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指尖划过脸颊,眼底狠戾几乎要凝成实质。
喉间腥气翻涌,他像头被激怒的豹子躬身欲扑,却猛地身形一晃。
双腿像灌了铅般沉坠,踉跄着捂住心口,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淌进衣襟,在锁骨处积成细小的水痕。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双总燃着凶光的眼睛第一次染上惊惶,终是像被抽去骨头般重重栽倒,激起一片尘土。
顾明姝手肘在糙地上蹭出火辣辣的疼,却顾不上揉。她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眼底闪着算计的光。
“做什么?”
她缓步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戴着银护甲的指尖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
月光恰好泼在他脸上。
这张脸竟生得极俊,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紧抿时透着股狠戾的性感。
尤其那双眼睛,此刻虽染了惊惶,却盖不住如寒星般的眼眸,比起容烬温润如玉下藏着的腹黑内敛,他的锋芒就像出鞘的刀,明晃晃地刺人,野性又张扬。
“不过是撒了点让你浑身无力的东西罢了。”
顾明姝指尖在他下巴上轻轻摩挲,语气平淡。
黑衣人喉结剧烈滚动,挣扎着想甩开她的手,指尖却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他这才后知后觉刚才车厢里也有一种不知名的香薰!
顾明姝从怀里摸出描金小瓷瓶,倒出颗黑黢黢的药丸,捏开他的下巴就往嘴里塞。
药丸泛着苦涩的药味,黑衣人拼死想往外吐,却被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捏住鼻子,逼着他生生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他气得浑身发抖,眼底的惊惶彻底变成恐惧。
江湖上的阴损招数他见得多了,这女人看着像朵娇弱的温室花,下手竟比毒蝎还狠!
顾明姝直起身拍了拍手,把瓷瓶揣回怀里,勾唇,“自然是好东西咯。”
她才不告诉他,这药丸能封人内力三月,就算解了软筋散,也只能当个任人拿捏的普通人。
而且解药只有她手里有。
黑衣人还想再骂,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狸君提着刀冲过来,看到地上瘫着的黑衣人,又看了看毫发无伤的顾明姝,长舒一口气,
“属下已经派人通知王爷了,最多一刻钟就到!”
“干得不错。”
顾明姝点点头,抬脚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把他捆了,带回府里关柴房。”
“是!”
狸君三两下就把人缠得像个粽子,绳结处还特意多绕了两圈。
黑衣人瞪着顾明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从混进车队当车夫,到引开狸君,再到钻进车厢,每一步都算计得天衣无缝,怎么就栽在了这女人手里?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根本不是偶遇,是她早挖好了坑等着他跳!
“你……”
他刚想放句狠话,狸君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用的正是他刚才打晕知夏的力道。
黑衣人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嘴角还挂着没说完的咒骂。
顾明姝看着他晕过去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这么张帅脸,用来当杀手真是暴殄天物,若是放在话本子里,定是能迷倒一片贵女的江湖浪子。
......
远处传来轮椅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越来越近,带着种沉稳的压迫感。
顾明姝眼睛一亮,突然对着狸君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蹿进马车。
她飞快地扯乱鬓发,往裙摆上抹了点泥灰,又把昏迷的知夏搂进怀里,蜷缩在车厢角落。做完这一切,还不忘往眼角抹了点唾沫充当眼泪,对着车壁照了照,确认够狼狈了才停下。
容烬赶到时,入眼便是巷口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腥味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
马车旁扔着把带血的刀,地上的打斗痕迹蜿蜒到车边,拖出长长的血印,一看就经历了场恶战。
他心猛地揪紧,操控轮椅冲到马车边,掀开帘子的手都在发颤。
就见顾明姝的发髻散了一半,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裙摆沾着尘土和可疑的暗红痕迹,脸上还有道浅浅的灰痕。她正抱着昏迷的知夏瑟瑟发抖,眼眶红得像兔子,看到他的瞬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下来。
“王妃,是本王。”
容烬的声音不自觉放软,心头涌上一阵后怕。
接到消息时他正在忙,一路赶来手心的汗就没干过。
顾明姝像是受惊过度,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指节都泛了白。
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他们突然就冲出来,刀光闪闪的……知夏她、她为了护我……”
温热的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容烬整个人都僵住了。
温香软玉突然投怀送抱,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混着淡淡的尘土味,怀里的人软得像团棉花,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他悬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才试探着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是本王不好,来晚了。”
顾明姝埋在他怀里偷偷勾了勾唇角。
演戏这种事,上辈子在陆家应付那些莺莺燕燕时,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拿捏男人的怜惜心,她还是有点心得的。
容烬轻蹙眉宇,女人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药味骗不了人,分明是她常用的迷药变种。
但看她此刻哭得抽噎不止,可怜兮兮的模样,终究是没忍心戳穿,只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这时白刃从巷尾跑回来,单膝跪地:
“回王爷,搜查了整条巷子附近,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人员。”
扑在容烬怀里的顾明姝适时抬起眼眸,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可怜的样子像头受惊的小鹿,抽抽搭搭道:
“狸君……狸君刚才去追了……”
容烬点点头,抬手顺了顺她凌乱的发丝:“好。”
巷口的风卷起几片枯叶,盖住了地上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