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姝和葛文伯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尽头,陈伯就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手心里全是汗。
他掏出汗巾擦着额头。
王妃可算是走了!
刚才那锤子抡得,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白刃站在一旁,眉头拧起。
“王爷,王妃娘娘这举动太冒险了。”
他们筹划四年的局,其中重要性不言而喻。
容烬坐在轮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暗纹。
方才葛文伯抡锤子时,他确实捏紧了拳头。
听见白刃的话,他才缓缓抬眼,眸色深沉得像寒潭:“且先随她去。”
“可是王爷……”
“本王做事,还需要你教?”
容烬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她能给本王看腿,未必是坏事。”
至少,能看看这小丫头到底知道了多少。
白刃还想说什么,被陈伯一把拉住。
老管家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王爷心里有数,咱们照办就是。”
有些事,王爷不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该多问。
济世堂里弥漫着苦药味,葛文伯却嗅出了八卦的香甜。
他把药碾子往桌上一放,双手撑着下巴,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顾明姝:
“师姐,你说实话,那奕王……他到底行不行啊?”
顾明姝正在打包药材的手猛地一顿,药包啪地掉在地上,当归枸杞撒了一地。
她转身就去拧葛文伯的耳朵,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葛文伯你作死啊!这种浑话也敢说?”
“哎哎哎疼疼疼!”
葛文伯龇牙咧嘴地躲,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师姐长得跟瑶池仙子似的,嫁个……嫁个那方面不行的,后半辈子多委屈?”
“闭嘴!”
顾明姝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抽过去,
“再胡咧咧我就把你送回山上,让师父罚你抄一百遍《伤寒论》!”
葛文伯抱着脑袋讨饶,眼里却还憋着笑: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师姐,你真不觉得奇怪?他要是真没事,干嘛装瘸子?我瞅他那腿,根本就是好的!”
提到正事,顾明姝的动作顿了顿。
她蹲下身捡药材,指尖划过冰凉的瓷碗:“或许,他有他的难处吧。”
容烬那双眼深不见底,藏着的秘密怕是能让他们整个王府人掉脑袋陪葬的那种。
葛文伯见她神色凝重,也收起了玩笑。
他蹲下来帮着捡药,声音压低了些:
“师姐,那容烬看着就不是善茬。你在他身边,可得多留个心眼。”
他见过江湖上太多笑里藏刀的角色,容烬那看似温和的笑里,藏着比毒蛇还狠的锋芒。
别看他葛文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可好歹也是混江湖的,看人这点还从未失策过。
“我知道。”
顾明姝把药材包好,
“你安心在济世堂坐诊,别瞎跑。等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去见些朋友。”
葛文伯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师姐!我一定当好你的左膀右臂!”
可顾明姝刚走没多久,这左膀右臂就动起了歪心思。
他拽着送药过来的知夏,神秘兮兮地往药房里钻:“小丫头,跟你说个事儿。”
知夏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手里的药篓差点翻了:“葛公子有什么事?”
葛文伯把门一关,从怀里掏出个黑不溜秋的瓷瓶,塞到知夏手里:“你看这是什么?”
知夏捏着瓷瓶,鼻尖凑过去闻了闻,一股古怪的甜腥味呛得她直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嘿嘿,这叫鸳鸯戏水散。”
葛文伯挤眉弄眼,“我师父秘制的!无色无味,混在汤里喝下去,保管能让俩人情意绵绵,干柴烈火……”
“呀!”知夏脸都白了,把瓷瓶往他手里一扔,“葛公子你怎么能弄这些龌龊东西!”
“哎你别急啊!”
葛文伯又把瓷瓶塞回去,循循善诱,“你想啊,你家小姐和王爷成亲这么久,同房都没有过。再这样下去,别说生小王爷了,怕是要被王府里的人笑话!万一王爷真有什么隐疾,你家小姐后半辈子怎么办?孤独终老啊?”
知夏咬着嘴唇,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这话戳中了她的心事。
府里的婆子们早就私下议论,说王妃怕是留不住王爷的心。
上次张嬷嬷还偷偷跟她说,要是王妃再没动静,老夫人说不定就要给王爷纳侧妃了。
“可是……”知夏还是犹豫,“这要是被发现了……”
“发现不了!”葛文伯拍着胸脯保证,
“这药跟清水似的,混在汤里根本尝不出来。你就给他们端碗安神汤,神不知鬼不觉!等生米煮成熟饭,王爷和我师姐好了,还得谢谢你呢!”
知夏被他说得心活了。
她看着手里的瓷瓶,又想起自家小姐夜里对着月亮发呆的样子,咬了咬牙:“真、真的有用?”
“那还有假!”
葛文伯笑得灿烂,“我师父当年就靠这药,成全了好几对苦命鸳鸯呢!”
芙蕖苑里烛火摇曳,顾明姝刚卸了钗环,正坐在镜前擦头发,就听见知夏。
“小姐,王爷来了。”
她手一顿。
没等她回过神,容烬坐着轮椅已经坐在了房间内。
“知夏,奉茶。”
顾明姝放下布巾,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知夏端着茶盘进来,眼神躲躲闪闪的,把茶杯往容烬面前送时,手还抖了抖。
容烬接过茶杯,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手,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小丫鬟今天怎么怪怪的?
“你们先出去。”
容烬抿了口茶,目光落在顾明姝微湿的发梢上。
乌黑的发丝沾着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滑,没入白色的寝衣里。
知夏和杏儿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屋里一瞬间安静如鸡。
顾明姝绞着帕子,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就听见容烬慢悠悠地开口:
“王妃今天带师弟来,就是为了看本王的腿?”
“啊……是。”
顾明姝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看王爷总坐轮椅,想着或许我师弟有办法……”
“是吗?”
容烬晃了晃茶盏,碧绿的茶叶在水里打着旋,
“可本王怎么觉得,你师弟对本王的能力,很是关心?”
“不不不,我师弟他胡诌的!”
她猛地抬头,却莫名撞进容烬似笑非笑的眸子里,那眼神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王爷您别往心里去!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顾明姝舌头都打结了。
容烬放下茶盏,转动轮椅往她面前凑了凑。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清冷的龙涎香混着淡淡的雪气,扑面而来,把顾明姝裹了个严实。
“那王妃呢?”
容烬的声音低沉了些,像琴弦被轻轻拨动,
“王妃也觉得,本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