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烬走远知夏才跑进房中,生怕他虐待自家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顾明姝无神的坐在桌前,方才回过神,摇摇头回答没事。
主仆二人打配合又忙活了一阵,终于才把芙蕖苑收拾干净。
“咕咕~~”
一声怪叫传出。
顾明姝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她竟忘了自己一天滴水未进,加上刚才的一番打扫,能量早就消耗殆尽。
“小姐,奴婢现在就去厨房给您找些吃食来。”知夏提上空食盒出门了。
月光下亭廊的飞檐在月色里勾出淡墨轮廓,廊下挂着的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却惊不散阶前积着的薄露。
容烬指间的黑子落在石桌上的棋盘,与先前的白子撞出轻响。
“属下已经按照王爷吩咐的,已经把百味斋买来的糕点尽数放到厨房里了。”
他指尖悬在半空,指腹碾过冰凉的棋子,目光落在廊外被月光浸成银白的湖面。
“顾家那边有动静?”他没回答上一句话,直接转移了话题。
那声音比石桌上的露水更冷几分。
“回禀王爷,顾老爷似乎往京中送了两车绸缎。”
黑子骤然按在棋盘死角,容烬起身时衣摆扫过石凳,带落的棋子滚进廊下暗沟,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踩着月光往内院走,素色衣袍被风掀起边角,像只掠过夜色的白鸟。
“继续盯着。”他头也不回,声音漫在风里,又补充一句:
“明日再挑几个丫鬟送去王妃那边。”
“是。”
铜铃又响了两声,棋盘上的残局在月色里渐渐隐去。
翌日
清晨阳光倾泻进了芙蕖苑,给院子里平添了不少生日景象,知夏打开窗棂,端来洗脸盆伺候顾明姝洗漱。
没人打扰,她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还做了好几个美梦。
“看着小姐昨日那般辛苦奴婢实在不忍心叫您。
奴婢已经好久没见小姐同今日般睡得如此安稳了。”
顾明姝语噎。
年少时知夏便被分配到她身边伺候,性子还算沉稳,多年来处处为她考虑着想,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上一世更是为了她而活活被陆铮作践死。
她和知夏的情谊早就超过了主仆,更像是一对姐妹。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问道,“王爷呢?”
“回小姐的话,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奴婢也不知道。”
顾明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一会儿知夏就愁眉苦脸的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顾明姝尚未开口询问,只是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打开食盒后,她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她把食盒盖上。
“去请陈伯来,说我想熟悉下王府,劳他带路。”
知夏虽不解,却立刻应下。
后院的菊花开得洋洋洒洒,金的、黄的堆了半面墙。
几个下人忙活完了就喜欢扎堆在一起唾沫星子满天飞的闲聊八卦。
“诶,你们说,”丫鬟嗑瓜子,吐壳“新来的那位,到底是个啥脾性?听说在顾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嘘——!”另一个丫鬟拉住她,“慎言!”
“怕啥?”扫院子的婆子嗤笑一声,拄起扫把起身,“咱们王爷从来不管内院,咱们乐得自在。我瞧着那位,顶多是个受气包。
真要是个茬子,能被顾家随便塞进来?”
“就是!”其中一个婆子也接话了,眼睛瞟向不远处的王婆,声音拔高了些,
“有王婆在,咱们怕啥?就是宫里头来的贵人也得给王婆三分面子!”
话像是搔到了王婆的痒处。
她端着个豁口粗瓷器,碗沿还沾有点油渍,正靠在石榴树下歇脚,闻言立刻撇着嘴笑了,眼角的褶子堆成了菊花。
“那是自然,我瞧着她清瘦,今日早膳我特意匀了点“好东西”送去。”
她故意拉长尾音,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好能让所有在场的人听见,“是厨房给山君和乌啼预备的鱼干掺了点杂粮粥。
那商户女怕是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精贵”的东西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跟着笑得前仰后翻。
“啪!”
知夏率先气不过给了王婆一个耳光。
“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在背后妄议主子!”
王婆气不过叉着腰,“小贱人敢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
骂着骂着,她眼角余光瞥见知夏身后的人影,突然拍着大腿笑了,声音尖得像捏着嗓子: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妃娘娘大驾光临!怎么?王府的早膳王妃娘娘用得可还习惯?
比不比得上你们商户家里的燕窝啊?”
王婆故意把“商户”两个字咬得极重,自古以来都社会结构下的鄙视链排序都是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很多人都瞧不上做生意的人,即使她们的生活全围绕着铜板。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仆妇丫鬟们缩着脖子霎时成了鹌鹑蛋。
顾明姝看着跳脚骂街的王婆,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像结了冰的湖面。
“王婆记性不好,怕是忘了自己儿子在赌坊欠的三两银子吧?债主说,今晚再不还钱,就卸他一条腿抵债呢。”
王婆子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顾明姝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比如你上个月偷了库房半匹云锦,卖给西街绣庄还了赌债。
啧啧啧你说,这事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他会怎么赏你?”
“扑通!”
王婆子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直响,声音都带了哭腔:
“王妃饶命!老奴有眼无珠!求王妃看在老奴伺候王爷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回!”
“王婆看在你为王府尽心尽力的卖力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说什么,作为晚辈该是体恤府中老人才是。”
周围的仆妇丫鬟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活计掉了一地,谁都没想到王妃如此厉害!
顾明姝瞥了眼地上的碎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愣着干什么?王婆子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还不快扶她起来,即日帮忙收拾王婆的行李,送王婆回老家好好颐养天年。”
几位侍卫听命立即架住了王婆往府外送。
听到王妃要把她送回老家,王婆直接承受不住打击吓得昏死过去。
她走到石桌旁坐下,知夏早已搬来椅子。
刚才被顾明姝派去找东西的陈伯此刻已经在角落看完了整个闹剧。
他不想趟浑水,转身欲走,没想到和知夏那丫头对视上了。
暗道不好,立马便要撒腿就跑,奈何这个时候腿掉链子了!
陈伯内心os:死腿快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呀!陈管家您怎么在这呀,王妃娘娘和我等得可着急了。”知夏故作惊讶的小跑过去,马上搀着老人的手,将人带到了顾明姝的跟前。
顾明姝看向众人缓缓开口:“我初来乍到,本不欲动肝火。
但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拎不清身份的,就得好好教教!”
“往后我院里的饮食,按王妃份例来。倘若谁再敢克扣怠慢,直接发卖到最苦的庄子上,一辈子别想回来!”
“至于你们,”她目光扫过众人,“好好当差,月钱翻倍,敢在背后嚼舌根的,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连忙跪地磕头:“奴才遵命!”
吩咐完一切,顾明姝这才转向一旁的陈伯,笑意温和:
“陈伯是王府的老人,德高望重。
我年纪轻,在处事难免有不妥当的地方,日后如若处事不周还请陈伯多多指点。”
这话看似谦逊,实则把陈伯架到了火上。
他若帮着下人欺主,就是失职;
若帮着主子立威,就得得罪这群老人。
陈伯额头冒汗,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哪是让他指点,分明是逼着他站队!
陈伯后知后觉,被人做局了。
思索片刻后,他连忙躬身应道:“王妃放心,老奴定会尽心!”
闹剧结束。
顾明姝舒了口气,不发威还真当她是软包子,人人都想来捏一下?
待众人散去后,一道掌声莫名响起,“本王倒是没看出来,王妃有如此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