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衣袂翻飞,将怀中的沈昭抱得更紧,夏日衣薄,可她为了掩饰身份,还是穿着厚重的朝服。
但尽管隔着衣裳,他还是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微弱。
那张苍白的脸上,血迹已经干涸,红色中透着不正常的乌黑。
是毒。
有人想要她的命。
奔往侧殿的路上,陆衍心脏抽疼,眼尾不自觉泛红,声音也带了些颤抖。
“沈昭……别死……算我求你……”
侧殿的门在陆衍身后阖上时,一声极轻的落栓声像锋刃割断了殿外所有的喧嚣。
太医院最顶尖的医正共七人,在看见龙榻上那一抹刺目的红后齐齐跪倒,浑身发抖。
陆衍俯身将沈昭轻放在床上,没有回头,声音低得似自言自语,却浸透了寒意。
“本王要她活。”
院正抖着腿上前把脉,下一瞬间眼睛惊恐地瞪大,很快抖着嗓子回话,“陛下脉象虚浮,沉毒已入经络,蛰伏多年,又被新毒全部激发了出来,才会吐血。”
他跪在榻前,额头紧贴着地面,满头冷汗,他刚刚把脉就已经摸出来,陛下居然……是一名女子。
他很清楚,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别说是他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命活了。
话未说完,陆衍已替沈昭掖好被角,握着湿帕轻轻擦拭她脸上干涸的血,动作轻柔。
沈昭的脸色极其苍白,像随时会碎的雪。
他侧首,眸色沉得看不见底,“诸位都是国手,本王自然信你们,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一一扫过那几张惨白的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诸位应该清楚,谁若管不住舌头,本王替他管。”
他退后一步,面色偏沉地看着那些医正忙忙碌碌,战战兢兢地为沈昭除毒。
蛰伏多年的毒,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新毒,成为了导火索诱发一切?
陆衍抬手,寒赋躬身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陆衍的声音很冷很冷,怒火几乎掩饰不住,“去查这一个月陛下去过的所有地方、用过的所有东西、吃过的所有食物、接触过的所有人。”
“把这个人,或者这群人给我揪出来。”
陆衍勾手,寒赋会意上前,耳中传入他冰冷的声音,“这群人,陛下醒之前给我看好了,不要与外界有任何交流,陛下一醒,就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
寒赋心头一凛,猛地看向面色阴沉的陆衍。
殿下居然……要杀这么多人,只为医正泄露陛下身份秘密的那一点可能性?
他心头一动,却不敢反驳,恭敬应下,便退下了。
殿内静得能听见火烛炸开的轻响,医正们忙得满头冷汗,陆衍靠在柱子上,看着药炉很快架起,苦涩的蒸汽在殿内盘旋。
等药熬好,陆衍坐在榻侧,他接过医正颤抖着递来的药碗,银匙舀起半勺,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沈昭抿紧的唇边。
褐色的药汁顺着她毫无血色的唇角滑落,他连忙搁碗,抬袖替她轻轻拭去。
“你们先退下。”
陆衍眼神示意方才回来的寒赋,让他把这群人看住。
太医院的人离开后,偏殿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昭陆衍二人的呼吸声。
*
沈昭陷在曾经的梦里。
一片黑暗。
梦里是崇元元年的雨夜,凤仪宫的烛火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母后躺在血泊里,脸色比床褥还白。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跪在殿门口,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灌进衣领,耳畔传来男子低笑,那声音像钝刀刮过铜镜,无比刺耳。
是陆盛。
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指甲陷进肉里,话里带着浓烈的恶意,“小陛下,你母后死得真不值,她本可以活,可惜你不听话,不肯求我。”
画面骤然翻转,她被人按进湖水,冰水没过口鼻,窒息感涌上来,她拼命挣扎,却听见陆盛在耳边低语,“别怕啊小陛下,死了就干净了。”
画面再次翻转,沈昭好不容易得偿所愿,逃出了皇宫,以为自己终于能奔向渴望的自由,却还是被陆盛抓到了。
她被陆盛强行灌了毒,高烧不退,呕血数日,本就不好的身子更加孱弱,也失去了以前的所有记忆。
那时母后刚死,沈昭才八岁,这世上她再没有一个亲人。
年幼的她没有能力没有野心没有庇佑,是陆盛架在龙椅上的帝王,是陆盛迟早要取而代之的傀儡。
若不是沉璧拿着母后曾经的信物进宫救了她,若不是她命硬撑了过去,若不是陆盛恰好死的早,恐怕这世上早已没有她这个人了。
她真的在宫里撑不下去,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的远远的,离皇宫、离陆盛、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切越远越好。
可她逃不掉,一辈子都逃不掉。
她曾经尝试着逃了,却被抓了回去。
噩梦层层堆叠,她越陷越深,最后却定格在一双温热的手上。
那双手捂住了她的耳,隔绝所有风雨和嘈杂,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一只受惊的鸟。
沈昭在无边的黑暗里抓住那一线温度,指尖扣住对方腕骨,仿佛那是她在黑暗中沉浮时,能找到的唯一的浮木。
陆衍正在给她喂药,沈昭的指甲陷入他腕肉,他却纹丝不动,只低声哄她,“阿昭乖,松手,是我。”
那声“阿昭”莫名安抚到了沈昭,她的呼吸终于缓下来,却仍攥着陆衍的手腕,仿佛一松就会再次坠入深渊。
*
药炉的炭火渐弱,殿内只剩火舌噼啪,陆衍靠在榻边,一只手被沈昭握着,另一只手搅动碗里的药汁。
给沈昭喂药,可这人却紧闭着嘴,一滴也喂不进去,陆衍轻叹一声,低头喝了一口,俯身吻住她。
舌尖温柔地顶开她的唇瓣,苦涩的药汁被他一点点哺了过去。
喝了一口又一口,吻了一次又一次,苦意与温度交缠,一碗药终于喂完。
碗底见空,陆衍没舍得起身,仍贴着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吮去沈昭唇角残留的药汁。
陆衍直起身,耳尖微微泛红,喉结轻滚,指腹抹过她唇角,“什么时候……才肯醒?”
烛火将尽,青烟一缕,照得他眼底血丝密布,榻上人依旧沉睡,呼吸轻得像随时都会断。
是夜,陆衍没等到沈昭醒来,终究起身,替她掖好被角后离开。
他纵马出宫,玄衣猎猎作响。
大理寺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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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盛怒之下,他勒令最晚三日之内把下毒之人找出来,可今夜大理寺卿却跪伏阶下,颤声回禀。
“殿下,陛下的御膳、御茶、香丸、衣料、笔墨……诸如此类,皆无异样。”
无异样,便是最大的异样。
陆衍立在石阶,闻言,他低低笑了一声,笑意却透骨寒凉。
“再查,若还是毫无进展,本王不介意为大理寺换一批能查的出线索的人。”
“既无异样,便把近半月接触过陛下的人,统统锁进天牢,等本王亲自审。”
寺卿不敢抬头,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回宫时更鼓四更,未央宫廊下灯笼半残,陆衍推门前,偏头看向寒赋,“那个暗卫,本王要亲自审。”
寒赋会意,知道他说的是沉璧,便转身离开。
推门入殿,里面只留下一盏守夜灯,光晕里,沈昭的脸色比他离开时更白。
陆衍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她微凉的指尖,轻勾在一起,“阿昭,对不起,你不要怪我。”
*
天牢最深一层的石廊终年不见日光,火把映着无数湿苔,时不时传来刑讯的惨叫声。
陆衍负手立在栅门外,玄衣上溅着未干的雨。
沉璧被铁链束了四肢,锁在石室中央,锁链长度恰好让他无法跪,也无法站直,只能弯着腿佝偻着背脊,一副折辱的姿势。
“本王只问一次,”陆衍的声音不高,却压得火把光都缩了缩,“是不是你?”
沉璧抬眼,满眼血丝,唇角却勾起一点嘲意,“摄政王神通广大,怎的还来问我?”
“属下是陛下的暗卫,对陛下忠心耿耿,担得上一句问心无愧鞠躬尽瘁,至于下毒之人是谁……属下确实不知。”
话音未落,寒赋已上前一步,指间讯鞭一甩,沉璧闷哼一声,肩胛骨处立刻多了一道血痕,血珠滴落。
陆衍眼皮未动,只淡淡补了一句,“本王耐心不多,你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说出来,或许陛下会念及旧情饶你一命。”
沉璧身上到处都是严刑拷打的伤,但他强撑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属下……真的不知。”
陆衍眼底闪过一丝厌色,轻啧一声,突然伸手拿过寒赋手中的鞭子,上前一步,鞭梢用力挑起沉璧的下巴。
“你不说,本王自有办法撬开你的嘴,”陆衍唇角扯起一个冷漠的弧度,“你是跟在陛下身边太久了,根本不知道本王审讯的手段。”
“听说过点天灯吗?”
陆衍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本王脾气不好,但不想让你死这么惨,所以劝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石室外,数场审讯同步进行,尚药局的药童、御膳房的厨役……都被大理寺抓了进来。
每人被隔在一间暗室,墙上挂着他们家人的画像,灯影摇晃,画像便似活了过来,朝他们微笑。
供词一页页递到陆衍手中,墨迹未干,又被他扫了一眼,再随手掷进火盆。
已经这么久了,都还是毫无结果。
深夜离开大理寺时,陆衍让寒赋继续,“本王不信,那些人的嘴巴说不出话。”
“告诉大理寺卿,若他的人如此废物,再告诉本王什么都没查出来,本王不介意送所有人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