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清发疯般刚要出门讨个说法。
却刚好碰到了找上门的顾明昕。
然后不由分说地扑了上去,指甲几乎要嵌进顾明昕的胳膊肉里,嘶哑地哭喊。
“你还我孩子!顾明昕我要杀了你!”
顾明昕被她晃得脑仁疼,反手攥住对方手腕,力道大得让王燕清嗷地一声惨叫。
“疯够了就闭嘴。”
她眼神狠毒,“你姐姐当年抱着枕头当孩子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样没脑子?”
这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王燕清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顾明昕甩开她的手,嫌恶地掏出手帕擦着被抓皱的衣袖。
“王燕芸当年要是能清醒半分,也不至于被你那好爹活活打死。”
她慢悠悠地折着帕子,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是想步她后尘,让你那两个孩子就算活着回来,也只能认个疯娘?”
王燕清瘫坐在地上,泪水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方才的戾气瞬间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彻骨的恐惧。
是啊,她姐姐...那个曾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姐姐,最后不就是抱着枕头在街上抢别人家孩子,才被父亲视为奇耻大辱,让人在雨夜拖去乱葬岗的吗?
“我...我的孩子...”
她喃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青石板缝里的泥,
"奕王他...他真的会杀了他们吗?"
顾明昕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嗤笑一声。
"你以为奕王是你那只会用板子打人的爹?"
她伸手,用帕子胡乱抹了把王燕清的脸,露出底下煞白的皮肤,
"他要是想杀人,奕王府的门槛早该被冤魂踏平了。“
这话让王燕清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顾明昕站起身拍了拍裙摆,阳光透过雕花门楣落在她半边脸上,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却透着股凉薄,
”说不定你那两小孽种还在王府里活蹦乱跳呢。“
其实顾明昕并不知道两小孩具体在哪个庄子,只是知道大概有个位置。
她也就懒得去寻,吓唬王燕清罢了。
至于容烬那男人会不会两个小孽种动手……谁知道呢?
王燕清噌地站起来,膝盖磕在地上的疼都顾不上了。
”你怎么知道?!"
"想知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
顾明昕歪头看她,故作深沉。
其实她也不敢保证。
上辈子王燕清最后也是疯了,不过不是像她姐姐那样抱着枕头,而是逢人就说自己有心上人有俩孩子,最后被王县令派人乱棍打死了。
顾明昕也是在临死前才知道。
她尘封的记忆在此刻划开。
那年王燕芸十六岁,正是梳着双环髻、能背整本《女诫》的年纪。
她坐在海棠树下教王燕清写字,阳光透过花叶落在她素白的手腕上,连簪子都是最素净的玉簪。
母亲总骄傲地说:"你姐姐是照着当家主母养的,将来定要嫁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
王燕清也觉得她姐姐日后嫁了人肯定是顶好的主母。
可谁也没料到,那样知书达理的姐姐,会一头栽进爱情里。
她爱上了街角卖字画的穷书生,把自己的嫁妆偷偷拿去给他买笔墨,甚至为了见他一面,翻墙不小心摔断了腿。
父亲气得差点打断她的腿,把她锁在房里三个月。
可姐姐像是被下了迷魂汤一般,放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书生。
后来王县令用了手段,不知道给那书生塞了多少钱,还是许了什么愿,那男人连夜卷铺盖离开了幽州,连句告别都没留下。
姐姐那时候已经怀了身孕,却硬是瞒着所有人,在城外租了间破屋,自己一个人偷偷生下个女婴。
直到有天,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那书生娶了别人做妻子,过得风生水起。
王燕清还记得那天,下着倾盆大雨。
姐姐抱着刚满三个月的女儿,坐在门槛上笑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疯了。
起初她把枕头裹在襁褓里,抱着到处走,逢人就说这是她的孩子。
有次王燕清背着家人偷偷去看她,见她正给枕头喂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最惨的是那年冬天,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枕头扔到了结冰的河里。
姐姐疯了似的跳进冰窟窿去捞,被人救上来时已经冻得只剩一口气。
从那以后,她见了谁家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就往上冲,嘴里喊着我的宝宝。
有次差点抢了别人权贵家的小公子,父亲觉得丢尽了脸面。
那天晚上,王燕清去书房就听见父亲对管家说:
“找个僻静地方,处理干净些,别让人知道。”
第二天,街上就再也没见过姐姐的身影。
有人说她被扔进了乱葬岗,也有人说她被卖到了偏远的窑子里。
只是大家都知道,街道上那个抱着枕头叫孩子的疯子消失了。
王燕清不敢问,也不敢想,只是每次路过街角的字画摊,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你看,"
顾明昕的声音带有极具的诱惑性,扎得王燕清耳膜生疼,
“忤逆你爹的下场,你姐姐就是例子。
现在你也学着私藏野男人的种,要是被发现了,你觉得你爹会保你?”
王燕清猛地抬头,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她看着顾明昕那张得意的脸,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我该怎么做?”
顾明昕得意的笑了笑,上前一步。
“如今我和王姐姐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一条心。"
"你想借我的手除掉顾明姝?”王燕清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如此一来便什么都说得清了,顾明昕彻头彻尾都在利用她,给她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圈套。
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给她跳,然后越走越远,直到像今天这般一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忽然变得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你算计我,算计我儿子,还拿我姐姐说事?"
“是又怎样?”顾明昕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捧起茶汤,抿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