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清攥着褪色的平安锁,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纹路。
她亲手给俩娃打的,如今锁身被摩挲得发亮,映出她眼底的挣扎。
“孩子是娘的软肋,也是铠甲。”
男人的话在耳边回响,他靠在门框上削木剑,木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你现在逃出去,那孩子怎么办?”
王燕清猛抬头,撞进男人那双淬过风霜的眼。
子。
“可我留在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她声音发颤,指尖掐进掌心。
“人只要活着,就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解决不了的,睡一觉,第二天再解决,至少你还有两个孩子。”
他说得对,她还有两个孩子。
没了孩子,她这条命,留着也没意思。
王县令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女儿在给木剑缠红绳。
烛火跳了跳,映得她侧脸柔和了许多,不像前几日那般眼带戾气。
“想通了?”
他把一碗姜汤放在桌上,瓷碗边缘还冒着热气。
王燕清手指灵巧地打着结扬起一个笑。
“嗯!我是爹的女儿,自出出生起就享受着王家带来的一切,如今我为王家作出贡献理应如此。”
王县令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刘公子我瞧着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嫁过去,不论是做主母也好做妾也罢,总归比幽州城的男子要好。”
父亲这句话让王燕清再次咋舌。
父亲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她做妾?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簌簌落在窗棂上,像谁在轻轻叩门。
奕王府的书房里,白刃捧着密信的手冻得发红。
信纸边缘结着薄冰,墨迹被冻得发皱,却不妨碍看清上面的字。
“王爷,消息属实。”
白刃哈了口白气,睫毛上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
“刘知府下午到了,如今他们正在饮酒。”
容烬转动着轮椅到窗边,推开条缝。
白刃低头道:“要不要属下.....”
“不必。”
容烬打断了他的话。
芙蕖苑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
萧宝趴在炕桌上,盯着知夏手里的彩绳眼睛发亮,小手指跟着翻来翻去,嘴里念念有词:
“要变小兔子,要变小兔子。”
“男孩子玩这个没出息!”
萧阳东梗着脖子,双手叉腰站在炕边,棉裤穿得像个小灯笼,却硬是摆出副大将军的架势,
“我要去堆雪人!要比王府的石狮子还高!”
顾明姝窝在软榻上翻医书,闻言头也没抬:
“雪能埋到你脖子,去了就是给雪人当鼻子。”
“我才不怕!”
萧阳东跺着脚,“我是男子汉,我娘说男子汉不怕冷!”
顾明姝终于抬眼,放下书拍了拍炕沿:“过来。”
萧阳东狐疑地凑过去,警惕地瞪着她,像只炸毛的小狼崽。
“想出去玩可以。”
顾明姝慢悠悠地说,手指点了点他身上的棉袄,“但得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啥?”
萧阳东眨巴着眼表示没听懂。
“你穿的棉袄,是王府的布做的、你早上喝的羊奶,是王府的羊挤的、就连你脚上的鞋,也是王府的针线娘做的。”
顾明姝掰着手指头数,
“吃我的穿我的,现在想出去撒野,总得把这些还回来吧?不然岂不是占我便宜?”
她故意拖长调子:
“听说萧小公子最讲脸面,总不能做占人便宜的事吧?”
萧阳东脸红了,从耳根红到脖子。
他最恨别人说他小气,更怕被人说没骨气。
“还就还!”
他梗着脖子喊,伸手就去解棉袄扣子,“谁怕谁!”
“小公子!”知夏吓得赶紧拦,
“外面零下好几度呢!穿里衣出去会冻僵的!”
萧阳东一把推开她,梗着脖子把棉袄脱下来,露出里面单薄的夹袄:
“我才不怕!半柱香是吧?我能站一炷香!”
顾明姝挑了挑眉到底没拦着。
结果刚打开门,寒风呼地灌进来,带着雪沫子打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萧阳东打了个哆嗦,腿肚子差点转筋,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迈。
刚站定,就见狸君抱着胳膊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姐姐永远穿件灰扑扑的便衣,大雪天也不戴帽,脸颊冻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怎么不冷?”
萧阳东冻得牙齿打颤,说话都漏风。
府里上上下下都裹得像粽子,就这姐姐,单衣单裤站在雪地里,跟没事人似的。
狸君挑了挑眉,忽然弯腰抓起把雪,团成个球扔过来:
“想知道?”
雪球擦着萧阳东的耳朵飞过,砸在门框上,溅了他一脸雪沫。
“想!”
萧阳东抹了把脸,眼睛亮晶晶的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她转身往雪地里走,足尖踩在积雪上,只留下浅浅的印子:
“半柱香后能跟上我,就教你怎么在雪地里不冻脚。”
萧阳东突然觉得这姐姐比那个总爱讲大道理的顾明姝有意思多了。
他咬着牙跟上去,也顾不上寒冷了,小短腿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像只倔强的小笨熊。
顾明姝隔着窗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知夏凑过来:
“小姐,真让小公子在外面冻着啊?”
“冻不着。”
顾明姝指着狸君的背影。
别看狸君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其实她实际上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
她拿起医书,目光落在耐寒术那一页,然后指尖轻轻划过纸面。
她记得当年师父说过,真正的强者,不是不怕冷,是知道怎么和寒冷做朋友。
萧阳东这小子,是块好料子,就是性子傲了一些,得好好磨磨。
不然以后得吃大亏。
雪还在下,簌簌地落满了屋檐。
廊下的雪地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追赶着前面的人,像株迎着风雪生长的野草,倔强又鲜活。
后来萧阳东追上了,把这个问题变成了一个请求。
当场就跪了下去,立马磕了三个响头。
“求您收我为徒!”
这操作把屋内的人都看愣了,特别是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