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里的汤见了底,连最后一滴红油都被舔得干干净净,可麻烦事紧跟着就来了。
容烬捂着肚子靠在椅背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萧阳东儿趴在桌上,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哼哼唧唧,小的那个更直接,咧着嘴就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肚肚疼……”
顾明姝叉着腰站在旁边,又气又笑:“让你们少吃点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容烬轻咳两声,试图维持王爷的体面,“本王无碍,只是……撑得慌。”
顾明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去药箱里翻健胃消食的药材。
“等着,给你们开点药。”
容烬看着那碗药,也有些犯怵,但还是板起脸喝了。
东儿不情不愿地端起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刚咽下去就哇地一声哭了,
“好苦!比黄连还苦!”
晨儿看着哥哥的样子,吓得眼泪直流,却还是被容烬哄着喝了药。
顾明姝看着他们三个的糗样,笑得直不起腰,顺手递过去几块糖。
“诺,含着就不苦了。”
第二天一早。
远远就看见苏以生在王府门口忙活着。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正费力地搬着一捆柴火,额头上满是汗珠,却没喊一声累。
顾明姝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
她转身回府,让人把苏以生和苏妳叫到了济世堂。
济世堂里人来人往,苏以生好奇地打量着,眼睛都看直了。
药堂分两层,一层是大堂,摆着整齐的药柜,抓药的、问诊的排着队,井然有序。
二楼是雅间,挂着帘子,想必是顾明姝专用的问诊室。
苏以生规规矩矩地站着。
苏妳站在一旁,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你们来了,快坐。”
顾明姝从里间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意,热情地招呼他们,“随便看看,别拘谨。”
苏以生连忙道谢,找了个椅子坐下。
苏妳却没动,警惕地看着顾明姝,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顾明姝也不在意,开门见山:
“是这样,药堂最近缺人手,我看以生干活实在,想让你们留下来帮忙,管吃管住,每月还有月钱。”
苏以生眼睛一亮,激动地站起来:
“真的?多谢王妃!我一定好好干!”
他以前过惯了挨饿的日子,能有份稳定的活计,还能跟着顾明姝学些东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苏妳却立刻变了脸。
“不行!”
她心里清楚,离开了王府,就更难接近容烬了,她可不想轻易放弃能够翻身的好机会。
顾明姝看都没看她,只是淡淡道:
“以生留下,你也一样。药堂缺个管账的,你心思细,正好合适。”
“我和以生住惯了王府,一下子王妃便要赶我们出来吗?”苏妳梗着脖子,“我身体不大好,恐怕做不来这些。”
顾明姝终于看向她,眼神冷了下来,
“我记得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吧?
上次我就说过,你伤了根本,得用名贵药材慢慢调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可这些药材都不便宜,没有大量的银票支撑,你觉得你能撑多久?”
苏妳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确实需要钱买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我不是做慈善的,”顾明姝继续道,
“在这里干活,月钱是王府的两倍,足够你买药了。
你若执意要回王府也行,月钱减半,到时候买不到好药材,病情加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妳咬着唇,心里天人交战。
她想留在王府接近容烬,可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待遇,更怕自己的病越来越重。
顾明姝也不急,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等着她的答案。
反正左右她都有法子。
最终,苏妳还是妥协了,咬着牙道:“我留下。”
她想好了,先在这里赚够钱,把病治好,再想办法回王府,到时候一定能把容烬抢过来。
顾明姝满意地点点头,“掌柜的会教你们怎么管账,届时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尽管找他。”
苏以生高高兴兴地跟着掌柜的走了,苏妳却磨磨蹭蹭的,一脸不情愿。
顾明姝也不管她,转身往二楼走去。
济世堂里依旧人来人往,顾明姝戴上帷帽,坐在帘子后面给人诊脉。
她的医术好,态度又温和,来的人越来越多,排起了长队。
“下一位。”顾明姝喊道。
“明姝,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人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顾明姝愣了一下,掀起帘子一看,是赵蓉蓉。
她鬓边的珠花歪歪斜斜,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见她如此着急低头写药方的笔尖一顿溅出个墨点。
“怎么了这是?”
“我外祖母出事了!”
赵蓉蓉急得眼圈发红,拽着她的袖子就往外拉,“今早还好好的,晌午突然说腿疼得站不住,我娘急得直掉泪,你快去看看!”
顾明姝见她急得鼻尖冒汗,赶紧把药方塞进苏以生的手里,
“看好铺子,我去去就回。”
随后抓起药箱就跟着往外跑。
两人踩着石板路往赵家赶,赵蓉蓉才喘着气说清缘由:
“前几日外祖母摔了一跤,她总说没事,今早给菜圃浇水,刚迈过门槛就直挺挺往下跪,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
顾明姝脚步不停,“有没有请过大夫?”
“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年纪大了气血亏,开了两副药也不见好。”赵蓉蓉跺了跺脚。
顾明姝也疑惑,不过等到了再具体看一下什么情况。
到了赵家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妇人的啜泣声。
赵蓉蓉一把推开门:“娘!我把明姝请来了!”
堂屋里,赵夫人正坐在床边抹眼泪,见顾明姝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眼圈红肿得像核桃。
“民妇见过王妃娘娘,蓉蓉这不合规矩……”
“我与蓉蓉投缘,也刚好略懂些医术便来给外祖母瞧瞧。”顾明姝摆摆手,不过在看到赵夫人时她顿了顿。
这就是坊间传的豆腐西施吗?
赵夫人约莫四十,脸上却并未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双眼睛像浸在清水里的杏仁,笑时眼角弯出浅纹带着几分柔意。
生得一副柔弱美人样,难怪赵总兵会喜欢。
顾明姝径直走到床前。
张氏半靠在被褥上,脸色蜡黄,右腿不自然地伸着,裤管被掀起一角,膝盖处肿得像个发面馒头,青紫中透着乌黑。
“外祖母,试着动一下腿?”
顾明姝轻声道。
张氏咬着牙想抬膝盖,刚动了半寸就疼得哎哟一声。
额头沁出冷汗,“不行不行,太疼了。”
顾明姝指尖搭上她的脉,又按了按肿胀处,眉头渐渐蹙起:
“这不是普通的跌打损伤,是伤着筋络了,瘀血堵在关节里,得赶紧疏通。”
赵夫人在旁急问:“能治吗?会不会落残疾?”
“别担心。”
顾明姝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和一瓶药酒,
“我先施针放血,再用药酒推拿,晚些给您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不出半月就能下地。”
她消毒银针时,赵蓉蓉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压低声音:
“你尽管放手治。”
顾明姝笑着点头,捏起银针快速刺入张氏膝盖周围的穴位。
张氏起初还龇牙咧嘴,片刻后却舒了口气:
“哎?不那么疼了……”
赵母和赵蓉蓉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等顾明姝拔针放血,又用药酒推拿时,张氏竟靠在枕头上打起了轻鼾。
“睡着了。”赵夫人抹了把泪,声音哽咽,
“这几日疼得她整宿整宿睡不着……”
顾明姝写好药方递给赵蓉蓉:
“按这个抓药,煎好后早晚各服一次,另外我教你一套按摩手法,每天给外祖母按两次,好得更快。”
赵蓉蓉接过药方如获至宝,又非要塞给她一篮新摘的草莓:
“自家种的,甜着呢,你带回去尝尝。”
顾明姝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临走时,赵夫人还特意给顾明姝备了很多银子作谢礼,不过都被顾明姝一一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