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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

作者:杳杳不归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六部之中,刑部素来肃冷戾气重,盖因总理天下刑名,笔下杀伐无数。


    国子监一行人跟着宋明川一路走来,只觉得阴气越来越重,耳畔仿佛能听到楚乌厉啼,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走路都不利索了。


    从人来人往到人迹罕至,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微妙的异样,他们来刑部历事,为何会到这般偏僻荒凉的地方来呢?


    然而接下来宋明川的话让他们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此地是刑部的殓房,你们的第一关考核便在这里开始。”


    所有人的脑子里好像被雷炸开了,平日里惯读圣贤书,作天下文,别说尸体,连流血的场面都甚少见。有些人听宋明川说这是殓房,下意识连步子都不敢挪动一步,生怕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国子监属官面如死灰,如丧考妣,扫了眼一个个腿脚肚哆嗦的监生,心里哀叹,今年莫不是要全军覆没?往年从未有这样的考核,今年一上来就让人看尸体,不愧是宋明川这个声名在外的冷面阎王。


    “刑部于十日前就会文国子监,下发了几本刑官需熟读的书目,念各位初来乍到,今日第一关考题较为寻常。便是同仵作一起验尸,验明死因。”


    犹如晴天霹雳,现在不仅是要看了,还要验尸,这是什么道理?


    “敢问宋大人,刑部自有仵作验尸,此等三教九流的手艺何须我们亲自去学,莫不是宋大人存心为难我们吧。”一个国子监的学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惊慌,率先出列发出质问。


    宋明川很平静地看他,“若是仵作作假糊弄你,暗中构陷你,作为刑官你如何看得出?人命关天,刑部落下的每一笔都关乎生死。若是不愿意,那就自便,六部之内,请君另择出路。”


    那位国子监监生惊怒交加,对宋明川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感到不满,听到这话不由得轻嗤出声,“若是仵作学艺不精心存恶意,自有律法论断,何须为难刑官?往年从未有这样的考核,我看就是宋大人故意刁难我们,以标榜自己的严苛。”


    宋明川不跟他废话,直接转过头去对国子监属官道:“这个监生烦请带回,不惜人命,刚愎自用,毫无敬畏之心,刑部不会要。”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般被扫地出门,那人恼羞成怒,他本是此次国子监历事监生中的头名,自叙才高,不料第一个被请退。他愤愤不平地走回了属官的身后。


    枪打出头鸟,余下的人哪里敢置喙,哪怕再恐慌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但走到殓房门口,乍然一阵猛风穿堂而过,似是发出尖锐的哀鸣,有两位监生当下腿就软了,直直地跌在了殓房,眼中满是惊慌,当下慌不择路,提起衣摆就死活不肯进去了,连滚带爬地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属官向来脾气好,只低声安慰他们不碍事,眼睛却紧紧钉在了陆续走进殓房的人身上,心下惴惴不安,暗自祈祷。


    整整一排,站在前头跟木头桩一般,个个脸色刷白,面容憔悴。


    宋明川低头翻看几位监生的履历,纸页的翻看声在此间尤为渗人,“还有不想看的,现在可以出去。”


    徐方谨曾杀敌无数,自然不会畏惧死人,面不改色地第一个走出,走到了前头给他们准备的尸体旁。


    见有人先去了,后头的人哆嗦着步子也一个个往前走去。


    又是一阵风吹过,震得窗棂作响,视野里白布晃荡。


    “诈尸了诈尸了!”这个直接吼了两嗓子之后趴在地上捂耳抱头,被宋明川喊来的刑部属吏两人一抬架了出去。


    剩下的就是真的要开始验尸了,但徐方谨发现不是真的要他们去验尸,而是让他们在一旁看仵作,然后在备好的纸笔上写下自己认为的死因,这一关真正考的是胆识。


    “呕——呕——”


    又有两个监生在见到白布面色青黑的尸体时真的受不住,两眼一昏黑,直在地上干呕,不敢再看第二眼。


    国子监属官在外头看着一个个被抬出来的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白布掀开那一瞬,徐方谨的呼吸一窒,面前是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清面容,双手握拳,两腿蜷曲。


    恍惚间他想起了鬼面给自己的那节焦黑断手,心间蓦然骤痛,昔日父兄葬身火海,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而他竟也不能替他们收敛尸首,苟活于世,何其愧怍。


    身旁的温予衡一看他失神,仵作又要开始验尸了,以为他是怕了,连忙喊了喊他。


    徐方谨立刻回过神来,垂眸低声说了句没事,然后屏气凝神继续看仵作的动作。


    屋内静默无声,宋明川随意走动,眼神游离在每个人的身上,观察他们的神态和判断,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率先在纸上写下字的徐方谨身上。


    “火烧,口中甚少烟灰,疑死后被烧。”


    几个字落下,宋明川多看了徐方谨几眼。两人默默对视上,徐方谨露出礼貌的假笑,而宋明川极其冷淡的挪开了目光,


    眼皮有些倦怠的徐方谨看到冷冰冰的宋明川不由得神游物外,心有余悸,熟悉的称呼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现在捏的这一张皮骨到底有几分像过去的自己。


    徐方谨原身的脸便有几分像他,便是因着这个缘故,徐方谨这个孟家五服外的亲戚才将其送来京都陪他,后来他同封衍相识,也不着家,渐渐就疏远了徐方谨,再后来就听说他回徐家了,多年来杳无音讯,直到五年前,他在城隍庙里捡到时日无多的徐方谨。


    徐方谨摸了摸脸,就算有些相像也不应被宋明川一下就喊出来吧,宋明川到底是有多恨他?


    说起来他也不太记得上一回见宋明川是什么时候了,自从他强行嫁给封衍后,他们便从此决裂,简知许和赵鸣柯好几次想居中调和,也被宋明川冷漠回绝了。说来也巧,偌大的京都,熙熙攘攘,他们竟无再见之日。


    今日乍然相逢,恍若隔世。


    这一关最后留下了十个,但大多面如土色,头昏眼花。本来以为今日到此为止的监生却听到了宋明川传来的噩耗。


    “最后一关,撰写文书,此关若考核不过也可留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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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


    又是一阵哀嚎,每个人的脸色写满了生无可恋,特别是落座后看到面前的厚厚的几本书册和几张空白的纸页。


    徐方谨在头一张纸上看到了需要他们撰写的文书和案件。


    一张是报状,一张是拘票,都是衙门日常公事需处理撰写的文书。


    案桌上给了几册书,便是让他们按图索骥。


    徐方谨仔细读了纸上的案件,周兴德状告赵德全入室为盗,掳掠金银无数,趁乱打死了家丁侍从,然后详细列了被报人七人、投证人三人和地邻四人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又翻开一旁的书册来看,些许是京都未名府处理过的一些案例汇编,其间甚至还有状式的条例规定,如“原被告并干证不注明实在里甲住址,距城里数者,不准。”【注】密密麻麻的条例让人眼前一黑。


    一时落针可闻,唯有唰唰的翻页声此起彼伏,紧张焦灼的气氛弥漫在堂内。


    除了案情事由,其他的都没给,剩下所有的唤案名单、差役名姓都要他们自己现编,这一写便到了夜幕四合。


    眼看着给的最后一炷香就要燃尽,这才有人起身交卷。


    徐方谨翻阅过好几次,揉了揉酸痛的手,闭目养神过几息,便起来走上前呈交。


    宋明川接过他写的文书,一目十行,很快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看罢,他问:“写得不错,看来是用功了。”


    徐方谨脚步虚浮,勉强打起精神来听,这几日极耗精神,将从国子监和陆云袖那借来的书连夜苦读,时日太短,也只能囫囵一读,今日落笔还是磕磕绊绊的。


    “陆大人说若你通过考核,便要你过去同参近日浙江的杀妻案。本官以为不妥,此案牵涉甚广,实涉险境,非你一介学生能担得起。初入刑部,应是铢积寸累,不可冒进。本官手上有未名府的一起烧杀案,你写的那句‘疑死后被烧’正是我之思。若你应允,明日便可同参此案。”


    徐方谨听前半句还迷糊,后半句直接给惊醒了。


    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学生不才,蒙陆大人青睐,还是想尽力一试。”


    宋明川紧拧眉心,抬起手中的纸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倚在门栏上声音打断,“宋大人,你这可不厚道。”


    陆云袖抱臂,随性地依靠在侧边的柱上,“我还在这,转眼就要把我要的人要走,这是什么道理?”


    陆续写完的监生都偷偷朝这边看,竖起耳朵听两位上官的对话,心里也不免羡慕徐方谨的际遇。


    “浙江一案本就波谲云诡,险恶万分,你又何必让他们身涉险境。”宋明川怫然不悦。


    陆云袖淡淡扫他一眼,“我的人我自会护着,就不牢宋大人费心了。”她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听闻浙江的另外一起妖言案击鼓传花,都送到宋大人这来了,还是多担心自个吧。”


    一时剑拔弩张,彼此眼神交锋,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里。


    只见宋明川静静地看陆云袖和徐方谨一眼后,没再说一句话,拿起交上来的案卷,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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