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霓虹彻夜不熄,于西西带着几个兄弟穿梭香港和澳门之间,活得张扬耀眼。
深圳经济特区,孙胜男与陆亦翔确定关系,最高兴的是陆大妈,她给陆南星的信足足写了五张信纸。
孙胜男与陆亦翔开始同进同出,二人商量,一切从简。
陆亦翔决定春节回东北拜访岳父岳母,之后再领证结婚。
孙胜男开始加强体能训练,准备参加公安选拔。
郑老二赶上周末排了两个小时队,才将电话打到陆南星附近的小卖店。
结果陆南星去了学校图书馆。
他一肚子话没人说,憋的难受,提笔开始写信。
北京的秋天,天空格外高远。
梧桐叶开始泛黄,斜阳透过教学楼的老窗,在走廊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陆南星完全沉浸在书山书海中,政治学纲要、史论通解、马列选集、资本论......
周末,她通常会去人民大学图书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同样是自学,在图书馆的学习效率比家里高很多。
她越来越能体会大爷陆国华的那句话:“女孩子长脑子最快的方式,就是去读政治、学历史!”
经济让人精明;政治让人敏锐;历史,让人通透。
陆南星虽不算天赋异禀,但也不愚钝。
上辈子她倚仗家世,活得随心所欲、不问世事。
如今回头看,倒也不能说是错,只是现在追求的,与那时截然不同。
政治是规则制定,经济是规则利用!政治经济学就是如何制定并利用规则!
学政治真的可以开智!
陆南星发觉自己好像开窍了。
这天下午,政治经济学专业讨论课刚结束,有个关于“价值规律”的难点她没完全吃透,留下来向老师请教。
待回到座位,同学基本走光了。
她收拾好双肩书包,穿上驼色针织外套,抬眼注意到一个女生在教室门口徘徊。
走出教室时,夕阳已经斜斜地照进走廊。
“陆同学。”
陆南星抬头,门边站着刚才看到的女生,同班的张霞。
陆南星只隐约记得她是从南方考来的,平时话不多,学习很用功。
她穿粉色碎花外套,两根麻花辫垂在肩头,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她们并不相熟,仅限于教室走廊擦肩时点头打招呼。
“张同学?找我有事?”陆南星停步,有些诧异。
张霞点头,声音不高:“边走边说吧。”
看着她眼神里的欲言又止,陆南星嘴角勾起。
“好。”陆南星答应一声,跟她并肩走下楼梯。
一路无话。
直到走出楼门口,来到楼前老槐树下。
张霞突然站定,环视四周后,转身面向她,语气认真:“陆同学,你知不知道现在班里有些关于你的传言?”
陆南星微微一怔,“啊”了一声。
张霞表情严肃:“因为你不住宿舍,所以不知道......”
“所以你今天是特意来提醒我的?”陆南星直视对方,话语里全是笑意,“谢谢你!”
张霞一顿,随即压低声音:“说正事呢,严肃点。”
看着张霞一本正经的脸,陆南星忍笑点头。
“孙强。”张霞吐出一个名字。
陆南星蹙眉。
孙强这人她有印象,前段时间总找各种借口凑过来问东问西,不是借笔记就是讨论问题,她都没接茬。
所以......是他在背后编派她?
一个大男人竟然是碎嘴子。
想到这,她竟忍不住摇头轻笑。
“你怎么还笑?”张霞语气变得着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们说得很不好听......我真听不下去了!”
“谢谢你告诉我,”陆南星语气诚恳,“我平时不住校,消息是挺闭塞的。”
“你得赶紧想办法啊!马上要评优,这会影响你的!”
张霞一脸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我之前碰巧坐你旁边,看见都是孙强主动找你搭话,我恐怕也会信的!”
“哦?”陆南星饶有兴致,“具体怎么说?”
张霞仍旧四下张望了下,凑近了一些:“孙强说你主动追他,他周末出校门就是跟你约会,还......还说......”
她语塞,有点难以启齿。
“没事,你说。”陆南星眼神变冷,语气依旧平静:“我想听听能有多离谱。”
张霞瞥了她一眼,才继续低声:“他们说看见你和他晚上在西门外的巷子里......拉扯扯扯。”
说完又急忙补充:“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你平时下课就回家,从来不在外面逗留的。”
陆南星听罢,摸着下巴,眼底闪过些淡淡的嫌弃:“可惜了。”
“可惜?”
“孙强那张脸,没达到我的审美标准。”陆南星语气轻松。
张霞彻底傻眼,张了张嘴:“你......你都不生气吗?”
“生气?”陆南星认真想了想,“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生气浪费的是我自己的时间,多不值!”
她笑出声,伸手挽过张霞的胳膊,带着她往食堂方向走:“走,为感谢你仗义执言,我请你去二食堂吃小炒。”
“你不着急吗?”张霞仍忧心忡忡,脚步有些犹豫。
“假的成不了真。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啊?”
还能这么想,她忙继续说:“但现在大家都以为孙强是你男朋友......”
“你不是没信吗?”陆南星笑看着她。
“女孩子名声很重要的!万一传到老师那儿,或者评优时他反咬你一口......”
陆南星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张霞越说越急:“你不知道,我们厂以前有个姑娘,就是因为被人传闲话,最后没办法,只好嫁给了造谣的人!”
“那人天天堵她下班的路,到处说她们已经好了......那姑娘一辈子都悔了。”
话落,她情绪变得低落。
陆南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同学。
张霞的脸急得泛红,眼里满是真诚的担忧。
“这里是大学,高等学府,不是村头炕头。”陆南星语气淡定,“有道理总可以讲清楚。再说——”
她顿了顿:“我看着很好欺负吗?”
张霞老实地点了点头。
陆南星睁大眼睛,嘴巴张成一个“O”型,一脸的难以置信:“谁给的你这种错觉?”
“你平时除了上课,从不主动跟人交往,也不参加班级活动,看起来挺文静内向的......我们都觉得你话少害羞。”
张霞认真的解释:“孙强那种人我最了解了,又痞又无赖,我还听说听说他父亲是厂领导,他又是北京人,平时在班里就很张扬。你这样的肯定吃亏!”
陆南星嘴角一抽。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用“文静内向”“话少害羞”来形容她。
她想着自己从小到大,弟弟碰到自己都得靠边站。
跟同龄人抢过糖,跟大孩子打过架,但凡受一点气就找哥哥,反正哥哥多。
想着自己的光辉历史,陆南星差点笑出声。
每次出门,家里长辈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惹事!”
陆南星觉得......
“文静腼腆”这人设挺有意思,或许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
“真的,陆同学,”张霞干脆拉住陆南星的手,语重心长,“你别不在意!这种事情女孩子最吃亏了!”
“谢谢您,张同学。”
陆南星反手轻轻握了握她,语气温和却坚定:“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到了二食堂,陆南星执意请客,打了两份红烧肉和炒白菜,加了两瓶北冰洋汽水。
张霞起初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
张霞越发放松,话也多起来。
她来自杭州,父母都是纺织厂工人,她是家里最小的,已经参加工作两年了。
这次全家支持她脱产学习,能考上大学很不容易。
她说起宿舍里的趣事,班里的人情往来,还有她观察到孙强的一些举动。
“他好像特别关注你,”张霞小声继续,“有一次你回答问题,我看见他盯着你的背影看了好久。”
像是想起什么,“还有,他说过你的钢笔是外国牌子,我不记得了。”
陆南星若有所思地点头。
黄昏时分,二人在食堂门口分开。
陆南星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一路踩着斜阳,心里默默背着“价值与价格规律”。
刚进院门,宁三嫂迎了出来:“回来了?我去把菜热一下!”
“不用,”陆南星喊住宁三嫂,“三嫂,我今晚吃过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吧。”
“哎,好。”宁三嫂答应一声,看着饭桌上做好的饭菜为难。
陆南星不吃剩菜,这些菜放到明天也是她吃,有些舍不得。
她想拿回家给孩子吃,又不好意思开口,正在纠结,陆南星出来洗漱。
陆南星到厨房取热水,只一眼就看出了宁三嫂的企图,她觉得宁三嫂有些傻,却又喜欢这种傻。
她是那种,我可以大方,但你不能把我当傻子哄弄的人。
“三嫂,这些菜拿回家给弟弟妹妹吃吧。”
宁三嫂搓搓手:“这多不好意思,我......”
陆南星直接拿着暖壶离开了。
天气已经转凉。
洗漱后,陆南星披着毛毯坐在书桌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投入学习。
想起张霞的话,不由蹙起了眉。
她原以为孙强只是想追求自己,如今看来恐怕早就盯上自己了。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
权?家世背景在学校无人知晓,她在大学一直低调,从没张扬过。
钱?她这几个月一心读书,吃穿用度再普通不过,压根没时间和能力大手大脚!
想起什么,拿出派克钢笔,陆南星叹气。
孙强在大学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人,他以前应该成功过,肯定还有其他受害者。
陆南星眸中厉色一闪,这次他踢到铁板了。
她想起大爷陆国华的话:顺势而为。
或许,是时候学着靠自己解决麻烦了。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硬壳笔记本。
在最新一页,她写下日期:1981年11月3日。
工整地写下计划:
1.收集信息:了解孙强的背景和过往
2.反制策略: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3.证据收集:必要时可用
4.建立同盟:张霞及女同学
合上本子,陆南星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手表,琢磨可用之人。
窗外,秋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