偷对陆南星拱了拱手。 白薇“切”了一声,目光落在江赫言身上,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你哪的?咋没见过?” “我朋友,北京的。”陆南星答得自然。 “呦——北京来的新朋友!”白薇语调扬起,“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薇。” 她指了指身后的大栓子:“他,赵栓,我们都叫他大栓子。” 江赫言点头致意:“你们好,江赫言。” “江—赫—言—”白薇重复了一遍,“你和小宝子咋认识的?” “南星救过我!”江赫言笑笑。 “哦?”白薇来了兴趣。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陆南星边搭话边低头继续拆套娃,越拆越惊讶:这都第八层了,竟然还有? 转头看向江赫言,晃了晃手里的套娃:“这是多少层的?” 江赫言一直在看着她拆解,闻言,唇角微勾:“十五层。” “十五层?不多见吧!”陆南星是识货的,知道这样的工艺品并不常见。 她有一套七层的套娃,是三大爷去哈市出差买回来送给她的,当时三大爷说他特意选了一个层多的。 陆南星举起来套娃仔细端详,感慨道:“怪不得感觉很精致呢,这彩绘和手工,肯定是老手艺人做的!” “不好弄吧?” 江赫言语气轻描淡写:“还好,黑河靠近苏联,弄这个相对容易些。” 陆南星知道这份礼物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她没再拆,将套娃一个个套回去,看向江赫言,语气认真:“谢了,赫言哥,我很喜欢!” 江赫言唇角笑意加深,眼神越发柔和,低声说了句:“喜欢就好。” 这时,门又被推开,任家良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嘴里嚷着:“搞定!可以走了......” 话音未落,白薇“嚯”地站起来大喊:“任家良!” 任家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远离白薇。 白薇转身就追着他打,任家良吓得围着大圆桌躲闪,边躲边叫屈:“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又发的哪门子邪火?你打我干嘛!又不是我惹的你!” “我看你不顺眼,行了吧!”白薇咬牙切齿。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任家良一脸委屈,“这也能怨我!不是你家老头子......” 他情急之下差点说错话,赶紧停嘴。 白薇更气了:“谁让你跑的!就是拒绝,也是老娘先看不上你!”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任家良一边躲,一边求饶。 陆南星肩膀一抖一抖的,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大栓子:“你还不拦着?” 大栓子双手一摊,一脸无奈:“我敢吗?” 陆南星低声笑骂:“就属你蔫坏!” 白薇这暴脾气,一点就着,从小到大,身边没几个男生没挨过她的“揍”。 陆南星暗自庆幸,白薇有个最大的优点——不打女孩子。 要不然,自己可不是个。 江赫言向陆南星侧身,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你的这些朋友,都,很......可爱。” 陆南星看看气喘吁吁的任家良、气鼓鼓的白薇,还有正给白薇递茶的大栓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哪里看出来的?” 第189章 卖场1 白薇一通追打,心里憋着的气撒出去大半。 她靠在椅背上歇了一会儿,拿起桌上半凉的茶水喝了一口,目光转向正将套娃往回套的陆南星身上:“哎,小宝子,你这次在江阳能待几天?过年总得在家过吧?” 陆南星专注手里的动作,头也没抬:“还没定死呢,看情况吧。反正走之前肯定给你打电话!” “行吧,信你一回。”白薇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那我们先撤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 一旁的赵栓连忙从椅背上拿起大衣递过去,白薇接过穿上,顺手理了理头发。 “走了啊!”白薇冲陆南星和江赫言挥挥手,又瞥了一眼还在喘气的任家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包间。 赵栓对几人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包间关上,任家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开口抱怨:“小宝子,你看看,你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俩这是合伙欺负我啊!” 陆南星把最大的套娃安好,装入木盒,盖上盒盖。 这才慢悠悠地抬眼看他,笑容戏谑:“你活该!你刚才别跑啊,跟她正面硬刚!明明有理,弄得像是没理似的!跟我这儿诉苦有什么用,你看我像是能替你报仇的人吗?” 说着,象征性地挥了挥自己的手腕。 任家良被噎了一下,重重叹口气,肩膀垮下来,表情可怜兮兮地:“我倒是想......不说白薇,你看看大栓子那块头,一米九几,跟座小山似的!我要是敢还手,他再一拉偏架,我还活不活了!今儿估计够呛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春华厅’!” 陆南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行,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说着,拿起木盒,装备装进纸袋。 任家良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伸手就想拿过盒子:“哎,你这套娃不错啊,友谊商店新上的货?” “别动!我还没拆到底呢!”陆南星眼疾手快,一把拍开他探过来的手,指了指江赫言,“赫言哥送的,十五层!” 任家良“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没再纠缠套娃的事。 “赫言哥,你刚下火车,一路上也累了,要不先上楼回房间休息吧?”陆南星转头看向江赫言。 她起身走到衣架处:“我这边还得去郑老二那儿一趟,处理点事儿。” 江赫言闻言,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动作利落地穿上,整理着衣领:“我不累。在火车上也睡了会儿。去郑老二的卖场是吧?我陪你一起。” 陆南星见他确实没有疲态,略微想了想,点头应允:“好啊,那一起吧!” 她笑了笑,语气调侃:“郑老二那卖场,这些天火爆得很,我要是不去露个面,回头他能念叨死我!” 江赫言唇角微扬,自然地伸手从陆南星手里接过装着套娃的牛皮纸袋:“看来夏天你们在深圳,收获确实不小。” “当然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春华厅”包间。 任家良见状,赶紧拎起摄像机,快步跟上,嘴里还不忘嚷嚷:“等等我!” 三人往酒店大门走去。 任家良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说起来还是郑老二脑子活络,胆子也大。跟你去深圳溜达一趟,回来愣是搞起这么个卖场。” 他感慨道:“我听说啊,好多从南边弄来的紧俏货,什么电子表、尼龙伞、还有电视机呢,不过早都卖断货了!这家伙,肯定没少赚!” 陆南星脚步轻快,闻言侧头看了任家良一眼,挑眉问:“怎么,羡慕了?” 任家良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抱怨:“能不羡慕吗?这赚钱的好事儿,也不知道想着点兄弟我!” 陆南星切一声:“谁知道你也跑去广州待了半年!” 三人说着,已经走到了酒店大门口。 门前的停车场空旷了许多,车子已经消失了大半。 任家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辆苏联拉达:“走吧,我车停那边了。” “老三。” 他话没说完,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任家大哥正从大厅里快步走来,他穿着深色的中山装,面色严肃。 走近后,他先是对陆南星点点头:“南星这就走了?稍等一下,我安排辆车送你回家。” 陆南星连忙摆手,笑容得体:“不用麻烦了,任大哥!我还有事要去一趟卖场。” “那行吧,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 任家大哥目光又落到任家良身上,眉头微蹙:“老三,你还磨蹭什么?楼上长辈和客人们都等着你呢!” 任家良一脸茫然:“等我?等我干啥?” 任家大哥指了指任家良手里拎着的摄像机,语气严厉:“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你自己嚷嚷着要给大家录像留个纪念吗?怎么,说过的话忘了?快点,都等着你呢!” “哎哟!”任家良这才想起这茬,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语气懊恼:“大哥,我那不就是随口一说嘛!” 任家大哥眼睛一瞪,忍下了想挥拳的手:“随口一说?什么场合你就随口一说?把你能的!爸还在上面等着呢,赶紧的!” 陆南星见状,悄悄拉了一下江赫言的袖子,递给他一个“快走”的眼色。 她假笑看向任家大哥:“任大哥,你们忙你们的,我们真有事,就先走了啊!” 说完,顾不上任家良投来的求助目光,拉着江赫言转身快步走下宾馆门口的台阶。 走出十几米远,确定脱离了任大哥的视线范围,陆南星才放缓脚步,轻轻舒了口气:“这地方也不知道好不好打车......一会儿等任大哥他们进去了,咱去前台打个电话。” 江赫言没说话,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把车钥匙,在陆南星眼前晃了晃:“不用打电话,你认路就行。” 陆南星惊喜地竖起大拇指:“厉害啊,赫言哥!这下方便了。” “走吧。”江赫言淡淡一笑,领着陆南星走向一辆黑色轿车。 他熟练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用手护在门框上方,待陆南星坐进去,才轻轻关上门,自己绕到驾驶座。 启动车子,发动机轰鸣,车子驶出。 陆南星看向窗外熟悉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赫言哥,这次是就你自己来的江阳?还是......” 江赫言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川子和也子也来了,在酒店房间休息呢。” 陆南星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声音稍微低了些:“其实......你不必赶在年前特意跑一趟江阳的,路上折腾,天气又冷。” 江赫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语气认真:“我想见你。所以,不觉得折腾。” 车内忽然安静,只有引擎声。 陆南星侧头看向江赫言,先是眨了眨眼,随即低下头,肩膀抖动,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赫言哥......你这话说的......让我怎么接呀?” 江赫言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也低笑出声:“那......我现在能知道答案了吗?” 第190章 卖场2 寒风刺骨,街边的树枝光秃秃地杵着。 街上行人脚步匆匆,或手里提着、或车把上挂着年货,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轿车平稳地行驶并不宽阔的街道上。 副驾上,陆南星手拄着下巴,眉梢一挑,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她耸耸肩,故意拖长了声音,话语中带着笑意:“答案?——可是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答案呢!” 闻言,开车的的江赫言单手握着方向盘,侧头看她一眼,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低低笑出声,笑声醇厚。 “现在不知道没关系,”他语气温和,语气纵容,“那南星知道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呀!”陆南星答得爽快,眼睛弯成了月牙。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笑出了声。 “前面路口左转进和平路,”陆南星心情颇好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窗外,抬手一指,语气轻快,“然后直行,差不多三里地就到了。” 江赫言点头,熟练地打过方向盘,轿车左转,驶入和平路。 和平路是主街,虽然街面宽敞,但路两旁已经有一些个体经营的小摊贩和小店铺,卖春联的、卖窗花的、卖冰棍的、卖冻梨冻柿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年味很浓。 行人过多,车子前行缓慢。 陆南星转过头,目光落在江赫言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上:“赫言哥,你之前......应该调查过我家里情况吧?” 江赫言没否认,坦然点头:“嗯,想多了解你一点。” 陆南星嘴角带笑,伸手比了个八:“那你肯定知道,我家十兄弟,我光哥哥就八个,只有两个是比我小的!” “我知道,”江赫言目视前方,语气依旧平稳,“所以呢?” 他大概猜到了陆南星想说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 陆南星叹了口气,故作认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头挺铁的。我八个哥哥里一多半是当兵出身,脾气不好说,拳头绝对够硬。” “哦?”江赫言语气带着明显的戏谑,“南星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很能打?我要是对你不好,随时准备收拾我?” 陆南星伸出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是你!” 江赫言笑容僵在唇角。 “是所有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陆南星继续:“你看到了今天的大栓子吧,一米九的个头,他唯二不敢惹的人一个是白薇,因为他喜欢白薇;另一个就是我,因为我哥哥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喜欢群殴!” 江赫言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南星一眼:“你这算是在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陆南星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嘴硬道:“我是提醒你,考虑后果招惹我的后果你承不承担得起!” 她转开视线,恰好看到“幸福卖场”的招牌,连忙抬手指向道路右侧,岔开话题:“到了到了!快,靠右边停车!” “幸福卖场”是租用铁路局的房子,一栋临街的二层小楼,墙面新刷的白灰,大门口挂着红灯笼。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层是小型供销社,卖些日用品、布匹、糖果、糕点、烟酒之类的。 货源是经理吴树学凭多年在供销社任职的人脉搞来的,进价、卖价都比供销社略高,但胜在不要票,生意红火。 二层则是“高端区”,卖的是从深圳运来的新鲜货——电视机、收音机、电子表、计算器...... 轿车平稳地停在卖场门口。 两人下车,冷风扑面而来,陆南星下意识地裹紧大衣。 江赫言快走两步绕到她身边,很自然地走在外侧,替她挡了挡。 并肩走向卖场,陆南星熟门熟路地带着江赫言穿过人群,沿着略显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 与一楼的热闹相比,二楼显得空旷许多,货架大多已经空了。 二人直接走向二楼角落的一间办公室。 门虚掩着,陆南星敲了一下便推门而入。 郑老二正埋首在一张半旧的办公桌前,眉头紧锁。 他左手按着新款计算器,右手捏着一支钢笔,桌上摊着账本和一堆单据。 听到门响,他抬头一看,见是陆南星,立刻开始嚷嚷:“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来了!这没几天就过年了,账目得赶紧清一清,把钱给大家结一下,争取都过一个肥年!” “知道了!”陆南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顺手拿起账本翻了翻,眉头微蹙:“你这账......有点乱啊,要我说,直接去大厂请个接私活的会计!” “你以为人那么好找?”郑老二刚想辩解,眼角余光瞥见靠在门框上的江赫言,整个人一僵,手里的钢笔差点甩出去。 他飞快转回头看向陆南星,使劲挤了挤眼睛:这什么情况?他怎么来了? 陆南星正低头看账,没看见。 江赫言站直了身子,礼貌地开口:“我方便进来吗?” “啊?哦!方便,方便!进来坐,江......江哥!”郑老二站起身。 他心里不免犯嘀咕,一边让座,一边偷偷瞄陆南星,眼神里满是八卦。 江赫言走进,顺口问:“二楼怎么是空着的?” 郑老二的注意力被引开,顺着他的话答:“哦,二楼是电器,摆上半个月就卖光了。现在货跟不上,空着了。” 江赫言点头,很自然地走到陆南星身边:“销路这么好,怎么不再拿些货?陆哥在南边,你们拿货应该不难。” “拿货是不难,”郑老二叹气,摊了摊手,“难的是运回来!现在铁路紧张,车皮难批;公路查得严,风险大,也没有敢跑这么远的;我们上次走的是海运,光是审批手续就跑了两个月......” 江赫言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个名字和电话,推过去:“我有一批货在北京,批发价匀给你,但你要自己运到江阳。” 郑老二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纸条:“规矩我懂!” 他拍着胸脯:“别的不敢说,上海关以北的运输问题,我可以想办法解决!” “二哥,这没几天就过年了,火车皮多紧张啊,郑爷爷不一定能帮忙。”陆南星这时抬头出言提醒。 郑老二比了一个两人懂的手势:“放心,我不找老爷子!” “厉害,”陆南星竖起大拇指,“你这都发展下线了!” 她想了想,犹豫着:“毕竟第一年,要不然保守点,年后再说?赚钱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郑老二一听,急了:“赚钱就是争分夺秒!你现在推到年后,年后又推到出正月,黄花菜都凉了!人家江哥这批货,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陆南星嘴角抽动,没好气地白了郑老二一眼:“我咋以前没发现,你办事这么积极呢?”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郑老二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你以为我这半年白玩呢!” 陆南星被噎了一下,合上账本,站起身:“行行行,你积极,你能干!账我大概看了,没啥问题。” 郑老二见陆南星往门口走,傻眼了:“我说,你这就真是来打个照面啊?屁股都没坐热呢!” “是啊,”陆南星回过头,理直气壮,“我本来就说了不参与经营,你拉我过来受罪干嘛? “所以我活该在这里受罪?”郑老二翻了个白眼,“我没记错的话,你、于西西、胜男姐,咱四个合伙吧?凭啥就我一个人在这!” “这......”陆南星有些心虚,轻咳一声,强行辩解:“这,这不是郑婶子想你多学点东西嘛......你回家太早也没啥干的......” “我可以躺着睡大觉!”郑老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 陆南星看着他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二哥,想想看,等今年除夕夜,你回家,啪,把一打厚厚的大团结甩在郑婶子面前......那场面,多带劲?看谁还敢说你没出息!” 郑老二明显神情松动,起身挥挥手,一脸嫌弃:“赶紧走,赶紧走,你还不如不来呢!” 陆南星摊开双手,笑得一脸无辜:“我是不想来啊,这不是你催我来的嘛!” 江赫言站在一旁,低头轻笑,眼神温柔地落在陆南星身上。 第191章 卖场3 离开“幸福卖场”。 江赫言很自然地侧身挡住风口,同时拉开副驾车门。 待陆南星坐好后,他绕道坐在驾驶位上,熟练地启动车子。 “南星,”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你既然已经从外语学院转到了政治经济系,毕业后,按现在的分配和你的家庭情况,进政府机关顺理成章。既然要走这条路,像今天卖场这类具体经营的事,还有钱财方面,以后......保持距离比较好。” 陆南星正对着后视镜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闻言,手指顿了顿,从镜子里看向江赫言轮廓分明的侧脸。 转过头:“你提醒的对,我确实不应该把关注点放在这上面!本末倒置啦!” 她思考着:“不过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报纸上天天讲。对经济不上心可不行!” 江赫言打了一把方向盘,避开一个横穿马路的孩子:“位置不同,视角和做事的方法也得变。有没有考虑过商业部?在那里,你专业的发挥空间很大!” 陆南星心中一动:“赫言哥不会在商业部有熟人吧?” 没等他回答,紧接着话锋一转:“商业部......是很好,但我会回东北。” 笑了笑,目光望向窗外飞速掠过街景,语气坚定:“我不会去什么部委或者做什么秘书的!” 江赫言微微侧首,快速看了她一眼:“好。如果你坚持,我支持你。” 车子驶入相对清静些的街道,江赫言才又问道:“接下来往哪开?” 陆南星指了指前面的路口:“下个路口右转,再过一个胡同就是。” 车子很快停在陆国强家院门口。 江赫言侧过身,将车后座的套娃递给陆南星,目光深邃:“明天......我方便来找你吗?” “方便啊!”陆南星爽快地点头:“我正想着明天中午请你,还有王哥、秦哥他们一起吃个饭,尽尽地主之谊嘛。” “好,那我明天上午过来接你。”江赫言眼中掠过笑意,想起什么,开口问,“那个叫于西西的女孩方便见一面吗?我们还没当面感谢过!” “她不行,忙得很,年后吧,西西会去一趟北京的!”约定好时间,陆南星利落地推门下车,冲他挥挥手,“路上小心,明天见!” 陆南星转身走进院。 刚进院门,二大妈拎着个暖水瓶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她,立刻扬声:“一宝回来了!怎么样,你任伯伯的升职宴热闹不?” 陆南星走过去,挽住二大妈的胳膊,撇了撇嘴:“凑合吧!” 二大妈狐疑地“呦”了一声:“这咋还凑合了?任家那条件还能差了?” “饭菜是挺好,海鲜不少,估计花了不少钱。”陆南星实话实说,“不过吧,我觉得不适合今天的氛围,大家都忙着聊天,饭菜都放凉了!海鲜那东西,就得趁热吃,稍微一凉,腥气就上来了,味道差好多。” 说着,脸上露出坏笑,“不过我也没客气,坑了任家良一条麻鱼!” 二大妈被她的模样逗乐,伸出食指虚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就你事多!” 陆南星抱着二大妈的胳膊晃了晃,带着点小得意:“我就是跟你私底下说说嘛。我事多,最起码说明我聪明,有要求,不好糊弄!” “歪理邪说!”二大妈嗔怪,想起正事,“对了,下午小白打电话找你了,你赶紧给回一个。” “好嘞!”陆南星松开手,快步走进堂屋。 屋里暖烘烘的。 她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走到五斗橱旁,拨通了顺安家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陆白青着急切的声音传来:“喂?姐?是你吗姐?” 陆南星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语气轻松:“是我,别着急,慢慢说,怎么了?” “姐,你啥时候回来啊?”陆白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语速飞快:“今天二舅妈来咱家了,眼睛都哭肿了!” “你之前托人带给二舅的年礼、还有你特意给表姐表弟买的新衣服,都被姥姥上门给抢走了!姥姥还在二舅家又哭又闹,说自己心口疼,要死了,二舅没办法,把准备过年的一点钱都掏给姥姥了!” “二舅妈说,他们家年都快过不下去了,今天是来咱家想借点钱的!” 他声音气愤:“姐,我就是想不通,为啥姥姥那么偏心,可着二舅一家欺负?明明二舅比大舅孝顺多了!” 陆南星静静听着,脸上笑容敛去,眼神沉下来,但语气依旧平稳:“还有别的事吗?姥姥没找你吧?” “没有,之前到学校找过我几次,后来咱爸跟校长打了招呼,她就见不到我了!”陆白青声音闷闷地。 “行,这事我知道了,我来办。” 陆白青乖乖应了声,又追问:“姐,我寒假作业都写完了,你啥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听到弟弟的话,陆南星眼神变得柔和:“我这边等见到胜男姐就回去,估计也就三五天。你在家好好的。” “那我等你!”陆白青语气立刻轻快起来。 “嗯,想要啥,姐给你带回去。” “我啥都不缺,就是想你了!” 陆南星笑了:“嘴变甜了!” 她压低声音,逗趣道:“等着,我把二大爷的特供水果给你偷回去!” 挂了电话,陆南星深舒一口气,姥姥何止偏心,自己母亲就是高嫁后回娘家也受气。 二大妈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她放下电话,伸手一指:“随便拿!” “你这老太太,我不是逗小白呢嘛!”陆南星一屁股坐到二大妈身旁。 二大妈追问:“你姥姥又去你爸那边闹事了?” 陆南星摇头,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爸现在学精了,他不想见的人,他们连面都见不到。这次是去我二舅家闹的。” 二大妈叹了口气,一边整理着茶几上的果盘,一边念叨:“你爸这个人啊,平时在单位处理公事,那是明明白白、雷厉风行,一沾上家里这些事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糊里糊涂,抹不开面子。” 陆南星无奈笑了笑:“哎,没办法,从小到大家里的大小事都没让他操过心,可不就迷糊嘛!” “你呀,也就你敢这么编排你爸!”二大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陆南星不在意地耸耸肩,再次拿起话筒,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顺安市政府书记办公室的专线。 电话很快被接起,是一个沉稳的男声:“你好,哪里找陆书记?” 陆南星嘴角翘起,语气变得乖巧:“王叔,是我啊,南星!” “是南星啊,”王秘书声音带上了笑意,“找陆书记吗?他刚被叫去开个紧急会议,估计得一会儿,你半个小时后再打过来?” “王叔,找你也一样!我有个小事想求你。”陆南星直接开口。 “你说,跟我还客气什么。”王秘书爽快答话。 陆南星组织了一下语言:“王叔,是这样,我记得大三线建设还需要支援吧?你看,能不能帮我给我二舅田卫东一家报个名?把他们调远点,越远越好,最好是那种需要扎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王秘书谨慎地问:“南星,这个......调动工作不是小事,尤其是支援三线,需要本人同意,而且......这事需要告诉陆书记吗?” 陆南星语气斩钉截铁:“你先按程序帮我报上去,尽量办成。至于我爸那边......” 她顿了一下:“跟他说一声吧,就说是我求你办的。” 王秘书在官场多年,立刻明白其中关节,应承下来:“好,我明白了。我会按程序尽快办理,然后向陆书记汇报。” “谢谢王叔,麻烦了。”陆南星礼貌道谢,挂了电话。 二大妈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侄女,忍不住感叹:“啧,一宝啊,你现在办事......可是利落多了!这大学不白念!” 第192章 二大妈 腊月的江阳,天寒地冻,呵气成霜。 堂屋里,铁皮炉子中炉火烧得正旺,屋内暖融融的。 陆南星和二大妈窝在沙发上,聊得热络。 二大妈手里没闲着,一副钩针在她手指间灵活翻飞,白色毛线团和红色毛线团交织,眼看着一顶帽子雏形就钩了出来。 二人越聊越起劲,二大妈脸上带笑,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眼瞅着没几天就过年了,”她停下手中的钩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画报,“小翔和胜男他们这几天也该到了。你大妈特意托我去给你大哥提亲。” 她指了指五斗橱,嘴里念叨着:“烟、酒、糖、茶四样礼,我早就备好了!就等你大哥人回来,咱们好上门提亲去!” “胜男这孩子啊,知根知底的,品行端正,性子爽利,办事也利落,我喜欢。我看呐,你大妈这次是真的上了心,她跟我说了,女方父母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就都答应!” 她抬头看了眼陆南星:“我倒不是看不起你前大嫂是资本家出身,实在是她那个人办事不合群,结果你看,刚联系上她外边的亲戚,直接把你大哥踹了......” 她越说越气愤:“也不看看前些年形势不好,是谁护着她一家的,没有你大哥,她家能安稳到今天,一家子没一个知道感恩的......” 叹口气,语气稍缓:“不知道这次,你大哥是真心喜欢胜男,还是为了给你大妈娶个儿媳妇!” 陆南星蜷在沙发另一头,闻言眯起眼睛:“他要是敢欺负胜男姐,哼,我第一个不答应!我亲大哥也不行!” “可别瞎胡闹啊!”二大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手里的钩针又动起来,“你大哥都三十出头的人了,你看跟他同龄的还有谁没孩子呢,前些年你大妈为这事儿急得嘴角直起燎泡!整宿整宿都睡不好觉!这几年她想开了才好点......” “她也就是看着想开了,心里一直惦记着呢!”陆南星接话。 二大妈点头:“这当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儿女成家立业嘛。” 陆南星坐直身子,往前凑了凑:“这样,二妈,等去提亲那天,我也跟着一起去!咱家多去几个人,显得咱重视胜男姐!” “行。”二大妈笑着答应,眼神欣慰。 “不过......一宝啊,有个事儿二妈得问问你。”想起什么,她手上的动作慢下来。 “啥事?”陆南星问。 二大妈犹豫着问:“你爸新娶的这位我还没见过,人咋样也不知道?到时候提亲,你看......要不要也叫上她一起?毕竟,她现在是你爸名正言顺的媳妇儿,也算是长辈!” 陆南星一怔,随即释然一笑,缓缓开口:“叫上一起吧,她,人品挺好的,对小白也算上心......” 说着,她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声音不自觉地变小,“小白挺喜欢她的,已经开口叫妈了!” 二大妈这把年纪,哪能听不出陆南星话里的失落,立刻明白了侄女的心思。 她放下钩针,伸手握住陆南星的手,手有些凉,她用自己的手捂着:“一宝,听二妈一句。这样挺好的,小白有个妈疼,是好事。” 她语重心长:“你妈......你妈那个人啊,一辈子要强!她走得早,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弟弟。她要是还在,看见你们姐弟都好好的,不知得多高兴。” 她顿了顿:“等过年上坟的时候,跟你妈好好说说话,告诉她,家里都挺好的,小白也有人疼了,让她在那边......放心。” 陆南星眼圈微微泛红,用力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把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嗯,二妈,我知道!” 院门外传来了吉普车熄火的声音。 “我二大爷回来了,”说着,陆南星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语气诧异:“都十点多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棉门帘被掀开。 陆国强一身寒气进了屋,他摘下帽子挂在衣架上,转头看向沙发上的两人:“嗬!这都几点了你们娘俩还不睡?” 说着,他脱下军大衣。 陆南星赶紧起身接过,熟练地抖了抖,挂在门后的衣架上。 陆国强搓着手走到炉边烤火,目光落在陆南星身上,脸上满是笑:“还是你丫头有本事,你一来,看你二妈这精神头足的!平时跟我可没这么多话。” “跟你聊啥,聊今天抓了几个人?还是聊哪嘎达又出事了?”二大妈没好气。 陆南星倒了一搪瓷缸热水,递给陆国强。 他接过搪瓷缸,焐着手,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爽朗一笑:“一宝,我做主了,你二妈一个人在家冷清,你就在这儿陪着,过了年再走!” 陆南星瞥了一眼心动的二大妈,走到陆国强身后给他揉肩:“二大爷,我肯定没问题,巴不得多陪陪二妈呢!住到十五都行!” 她嘻嘻一笑:“就是我爸那边,你得打个招呼,要不然他以为我不愿意回家呢!” 她开始给陆国强捶肩:“还有小白,他过年得跟我在一块!” 陆国强沉吟片刻:“明天我就给他单位打电话。看看他除夕夜在不在家?” 陆南星探出头:“你不在家?” 陆国强看向妻子:“今年......” “行了,哪年除夕你是在家过的!”二大妈打断他,“没事,一宝,你该回家还是回家,别听你二大爷的!” 陆南星走到二大妈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拉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二妈,你是不知道,我爸自打当了一把手,我回来的这几天,在家统共跟他吃了一顿饭,不是开会就是下乡,压根见不到人影!” 她凑到二大妈耳边,小声说:“他要是除夕不回家,我带小白跟你一起过年!” 陆国强喝了口温水,叹气道:“顺安那边秋天不是招了灾嘛,好几个公社收成不行,灾后重建、群众过年安置,千头万绪,你爸是一把手,有直接责任,你们这些家属要理解支持他!” 见陆国强就要长篇大论,二大妈赶陆南星回房:“去睡觉,明天不是约了朋友出去玩!” 她起身瞪了一眼陆国强:“你也去睡觉,明天不早起啦?” 第193章 请客1 翌日上午,十点刚过,一辆轿车停在陆国强家院门外。 车门打开,身穿黑色呢大衣、身姿挺拔的江赫言从驾驶座走出。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领口,走到院门前,礼貌地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二大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拉开院门,见是个眼生的小伙子,立刻态度热情:“是一宝的朋友吧?你等一下,那丫头磨蹭,马上就好!” 她打量几眼,心里嘀咕这小伙真精神:“你是哪家的,我咋没见过?” “我家在北京......”江赫言话没说完。 “二妈,是我朋友!”陆南星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话音刚落,她已经穿戴整齐从堂屋走出,枣红色的呢大衣,白色毛线围巾,头上戴着一顶同色毛线帽。 一边戴着手套,一边对二大妈说:“二妈,我中午不在家吃了。” “去吧去吧,年轻人多玩玩。”二大妈连连点头,笑着挥手嘱咐:“路上小心点。” 江赫言对二大妈恭敬地点头示意:“我们先走了!” 陆南星刚出院门,江赫言已经拉开了副驾一侧的车门。 她刚弯腰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后座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南星妹妹,过年好啊!” 陆南星回头,看到王麦川笑嘻嘻的圆脸,笑着回应:“王哥过年好。” 又看向秦牧也,同样礼貌地点头:“秦哥过年好!” 秦牧也点头示意:“过年好!” “南星妹妹今天带我们吃什么好吃的?”王麦川瞥了一眼开车的江赫言,开口问。 陆南星早就想好了去处:“去‘宝发园名菜馆’吧,在中街那边。去吃他们家最有名的‘四绝菜’。” “四绝菜?”王麦川来了精神,扒着前排座椅好奇地追问,“有啥说法没?” “有啊,”陆南星如数家珍,“当年少帅张学零去吃过,吃完赞不绝口,这不就一下子出名了,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是吗?那我们可有口福了!”王麦川附和。 车子驶过南运河,运河河面早已冻得结结实实,成了天然的冰场。 不少穿着厚棉袄、戴着手捂子的孩子在冰面上抽冰嘎、滑冰车,玩得不亦乐乎。 陆南星随意地望向窗外,突然,她的目光在一个角落定住,心里咯噔一下。 岸边一棵大柳树下,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 虽然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围着围巾,看不清面容,但男人的侧影和身上的衣服她眼熟的很,是郑老二从南边带回来的最新款,只有三件,都送了亲属。 车子很快驶过,陆南星下意识回身,扒着车窗向后看。 “怎么了?”江赫言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放缓了车速。 陆南星坐回身子,脸上表情不变:“没啥,眼花了。” 江赫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 陆南星嘴上这么说,眉头却蹙了起来。 刚才那个人太像郑老二他大姐夫了! 但他旁边的高个子女人,肯定不是郑老二的大姐! 不应该啊,郑家大姐夫是一个老实人,不能出轨,就是出轨也不至于在这么大庭广众的地方!还这么明目张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管是不是看错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找机会提醒一下郑老二。 想起什么,陆南星一拍大腿,猛然想起,上辈子郑家大姐夫贪污坐牢了,严打后才发现证据证明是被诬陷的! 但出狱后,人也废了...... 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还来得及,她深舒口气,将事情记在心里。 车子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停下,楼体是灰扑扑的砖墙,门口挂着的金字招牌——“宝发园”。 踏入店内,暖气扑面而来。 还未到饭点的高峰期,店里相对清闲,稀稀拉拉坐了三五桌客人。 身穿红色制服的年轻服务员快步迎上前,飞快扫视一眼,目光落在最前方的陆南星身上,恭敬地问:“同志,四位吗?” 陆南星点头,解下围巾,摘掉帽子,露出光洁的额头:“对,四位。” 服务员态度热情:“您看,想坐哪?” 他伸手指向靠窗的一个位置:“坐那边窗下行不?光线好,亮堂得很。” “行,就那儿吧。”陆南星从善如流。 几人走向窗边的方桌。 江赫言脚步快了些,动作自然地为陆南星拉开椅子,示意陆南星就座。 陆南星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扭捏,坦然坐下。 江赫言随即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王麦川和秦牧也坐在对面。 服务员迅速从腰间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记录菜品。 陆南星没要菜单,熟练地点餐:“同志,给我们来一份你们这儿的四绝菜,再加一个九转大肠,一个酸菜白肉锅子......” “同志,”服务员停笔,打断她。 陆南星抬头,眼含询问。 服务员好心出言提醒:“同志,要是四位用餐的话,点的这些菜够了!” “谢谢提醒,”陆南星笑了笑,“那就这些吧!主食要米饭。” 说完,扫视了一圈江赫言三人:“没有忌口吧?比如不吃内脏什么的?” 没等三人回答,陆南星低笑出声,开口解释:“来之前忘记说了,四绝是熘腰花、熘肝尖、熘黄菜、煎丸子!加上九转大肠,都是内脏!” 江赫言摇头失笑,语气温和:“没有!客随主便,你点的都很好!” 王麦川和秦牧也纷纷表示没问题。 服务员记好,说了句“稍等,菜马上就好”,转身去了后厨。 没过几分钟,他提着一把粗陶大茶壶和几个玻璃杯过来:“几位稍坐一会儿,喝口茶暖暖。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陆南星摆摆手:“好,你去忙吧,不着急。” 服务员再次离开后,江赫言自然地拿起茶壶,先给陆南星倒了杯茶,才给王麦川、秦牧也和自己倒上。 王麦川是个闲不住的,他好奇地打量着饭店的环境:“南星妹子,看你熟门熟路的样儿,没少来吧?” 陆南星双手捧起茶杯暖手:“算是吧,这里也是老字号了!” 她抿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目光转向江赫言,语气自然地问:“你们这次来,打算待几天?什么时候回北京?” 江赫言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陆南星,眼神无奈。 没等他开口,王麦川立刻咋呼起来:“不是吧,南星妹子!我们昨天才刚到,板凳还没坐热呢!你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不欢迎我们?” “哪有!”陆南星哭笑不得:“这不是眼看没几天就年三十了!家里肯定等着你们过年呢,我是怕耽误你们正事。” “来得及!”江赫言出声回应,顿了顿,目光落在陆南星脸上,语气放缓,“南星要是有事忙的话,不用特意陪我们。”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暗自腹诽:自己啥时候说过要陪他们了! 第194章 请客2 “菜来了——” 服务员端着一个大大的、边缘有些掉漆的木质托盘,稳稳地走了过来。 “劳烦,小心点儿!”服务员提醒了一声坐在外侧的江赫言和王麦川。 利落地将菜一盘盘菜摆上桌,每摆一盘都会声音响亮地报出菜名:“九转大肠,酸菜白肉锅,熘腰花,熘肝尖,煎丸子,熘黄菜——齐活儿了几位!慢用!” 转眼间,方桌被摆得满满当当。 “来来来,动筷子,都别客气!”陆南星率先拿起筷子,热情地招呼。 她目光扫过桌面,落在砂锅上:“我最喜欢这道酸菜白肉了,冬天吃最合适。暖和又开胃!” 随即,想起什么,扫视一眼三个人,语气爽利的开口:“大中午的,咱们就别喝白酒了。你们要是想喝,可以来几瓶啤的!” 正在用热毛巾擦手的江赫言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语气温和:“不用,这样就挺好。” 说着继续擦完,将毛巾整齐叠好放在一旁。 王麦川已经拿起筷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熘黄菜上。 他用筷子虚点了一下,皱着眉头问:“这咋还上来一盘炒鸡蛋?咱没点这个吧?” “这就是‘熘黄菜’。”陆南星莞尔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耐心地解释:“我们这儿,过去讲究多,有些正式的场合,还有老一辈人,避讳直接说‘蛋’这个字,觉得不雅,所以就用‘黄菜’、‘木樨’来代指鸡蛋做的菜。这道熘黄菜,也叫木樨肉、水熘黄菜,做法跟家常炒鸡蛋不一样,很讲究火候和手法,你尝尝看,口感很特别的。” “哟,还有这讲究呢!长学问了!”王麦川点点头,恍然大悟,“听你这么一说,我得好好尝尝!” 他夹了一大筷子熘黄菜送入口中,仔细品了品,眼睛一亮:“嗯!滑溜溜,嫩乎乎的,还真跟炒鸡蛋是两码事!吃起来感觉倒跟豆腐脑有点像!” 陆南星被逗笑,眉眼弯弯:“喜欢吃就多吃点!” 她夹了一筷子酸菜,没想到下面带了一片肥得冒油的大肥肉。 筷子顿了顿,偷瞄没人注意她,悄悄把肥肉堆到碗边。 江赫言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伸出筷子,动作自然地将肥肉从她碗边夹了出去,放到空碟子里。 “哎,不用......”陆南星下意识开口阻止,“浪费不好!” 江赫言侧过身向她靠近了些,语气是一贯的温和:“不想吃就不吃,没必要勉强。” 陆南星一怔,随即耸了一下肩,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拿起勺子,往江赫言碗里添了些酸菜和五花肉,点了点砂锅,语气轻快:“你也试试这个,他家这道菜是用大骨汤熬的,酸菜炖得特地道,酸味足,又解腻,汤也好喝!” 江赫言依言尝了一口,慢慢咀嚼。 “味道怎么样?合你口味吗?” “很好吃。”江赫言颔首,目光在陆南星脸停留了半秒。 王麦川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眼珠转了转,故意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熘腰花、熘肝尖和九转大肠:“啧啧,没想到啊,南星妹子,看你文文静静的,口味还挺‘重’,喜欢吃这些下水......” “这怎么了?都是好东西。”陆南星正夹起一个裹满酱汁的九转大肠,闻言挑眉:“王哥,把猪心、猪舌头用辣椒爆炒一下,那才叫美味,特别下饭!” “那是我妈的拿手菜......”她眼神飘忽了一下,语气变得柔和,随即叹了口气,“可惜......好多年了,再也没吃到那个味道了!” “有些味道,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江赫言低声安慰。 “说的我都流口水了,”王麦川猛地一拍大腿,“南星妹子,等年后你开学回北京了,让言哥带你去吃正儿八经的爆肚冯,还有那家的羊杂汤,味道也是一绝!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说着,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踢了踢对面江赫言的小腿。 江赫言抬头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眼神警告。 转向陆南星时,语气依旧平稳:“明年我工作安排基本都在北京,不会长时间离开,有空带你去北京老字号转转。” “啊?哦......”陆南星心里一动,故意装傻,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了,你们和我大哥生意做的怎么样了?”她转移话题:“他这两天也要回江阳,没准你们还能碰上呢!” “陆哥要回来?”江赫言皱起眉头,问起另一件事,“我看你现在出门都是自己一个人。之前......一直跟着你的孙胜男同志呢?” “啊?”陆南星怔了一下,抬手将散落到脸颊边的头发拢到耳后才回答:“我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挺安全的。胜男姐总跟着我,不是浪费人才嘛。” 她顿了顿,眉眼重新染上笑意,“告诉你们个好消息,胜男姐马上就是我大嫂了!” “是吗?那可是大喜事!恭喜恭喜!”王麦川接过话头,把毛衣袖子又往上撸了撸,露出结实的小臂,态度夸张地拱手。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江赫言,故意拉长声调:“陆哥这速度可以啊!是吧,言哥?” 江赫言没有接话,只是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若有所思。 一直安静吃饭的秦牧也默默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到王麦川碗里,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就你话多,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王麦川嘿嘿一笑,毫不在意,一口将丸子咬掉大半。 ............ 饭后,桌上的菜肴消灭了大半。 陆南星走到柜台前:“同志,三号桌,结一下账。” 收款大姐翻了翻单子:“三号桌?刚才一个高个子的男同志已经结过了。” 说着,朝江赫言的方向努了努嘴。 陆南星微愣,礼貌地点头道谢。 转身回到座位边,双手叉腰,目光扫过江赫言、王麦川和秦牧也三人,故意板起脸:“你们怎么偷偷把账结了?不是说好了今天这顿我来请吗?” “下次吧,下次你请。”江赫言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线帽和手套,递给她。 “那好吧,反正我省下了!”陆南星深深看他一眼,接过帽子手套,熟练地穿戴整齐,“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第195章 逛街 四人穿戴整齐,走出饭店。 “哎呀!瞧我这记性!”王麦川突然咋咋呼呼地一拍脑袋,目光转向陆南星,“南星妹子,我和也子还有事,言哥送你回去吧!” 说着,一把拉过秦牧也往停在路边的轿车方向跑。 没跑两步,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小跑回来,冲到江赫言面前,挤眉弄眼,手伸得老长:“钥匙!车钥匙!” 江赫言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抛了过去。 王麦川眼疾手快,稳稳接住,冲两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得意的在指尖晃了晃,转身拽着秦牧也,迅速钻进车里发动引擎离开。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 看着远去的车影,陆南星先是抿着嘴,肩膀微微耸动,终于没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 实在是王麦川的行为过于突然和刻意,小心思写在了脸上。 她笑了好一会儿,抬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她歪着头,看向身旁的江赫言,眼神戏谑,毫不掩饰的调侃:“赫言哥,我现在真的特别、特别好奇,你们三个,性格差距这么大,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这也太不搭噶了!” 江赫言接收到她的目光,也被逗笑:“很明显吗?” 陆南星重重地点了点头:“哎,之前也不知道王哥还有些沙雕属性在身上!” 她抬腿向前走去:“走吧,这一片挺热闹的,我带你逛逛!顺便消消食!” “好。”江赫言从善如流地应道。 两人并肩,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没走多远,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插满草秆的架子上,一串串红红的山楂裹着糖壳。 陆南星脚步稍缓,目光停留了一瞬,继续向前。 江赫言注意到了。 他自然地停下脚步,走到小摊前:“同志,一串冰糖葫芦。” 陆南星有些惊讶地跟过去。 江赫言已经付了钱,拔下最大最红的一串递到她面前。 “谢谢。”陆南星接过,低头咬下顶端最大一颗的山楂,酸甜的滋味在口中漫开,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嗯......好吃!” 江赫言眼神柔和,轻声问:“你好像......很喜欢吃酸的东西?” 刚才吃饭,她也对酸菜白肉情有独钟。 “也不能这么说,”陆南星咽下口中的山楂,狡黠一笑,一本正经地纠正,“只要好吃的我都喜欢!” 江赫言闻言,嘴角翘起明显的弧度,低低笑了一声。 两人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继续往前走。 陆南星指了指路两旁:“过几天,这里会有踩高跷、扭秧歌的,有人扮成八仙、有人扮成孙猴子、猪八戒,那时候才热闹呢,人挤人......” 江赫言刚想说什么,陆南星在一家书店面前停住了脚步。 “要买书?”江赫言问。 “嗯,”陆南星点头,目光扫过书店橱窗,“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小人书。给我弟弟买几本。” 两人走进书店,店里很安静。 陆南星直接走向柜台,询问一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同志,请问下半年有新出版的小人书吗?买给孩子,要那种连环画的。” 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态度和蔼,想了想才回答:“新到的有《鸡毛信》,讲抗日小英雄的,画得不错。还有一套《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重印的,画面很精彩。” 陆南星几乎没犹豫:“各来一套吧,麻烦了。” 工作人员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两套用牛皮纸包裹的小人书。 陆南星付了钱,江赫言已经先一步将书抱了起来:“我来吧。” 陆南星也没争,笑着道了谢:“谢谢赫言哥。” 走出书店,江赫言侧头看她:“你对弟弟很好。” 陆南星眨眨眼,一本正经:“没办法,我是姐姐嘛!” 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我弟弟手里除了一点点零花,钱的大头都在我这呢!” 江赫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 他发现,和陆南星在一起,很容易被她的情绪感染,自己都变得爱笑了。 再次出发,这次,陆南星目标明确,带着江赫言穿过一条相对安静些的小巷,直奔目的地而去——一家门脸很小的屋子。 门口挂着一个简单的木牌,上面刻着“年华刻印”四个字。 她刚准备抬手掀开厚布门帘,江赫言已经抢先一步,用没抱书的那只手,为她掀开了门帘。 陆南星眼眸微抬,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唇角弯了弯,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江赫言跟在她身后,也低头进了屋,暖气扑面而来。 屋内空间不大,柜台前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一个穿着深色棉袄、头发半白的中年人正坐在灯下,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用刻刀刻着什么,只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 陆南星轻手轻脚地往柜台走,眼睛亮晶晶的。 走到柜台前,她没有立刻打扰,安静地站在那儿,微微俯身看了一会儿中年人运刀的手法。 直到中年人完成了一个阶段的雕刻,停下刀,轻轻吹去石粉,准备揉一揉发酸的手腕时,陆南星才伸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玻璃台面,语气熟稔:“包叔!我来了!” 包年华动作一顿,小心地放下手中的刻刀和石头,摘掉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边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边抬起头,眯着眼打量来人。 看清是陆南星后,他脸上露出笑容:“南星丫头啊,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你来了?怎么,刻刀又扔一边了?” 陆南星毫不客气地从旁边拉过一把旧木椅,在包年华对面坐下,笑嘻嘻地:“哪儿能啊包叔!” 包年华哼了一声,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这次来干嘛?” “刻印章啊!”陆南星答得理所当然,随即凑近些,带着讨好的笑容,“包叔,最近有没有进什么好料子?我有用!” 包年华叹口气,抬手指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聪明是聪明,手也巧,就是没长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再好的天赋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给你好料子也是浪费!” 陆南星瞪大眼睛,不服气地反驳:“包叔!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刀法稳了,技术过关了!” “过关是过关了,”包年华语气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呷了口茶,“也只是过关而已,你就不能追求更好?篆刻这东西,入门容易,精深难。要的是沉下心来,持之以恒。” 第196章 石头 包年华扫了一眼陆南星,鼻子里哼出一声:“怎么,我说错了?” “那没有!”陆南星陪笑。 她十八岁的雕刻技术确实只算是入门,架不住开了天眼,说雕刻大家夸张了,但驾驭一些印章和小型摆件,绝对游刃有余! 包年华双臂环胸,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陆南星起刚才包年华打磨的青田石章观察。 “包叔,你就别念叨了!”她故意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拉长:“赶紧拿出来吧,你看我都上大学了,还没个私人印章呢!” 她轻轻放回青田石章,双手撑在台面上,身子前倾,眨巴着大眼睛:“你不会是......藏着什么好东西,舍不得给我吧?” 包年华看着她那副无赖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还是拗不过,布满老茧的手指点了点陆南星:“知道你惦记着,给你留着呢!” 说着,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捶了捶后腰,随即弯下腰,在柜底的角落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深色木盒。 “喏,考考你的眼力,打开瞧瞧看认识不?”包年华将盒子推到她面前。 “谢谢包叔!包叔最好了!”陆南星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眼前一亮,盒子底层垫着黄色绸缎,绸缎上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 一直安静站在柜台另一端的江赫言,将小人书放在玻璃柜台上,迈步走到陆南星身侧,目光落在盒子中。 他存在感很强,陆南星眼眸微抬,对他笑了笑,随即将石头取出,置于掌心,触感微凉。 她走到工作台的台灯下,仔细端详。 灯光下,石头呈现明快且不耀眼的黄色,质地细腻,温润通透,半透明状,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陆南星眼神看向包年华,眼神灼灼,语气肯定:“包叔,没看错的话,是田黄石,而且是上好的田黄冻!” “包叔,你可真行!”她竖起大拇指,语气惊讶:“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只有福建寿山有,你从哪儿淘换来的?” “呦呵!”包年华笑容得意,“还算有点眼力!没错,正是田黄石。这块料子质地纯净,颜色也正,是难得的‘橘皮黄’,用来刻章尽够了。” 陆南星将石头从左手倒到右手,翻来覆去地摩挲,越看越爱不释手。 想起什么,她眼珠一转,又凑近包年华,压低声音:“包叔,这料子刻印章肯定是没得说......就是,就是我爸今年不是升职了嘛,我想亲手刻个小摆件送他,你看什么料合适?” “嘿!你这丫头,”包年华一听,立刻吹胡子瞪眼,作势要把石头抢回去:“你还真敢开口!” “哎别别别!”陆南星反应极快,手腕一缩,躲开了包年华的手,将石头藏到身后。 “没有就没有呗,我就是随口一问!”她撇撇嘴,“我又不是不给你钱,至于嘛!” 包年华被她气笑,坐稳后拿起小刷子,开始慢条斯理地扫刻章掉落的石粉:“最近岫岩县那边是来了一批新料,我这儿用不上就没急着拿下!你想要的话回头去老何那边瞅瞅!他路子广,兴许有合适的。” “好吧,”陆南星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钱包,“这块田黄什么价?” “按行价,二十一克。这块我称过,五十三克。给你抹个零,给一千块就行了。”包年华停下扫粉的动作,用刷子柄指了指她手中的田黄石。 “成!今儿钱没带够,明儿个一准儿给你送来!”陆南星钱包都没打开,直接放回挎包。 她双手搭在玻璃柜台上,脸上堆笑:“包叔,我还听说你这儿最近有人订了一个玉佛......” 话没说完,包年华打断她,语气严肃:“别瞎打听!” 陆南星定定的看着他,嘟嘴不说话。 包年华绷不住笑,挥动着手里的小刷子:“行了行了,小姑奶奶,快走吧!你在这耽误我多少事!” “行吧!”陆南星利索地将田黄石放进盒子装好,塞进挎包,还轻轻拍了拍。 “那我先走了!” 她直起身,心情大好地看向一旁的江赫言,语气轻快:“赫言哥,我们走吧。” 江赫言闻言,拎起柜台上的小人书,礼貌地对包年华微微颔首,动作自然。 包年华也对他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扫了一眼陆南星,没多说什么。 出了“年华刻印”,冷空气扑面而来。 江赫言默不作声地走在陆南星身侧,为她挡风。 二人继续沿街溜达。 陆南星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你看,这儿多热闹!” “嗯,要过年了!”江赫言扫了一眼陆南星出店后就没停过的笑脸:“看得出来,你是很喜欢雕刻。” “喜欢嘛......一般喜欢吧!”陆南星歪头想了想,语气轻松,“主要是包叔他总是夸我有点小天赋......再有我学得,还不错吧!比别的都强。” 她摊摊手,笑出声,语气带着点小骄傲:“所以喽,我就勉强坚持下来啦!” 江赫言笑出声:“所以,能请陆师傅也帮我刻一枚印章吗?” “可以呀,只要你不嫌弃,我手艺跟老师傅还是有差距的!”陆南星看向他,“而且料子要你自己提供!” “那就提前谢谢陆师傅啦。” “小意思,你还是第一个下单的顾客呢!”陆南星摆摆手。 她举起自己的一双手,语气认真的感叹:“说起来,雕刻大概是我从小到大唯一一直坚持的事了。” “雕刻需要静心,你能坚持下来很不容易!”江赫言边走边夸。 陆南星深舒一口气,陷入回忆,声音放缓:“你不知道,我妈那个人,特别要强。虽然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家人都疼我,但我妈总觉得......她没生个儿子,好像矮人一截似的,所以就卯足了劲儿地培养我,觉得我应该比别家的孩子都优秀。” “所以我小时候学过好多才艺,”她掰着手指数起来:“像是钢琴、吉他、手风琴,包括书法、国画......只要是能找到老师教,我妈觉得能拿得出手的,我几乎学了个遍!” “那时候我压根就没有放学和周末一说,比上学还忙。” “而且你知道吗?我妈找的还都是行当里的这个——”说着,陆南星转过头,竖起大拇指,“你想啊,都是老师傅,哪个不是一身本事!他们眼光挑剔得要命?我吭哧吭哧学好一阵子,都觉得我不是那块料......” “这么说南星小时候过得很苦?”江赫言语气心疼。 陆南星释然一笑:“那倒没有,当时我爷爷还在,他发现后,就做主都给停了!他说他的孙女啥也不会也能过得好!” “你爷爷说的对,”江赫言闻言,低声安慰:“而且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他们......”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伤心吧?”陆南星噗嗤一声笑出来,打断他,“不用学那些,我开心的要死!” 江赫言一怔,随即也低笑出声。 第197章 山货 风刮在脸上,干冷生疼。 中街人流比平日多了不少,置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 陆南星和江赫言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里。 “所以呀,我觉得我能把雕刻坚持到今天,包叔功不可没,”陆南星仰起头,声音带笑,“他之前可是没少夸我,说我手稳,心静,有灵性。” 她叹气:“哪像现在,每次见我都叨叨个没完!” 江赫言低低笑了一声,侧过头看她:“看来南星喜欢鼓励教育。” “这话说的,”陆南星佯装不快,飞他一个白眼,随即自己先笑了,“谁喜欢成天被骂呀!” “我知道了,以后保证多鼓励你!”江赫言眉峰轻轻一挑,语气纵容。 “呵!”陆南星踢开一颗石头,“那些都只适合小时候!” “怎么说呢......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她顺手将围巾松了松,侧头扫了一眼江赫言,斟酌片刻后,语气变得认真,“你看,舞台上,灯光最亮、最吸引人的位置,永远只能有一个,是领舞的!” “但伴舞也必不可少,难道是他们自己不想当领舞吗?不是,不是‘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机会’。现实往往是,付出了同样、甚至更多的汗水和努力,他们还是伴舞......” 顿了顿,她总结:“所以很多时候,鼓励没用!” 江赫言嘴角的笑意加深,双眼定定地看向陆南星,面露欣赏:“南星从小就看事情很通透,这样很好。” 陆南星却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不,赫言哥,这不叫通透。”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这叫底气!” “底气?”江赫言重复了一遍,眼神询问。 “对,底气!”陆南星用力点头,“我爷爷,我家里人给我的底气。我学雕刻,学画画,纯粹是喜欢,是爱好。我心里清楚,我又不指着这个谋生,所以我可以享受这个过程。” 江赫言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陆南星神采飞扬的脸。 等她说完,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家人是你的靠山。那,南星......” 他微微停顿,斟酌着开口:“以后,你的靠山......可以多我一个吗?” 这话问得既突然又自然。 陆南星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谢谢好意,不过——”她拖长了调子,眼神清亮,“我以后要做自己的靠山!” 她扬起下巴,“不光是自己,我还要努力,成为我家人和朋友们的靠山!” 江赫言唇角弯起,点了点头,只吐出一个字:“好。” 陆南星狐疑地瞅着他:“你觉得我做不到?” 江赫言却笑了,笑声爽朗:“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能行。” 陆南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话锋一转:“当然啦......那估计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儿了,现在说这个,有点吹牛的嫌疑!” 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声音清脆。 江赫言笑意更深:“有心才能开始努力。” 他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明天有空吗?一起去老何那儿看看?包叔不是说他那儿新到了一批料子,说不定有适合你的石头。” “明天?”陆南星皱眉。 “怎么,有事?”江赫言问。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陆南星正想继续说下去。 “陆南星!陆——南——星!” 声音从斜前方传来,陆南星下意识地抬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是一家裁缝铺。 “立新裁缝铺”门前搭了半截布棚子,棚子底下摆着七八个柳条筐。 一个头戴破旧狗皮帽、脸颊冻得通红的老汉,正袖着手跺着脚取暖,嘴里不停地吆喝着:“新炒的松子、榛子嘞!香得很!” 陆南星眼注意到筐里有榛子、松子和山核桃;有冻梨、冻柿子;还有粘豆包...... “这呢!往哪看呢!” 陆南星视线一转,裁缝店里风风火火地跑出一个人,正冲她用力的挥着手。 大冷的天,来人只穿着一件半旧的红色绒衣,袖子还撸到了胳膊肘。 见陆南星注意到了自己,他咧嘴一笑,指了指店里,不等回应,一个转身又钻了回去。 陆南星见状,无语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朋友?”江赫言看着那消失的背影,“看样子找你有急事,过去看看吧。” “没办法,别看江阳不小,买年货的地不多!”陆南星却没有立刻挪步,而是走到老汉面前。 她蹲下身,摘掉一只皮手套,拣起一颗已经开了口的榛子,用力一掰,没掰开,反而硌得手指生疼。 “嘶......”她轻轻吸了口气。 江赫言跟着蹲在她身旁,很自然地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的榛子。 他手指修长有力,看似没用什么劲,只听得轻微一声脆响,榛子壳应声裂开。 他将果仁递到陆南星面前:“喜欢吃这个?” 陆南星接过果仁,扔进嘴里,香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连连点头:“嗯!香!” 江赫言眼底漾开一丝笑意,抬头问那老汉:“大爷,这些怎么卖?” 老汉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见问价,忙咧开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山核桃便宜,一毛钱五个!松子一块五一斤!这榛子最好,两块一斤!” “什么?榛子要两块?”陆南星“嘶”了一声,“大爷,你这价比副食商店可贵了不少!” 老汉也不恼,搓着手笑呵呵地解释:“闺女,这你就不懂了。商店里那是陈货,俺这是今年新下的,你瞅瞅这成色!再有,今年霜冻,榛子减产,就这点还是我走山里亲戚家收的!” 江赫言没还价,指着面前的两个箩筐:“这些榛子和松子,我都要了。” “都要了?”不仅是老汉愣住了,陆南星猛地扭过头,凑到江赫言耳边,压低声音:“不讲价也就算了,这么多,两大筐呢!怎么搬回去?” 江赫言淡淡一笑:“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呀!”陆南星打算等会找个地打电话找人。 这时,裁缝店内的人见陆南星迟迟有进去,棉布门帘又被掀开,青年再次探出身来,裹了件棉袄,但扣子没扣。 他看到陆南星蹲在筐前,忍不住大声嚷着:“陆南星!你磨叽啥呢?赶紧的!” 陆南星没好气地冲他摆摆手,扬声道:“听见啦,马上!你先进去,我买点山货。” 第198章 裁缝铺 陆南星和江赫言一前一后走进“立新裁缝铺”。 铺子临街,面积不大,屋内生了炉子,暖烘烘的。 柜台方向堆着不少新布料,一旁挂着做好的衣服。 窗口的案台有些凌乱,上面散落着碎布头、画粉、软尺等。 沈彻正猫在炉子边,拿火钳子拨弄煤块,听见门响,一抬头,眼睛顿时亮了,忙招手:“南星!早知道你来江阳了,我昨天说啥也得去任家的升职宴!” 里间的老裁缝听到动静,走出来,见进来二人,点了一下头:“要做啥?” 陆南星指了指沈彻:“找他。” 老裁缝转回里间,继续手上的活。 陆南星摘掉手套,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冻得微红的脸,朝门外指了指:“别说没用的,弄了两筐山货,一会儿你找人给我送到我二大爷家去。” “行!包在我身上!”沈彻走到窗边伸长脖子往外瞅了瞅。 走到桌案边,从丝袋子里拿出几根米花棒,递给陆南星:“喏,刚崩的,还脆着呢。” 陆南星接过,顺手给了江赫言一根。 沈彻目光落在江赫言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陆南星抬了抬下巴:“南星,这......是你三大爷家的几哥?” “啊?”陆南星先是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江赫言,随即“噗嗤”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什么眼神儿?你看我俩像吗?”她咬了一小口米花棒,笑着纠正,“介绍一下,江赫言,我朋友。” 她转向江赫言,语气自然:“赫言哥,这是我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沈彻。” “你好,江赫言。”江赫言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沈彻脸上停留了一瞬,伸手与他相握。 沈彻挑眉,伸手回握:“沈彻。” 江赫言看向陆南星,半开玩笑道:“你发小真不少。” 陆南星没理会他话里的机锋,径自走到火炉旁的小马扎上坐下,伸出手在炉口烤火。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她问沈彻,顿了顿,又接着问,“良子他们呢?” “你说我在裁缝铺能干嘛,做衣服呗!这不快过年了,捯饬件新行头。”沈彻凑过来,挨着陆南星蹲下,“良子他们闲不住,去南湖了,现在应该凿冰窟窿弄鱼呢!”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有事跟你说。” 陆南星斜睨了他一眼,被他鬼鬼祟祟的样子逗笑:“有屁快放!” 沈彻搓了搓手,清了清嗓子,难得露出一丝忸怩:“那啥,明天,我......相亲。” “啥?相亲?”陆南星猛地歪过头,上下打量沈彻,眼睛里闪着八卦,“哎哟喂!快说说,哪家的姑娘这么......呃,有福气?” 她硬生生把嘴边的“倒霉”憋了回去。 “咋说话呢!”二人太过熟悉,沈彻猜到她没好话,不满地梗起脖子,“你彻爷我好歹也是仪表堂堂的社会进步青年,拿不出手吗?” “没有没有,”陆南星忍着笑,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凑近了些,试探着问:“让我猜猜......该不会是白家的小孙女......白果吧?” “嘿!”沈彻眼睛都瞪圆了,“谁跟你说的?” 陆南星转过头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我能不知道?你小子看白果的眼神就不单纯,那点小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也就你自己觉得藏得深。 再说,前世你俩结婚那天,白薇跟大栓子俩跑南边去了,第二天两家差点打起来,想不印象深刻都难,忘都忘不了! 她心下唏嘘,抬手拍了拍沈彻的肩膀,语重心长:“彻哥啊,这个事儿嘛......可行,我觉得你和白果天生一对!” “是吧!”沈彻表情得意。 陆南星重重叹口气,才慢悠悠地开口:“我觉得吧......你能跟大栓子做连襟,其实也挺好的,缘分嘛,妙不可言。” 沈彻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你啥意思?大栓子?还有,连襟是咋回事?” “你不知道啊?”陆南星好心解释:“赵栓跟白薇处对象呢,你可不就是妹夫......” “我的——天——爷——呀!”沈彻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发出一声哀嚎,满脸的生无可恋。 半晌,他抬头看向陆南星:“我不信,他俩咋可能凑一起?” “你问我我问谁?”陆南星忍不住嘴角弯了弯,很快压了下去,她轻咳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大衣,“行了,你自己......保重吧。” 陆南星给江赫言使了个眼色,率先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一句,“别忘了我的山货!” 沈彻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算是应下了。 陆南星刚推开裁缝铺的玻璃门,沈彻在身后喊:“等一下。” 他起身小跑到陆南星身边耳语了几句。 “真的?”陆南星挑眉。 “保真!”沈彻拍着胸脯,语气肯定。 “那谢啦!回头请你吃饭。”陆南星若有所思。 “赶紧走!”沈彻走回炉子旁。 出了裁缝铺,寒意重新袭来,耳边还能隐约听到沈彻的哀嚎声。 陆南星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侧头看向江赫言,出声询问。 “好,我送你。”江赫言颔首,言语简洁。 没有打到出租车,二人街口拦了一辆黄色的“面的”。 车子很快驶向陆南星二大爷家所在的公安家属院。 两人偶尔交谈几句,气氛融洽。 到了院门口,陆南星跳下车,转身与跟着下车的江赫言面对面:“赫言哥,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江赫言站在院门外,身形挺拔,点了点头:“好。我在江阳大酒店508房间,有空打给我。” 陆南星爽快地答应:“成,我知道了。那......回见!” “回见。” 话落,陆南星转身走进院落。 直到陆南星走进院门的背影消失,江赫言才转身,对等在一旁的三轮车夫说了句“江阳大酒店”,三轮车驶离。 第199章 侄女婿 陆南星推开堂屋门,迈步进入后反手关上门。 跺了跺脚,摘下帽子、围巾和手套,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 客厅里,二大妈正坐在沙发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动作不停地勾着一顶红白相间的帽子。 听到动静,她头也没抬,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回来了?外面冷吧?” “还行,我穿的严实,就是冻脸。”陆南星应着,走到靠墙的五斗橱前,拿起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搪瓷缸热水,双手捧着。 二大妈手里的钩针不停,边钩边随口问,语气平常:“今儿跟你一块儿出去那小伙子,瞧着挺精神,谁家孩子啊?以前没过来咱家吧!” 陆南星捧着搪瓷缸,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 “哦,他呀,你确实没见过,叫江赫言,北京人。”她抬起眼,看向二大妈,带着点玩笑的口吻:“发展顺利的话,没准儿以后就是你侄女婿了。” 二大妈手里的钩针一顿,倏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南星,声音都拔高了些:“侄女婿?哪个侄女?” “我呀!”陆南星伸手指了指自己。 看着二大妈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有趣,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声音清晰:“我说,他,有、可、能、是、你、未、来、的、侄、女、婿!” “你自己偷摸搞上对象了?”二大妈放下钩针,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盯着陆南星,“你这孩子,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小伙子干什么的?家里啥情况?人品怎么样?” 陆南星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搪瓷缸放到玻璃茶几上,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靠坐到二大妈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慢条斯理地开始剥皮。 “没处对象呢,”她语气轻松,“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嗯?还在......考察阶段。” “那?你刚才那话是啥意思?”二大妈脸上满是问号,眉头紧紧拧着。 陆南星剥下一瓣橘子,递到二大妈嘴边,嘴角勾起,笑意却未达眼底。 “二妈,我在考虑。”她语气地认真说着心里的盘算,“我觉得,目前来看,他是最合适的。” 她开始一条条分析:“首先,长相个头你看见了,我很满意。家世也没的说,他家长辈是部队的,将来成不了咱们家的助力,也绝不会是拖累......” 顿了顿,瞥了一眼二大妈的表情,继续道:“再有,他本人有头脑,有魄力,买卖做得不错,经济上会比较宽裕,以后肯定也是常年在外跑......” 二大妈听到这里,眉头微蹙,忍不住插嘴:“常年在外头跑可不稳定......” “二妈,”陆南星打断她,又将一瓣橘子塞进她还想说话的嘴里,态度认真,“常年在外,这是优点!各有各的空间,不腻歪,省得耽误正事,多好!” 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接着继续说:“而且我救过他,就冲这,以后也不会太差!” 二大妈怔怔地咽下橘子,放软了语气:“一宝啊,你怎么......怎么能这么想呢?一辈子的事哪能像做买卖似的权衡利弊?感情呢?你喜欢他吗?” “人呐,尤其是女人,不要高估你对婚姻中不喜欢的容忍度!你想想,要是看到一个人就烦还咋过日子?” “你要是想找对象,咱们周围有多少好小伙?都是知根知底的,你随便挑,二妈明天就能给你张罗,大学生、部队的干部、机关子弟......” 陆南星眨眨眼:“二妈,咱这个圈子吧!我看上的估计不敢娶我!” 她撇撇嘴,无奈地摊摊手:“太差的我也看不上啊!” 二大妈愣住了,下意识反驳:“咋可能?你上大学这半年,明里暗里跟我打听你的老姐妹就不下五六个!我跟你二大爷提过一嘴,他还跟我急了,说孩子还小,学业要紧,不让我瞎掺和。我也想着你还没毕业,不着急,就都没答应......” 陆南星叹口气,晃着二大妈的手臂,开始撒娇:“好吧,我承认,我看上江赫言了,高大帅气,对我也好,这不年前特意来江阳看我的!” “这还差不多,”二大妈点头:“我家一宝这么出色!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 陆南星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可不是,要我说啊,你侄女我就是太优秀了!” 二大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自信逗得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去!一个姑娘家,哪有这么自己夸自己的!也不害臊!” 想起什么,她笑着:“不愧是爷俩,这臭不要脸的劲儿真跟你二大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陆南星扬起下巴,对二大妈挤眼睛,笑容顽皮:“这么说我还有我二大爷年轻时候的风采!” 二大妈看她故意耍宝的样子,终究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呀你!是是是!我们家一宝就是最出色的!” 一时间,二人笑作一团,客厅里充满了轻松的笑声。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一九八四年秋,两年的时间,改革开放政策彻底落实,社会变化日新月异,人们的生活面貌悄无声息的改变着。 陆南星升入大四。 经过大一一年的水深火热,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晦涩难懂的政治学经济学理论不再需要死记硬背,强行理解,一点就通。 她提前完成了所有大学课程,每门课结业成绩都是优秀。 大二开始积极参加学校活动,并开始在报刊杂志发表文章,小有名气,笔名“天南星”。 大二上学期期末,她顺利成为秦教授的关门弟子,一是因为她的努力被看到;再有,陆国华解决了秦教授小儿子的公费出国问题。 她大学期间的结婚生子计划,最终没有实现,不过和江赫言确定了关系,且已经通过家长。 孙胜男嫁给陆亦翔后,正式成为一名人民公安,因为以往的立功表现,加上能力出色,两年时间已经升任蛇口派出所副所长。 于西西联系上骆今禾,二人合作,彻底打通了南北海上运输,中转站上海。 郑老二郑世杰进步很大,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在哈市和春市同时建立了“幸福卖场”,并开始考察办厂问题。 王南初没有改变主意,找了一个寒门学子做上门女婿。王麦川玩笑说:我虽然不会劝你改变主意,但可以为你兜底。 陆国华初步稳定深圳经济后,调任广省省委,配合一把手任家爷爷,负责主持全省经济工作。 陆国强职务不变,严打期间,依旧忙的停不下来。 陆国盛在研究所夜以继日的参与歼8II型全天候超声速双发单座歼击机的研发。 陆国栋试验冬季塑料大棚,取得巨大成功,很多省市派人员到顺安学习技术。 ............ 第200章 秦教授1 北京的秋日,天高云淡。 人大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子已染上浅浅的金黄。 平日里上课的时候,秦教授秦怀远住在大学分配的职工家属楼,一日三餐也多在食堂解决。 家属楼是红砖砌成的筒子楼,狭小拥挤。 秦师母本名王秀菊,地道的农民出身,不喜欢拘束,城里住不惯,大部分时间住在昌平乡下张各庄村里带院子的平房。 院子里开了一小块菜地,种些时令蔬菜,还养了几只鸡。 秦教授平反到大学任教后,老两口就是这个生活状态,时间长了倒也习惯。 每到周末,只要系里没事,秦教授会骑上二八大杠赶回村里。 陆南星早在大三实习的时候,心中就盘算着一个计划:提前进行毕业实习。 按部就班等到最后一学期,对她而言,有些浪费时间。 大四上学期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清晨六点刚过,陆南星就醒了。 她习惯性地早起,洗漱后,在院中打了套太极,活动活动筋骨。 “南星,你这还挺像模像样的!”宁三嫂端着早餐走出厨房,笑着在一旁打趣。 待陆南星停下动作,她继续道:“饭好了,快来吃!” “来了,”陆南星走到院子石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小米粥、两个肉包子、一碟酱黄瓜,还有一个煮鸡蛋。 陆南星很快吃完,放下碗筷,走到厨房门口。 “三嫂,”她对正忙碌着的宁三嫂说:“我今天去我师傅家,中午就不在家吃了。” 宁三嫂闻声,用围裙擦了擦手,从厨房探出身来:“行,我知道了。” 陆南星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住的正房。 没一会儿,她双手提满了用麻绳捆扎好的山货走出:牛皮纸包着的蘑菇、木耳、黄花菜......,用麻绳捆得结实实实。 宁三嫂从厨房窗户瞥见,赶忙小跑出来,不由分说地从陆南星手里接过大半。 她一边接过牛皮纸包,一边心疼地念叨:“哎哟,又拿这么多,秦教授他们就老两口,哪儿吃得完......” 陆南星腾出手,快走两步,推开院门:“都是些不值钱的山货,给师傅师母尝尝鲜。” 门外,停着一辆半新的拉达轿车,她用钥匙熟练地打开后备箱,宁三嫂将手里的山货放了进去。 小飞虎摇着尾巴兴奋地追在陆南星脚边打转,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裤腿,嘴里发出“呜呜”声。 陆南星俯下身,揉了揉小飞虎毛茸茸的脑袋:“听话,今天不能带你,我去办正事。” 小飞虎似乎听懂了,摇动的尾巴停了下来,仰着头,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陆南星别开眼:“撒娇也没用!” 宁三嫂赶紧上前拉住小飞虎:“你先走,我看着它呢!” 陆南星直起身,摇了摇头:“不急,还有几张皮子没拿呢!” “在哪?我去拿!”宁三嫂说着就要往回走。 “在我屋里柜上,”陆南星说着,跟上宁三嫂一起返回屋里,边走边说,“一起吧,你不知道具体是哪几张。” 二人取了几张鞣制好的兔皮和狗獾皮。 前阵子于西西托人捎给她的,用来做褥子或是护膝,既暖和又防潮。 还有两张漂亮的狐狸皮,陆南星打算留下自己做围脖。 将皮子放进后备箱,陆南星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宁三嫂摆摆手:“走了!” 话落,她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路上开车当心!”宁三嫂拉着小飞虎叮嘱。 陆南星启动车子缓缓驶出胡同,隐隐还能听到小飞虎不甘心地“汪汪”声,她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车子拐上大路,陆南星加速朝郊区驶去。 路两边,杨树挺拔的矗立着。 田野里,玉米秆开始变得枯黄。 陆南星摇下车窗,微风吹进,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张各庄村。 村里的土路不算宽敞,路两旁是高低错落的平房。 将车停秦教授家门口。 陆南星开门下车,整了整身上的红色运动装,抬手叩响虚掩的院门。 “门没关,谁呀?直接进来!”里面很快传出一个爽朗的女声。 陆南星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秦师母王秀菊正弯着腰,手里拿着个小竹篮,在院子东边的菜地里摘豆角。 “师母,忙着呢?”陆南星笑着走近,语气熟稔。 秦师母闻声直起身,用手背捶了捶后腰,看到是陆南星,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是南星啊!我说听着声音耳熟。” 她虽年近五十,早年间的辛苦劳作让她看起来略显沧桑,但眼神清亮,精神头十足。 陆南星环顾小院,菜地畦垄整齐,茄子、辣椒、小葱长势喜人,墙根下还种着几棵月季,收拾得井井有条。。 她由衷地称赞:“师母,这小院看着就舒心,打理得可真好,家里吃的喝的啥都不缺了。” 秦师母笑着摆摆手:“嗨,瞎弄的,闲着也是闲着。” “找你师傅吧?你等一会。村尾老赵家的大小子后天办喜事,非要请你师傅去给写几个大红喜字和帖子、对联......你师傅拗不过,一早就被请去了。” 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陆南星附和着夸赞:“那新人真有福气,我师傅那一手颜体字,浑厚大气!称得上是‘墨宝’了。” 秦师母又弯腰摘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拔了几个辣椒,顺手又拔了一把小葱放进篮子里:“今儿个中午就在这儿吃。” “那敢情好,”陆南星也不客气,笑呵呵地:“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馋你这手艺好久啦!” 说着,她自然地跟着秦师母走到屋前压水井边,接过井把,开始压水。 秦师母就着水开始清洗刚摘的菜。 二人一边忙活,一边闲聊。 “刚好你来了,要不然过两天我也得捎信让你来一趟。”秦师母想起一事:“你去年教我弄的那个小的塑料大棚,哎呦,可真是太好了!冬天里都能吃上新鲜的绿叶菜,村里人见了没有不眼热的。好几户人家想弄呢!” “现在不是已经把土地分给各家了嘛,村委觉得冬天种菜销路肯定不错,就想着响应号召带领村民致富,就是......” 她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就是这塑料膜,托了不少人打听,实在是搞不到,有钱也没地方买。” 她抬眼,眼含期待:“南星,你门路广,能弄到不?” 陆南星停下压水的动作,沉吟片刻:“师母,现在这类资源紧缺,你去年问我,我还真没辙。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蔬菜大棚技术成熟了,我有个朋友正在筹备开一家专门生产农用塑料膜的厂子,地址都选好了,手续也批得差不多了。但是吧......” 她话锋一转,“从建厂到投产,再到产品生产出来,怎么也得几个月。今年冬天能不能赶上,还真不好说。” “这样啊,”秦师母点头:“没事没事,我就是帮大伙儿问问,有这么个信儿就成。” 陆南星又压满一桶水:“师母,我觉得像是这类物资采购,运费可不便宜,量小的话运一次不合适。” 想了想,她建议:“可以以生产队或者村里的名义,写个申请,走集体采购,这样除了价格方面......符合规定也更稳妥些。” “你说的在理!”秦师母连连点头,“回头我就跟村长他们说说这个事。” 第201章 秦教授2 陆南星和秦师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院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秀菊,是谁来了?” “你小徒弟来了。”秦师母高声答话。 话音刚落,秦怀远教授提着个布兜,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 他穿着浅灰色的确良衬衫,带着黑框眼镜,袖子挽到肘部,精神矍铄。 “南星来了?你们娘俩在井边嘀咕什么呢?”秦教授看到陆南星,笑着点了点头。 陆南星赶紧迎上去:“师傅,先别急着进院。” 秦教授停下脚步,疑惑地打量她:“怎么,还有事?” 陆南星几步走过去,拉着秦教授的胳膊,一起走出院门,来到拉达车后,“啪”一声打开后备箱,指了指里面满满当当的山货和皮子。 “给你和师母带了点山里的干货,还有几张皮子。” 秦教授一看,眉头微蹙,习惯性地批评:“你这孩子,又拿这么多东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来就来,我是差你这点东西还是咋地!” “都是朋友弄的,不值几个钱,就是点心意。”陆南星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手往外拎,“这皮子冬天铺着隔潮保暖。师母不是老寒腿嘛,用得着。” 师徒二人将东西提进院子,秦师母见状,又是高兴又是埋怨:“南星,下次再这么客气就不让你进门了!” 她接过陆南星手里的东西,转身朝厨房走去,指挥着秦教授将东西放好:“快,老秦,赶紧和南星屋里坐,喝口水。我去买肉,晌午给南星做几个硬菜。” 秦教授无奈地摇摇头,背着手,走在前面。 陆南星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书房不大,其实就是一间稍大的正房。 三面墙都是到顶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报刊,显得有些拥挤。 一张宽大的书桌临窗摆放,笔墨纸砚俱全,堆着几摞待批改的论文和文件。 “坐。”秦教授指了指靠墙放着的沙发,走向暖水瓶,“喝点什么?我这儿有龙井,还有你师母晒的菊花茶和茉莉花茶。” “师傅,我喝点白开水就行。”陆南星在沙发上坐下。 秦教授泡了两杯菊花茶,一杯放在陆南星面前的茶几上,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他吹了吹杯口的热气,呷了一小口,才抬眼看向陆南星,目光沉静,神色严谨:“你在电话里提了一句,说要申请提前实习?考虑清楚了?” “嗯,考虑清楚了。”陆南星坐直身子,神情变得认真,“师傅,我仔细盘算过,大四的专业课我已经学完了,相关的理论也学得差不多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觉得再在学校里耗一年,意义不大,不如早点参加工作,在实践中锻炼。” 秦教授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你的学业成绩和实践能力,我是放心的。大二的认识实习,你在首钢的调研报告写得很有见地;大三的生产实习,去了市计委,你也协助处理了不少具体问题,表现很出色。” 他叹气,话锋一转,“但是,咱们国家现在的高校实习制度,你是知道的,是借鉴的苏联教育模式,强调是递进式的实践教学。” 手里比划着:“从认识实习到生产实习,再到毕业实习,环环相扣。按规定,毕业实习安排在大四下学期临近毕业,六到八周时间,不光是综合运用所学,也是为毕业论文做准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你才刚大四开学,现在申请进行毕业实习......学校里没这个先例。教务那边,恐怕不会轻易批。” “师傅,实习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理论联系实际,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大学生尽快成为国家建设需要的合格人才。”陆南星早有准备,迎着秦教授的目光,语气不慌不忙:“制度是为人服务的,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有所变通。” 她笑了笑:“据我所知,像政法学院的学生,因为公检法系统急需人手,很多在大三暑假就已经直接分配到基层的法院、检察院直接参与案件审理了,效果不是很好吗?” 说得口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菊花茶,“你看,既解决了单位人手不足的问题,学生也能提前进行锻炼,工龄都多一年!” “嗯,”秦教授未置可否,只是沉吟道,“不错,现在各行各业都急需专业人才......尤其是政法系统情况特殊,需求迫切。” 陆南星凑近了些,语气自信:“师傅,我觉得,我有能力提前进入岗位。” 秦教授没有立即反驳,他欣赏陆南星的闯劲和独立思考能力,也深知没有他,陆南星也可以做到提前毕业实习,只是时间上会拖些日子。 半晌,他伸手指了指陆南星,笑出声:“你大一的时候就是学校第一个转专业的,现在还要再开一次先河?” 陆南星趁热打铁,从随身背的挎包里拿出一份申请书,双手递给秦教授:“师傅,我的实习申请已经写好了。就是不知道,这申请递上去,审批流程大概需要多久?会不会遇到阻力?” 秦教授接过申请书开始翻阅,时而点头,时而微微蹙眉。 看着看着,他忽然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向陆南星,语气惊讶:“你申请调回原籍?没听见说过啊!” “对。”陆南星肯定地点点头,“我申请回老家,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问题,”秦教授放下申请书,身体微微前倾:“只是我以为你会留在北京或者去沿海的特区?” 他意味深长:“毕竟你有这个优势!” 陆南星笑笑:“我从来没想过去沿海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想做点啥事也没人帮忙,不适合我!” 她深舒一口气:“至于北京嘛,人才太多,不缺我一个,我还是回去建设家乡吧......” “南星,我知道你考虑过很多,”秦教授语气严肃:“但你要想清楚。以你的成绩和表现,加上我的推荐,留在北京,可以直接进入国家计委、经委这类管理部门;如果你家人再出些力,社科院、政研室这样的政策制定机构也没问题。” “这些平台起点高,视野开阔,前途也好,你确定要放弃?你以后想靠自己升到这些单位可不容易!” 陆南星沉默片刻,看向自己敬重的秦教授,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考虑。 她眼神坚定,缓缓开口:“师傅,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再三考虑过。但是......” “审批的事,我去跑。” 秦教授终于开口,嗓子有些哑,“但有一条:毕业论文不许偷懒。” 第202章 东来顺 长安街两旁的银杏树已经泛黄,秋风吹过,叶片簌簌飘落。 陆南星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桌角摊开一份“经济日报”,其中一篇署名“天南星”的文章已经用剪刀剪下。 她正拿着胶水将裁下的文章贴到一个大本子上。 毕业实习的手续正在审批中,她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想到即将回东北,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电话响起。 陆南星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秦教授熟悉的声音:“南星啊,实习审批差不多了,你明天得亲自跑一趟教务处,要加一场考核。” “好的,师傅,我一定准时到。”陆南星利落地应下。 放下电话,她轻松一笑,早就猜到秦教授出马,问题不大。 考核对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既然是必需的程序,按部就班地完成就好。 放下手中的本子,抬眼看了下时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着墙上的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拿起车钥匙,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门,来到院门前白色拉达车前。 拉达车是与江赫言确定关系后硬塞给她的,说是“方便见面”,由于过于显眼,她基本不会开到学校。 熟练地拉开车门,发动引擎,驶出胡同,开到东四牌楼附近。 停好车,信步走进鼎鼎大名的东来顺。 店内,铜锅炭火烧得正旺,跑堂的伙计肩膀搭白毛巾,吆喝着穿梭其中,还未到正式饭点,大堂里已是人声鼎沸。 陆南星一眼看到了坐在老位置的王南初。 王南初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短款风衣,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显得整个人越发干练沉稳。 见陆南星走来,她抬起手,笑着招了招。 “坐。”王南初声音带着笑意,示意陆南星坐下。 她一手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一手拿起陆南星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大麦茶推到面前,开口道:“你来得还挺快!” 陆南星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后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还好。你怎么也来这么早?法院今天不忙?” 王南初没有直接回答,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南星,我现在觉得......结婚真不错。” 陆南星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惊讶地挑眉,发出一声拖长了音的“啊——?” 随即摇头失笑:“王大审判长,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上次见面你不是还抱怨家庭生活束缚了你的发展?” “那是以前。”王南初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你也知道,家长里短多耽误工夫啊!以前我被家里的事缠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现在好了,我家赵同志劝了我几次,我想开了!” 陆南星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听这意思,婆家没有烦心事?” “何止婆家的事!”王南初眼睛亮起来,“现在我娘家那边的事情,他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上周我堂哥找茬,他几句话就解决了,比我出面还有用。” 她说着,手下意识地轻轻放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面色柔和,“我现在有些想法也改变了,找对了人,夫妻是真的可以相互扶持、共同进步的。” 陆南星目光在她腹部停留一瞬,没有多问。 靠向椅背,打趣她:“你是不是平时在法院审判那些家长里短的案子,对比之下发现自己特别幸福?” 王南初摇摇头,神色变得严肃:“哪有那么简单。民事案件虽然琐碎了些,也确实占多数,但刑事庭的工作更让人揪心。” 她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严打’期间,我们那边接的大部分案件是流氓罪,案情相对简单,上面要求依法‘从严从快’审判。但每次宣判,心里总不是滋味。” 服务员开始上菜,新鲜的羊肉片、白菜、豆腐、粉丝、猪血等很快摆满了桌子。 铜锅里的汤底已经翻滚,冒着腾腾热气。 陆南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夹起羊肉片下到锅中,肉片在滚汤里迅速变色:“说起来,你也才做了半年的助理审判员吧,现在已经是审判长了。这升迁速度够可以的了!” “之前念书时以为自己成绩好,工作认真努力肯定能做好。”王南初苦笑了一下,一边往锅里下蔬菜,一边说,“可实际上从法学理论到司法实践,需要长期的经验积累。需要接触基层百姓,接触各类案例,我现在体会到自己还远远不足。” 陆南星抬眼,若有所思地点头:“有理,实际工作中确实会碰到各自各样的问题!” 片刻后,王南初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所以,上个月我主动申请参加院里组织的教学培训。” 陆南星正在捞肉的手停住了,惊讶地抬头:“你要参加培训?结束后能......升一升?” “怎么可能?不过好处肯定是有的!”她摊摊手,语气变得认真:“这批老干警,年龄不少都比我大,实践经验丰富得很。我教他们理论,同时也可以学习他们的经验,这才是真正的教学相长,比单纯坐在审判庭里更有意义......” “有想法!既发挥了你专业特长,又能接触到一线情况。”陆南星竖起大拇指,顿了顿,继续问:“那你家里怎么办?赵同志同意吗?” “他现在全力支持我的工作。”王南初眼中闪过暖意,坦然道,“家里的事基本用不到我!反而是他经常提醒我注意休息。” “哟,这么洒脱?”陆南星试探的开玩笑:“娘家婆家,一概不掺和了?” 王南初点点头,语气轻松:“嗯,差不多。不想理会就不理了。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王南初同志,你这真是......想开了!境界都不一样了!”陆南星感慨道。 王南初打量了陆南星一会儿,突然转移话题:“你这都快离开北京了,言哥好像还不知道吧?” 她促狭地眨眨眼,“跟我说实话,你俩能成不?” 陆南星一怔,低头搅动碗里的麻酱调料:“当然能成,要不是大学期间不让领证,我们都结婚了!” “你少来,真想领证容易得很!”王南初不依不饶,“怎么?后悔了?” “绝对没有。”陆南星抬起头,眼神坚定,“赫言对我好着呢!只是我们情况特殊,我忙着念书,他的生意你也知道,很多事需要亲自跑!” “你认真点,”王南初正色道,“毕业实习总要跟言哥说一声。这一去基本上不回来了,你们商量过吗?他要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陆南星颔首,眼神飘向窗外的街道,声音轻下来:“我心里有数。” 第203章 北京饭店 出了教务处,陆南星捏着刚刚盖好印章的实习审批文件,转道去了秦教授办公室,打算当面告诉师傅一声。 办公室门锁着,想必师傅不是开会就是去上课了。 她不再耽搁,将文件仔细对折,塞进随身的帆布包里,快步下楼。 走到停车棚,骑着自行车往家赶。 车轮碾过落满梧桐叶的校园小径,发出沙沙的轻响。 秋风吹过她的短发,带来阵阵凉意。 她想着赶紧回家,电话打不通,或许可以抽空给江赫言写封信,告诉他毕业实习审批下来的消息。 心里盘算着,脚下蹬得越发快了。 穿过几条熟悉的胡同,快到自家院门口时,陆南星下意识地捏了捏车闸,车速慢了下来。 院门旁,赫然停着一辆北京吉普212。 陆南星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估计是江赫言回来了! 上次通电话时,他含糊地提过“回北京一趟”,可能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她利落地将自行车停在院墙根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领,才朝着吉普车走去。 走到驾驶座旁,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 “叩、叩。” 半晌,车窗应声缓缓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眉眼端正,穿着一身九成新且熨得极其平整的深蓝色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年轻人目光在陆南星脸上迅速扫过:“陆南星同志?” 陆南星一怔,心下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我是。你是......?” 中山装小伙没有多余的话,动作麻利地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皮质证件夹,打开后,递到陆南星面前:“你好,我是齐文泽。北京饭店的工作人员。一位过来出差的领导要见你,但是他和身边的人都暂时抽不开身,派我过来接你。现在,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陆南星接过了证件,仔细看了钢印细节,单位和职务信息,确认无误后,将证件递还回去。 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领导?来北京出差?点名要见自己?她的长辈并不少,但出差还要见她...... 电光石火间,两个身影浮现在脑海——难道是大爷陆国华,或是三大爷陆国盛? “请问,是哪位领导要见我?”陆南星目光紧盯着齐文泽的表情。 齐文泽接过证件收好,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回答严谨:“只能告诉你姓陆。其他的,不方便透露。” 姓陆!陆南星露出轻松的笑意,顿时有了七八分把握。 她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 齐文泽见状,立刻下车,绕到另一侧,熟练地打开了吉普车后座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南星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目光在吉普车上停留了几秒,心思电转。 虽然猜测是自家人,毕竟还不能完全确定。 她笑了笑,摆手拒绝:“不用麻烦了,齐同志。你在前边带路,我开车跟着你。” 齐文泽愣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见陆南星态度坚决,只是点了点头:“好。那请跟紧我。”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两辆车前一后驶入北京饭店的停车场。 停好车,陆南星默默跟在齐文泽身后进入北京饭店,饭店内部装饰典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齐文泽带着她穿过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在一间挂着“第三会客室”牌子的房间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推开门。 房间不大,布置简洁,一组沙发,一个茶几,墙上挂着水墨画。 齐文泽侧身让陆南星进去,走到茶几边,拿起暖水瓶给她倒了杯热茶:“陆南星同志,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领导现在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了,结束后就会过来。” “好的,谢谢。”陆南星在沙发上坐下。 齐文泽微微颔首,转身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陆南星一个人,她起身走到宽大的玻璃窗前。 窗外是长安街,车流如织,行人匆匆。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陆南星从站着到坐下,又站起来踱步,茶水早已凉透。 墙上挂钟的时针,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一圈。 她索性靠进沙发里,闭上眼睛养神,安静的房间里,倦意渐渐袭来。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陆南星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转头向门口望去。 门口站着的年轻男子,眉眼间与她有几分相似,正是她三哥陆亦行。 “三哥!”陆南星惊喜地叫出声,从沙发上弹起来。 随即她心思一转,她连忙追问:“是大爷来北京了?” 陆亦行反手关上门,走到陆南星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松了松领口:“可不是嘛。临时决定的行程,我也是他人都到北京饭店了,才接到电话通知的。” 陆南星立刻来了精神,几步凑到陆亦行身边的沙发扶手坐下,挽住他的胳膊:“三哥,快跟我说说,是有什么大事吗?这么突然?” 陆亦行瞥了一眼妹妹,故意板起脸:“有什么大事?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陆南星一脸茫然,瞪大了眼睛:“我?我不知道啊!我刚从学校拿实习文件回来,就被接到这儿了,也不说是谁,我还还一头雾水呢!” 陆亦行看她不像作假,这才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谁,不声不响就要去下基层实习了。这不,有人非得亲自跑这一趟。” 陆南星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用手指着自己:“你说......大爷这趟,是专门为我来的?” “那倒也不全是,”陆亦行调整了一下坐姿,“他这趟来北京,本来有个可来可不来的会议,他之前是推了的。这不是,你打电话说你实习提前、马上就要走的消息,临时又把行程加上了。” 听到这儿,陆南星故意靠向沙发背,用肩膀推了推陆亦行,调侃道:“哎哟,三哥,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酸呢?怎么,吃你妹妹的醋啊?大爷疼我,你不高兴啦?” 陆亦行脸色有点挂不住:“哼,我都工作好几年了,每次见你大爷,他除了问工作就是问思想,严肃得很。你倒好,人还没出发呢,他就惦记上了,还搞这么大阵仗。” 陆南星笑嘻嘻地凑近:“大爷不当你面问,不代表背后不关心你!” “你又知道了?”陆亦行斜睨着她。 “那当然!”陆南星扬起下巴,一脸得意,“要不说我受宠是有原因的嘛,我是贴心小棉袄,你们几个都是漏风的破夹袄......” “什么漏风?”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在门口响起。 第204章 训话1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陆国华迈步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布料挺括,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 虽然年过半百,额头上刻有几道皱纹,身姿依然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领导,小心门槛。”他身后跟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手中提棕色皮质公文包。 他是陆国华得力的助手许明远,从辽省就跟着他,已经跟随他近十年。 陆国华微微点头,目光落在会客室内两人身上。 “爸。” “大爷。” 陆亦行和陆南星几乎同时开口。 “许叔。” “许叔。” 两人又向许明远打招呼。 许明远扶了扶眼镜,笑容温和:“今天会议延迟了,南星和小行等很久了吧?”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转向陆国华,“领导,您中午还没用餐,我去吩咐准备三份餐食送来。” 陆国华颔首,声音沉稳:“好,你去吧。” 许明远躬身告退。 门被轻轻带上,会客室内只剩三人。 陆国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抬手习向下压了压,习惯性的开口:“都坐。” 陆南星快步走到陆国华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一起坐下,得意地朝陆亦行眨了眨眼。 陆亦行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带着宠溺的笑。 陆国华坐下后,揉了揉发胀的眼眶。 再抬眼,目光清明,落在侄女陆南星身上时,更添了几分温和:“表现不错,都要提前毕业实习了!” “哪里,没有三哥厉害,”陆南星脸上满是笑意,“他可是五年就研究生毕业的人,要不然我也想不到可以提前把课程先自学了!” 陆亦行打量陆南星:“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 陆南星没回话,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双手递上:“大爷,今天刚批下来的。” 顿了顿,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我计划这几天就出发。” 陆国华接过文件,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取出老花镜戴上,开始浏览,不时地点头。 片刻后,他摘下眼镜,目光严厉地看向陆南星:“一宝,去基层锻炼是好事。我支持你这个决定,想要走得远,肯定要从底层做起,切实了解老百姓的需求。” “但你要有心理准备,现在基层条件还是很艰苦的。”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既然是你主动申请的,就不能怕吃苦受累!我们老陆家没有逃兵,你也不行!” 一般人见到陆国华这种表情,肯定会战战兢兢。 陆南星丝毫不怕,她起身拿起暖水瓶,给陆国华倒了杯热水,轻轻推到他面前,语气认真:“大爷,你放心,我有心理准备。我是去工作的,不是去享福的。” 拿起陆亦行的杯子,给他也添满了水。 陆亦行拿起水杯,叹了口气,打趣道:“某人从小没吃过苦,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陆南星挑眉:“看不起谁呢?” 陆国华静静地坐着,看兄妹二人斗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放松。 陆南星坐到陆国华身边,晃着他的胳膊,语气撒娇:“大爷,三哥又欺负我!” 陆国华轻笑,拍拍她的手,批评陆亦行:“陆亦行,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妹妹吵嘴!” 陆亦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说我。” 说着扫了一眼陆南星,陆南星忍不住笑出声。 笑声过后,会客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一宝,”陆国华看向陆南星,神色恢复之前的严肃,“说实话,我不担心你吃亏,你就不是受气的主。但这次毕竟不一样,你马上要进入工作岗位,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嘱咐你几句。” 陆南星立马端正坐姿,双手拄着下巴,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陆亦行也收起玩笑的神色,虽然翘着二郎腿,表情已经认真。 陆国华缓缓开口:“你虽然从小是个小刺头,但每次惹事分寸把握得很好,是有些小聪明的。” 陆南星扯了扯嘴角:什么叫小聪明? 想起什么,陆国华难得笑了笑:“不要以为就你一个聪明人,你的那些小把戏不是没人看穿,只是聪明人多,不会揭穿你,以后工作中,你要学会用脑子。” 说着伸手点了点陆南星的头。 陆南星点头:“知道了!” 陆国华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以后做事要讲究战术战略。当官说容易很容易,说复杂很复杂,很多事要靠你自己悟,有些东西我们这些长辈给不了你,给了你你也拿不住。只有你自己悟了、懂了才是你的。” 他顿了顿,继续问:“你知道我最担心你什么吗?” 陆南星抬头:“什么?” “你太顺了。”陆国华直言不讳,“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有什么。家里人都宠着你,别说你爸,有时候我都拿你没办法。但外面的世界不会宠着你,相反,它会想尽办法打败你。” “大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陆南星拍着胸脯,“放心,我是陆家的女儿,不会给家里丢脸的!” 陆国华盯着她看了几秒:“好,有志气!但记住,光有志气不够,还得有韧性。” “想干什么和能干什么是两回事,这要根据具体条件来决定。”他拿起实习批准文件点了点,“这个‘双屯’县是你自己选的吧?” 陆南星点头:“嗯,‘双屯’县是顺安下属县,离顺安最近,我熟得很!” 她补充:“我爸和二大爷都没反对。” 陆国华沉吟片刻:“换个地方吧。不要去‘双屯’了,转到山城。” 陆南星惊讶地“啊”了一声,转头看看陆亦行,又看向陆国华:“二哥在的那个山城?” 陆国华颔首:“对,去那里,你二哥能照应你。” 陆南星小声蛐蛐:“我在‘双屯’岂不是有更多人照顾......” “就是照顾你的人太多了,几乎大部分官员都认识你,还怎么进步!你是去工作的还是去当大小姐的?”陆国华一针见血,“山城条件也不算艰苦,你二哥已经在那扎根三年,能看着你不被欺负,又不会过分干涉你。” 陆亦行插话:“一宝,你大爷说得对,山城县不至于每个人都知道你的背景。你去那,更能得到锻炼。” 陆南星思考片刻:“行吧,去山城就去山城,反正到哪都是为人民服务。” 看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陆国华目光深邃:“山城那个地方,会把你的棱角一点点磨平。要是你能在那坚持三年,哪怕是一年,都会有所进步的。” ............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许明远推着餐车走进来:“领导,午餐准备好了。” 第205章 训话2 饭后,服务员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碗筷。 一切整理妥当后,她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推着餐车离开房间。 许明远见状,立即站起身,对陆国华轻声耳语:“领导,我就在外面。” 陆国华比了一个手势,他点头表示知道后,跟着服务员退出会客室,细心地将门关严。 房间里依旧是陆家三人。 陆国华向后靠进沙发,闭目揉了揉眉心,片刻后睁开眼睛,恢复了惯常的坐姿,脊背挺直。 他单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边缘。 片刻后,他开口,语气云淡风轻:“按一般情况,毕业生最晚要在九月中旬之前到单位报到,你这次从学校拿到批复就已经九月中旬了,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了。” 顿了顿,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到陆南星脸上,目光沉稳:“好在,眼下也快秋收了,时间上正好衔接。我会打电话交代你二哥一声,让他安排你直接跟着他们县里的大部队下乡。等秋收结束,最好是收完秋粮,你再持‘报到证’去县财政局报到。” 说着,他目光扫过一旁的儿子陆亦行:“户口和粮食关系的迁移手续,我会让人办妥的,你不用操心。” 陆南星听到“财政局”三个字,嘴唇微动,有些犹豫。 她不想整天和数字报表打交道,想进入直接干事的部门。 斟酌片刻,她咬咬牙,伸出手,声音弱弱地:“大爷,我......我不太想去财政局......” 陆国华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刚要开口。 陆南星眼角余光收到陆亦行递来的警告眼神,心领神会,连忙咽下后面的话,脸上迅速做出恍然大悟状,重重点头,语气变得积极:“啊!我明白了!去财政局好,起点高!不止能快速了解全县的经济状况,还能从账目上发现薄弱环节和问题所在!是我刚才想岔了!” 陆国华将兄妹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对侄女瞬间的“变脸”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笑。 顺着她的话,继续点拨:“你能这么快想到这一层,也算有点悟性。”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山城是传统的农业大县,老百姓靠着土地,填饱肚子不算太难。” “但难的是什么呢?是让老百姓转变思想,跟上形势。现在全国都在搞经济建设,山城如果一直是老样子,守着几亩田过日子,跟不上改革的步子,早晚会落后,会掉队......” “再有,山城地理位置特殊,处在三城交界处,历来人员往来复杂,治安情况历来比较差。你二哥在那里待了几年,也不知道局面打开了没有!” 他抬眼看向陆南星,“不过你也放心,有他在那边,总会看着你几分。” 陆南星听到这,小声地纠正:“嗯,二哥肯定会照顾好我的!” 门外再次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 许明远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深蓝色土布包着的包裹。 他先是看向陆国华,用目光请示。 陆国华直接抬了抬下巴,指向陆南星:“给她吧。” 他摇头失笑:“你大哥不知从哪儿搞了几块据说还不错的料子,惦记着你喜欢鼓捣这些小玩意儿,让我捎给你。” 继续叮嘱:“拿去玩吧,别耽误正事就行。” 陆南星好奇地接过颇有分量的布包,放在茶几上打开,惊喜的一一拿起,爱不释手地摩挲:“寿山石!还是芙蓉冻的!这块黄杨木纹理真细......天!竟然还有一块黄栌木!这可是难得的好料子,刻印章或者做小摆件都极好!” 她高兴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大爷,我太喜欢了!回去一定帮我谢谢大哥!” 陆国华难得地打趣了一句:“你上次托人带给你大妈的那个双面绣屏风,她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摆在客厅里跟人显摆。” 陆南星闻言,故意撅起嘴:“哼,大妈现在有了大孙子,心里最喜欢的肯定不是我了!” 一旁安静的陆亦行没忍住,嗤笑一声,插话道:“你多大了你?跟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争宠,羞不羞?跟你三哥我学学!” 陆南星扭头反驳:“学你?学你叨叨嘛!老大不小了,你可抓点紧吧,成天让大妈操心!” 陆亦行被说中心事,作势扬起手要打她。 陆南星不但没躲,反而笑嘻嘻地把头凑过去:“来呀来呀,刚好大爷在,让他看看你怎么欺负妹妹的!” 陆亦行的手悬在半空,无奈地落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就知道耍赖!” 他转头看向父亲,语气恢复了正经,转移话题:“爸,这次在北京能待几天?行程紧吗?” 陆国华看了看腕表:“明天上午还有个总结会,下午就走。” ............ 陆南星和陆亦行一前一后走出北京饭店大门。 陆亦行在前带路:“具体哪天出发,我去车站送你。” 陆南星一边走一边回答:“还没定呢。我本来还想着先回家一趟,看看我爸和小白,现在看来,时间挺紧的,估计得直接从北京去山城报到,然后听二哥安排了。” 陆亦行安慰道:“放心吧,二哥办事向来靠谱。” 陆南星耸耸肩:“知道啦!” “路上慢点开!”陆亦行叮嘱道。 陆南星挥挥手,开着车,回到胡同院门口。 推开虚掩的院门,宁三嫂正拿着大扫帚,一下一下地清扫院里的落叶。 陆南星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宁三嫂察觉到目光,回过头,看到是陆南星,脸上露笑,放下扫帚:“南星回来了!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热点?” 陆南星摇摇头,走进院子:“吃过了,三嫂。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宁三嫂见陆南星神色认真,不像平常说笑的样子,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哎,好,好。你喝点啥不?我去给你沏茶。” “不用麻烦了,三嫂,进屋说。”陆南星走上前,揽住宁三嫂的胳膊,走进西厢房改成的书房。 她把宁三嫂按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暖水瓶,给宁三嫂倒了杯热水,推到对方面前。 宁三嫂被陆南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问:“南星,你......你有啥话就直说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到位了?” “没有的事,三嫂,你别多想。”陆南星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摇了摇头:“这几年咱相处的挺愉快的,你把家里照顾的很好,我都记在心里。” 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么回事,三嫂,我马上去外地实习了。这一去,再回来就是毕业典礼了。” 她看着宁三嫂的眼睛:“当初请你和宁三哥来帮忙的时候,我就答应过,等我毕业工作了,一定想办法给三哥安排个工作。现在时候差不多了。” 宁三嫂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现在呢,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进机械厂,当正式工人,铁饭碗,工作稳定,工资嘛,你知道的,饿不着,但也发不了财,图个长远安稳。” 陆南星稍作停顿,说出第二个选择:“另一个嘛,你也知道,我对象自己在外头跑买卖。三哥要是感兴趣,有胆量,可以跟着他干。赚多赚少看自己......” “你回去和三哥商量商量,抓紧时间给我个信。” 宁三嫂听完,连连点头:“哎,南星,谢谢你,还一直惦记着我们家这事。我......我今晚就回去跟我家那口子商量一下!尽快给你个准信儿!” 第206章 改变出行计划 秋意渐浓,天高云淡,街道两旁的槐树开始泛黄,偶尔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树叶落下。 陆南星挥手送走宁家三哥三嫂。 刚从邮局回来,已经提前将大部分行李通过邮局邮寄到山城。 她站在自家小院门口,看着熟悉的胡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涌现一丝说不上的离愁。 该告别的老师、同学、朋友,这几日都已一一见过,互相之间说尽了鼓励和保重的话。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出发的日子定在两天后——九月二十三号。 日期她仔细盘算过,时间不算宽裕,但也足够了。 午后,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座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陆南星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份《人民日报》,目光停留在头版的一篇评论员文章上。 文章主要是对五月四日中共中央、国务院正式批准的《沿海部分城市座谈会纪要》进行评论。 评论员立场鲜明的支持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开放沿海港口城市的决定,言辞坚定,逻辑严密,目标明确。 陆南星放下报纸,双手无意识地搭在书桌上,沉思良久。 除了上海,继开放深圳、珠海、厦门三个经济特区后,又陆续开放了天津、上海、大连、秦皇岛、烟台、青岛、连云港、南通、宁波、温州、福州、广州、湛江和北海14个沿海港口城市。 这些沿海城市的开放,充分肯定了对外开放的决策,意味着国家经济政策的重大转向。 这对内陆城市,是机遇也是挑战,是否会影响内陆城市的经济脉动?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又会以何种方式产生影响,会出现新的活力,还是可能加剧发展的不平衡? 陆南星拿起钢笔,在稿纸上郑重地写下标题——《关于进一步开放沿海城市对内陆经济发展的影响与思考》。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从资源互补、市场辐射、产业转移的可能性,写到内陆地区可能面临的挑战与应对之策。 她写得很快,思路清晰,写到一半,忽然停下笔,眉头微蹙,重新梳理思路。 “这么写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她低声自语。 将钢笔搁在墨水瓶旁,起身在书房里缓缓踱步,目光扫视书架上的书籍,余光瞥到书桌一角未曾收起的刻刀上。 走过去,刚拿起刻刀,书桌上的电话分机突然“叮铃铃”地响起。 陆南星顺手接起,靠坐在桌角:“你好,哪位?” “一宝,是我!”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爽朗的笑意。 “二哥!”陆南星惊喜地叫出声,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电话那头是二大爷陆国强家的堂哥陆亦清,退役后在山城公安系统工作。 “哎!”陆亦清的声音洪亮,语带笑意,“我跟大爷通过电话了,他老人家给我下命令了,你山城这边的事,包在我身上!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本来应该亲自去接你的......” 他话锋一转,“可我这几天临时要跟考察组出趟差,实在推不掉。这样,你到了山城直接来家里找你二嫂,情况我都跟她交代清楚了。” 陆南星抿了抿唇,语气依旧轻快:“好啊,二哥你安心去工作,我这么大个人了!” 陆亦清呵呵一笑:“那行,等我这趟差出完,回来带你好好熟悉熟悉山城,方便你开展工作。” “好,一言为定。”陆南星应道。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陆南星仍握着听筒,怔了片刻,才放回支架上。 她嘴角噙着笑,眼神里却已多了几分思量。 走回书架边,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刻刀地放回木盒,盖好。 山城经济全靠农业,虽地处三城交界,位置重要,但交通不便,本身并没有火车站。 无论从相邻的哪个城市过去,最后一段路都是长途汽车。 二哥陆亦清这一出差,没人接她。 二哥不在,二嫂那人...... 陆南星明白家里的意思,让她下到基层锻炼,希望她真正沉下去,靠自己做出点成绩,而不是依靠家里的关系搞特殊。 但她可没打算低调行事,从头做起。 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她初来乍到,可不想受气。 现在看来,情况更不允许她低调。 低头看了看趴在桌角的小飞虎,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心思电转间,她已有了决断。 走公路,开车回去。 但现在路上不太平,车匪路霸的传闻时有耳闻,她一个人长途驾驶,风险太大。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走回书桌前提笔,很快将文章的后半部分写完。 仔细检查一遍,装入信封,封好口。 随后,回到正房取了车钥匙,驱车前往牛街。 道路两边的墙上,粉刷着“实现四个现代化”、“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等标语。 车穿过宣武门,拐入牛街,最终在挂着“钱家跤馆”牌匾的院门前停下。 陆南星刚停稳车,透过车窗看见钱家明正站在跤馆门口与一个中年男人聊着什么。 她跳下车,喊了一声:“钱大哥!” 钱家明闻声转头,脸上是毫不掩饰地诧异:“南星?你怎么来了?” 他往后望了望,“你自己?西西没来?” “钱大哥,幸好你在!西西还不知道在哪儿忙呢!”陆南星快步走近,先是对钱家明对面的陌生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转向钱家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有事?”钱家明问。 “实不相瞒,有事要求你帮忙。”陆南星语气诚恳。 钱家明与中年男人又说了两句,对方便告辞离去。 他抬手对陆南星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陆南星走进跤馆院子。 跤馆里,院子里铺着青砖,角落放着石锁、杠铃等器械,几个年轻人正在练习摔跤,气氛热烈。 钱家明带着她穿过训练场,走进后院的茶室。 “南星,你可是稀客,有事说话,钱哥能做的绝对不含糊。” 陆南星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轻声道谢后直言:“钱大哥,我过两天要回东北山城,计划开车回去。你也知道,现在路上不太平,我一个人有点没底......” “山城?”钱家明没立即答应,而是问:“具体在哪儿?大约多少距离?” “差不多得有一千公里。”陆南星心里快速估算路线,“我想请你陪我跑一趟,再叫两个人,我给辛苦费。” 钱家明略一思忖,爽快地点头:“成。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出远门了,这一趟,我亲自陪你跑。” “那就真要多谢钱大哥了!这份情,我记下了。” “嗨,说这些就见外了。”钱家明哈哈一笑,“时间定了提前告诉我,我好准备一下。” 离开跤馆后,陆南星看了看时间,又驱车赶往江赫言在北京的办公地点。 一进门,一个穿着半旧夹克、眼神精明的年轻男子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笑着招呼:“嫂子来了!言哥他还没回来呢!” “知宇在呢。”陆南星笑着说,“我不找他,你给我弄些柴油,我要出门。” “行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王知宇挺直了腰板,爽快地答应。 陆南星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等你言哥回来,把信给他。” 王知宇双手接过信,一脸郑重:“嫂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陆南星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别这么严肃,又不是去打仗。” 王知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言哥可能还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第207章 被摆一道 车子在“山城县招待所”门前停稳。 陆南星从副驾跳下车,绕到车后,和钱家明带来的两位兄弟一起将简单的行李卸下。 小飞虎也敏捷地跃下车,紧紧跟在陆南星腿边。 招待所是栋略显陈旧的三层的青砖小楼。 门口的空地上,陆南星牵着小飞虎站定,面向钱家明三人,语带感激:“钱大哥,还有小吴和钱小哥,这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们了!” “多亏了你们,”她顿了顿,深舒口气,语带歉意,“我时间紧,就不虚留你们了。山城小地方,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钱家明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南星,你这么说就外道了!都是朋友,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 他拍了拍身旁一个年轻小伙的肩膀:“这俩小子这一路也没白跑,长了不少见识,还学会开车了!” 他看了看四周略显简陋的街景:“你这儿......一个人能行?” 陆南星笑了笑:“放心吧,钱大哥,到了地头,就是我的事了。” 她从随身帆布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给钱家明:“钱大哥,你们要是时间不赶,信我的话,可以绕道跑一趟江阳。” “江阳?幸福卖场?”钱家明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幸福卖场的地址,电话。 “对,幸福卖场,去找郑世杰,你们之前应该见过一面,那回西西也在场。”陆南星提醒。 钱家明凝神想了想,恍然:“哦!有点印象!” 陆南星点头,压低声音:“你去找他,就说我让你去的,他在办厂,生产一种新型的农用塑料膜。具体好处我说了你肯定认为是吹牛,你亲眼去看看。” 钱家明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塑料膜?我在报纸上看过,南星,你说的这东西,不会就是我认为的那个吧?” 陆南星点头,坦然道:“我说它能百分百赚钱,你肯定觉得我夸大其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她直视钱家明的眼睛,语气认真:“钱大哥,如果你看了觉得有兴趣,我建议你不妨在北京周边考察一下,建一家厂子。” “建厂?”钱家明吃了一惊。 “对,”陆南星肯定地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销路不是问题。只要推广开来,市场大得很。至于投资......” 她微微一笑,语气笃定:“至于初期的投资,如果需要,我和西西都可以帮忙。” 钱家明听于西西提过一嘴,知道陆南星有些背景,又是大学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他沉默了几秒钟,最终,他重重一点头:“成!你的话,我信。反正顺路,我们就拐一趟江阳去开开眼!” 陆南星唇角弯了弯,又从包里拿出三个早就备好的、厚厚的信封,依次递给钱家明和另外两位兄弟:“钱大哥,小吴,钱小哥,这是一点心意,你们务必收下。” 钱家明见状,眉头一皱,就要推拒:“南星,你这就不对了!这像什么话......” 陆南星抢先一步,不容拒绝地将信封塞到三人手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钱大哥,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你们要是不收,下回我再有事,哪还有脸找你们帮忙?” 她板起脸:“快拿着,不然我可真生气了。” 钱家明看了看两个兄弟,又看看陆南星,将信封揣进怀里:“行,那我们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就对了!”陆南星满意地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这招待所条件还行,你们在这招待所住一宿,明天再出发。不过我明天恐怕不能来送你们了。” “送什么送!你忙你的正事要紧。”钱家明话语爽快,“咱们回北京再见!你自己在山城,万事小心!” “放心!”陆南星笑着应承,“那,回见!” “回见!” 陆南星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小飞虎熟练地跳上副驾。 她摇下车窗,又探出身,朝站在路边的钱家明三人用力挥了挥手,才启动车子驶离招待所门口。 车子开上山城的主要街道。 街道不宽,两旁多是灰扑扑的平房或三四层的旧楼。 墙壁上的大幅标语格外醒目:“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 陆南星放慢车速,一边辨认方向,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趴在副驾座上小飞虎毛茸茸的大脑袋。 小飞虎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陆南星自言自语:“从今天起,我尽量不让你饿着!” 说完,她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我以后估计得常吃食堂,你的饭可咋办呀?总不能天天给你吃馒头吧!” 她很快找到位于城东的公安局家属院。 院子有铁门,门口有个小小的传达室。 陆南星将车停在院门口,下车走了过去。 一个穿着旧式警服、年纪不小的门卫正坐在里面听着收音机。 陆南星抬手敲了敲窗。 门卫听到动静,探出头,打量了一下陆南星,语气还算客气:“同志,你好,找谁啊?我们这儿有规定,找人的话,得里面的人出来接才能进去。” 说着,递出一个页面卷边的登记本和一支铅笔,“来,先登个记。” “好,谢谢同志。”陆南星接过本子和笔,俯身靠在窗台上,一边写一边说,“我找陆亦清家。” “找陆局长家?”门卫闻言,仔细打量了陆南星一番,眼神里带着探究。 “对。”陆南星抬起头,脸上带笑,“我知道他这两天出差了,他爱人和孩子应该在家吧!” “陆局长家没人啊!”门卫开口:“陆局长前脚刚出差,他爱人后脚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陆南星手中的笔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淡去,语气平静:“你说,陆亦清的爱人,回娘家了?” “对啊!我亲眼看见她提着大包小包走的!”门卫语气肯定。 陆南星听完,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脸上又挂上笑:“这样啊。既然陆局长家没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并没有立刻离开,重新拿起笔,一笔一划,极其工整地将登记信息补充完整。 第208章 邮局1 陆南星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没有立刻启动引擎。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副驾上,小飞虎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化,它先是不安地动了动,又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湿漉漉的鼻尖蹭向陆南星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手背,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感受到手背的温热触感,陆南星眼神柔和了一瞬,右手搭在小飞虎的头顶,有节奏地抚摸着。 她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公安家属院的铁门,眼神变得锐利,低声自言自语:“我这个二嫂,这是故意给我下马威呢!” 小飞虎呜呜地低“汪”了一声,像是回应。 陆南星手指轻敲方向盘,这件事摆明了是二堂嫂沈玉茹在想要为难她,二哥陆亦清将自己报道的事交给了她,她这一撂挑子...... 陆亦清出差了,就算联系上,女人间的龃龉,男人未必懂,也不一定能处理好,反而让他难做。 陆南星低笑一声,手段太低级了! 她不会以为没了她自己搞不定吧! 陆南星脑海里闪过关于沈玉茹的种种。 教师家庭出身,一家子都是教书先生,自诩书香门第,最重脸面和规矩。 其实一家子重男轻女,二嫂之所以对自己意见大,有一部分嫉妒心理作祟。 再有,当初爷爷去世分配家产,陆南星是老爷子生前最疼爱的孙辈,大爷陆国华将遗产中大部分现款,都划到了陆南星名下。 “咱家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大家族,有现在的好日子全是靠老爷子真刀真枪拼出来的,”陆国华语气严肃:“好男人不吃分家饭,咱们陆家的男人,在外顶天立地,自己挣饭吃,不要指望这点家业过日子!一宝是妹妹,年纪又小,我做主大头分给她,谁有意见?” 当时,原大嫂虽然成分不好,但家境富裕,心里虽不痛快,面子上还维持着长嫂的体面,没好意思撕破脸。 二嫂沈玉茹,一方面碍于“文化人”的身份,不好像市井妇人般争抢,另一方面见老大媳妇没动静,她也咬牙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陆南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份“偏爱”。 她心里明镜似的:自打奶奶先走一步,爷爷退下来就不再管事,家里做主的是大爷陆国华。这钱大爷既然发了话,谁反对也没用! 沈玉茹刚嫁过来的时候,还能勉强维持表面和气,每每家族聚会对陆南星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姑子也算客气。 自打财产分配之后,尤其是在她为陆家生下长孙后,自觉地位稳固,腰杆硬了,温良恭俭的面具便摘下来了。 对陆南星,从隐隐的看不惯,再到后来,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不喜。 再后来,陆亦清从部队退伍,转业到地方,凭借能力和陆家的背景,坐上了山城市公安局领导的位置。 沈玉茹作为“领导夫人”,被山城各路人等追着捧着。 在被众星拱月久了,有些飘飘然,估计已经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去年过年,陆亦清工作忙抽不开身,沈玉茹带孩子回江阳,不但不主动带着孩子回陆家看看爷爷奶奶,尽尽孝心,反而在娘家住了不短的时间。 她或许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陆家亲属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陆国强的眼! 不过懒得跟小辈计较,也怕挑明了说出来让老妻伤心! 陆南星万万没有想到,沈玉茹竟然在这等着她!事情做得如此不体面! 她提前就给陆亦清打了电报,说明了到达的大致时间。 沈玉茹明明知道她就在这一两天到,偏偏趁陆亦清出差不在家,掐准时间,直接带着孩子躲回了娘家! 陆南星盯着那冰冷的铁门,心里冷笑: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我脸上来了!明知道我今天到,人生地不熟......这是存心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真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不,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下马威,分明是沈玉茹在借此宣告:在山城这一亩三分地,她沈玉茹说了算!你陆南星就算再得宠,到了我的地盘,想靠你二哥?得先看我这个二嫂答不答应! “她不会真天真地以为,我来投奔二哥,以后要看她脸色过日子吧?”陆南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地弧度,“真以为......给陆家生了长孙,就可以为所欲为?” 行,你躲!既然你沈玉茹先不顾念这点姑嫂情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想起刚才开车过来时,曾在路口瞥见一个规模不小的邮局。 发动轿车,方向盘一打,白色拉达利落地调头,驶离公安大院,朝着记忆中“山城邮局”方向驶去。 几分钟后,白色拉达停在了山城邮局门前的空地上。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邮局里挤挤挨挨排着长队,大多是等着打电话或拍电报的人。 陆南星实在不想去排长队,而且有些话,嘈杂的环境也不方便说。 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想起来山城前,家里给她准备的资料,就放在后备箱的双肩包里。 这些天忙着准备和路上的奔波,只扫了个大概,没仔细翻看完。 她立刻跳下车,打开后备箱,从那双肩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里面除了介绍信、组织关系证明、报到证等,还有一份关于山城基本情况的介绍,包括一些主要部门的领导。 她快速浏览,目光在一行字上停下——山城市邮电局领导名单:局长,路天明,也姓路,不过是道路的“路”。 “姓路......那就好办了。”她眼神一闪,嘴角翘了翘,一个念头瞬间在心中成型。 将文件放回原位,抽出一个信封,从随身携带的皮夹里数出十张崭新的大团结,将钱装入信封,封好口。 接着,从后备箱里提出准备送给小侄子的稻香村糕点盒,将信封塞到侧面。 拎起糕点,陆南星关好后备箱,回到驾驶座,拔下车钥匙。 她抬手指了指副驾上正用乌溜溜眼睛望着她的小飞虎:“乖乖在车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小飞虎趴在座椅上,目送她下车。 第209章 邮局2 上一章补了一半…… 路局长起身拿起热水瓶,给陆南星沏了一杯茶:“尝尝看,别人送的,我也喝不出个好坏!” “谢谢,”陆南星双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抬眼道:“龙井!新年的新茶!” 路局长笑了笑,走到办公桌前取来自己的搪瓷缸,坐在陆南星对面,慢悠悠地喝起来。 陆南星看向捧着搪瓷杯,吹着水面茶叶的路局长,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路叔叔,不知道哪里方便用下电话?” 她轻笑一声,语气熟稔:“楼下的队排得都快拐弯了,我走个后门,沾沾光!” 路局长哈哈一笑,拿着杯盖的手指向办公桌上的电话:“跟我还客气什么?大侄女随便用!我这儿直接外线,比楼下快当多了!” “谢谢路叔叔。”陆南星道谢。 路局长嘴上说得漂亮,却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顺势又啜了口茶。 陆南星心里跟明镜似的,对方是想借这通电话探自己的底。 她也不在意,早就料到这种局面,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没有把主人赶出去的道理。 在路局长这种精明又势利的“地头蛇”面前,适当展示实力,比一味的低调更有效。 她落落大方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话筒,熟练地拨通了号码。 “您好,请问要哪里?”长途台话务员的声音传来。 “请接江阳市,幸福卖场。”陆南星回复。 经过几次转接,电话终于接通。 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带着明显的口音:“你好,幸福卖场,找谁?” 陆南星直截了当:“找郑世杰!” 女声问:“我们老板很忙的!你得说你是谁,有什么事,我才好去通报......” 陆南星无语,耐着性子继续说:“我是陆南星,去叫郑世杰接电话!” 女声继续盘问:“陆南星,耳熟,你找我们老板啥事?” 陆南星抿了抿唇:“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可以帮忙喊一声吗?” “谁啊?”郑老二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听筒中传来。 一阵窸窸窣窣后,郑老二接过话筒,粗声粗气地问:“谁啊?” 陆南星对着话筒,只吐出一个字:“我!” “一宝,真是你啊!”郑老二顿时来了精神,有些难以置信:“你在哪呢?” “在山城了。”陆南星瞥了一眼正在假装看报纸的路局长,稍微侧了侧身:“卖场这接线员怎么回事?接个电话还刨根问底,语气态度也不好,这要是重要客户的电话,还不直接给搅黄了?这种人,你要么调岗,实在不行就开了!” 缓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继续批评:“卖场又不是国企,搞那套形式主义有啥用?” “怎么了,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郑老二挥手赶走还在办公室的女孩,压低声音:“这姑娘是熟人介绍的,刚来没多久,不懂规矩。开了肯定不行,面子上过不去,这样,我回头把她调去仓库,保证不再碍你的眼。” “行吧,说正事。”陆南星轻“哼”一声,也知道自己气不顺,有些借题发挥了,“我长话短说,这两天,钱大哥估计就能到江阳,你做好接待,争取让他在北京把塑料膜分厂开起来。” “钱大哥?就上回在北京饭局上那个?”郑老二犹豫着,“没必要这么急吧?等明年开春我这边理顺了,筹点钱,咱自己在北京周边办个分厂不是更好?再说了,这钱大哥......我统共就跟他喝过一次酒。” “你以为北京城是江阳啊,你地头熟,没人敢找麻烦!”陆南星打断他,开口解释:“钱大哥这人,西西说过可以深交。我也接触过几次,人挺仗义的!” 她压低声音:“他北京三教九流都熟,门路广,会省掉很多麻烦的......” 深舒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关键是你妹妹我现在在山城了,这里是农业大县,想要发展不容易!二哥,你得支持我在这儿打开局面啊!就这么说吧,你现在那个厂子的规模肯定不够,不止分厂要开,还得尽快扩大规模!” 郑老二沉吟片刻,几秒后,声音再次响起:“行!我明白了。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指定把他拿下!” 他与陆南星不仅是发小,也是生意上的合伙人。 几年前,大多数人还对私营经济持观望态度时,几人跑了一趟深圳,合伙开了“幸福卖场”。 事实证明她眼光独到,“幸福卖场”发展迅速,几乎可以和百货大楼分庭抗礼,百货大楼经理多次投诉,要不是两人后台够硬,早就被查封了! 这两年,随着农村包产到户,塑料大棚试验成功后,塑料膜需求激增,今年又说服他一起创办塑料膜厂。 陆南星嘴角上扬:“谢谢二哥!” 想起二堂嫂,她继续问:“对了,最近多谁比较闲?我有点小事要人帮忙。” 郑老二立刻回道:“你有事?直接说,我给你办!” 陆南星轻笑:“一点小私事!用不着你,你来办,目标太大,一准第一时间就漏了风声,我得找个嘴严的。” 郑老二想了想:“任家良回来了,这不是《少林寺》电影火了,他又惦记着要拍电影呢!回来文工团选演员来了!他整天游手好闲的,时间大把。” 陆南星立刻否定:“他不行!办事丢三落四,满脑子艺术幻想,换一个靠谱的。” 郑老二琢磨了一下,一拍大腿:“哎,翟攀怎么样?他老子前段时间活动了一下,把他从文化馆调到市政府宣传部了,清闲得很,前天还一起喝酒了。” “行,就他了。攀子这人嘴巴严,也机灵。”陆南星眼前一亮:“没事我挂了!” 放下电话,陆南星靠在办公桌上若有所思。 路局长看似在专心看报,耳朵却不自觉地动了动,刚想起身,见陆南星又拿起话筒,坐了回去。 陆南星再次通过长途台拨通了江阳市政府的总机,这一次接通得很快。 “你好,江阳市政府。请问找哪位?”一个男声传来。 陆南星望向窗外:“你好,我找宣传部翟攀。” “好的,请稍等。”对方礼貌地回答。 几分钟后,话筒里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喂,我是翟攀。” “攀子,是我,南星。”陆南星嘴角翘起:“有件事找你帮忙......” 第210章 邮局3 电话里,翟攀笑出声,笑声爽朗,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小宝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陆南星几乎能猜到翟攀此刻的模样:坐在椅子里,二郎腿翘得老高,手里说不定还夹着半截烟,脸上是拽拽的表情。 翟攀从小就是他们孩子里的“军师”,头脑灵活,做事圆滑,如今调到宣传部,估计更是如鱼得水。 她没多绕弯子,开门见山:“少贫嘴,找你办事!” 翟攀立刻换了一副腔调,声音戏谑,语气夸张:“哎呦喂,您吩咐——!小的听着呢!” 陆南星被他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别耍宝了!说正经的呢。” 她舒一口气,目光扫过邮局窗外的杨树:“是这样,我二嫂最近回娘家了。我这当小姑子的,想着让她在娘家待的舒服些,好好体会体会亲情的可贵。” 顿了顿,她轻咳一声:“所以,你安排一下,帮她娘家的父母,还有她几个兄弟姐妹,都‘请’个假。她不走,她那一家子人就先不用着急返工了。” 翟攀立刻咂摸出味道,声音都变高了,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呦呵!你二嫂什么时候不开眼,得罪咱小宝子了?你这是要让她在娘家‘乐不思蜀’啊?” 陆南星懒得跟他解释:“少废话。这事能不能干?” “必须可以啊!擎好吧你!”翟攀拍着胸脯保证,“这种事儿我最拿手了!保证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他顿了顿,语带谨慎:“小宝子,这事吧......瞒过陆二哥估计问题不大。但要是惊动了强叔,他老人家要是问起来......” 陆南星没等他说完,直接截断他的话:“事要是漏了,你就说是我让你干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翟攀低笑出声,底气十足:“两天?不!用不着!就明儿一天,我准保给你搞定!你等信儿吧!” “谢啦!”陆南星道谢。 “跟我你还客气啥!”翟攀满不在乎:“你啥时候回江阳,哥们快结婚了,你不回来可说不过去。前天跟郑老二喝酒,你别说,他现在倒是出息了,以前是一杯倒,现在愣是能撑到三杯了,就是还是一喝多就睡,贼没意思!” 陆南星哈哈大笑,声音清脆:“估计得过年了,到时候我做东,请你和嫂子一起!” “那可说定了!”翟攀利落地挂了电话,“回见啊小宝子,明儿等我信!” 听筒里传来忙音,陆南星放下话筒,嘴角噙笑。 她转过身,走向沙发。 路局长看似在看报纸,实则耳朵一直竖着,眼角余光瞥见陆南星打完电话:“大侄女,电话打完了?” 陆南星在沙发对面坐下,双腿并拢倾斜,姿态从容:“路叔叔,我记得你老家就是咱山城的吧?对本地应该熟得很。” 路局长脸上掠过得意,装作刚刚看完报纸,折好放下,笑容可掬:“对,土生土长的山城人,大侄女还有事?” 陆南星身体前倾,语气诚恳:“那就一事不烦二主了。我想在山城找个落脚的地方,最好是独立的小院儿。” 路局长眼睛一亮,直接回答:“巧了,我们邮局王静的老公就是房管局的,还是科长呢!”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房管局这个时候还没下班,应该来得及,我让王姐跟你跑一趟!” 陆南星也跟着站起身,笑得更加明媚:“那就太谢谢路叔了。等我哥出差回来,一定让他请吃饭,到时候,路叔可千万别拒绝。” 路局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这不仅是吃饭,更是攀上交情的机会!早就听说公安系统的陆局长背景硬得很! 他连声道:“一定一定!哎呀,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嘛!走,咱这就下去!” 路局长在前面带路,两人前一后走出办公室,下到一楼营业厅。 楼下依旧是嘈杂忙碌的景象,柜台前挤满了人。 路局长站在楼梯口,高声喊:“王静!王静过来一下!” 陆南星看到之前提醒过自己的中年大姐,正埋头打着算盘,闻声立刻抬起头,小跑着过来。 她跑到近前,目光飞快地扫了陆南星一眼:“局长,找我什么事?” 路局长指了指陆南星:“我这个大侄女要找房子,你家那位不是在房管局吗,你跟着跑一趟!” 王静回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工作台,脸上掠过一丝为难,犹豫着开口:“局长,我工作还没做完呢!马上要到点交账了......” 路局长语气不容拒绝,大手一挥:“我找人替你!” 说着,三人走出邮局大门。 王静见拒绝不了,只好跟在后面。 站在邮局门口的水泥台阶上,路局长看向陆南星:“从这儿到房管局还有一段距离,让王静骑车带你......” 陆南星笑了笑,目光看向王静,语气温和:“王姐,你不怕狗吧?” 王静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摇头,一脸茫然:“不......不怕啊?怎么了?” 陆南星没再说话,只是走下台阶,径直走向邮局门口的拉达车,掏出钥匙,打开了驾驶座的门,把探头探脑的小飞虎赶到后排座位:“王姐,上车吧。” 路局长注意到车牌,眼神猛地闪了一下,惊讶之色难以掩饰。 他迅速收敛惊讶,快步走近车子,郑重地吩咐王静:“王静,你的任务就是陪好陆同志,房子没定好之前,就不用急着回局里了!一定要帮陆同志把房子安排妥妥当当的!” 王静机械地点头:“哎,好,局长放心。” 陆南星熟练地发动了车子,摇下车窗,对站在路边的路局长挥了挥手:“路叔,今天真是太感谢了,我先告辞了!” 路局长满脸堆笑地挥手:“回见回见!大侄女慢点开!” 陆南星一脚油门,白色拉达车驶离邮局门口。 路局长站在原地,望着轿车远去的背影,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陆南星熟练地握着方向盘,侧过头,主动打破沉默:“王姐,谢谢你特意陪我跑这一趟。” 王静连忙摆摆手,语气疏离:“没帮上什么忙,就是带个路......” 陆南星看着前方,语气真诚:“之前谢谢了。” 王静愣了一下,没想到陆南星会提起这个,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假笑,没接话茬,指着前面的路口提醒:“前面路口右转。” “好。”陆南星依言打方向盘。 没一会儿,车子稳稳地停在山城房管局办公楼前。 陆南星熄火,拔下车钥匙,打开后车门,牵着小飞虎下车透气。 她蹲下身,揉了揉小飞虎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它欢快摇尾巴的样子:“乖,再忍耐一下,等找到住的地方,你就又可以撒欢啦!” 说完,她站起身,对王静点了点头:“王姐,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