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不喜欢麻烦别人,受了这样重的伤后便一直将就着穿医院的病号服。医院的病号服都是循环使用,他身上这件都被洗得发白了。
趁着他睡着,任恔妤回了躺他家。
钥匙是偷偷拿的。
说了要负责,那就要好好照顾。
和上次来一样,程烬家里还是那么简单。
一张桌一张椅一张床。
打扫得很干净。
大概是一个来月没回家,家具上已经盖了层浅浅的灰。
任恔妤本想给秦瑶打个电话让她联系个阿姨过来打扫,手机开到一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应该不喜欢陌生人进来。
还是等他伤好出院再说。
程烬家里的摆置简单,任恔妤不用思考就知道衣服在哪。
柜子打开的时候像生涩了似的,吱吱呀呀。
她心里忽然一酸,他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啊。
衣柜不大,衣服叠得很整齐。
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单调得不像正常人。
任恔妤收拾了几件衣服后,又给他收拾洗漱用具和日常用具。
不然一直用一次性像什么样子。
找东西的时候,她意外看到一个盒子。
书本那么大,粉色的,时间太长,有点褪色了。
隐隐约约她记起来,好像是他高三那年生日,她为了捉弄他假装给他一份礼物,但里面装的是一只玩具蛇。
她想吓唬吓唬他,看看这么个成天清清淡淡,沉默以对生活,好像什么都激不起来的人被吓到会是什么反应。
“愣着干嘛,打开看看啊。”
少女时期的任恔妤眼睛黑黑亮亮,一脸期冀地望着他。
程烬低垂着眼帘看这只很粉的盒子。
她惯常喜欢各种各样的暖色,连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用的都是她自己喜欢的颜色。但没有关系,他很高兴,高兴她记得他的生日。
程烬拿过那只盒子,很小心地解开了十字礼结。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只黑色长尾蛇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还动了下,有种下一秒就要吐出信子溜出来咬他一口的感觉。
他眼睫飞快地动了下,合上了盖子。
“哈哈哈——”
任恔妤眼底的期待全部化作亮晶晶的笑,毫不犹豫地对着他释放出来,“哇塞,程烬,你居然真的被吓到了啊?”
她笑出了眼泪。
程烬才明白。
这不是什么生日礼物,是她的恶作剧。
她想要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程烬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嚣张的样子。
他很安静地看着她。
她笑起来很好看,粉嫩的唇打开,露出雪白的牙齿,眼睛因为大笑而弯成了月牙,睫毛自来卷,随之轻颤。
任恔妤很少对他笑得这样明媚灿烂。
哪怕只是恶作剧,他也想多看一会。
“怎么回事啊?”
任恔妤总算笑完,轻轻喘着气息,“不就是一条蛇吗,就给你吓成这样,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小嘛。”
她毫无顾忌地吐槽,然后要去打开盒盖。
一只温凉带着薄茧的手忽然握住了她手腕,皮肤接触间,有浅浅的热意弥散。
“危险。”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任恔妤嬉皮笑脸地拍掉他的手,“危险什么啊,就是条假蛇。”
她从里面拿出那只硅胶做的软体黑色长尾蛇,在他面前自得的抖了抖,“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
说着忽然往前怼,几乎快怼到他脸上,“我刚就应该亲自拿着吓你,肯定更有意思。”
很生动很明媚的模样。
夕阳浅浅落在她身后,将她的头发映成橘色。
她在夕阳的光线里,像个入世的妖精。
“任恔妤。”
他很沉地叫她名字。
“干嘛?”
她蹙了下眉,有点不满,“你不会要对我生气吧?一个玩笑都开不起嘛?”
程烬深暗的视线锁住她。
他不是开不起玩笑,他是想……
“我想……”
任恔妤歪了歪脑袋,“想什么啊?”
阴暗的枷锁被挣开,他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腕,像缠人的藤蔓去包裹她,再勒紧。
他好像有点无法控制自己了。
那些不正常的东西攻破了防线。
“怎么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任恔妤没什么耐心,“你要不说我就走了啊。”
程烬更紧地握住她。
呼吸沉而发重,“我想和你做。”
……
任恔妤眼睫颤了下,打开那个已经过了许多年的盒子。
里面没有那只长尾蛇。
皮筋、发夹、一撮红绳扎紧的简短黑发……
好几样东西,被齐整地摆放在盒子里。
他收集了与她有关的东西。
但是这个头发……他什么时候剪的?
*
程烬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病房里的灯没有开,透着阴暗孤寂的氛围,那个说要负责的人也没了影子。
他在昏暗里望着天花板。
很久很久。
周遭有种诡异的安静。
他知道的。
她说话从来都只是由着一腔情绪,那些承诺当不得真。
他知道的……
这样毫无理由毫无预兆地离开,她做得很熟练不是吗。
程烬陷入无边的寂冷。
像要融化在这片黑暗里。
他撑着身子,借着床边柜子助力,缓慢而艰难地从床上起来。起来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那些一次性用品,稀稀拉拉地散落一地。
程烬垂着眼帘看了一眼,孤寂地往门口走。
一步一步,很慢很慢。
却很坚定。
只是从这儿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唇瓣很明显地发白,只是固执地看着窗口之下,来往汇聚的车流。
看璀璨的霓虹灯,看热闹的街市,看没有她的地方。
他站不了多久,身上的疼让他下意识想要摸口袋拿烟,碰到病号服才恍然自己在什么地方。
然后缓慢垂直地落下那只手。
“程烬!”
安静的走廊尽头里,忽然响起急切地呼喊声,还有匆促赶近的脚步声。
他没有马上回头,木然地看着远处,几秒后才缓缓转身。
任恔妤跑得气喘吁吁,脸都白了,眼睛里全都是担忧和紧张。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
“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要吓死我吗!”
任恔妤又急又气,忍不住对他发脾气,“都伤成这样了不好好卧床休息,跑出来干什么?还吹风,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程烬沉默地看着她,微凹的眼窝里,瞳孔深冷漆黑。
冰冷的走廊灯打在他脸上,惨白得像是马上就要死了。
任恔妤深呼吸了下,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刻薄了,他是个病人。
这会儿放软了语气,扶着他的手臂,“跟我回去,别在这儿吹风了。”
程烬双手还扶着窗框,视线像生锈的铁闸。
“你去哪了?”
任恔妤理所当然地回他:“都要说负责了,总不能还看着你就穿着病号服吧,正好你睡着,我就回你家——”
她话音突然一止。
然后。
有点惊讶地望着他,“你该不会以为我不声不响地跑了吧?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都给你许下承诺了,肯定会做到的啊,本来给你收拾点东西很快就该回来的,被于涵叫回酒店了一趟,所以才回来晚了。”
程烬黑直的眼睫垂落着,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点浅浅的阴影。
握着窗框的手一点一点收紧,收到不能再收的时候,才缓慢地卸了力道,笼罩他许久的寂冷没有消散反而加重了。
那样紧绷到极致又松懈的力量,任恔妤觉得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遇到过。
在哪儿呢……
她眼睫忽然轻颤了下,画面在脑子很清晰地浮现。
是她醉酒后被他带回家里的第二天早上,在临走之前给他买早餐回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黑沉沉的,看人密不透风一般。
然后很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臂,有种骨头快碎了的疼。
心脏被刺了下。
任恔妤忽然有点心酸,她很轻声问他:“你是……在害怕吗?”
面对她的时候,他好像总是话很少。
习惯用情绪来表达。
程烬没有回答她,但目光幽沉。
在任恔妤看来,这与默认无异。
“这次我不会不声不响地丢下你。”
有什么在心口抓挠着,她眼睛黑黑亮亮,被灯光照得很漂亮,“真的。”
*
病房里,任恔妤把给他带来的东西一份一份地收纳规整。
程烬靠在病床上,很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快八点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敲响。
是餐厅的服务员送来的外卖。
两个人点了五个菜,有三个都是清淡的。
他有伤,不宜吃重口味的。
菜摆出来的时候,程烬低眸看着。
粉蒸排骨、水晶汤包、手撕鸡,还有两个素菜。
都是她喜欢吃的。
任恔妤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就坐在床边,和他挤在这张小桌上。
“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点的,你都尝尝。”
程烬没拒绝,挨个夹了一筷子,除了手撕鸡没动。
他吃饭很斯文,看着就赏心悦目。
任恔妤眨巴了下眼,把手撕鸡推了过去,“你尝尝,他们家这个也是招牌菜,超好吃的。”
程烬声音淡淡:“这些够了。”
她轻微蹙眉,“很好吃的,真的不试试吗?”
“嗯。”
任恔妤一脸失落,夹了一筷子故作自己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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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塞进了他嘴里,黑亮亮的眼睛狡黠着,很期待他的反馈,“你尝尝,不好吃你骂我。”
说完,她才发现用了自己筷子,这筷子她刚刚吃过……
她居然就这么塞他嘴里了……
任恔妤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的色彩,迅速把筷子从他唇边抽离。
程烬看了她两秒,缓慢咀嚼。
“怎么样怎么样?”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很好吃对不对?”
程烬从小不爱吃鸡,但他什么都没说,嚼完了吞咽下去,低低地回了一声“嗯”。
她眼睛亮亮地笑起来,“这可是任恔妤严选,就不可能不好吃。”
程烬没再出声,很安静地吃饭。
她咬着筷子,有点犹豫。
“有话要说?”
“嗯……就是……我说了你不准生气啊。”
程烬停下来看她。
任恔妤墨迹了好一会,有点心虚,“你不是还得住个把月才能出院吗,但是我可能待不了这么长时间……”
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立马打补丁,“我不是不愿意照顾你才去工作的,今天于涵叫我去酒店就是说的这个事儿,不能让节目组等我一个人。”
“什么时候走?”
“再过十来天吧,这是我能争取的最长时间了。”
“嗯。”
“还有个事儿,我感觉应该也得给你说一声。”
任恔妤很仔细地看他表情。
“什么?”
“我有个剧要播了,公司给我塞了个综艺,要……炒cp。”
程烬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知道炒cp是什么意思。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他不说话,任恔妤也不敢说。
过了很久,他低垂着眼帘看她,睫毛遮掩了一半瞳眸,“嗯。”
她肯跟他说这些,哪怕是必要的工作,已经足够。
他不能逼得太紧。
只要不去想这件事,他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任恔妤愣了下。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不在乎吗?
还是不知道炒cp是什么意思?
任恔妤忽然没了胃口。
她想起来之前一路狂奔回来,抓着他说要负责他的以后,如果他愿意,也可以是最亲密的关系。
他到底怎么定义的这个最亲密的关系?
但转眼,她又觉得他这样的反应也挺好的。
那是工作,总不能任性妄为。
要是他占有欲发作,不愿意,她也是不高兴的。
心绪乱糟糟的。
等程烬吃完,她收拾了残局。
然后给他倒了水,把所有东西都弄好了才说:“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程烬很淡地应她。
任恔妤心里闷闷的,但又说不上来。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程烬,他靠着床头,在专注地处理工作上的事,对她要走这事儿好像没什么反应。
回了酒店。
任恔妤打算早点睡,结果到了十二点还是睡不着。
她居然失眠了。
摸出手机,她找到程烬的微信。
白天刚加的。
程烬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白,微信名是个大写的C。
朋友圈里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内容,什么都没有,更别说私人生活了。
真是浪费了这样一张脸。
任恔妤在对话框里来来回回打字又删除,最后发了一句:【你睡了吗?】
发完过了几秒又发了小猫眨眼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那边有了动静。
【没睡。】
任恔妤干脆给他弹了个视频电话。
屏幕里映出那张脸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心跳过载。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打视频。
莫名有点像小情侣。
“我睡不着……”
她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声音娇气,“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
程烬思索了会儿,开始给她讲。
他虽然面色清冷,但声音低磁好听,鼓动着耳膜。
这个故事有点长,以至于任恔妤还没听到结尾就犯困了。
她侧睡着,微卷的眼睫阖着,嘴巴浅浅张着。
程烬停下来,隔着屏幕静默地望着她。
视线很深很沉。
将她一寸一寸锁紧。
任恔妤的意识还没完全沉睡,带着点睡梦中的呓语问:“程烬……”
“你为什么……不待在H市啊……”
程烬看了她许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清冷冷的。
为什么。
因为他无处容身。
好像四处都有她的影子,一遍一遍地折磨他。
只要他待着,就会在夜里一次又一次地发疯,无法自控。
快要。
丧失全部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