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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作者:公子六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孙皇后的长相不算顶顶好,却是一副端庄大气、国泰民安的福相。


    脸如银盘,天庭饱满,远山眉、悬胆鼻,一双杏眼优雅含笑,肤色白皙红润如雪中映桃粉,身段略丰腴。


    身着一袭绯罗撒金绣彩凤宫装袖衫,因着刚休憩起身的缘故一头乌黑缎发只用一根凤簪闲适地挽了一个髻,款步从屏风后出来,气度雍容,使人见之便觉着一国之母便该是如此长相,应是四十龄,观之却也不过三十许。


    “母后!”


    六公主一见着孙皇后出来,便换了一副撒娇的小儿女姿态,跺了跺脚乳燕般轻巧快步过去投入了孙皇后的怀抱,声音娇憨告状道:“母后您瞧,她抓我鞋履,害我跌跤,鞋子都被抓坏了,居然敢在凤仪宫里耍起了横,莫不是真拿自己当公主看了?”


    作为亲女,六公主其实与孙皇后长得并不像,她更肖父,甚至可以说皇帝那么多子女中长得最像皇帝的了。


    孙皇后宠溺地轻拍一下六公主的头,又摸摸她的手:“偏生外头胡闹一遭,浑身的寒气,且先盥汤温湿了手,别过了凉干燥皲裂才是。”


    孙皇后说着,便有宫人自觉端上来两个盆。


    六公主噘噘嘴,挽起袖子将双手浸入第一个盆中,面上带起了嫌腻:“这乳膻味当真是难闻得紧!如今花房的那起子奴才这差当得是越发糊弄了事,送来的这些花瓣俱是些打蔫儿的,颜色不正,花香气儿越发淡了,牛乳的腥膻味是越发盖不住了。”


    说着,她嫩葱搬的手指轻轻一撩,水声带起几片花瓣捻在指尖,似是撒娇抱怨道:“每每盥洗这味儿总是散不去,我便不乐意,母后却总偏爱用这牛乳催我洗漱……”


    孙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满目慈爱,“好了,如今天寒干冷,再不好生养护,仔细糙了肌肤,知你不喜,这不还备了清水梳洗。江南新贡的玉兰膏已到,梳洗完后抹上玉兰膏便能散了膻味,至于花房那头,倒也不必太过苛责,时冬这天儿确实冷过往年,暖房的花也更不好养活,改明儿着人多拨些例炭过去便是,炭火旺了,花儿便开好了,想起自然也能馥郁更甚。”


    彼时孟书渺已经被那俩嬷嬷从地上拎了起来,这些对话清晰的进了她的耳朵。


    听得春山曾提过,后宫之中都言贵妃受宠骄矜,皇后却最是温贤良德,统领后宫,体恤宫人,很是受人尊崇。


    俩孔武有力的嬷嬷一左一右扣着她的臂膀将她强硬地摁着又跪回了原地,身体前倾,被迫抬起头,正好看到六公主指尖残留的牛乳液一滴滴落。


    这是……牛奶啊。


    大抵是跪得实在太久了,让孟书渺麻木的思绪都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涣散,她迷迷瞪瞪得想着,牛奶呀,她很久以前好像经常喝的,久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哦,确实是上辈子的事了。


    妈妈一直是牛奶的忠实拥趸,认为牛奶营养价值高利于孩童成长发育,要求她和哥哥从小每天都喝一杯牛奶,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班里流行喝色素汽水,她就觉得喝牛奶很“老土”,把牛奶带到学校后偷偷倒在班级窗外的一颗树下,浇得树下的那块土都开始泛白,然后被老师发现同学出卖后告知了家长,她妈把她带去了一个可参观生态牧场,透过观光玻璃,让她对着里面被架在机器上挤奶的奶牛说了一百声“奶牛对不起”。


    当时她那正在变声期的哥哥在旁边笑得像唐老鸭。


    后来慢慢长大了,她习惯了每天一杯牛奶,不知道是不是牛奶的功劳,她兄妹俩从小就壮得跟小牛犊似的小毛病都少有,上了大学,自己一个人北上念书,每每和家里通讯,妈妈结尾必定要带一句“记得喝牛奶”。


    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后来她再也喝不到牛奶了,也再没有一个不厌其烦叮嘱她喝牛奶的妈妈了……


    臂膀忽然被人扣着重重往下摁,想要撕断她的手臂,疼痛令孟书渺骤然回神,金线绣凤裙摆映入了孟书渺的眼底。


    她的苦和难来了。


    皇后伸出莹润白皙的玉指,涂着玫红丹蔻的精致长甲,轻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细细审视她的脸。


    不知这样看了多久,孟书渺臂膀被反着朝后死死扣着,身体往下压,头又被迫抬着,整个人都快抽筋了,才听见孙皇后嗤地轻笑出声,然后松开了她,尖利的指甲划过,在左脸颊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听说,你唤岁宁,是你母亲在时给你起的名?”孙皇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孟书渺听得出她语气中夹杂的嘲讽意味,知道这位皇后娘娘肯定没憋什么好屁,都到现在这样演都不演的地步了就懒得和她浪费口舌,于是就没有开口说话。


    孙皇后似是心情颇佳,并不计较这些,只垂眸看她,颇为感慨道:“岁宁岁宁,岁岁安宁,寓意倒是极好的,你母亲也是用心良苦了,只可惜……”


    她停顿一瞬,语气莫名:“只可惜啊,你却是个福薄的,承不起这般寓意厚重的好名讳。”说着抬袖一挥,示意嬷嬷退下,而后闲庭信步般打量着孟书渺踱步绕了两圈。


    孟书渺用眼角余光跟着转,时刻准备着,心想和六公主不愧是母女,都爱围着人打圈圈,姿态神情都一样,这当妈的要是也踹她,她绝对还是要拽她腿薅她鞋的!


    然而孙皇后毕竟是块老姜,她只是绕着孟书渺踱步两圈,并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微微欠身歪头看着她,“这么多年,本宫倒从不曾好好瞧过你,今日打眼细瞧,你这副叫人厌烦的故人之貌确有十之六七似你母亲,那你可知你母亲又生得像谁?”


    孟书渺隐隐能猜到孙皇后说这些的用意,闭了闭眼,还是没有开口。


    孙皇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看着孟书渺孱弱病白的脸嘴角扬起了莫名的弧度,自问自答道:“像你外祖父——威名赫赫的镇北将军李平言呐!”


    孙皇后:“本宫年幼时曾听家中长辈提过,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将军,一杆五虎银枪,玄甲汗马,弱冠之年镇北定疆,雄姿英发,不知是多少春闺少女的意中少年郎,李平言三子一女,其女样貌最为肖父。”


    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嘴角扬起的那抹弧度带着诡异和戏谑,“月沙丘一战,李平言将北鞑王庭杀得几乎只剩一个溃逃大漠的北鞑王,呵!但谁又能想到世事无常,经年之后,那个名震北地的常胜将军却因谋逆早已枯骨成灰,而北鞑王还是原来那个北鞑王,重整旗鼓,还老当益壮能来迎和亲公主,你外祖父与北鞑王也算是故人了,若要你去和亲,也是你的福气。”


    孟书渺知道孙皇后这话意思,此刻心中怒火和躁意翻涌,终于忍不住开口刺她:“听此话你与北鞑王倒是一条心,很是欣慰北鞑战胜要我朝公主前去和亲,若是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听到此话是从我大卫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口中所出,不知他们又会作何感想?福气?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最后一句脱口而出,就像终于纾了一口郁气,孟书渺不禁心中暗叹,自己可是是十级甄学家,她穿越前的电子榨菜终于让她在宫斗中用上了一回——如果。


    孙皇后没想到这病歪歪的丫头片子居然敢这样回嘴,看着这双清泠泠的眼睛,像极了她的那个母亲。


    孙皇后面容狰狞了一瞬,冷笑一声,她伸出手,从下巴处为准心尖利的长甲狠狠掐住了孟书渺的脸,“好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孙皇后蓦地弯腰,将脸贴近孟书渺,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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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放轻,却冰凉黏腻如同一条布满鳞片嘶嘶吐信的毒蛇缠绕上来:“这里是凤仪宫,文武百官和天下人听不见本宫说什么。


    你往日倒是乖觉连头都不冒一个,本宫差点没想起你来,得亏有人提醒了本宫,今日这么一看,你不知本宫有多开心你和李平言长得像,有李家血脉的如今就剩你了,你替我儿和亲去死,那就是你的福气!你就死在北鞑永远都别再回来了,让你娘和整个李家都死不瞑目吧!你且放心,稍晚些本宫就去见圣上,他会同意的,话说回来该给你拟个什么封号呢?”


    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孙皇后畅快地笑出了声:“李蕤竹啊李蕤竹,你说你,机关算尽不惜用自己的命最后还摆本宫一道,就是为了保下你女儿让本宫动她不得,原是让本宫恼恨不已,呵呵,没想到吧,今日倒是方便本宫用你女儿替本宫的女儿去送死了,没有比你女儿更适合和亲北鞑了,本宫还真是要谢谢你,如若当初你带着你女儿一起去死就也没有本宫今日这番畅快了!”


    孟书渺被抬着下巴掐着脸被迫和孙皇后贴脸互瞪,她从穿越来这里开始就是原主被人溺毙在了荷塘里,背后始作俑者就是皇后,这十年间皇后阴损招数不少,早年的手段都是冲着要她命去的,也一直是有眼线在监视着她,包括门房蔡老太监,孟书渺被巽娘护着活得小心翼翼,后来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皇后大概别的重要业务繁忙,渐渐淡忘了她这号无足轻重的人物,底下的人便也开始惫懒,她才好过了一点,悄悄开始谋划出宫逃离。


    巽娘也从未提起过,原来不光是她活得小心翼翼就够了,而是有个母亲很早之前就已经以命相护了,只是真正的岁宁早就死了,还是被害死了……


    看着面前涂着口脂殷红开合的唇,孟书渺在心中思忖若是此刻朝着孙皇后脸上吐口唾沫,她是会杀了她还是继续留着送她替嫁和亲。


    孙皇后快了孟书渺的想法一步,松开了手,直起身对边上的宫人吩咐道:“把西侧偏殿收拾出一间空屋出来,这段时日就让五公主在本宫这儿安心住下吧!”


    ***


    皇宫东侧偏殿宜兰居。


    一个宫婢低头步履匆匆闪进宜兰居后关上大门,快步走进内室,又掩好门。


    洒金般的夕阳斜映进屋,将窗边做针线的两个人影依偎拉长。


    宫婢走到走至近前,低头与其中女子附耳低声道:“事成了,翠香说她今早洒扫前院时看见万总管亲自去西巷带回人进了凤仪宫寝殿,虽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翠香留心看着五公主从皇后寝殿出来后就被带去了偏殿没有再被放回西巷,眼下那个偏殿被皇后的人严密把手着。”


    那女子穿了一身泛旧的靛青袄子,清秀的面容上有些许岁月流走的痕迹,闻言,她正在穿针的手一顿,而后轻轻应一声:“……好,成了便好……”


    而后便沉默了下来,不知在想什么,怔忡片刻后又翻动手腕对这手里的那块皮子开始熟练缝线,声音依旧很轻:“北地苦寒,出了嘉兰关更是荒沙蛮夷,我们无甚贵重物什给她作添妆,趁使团抵京还有些时日,且再多给她做几身厚实合身的衣物,这红狐皮子是前年太后赏的,便拿来给她做身大氅吧,总好抵御两分寒气……是我们对她不住,来世当牛做马以偿还这孽债……”


    “阿娘……”女子身旁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咬着唇,终是欲言又止地唤了一声。


    靛青袄子的女人视线没有离开手上的针线,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继续喃喃自语:“鬼……都是鬼,我也是鬼,我们都是鬼,这世道外头人吃人,深宫之中鬼吃人,人活不下去啊,我只能变成了鬼也去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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