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把她行政科的工作给韩相的消息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很多人第一反应是听错了。
厂办行政科多少人削尖脑袋都钻不进去,竟说给就给了?林干事是疯了吗?结个婚就昏了?
“……我的老天爷,那可是行政科的岗啊,天天跟厂领导打交道,她林颂说不要就不要了?图啥啊?”
“说不定是图那韩相长得俊?”
“我听说手续都快办利索了。”
“……”
姜玉英听同科室的同事八卦,心里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至于女同事后面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林颂把工作给了韩相?
就这么把工作给了韩相!
不是,为什么呀?
难不成真是因为韩相长得好?
莫名地,姜玉英对林颂气得不行,这看着挺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被韩相迷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姜玉英拿着钢笔的笔尖,使劲在纸上戳,上辈子韩相一直在小河村,后来最多也就是去了公社农机站,难道因为她姜玉英这辈子没跟韩相在一起,韩相反而走了大运?
现在的事情,完全脱离了上辈子的轨道。
姜玉英心底有些恐慌。
她忍不住想,韩相进了行政科,以后会怎么样?会不会比……张连成更有出息?
那这样一来,她重活一世,抢了张连成,意义何在?
姜玉英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韩相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林颂现在对他好,迟早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韩相那副沉默可靠、甚至略带谦卑的表象下,藏着一颗多么冷硬、多么善于算计、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心。
上辈子她听说韩相为了在公社农机站谋差事,给快退休的领导陪床。
人家亲儿子亲孙子都不管,韩相一个外人端屎端尿,为了往上爬,真是什么都能忍呀!
所以真相就是,韩相看中了林颂的家世和工作,在利用她。等利用完了,一定会把她踹开。
这么一想,姜玉英生出一种等着看笑话的快意。
“哈!”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引得办公室其他人都看她。
她尴尬的咳了两声,说道:“我就是纳闷,林干事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个人,结果被个农村来的哄得连北都找不着了,连工作给人家了,真是太蠢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正确无比,心态也彻底平衡了,甚至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悯:“现在掏心掏肺,等人家飞黄腾达了,第一个踹的就是她。这种例子还少吗?真是……可怜呐。”
她摇着头,脸上仍旧带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林颂人财两空、追悔莫及的凄惨下场。
中午下班。
姜玉英找张连成一起吃饭。
两个人新婚,正是甜蜜的时候。
不过姜玉英发现张连成今天情绪不太对。
张连成显然也听说了林颂把工作给韩相的事,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的,张连成第一反应是,韩相一个泥腿子,就因为找了林颂这么个对象,就能一步登天,坐上办公室,而他张连成,能力这么强,还在车间……
一种强烈的不平和不忿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最后,张连成所有这些情绪,都转化成了对当初换对象的不满。
进一步说,是对姜玉英的不满。
如果当初没有换对象,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
行政科的办公室在厂办大楼的二楼东头。门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韩相在门口站定,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进来。”
韩相推门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在韩相进门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审视。
韩相姿态从容地跟大家问好。
说实话,他当初知道林颂把工作给他时,也吓了一大跳。
他之前不是没有猜测过,林颂或许能帮他争取一个车间的名额,或者在工具科当个工具员。这已是他能设想的最好结果。
他从未敢想,自己会顶替林颂的工作。
怪不得林颂之前给他那些带有批注的旧报纸和学习资料,让他琢磨遣词造句和政策逻辑。原来从一开始,林颂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当然,韩相也知道,林颂是想利用他打击报复继母继妹。
但是,他无法否认自己有一种被认可的奇异兴奋感。
“韩相同志,欢迎欢迎,”一个圆脸姑娘笑着开口,她姓王,是科里的内勤,性格比较活络,“早就听说了,林干事的爱人,果然一表人才。”
小李也放下文件,笑着点头:“韩同志,欢迎,你暂时先用那张桌子,具体工作,就听老赵安排。”
韩相真诚地道谢,没有表现出任何受宠若惊或者不安,态度坦然。
赵师傅从老花镜上方瞥了韩相一眼,鼻子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算是打过招呼。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泛黄的、钉在一起的文件册:“这是厂里近三年的发文汇编和会议纪要格式规范,你先看着。”又强调:“写材料可不像记工分那么简单。错一个字,一个标点,都可能出大问题,懂吗?”
“谢谢赵师傅。我一定认真看,仔细记。”
韩相走到那张分配给自己的旧桌子前,翻开了那本厚厚的文件册。
他心里清楚,只有先成为规则最顺从的执行者,将来才有可能成为利用、改变和制定规则的人。
-
另一边,林颂的调令也下来了。
工会办公室也在厂办大楼,屋里比行政科宽敞些,摆着几张旧办公桌,墙上贴着各种劳动竞赛的红榜和“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宣传画。与行政科略显紧张的空气不同,工会办公室的氛围要松散些许。
林颂敲开门时,马大姐正和几个委员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看见她,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小林,可把你盼来了。”马大姐亲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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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住她的胳膊,嗓门洪亮,“快进来快进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咱们工会新来的骨干,林颂同志。以前在行政科可是笔杆子。”
办公室里的几个大姐都笑着看过来,目光友善而热情,带着点打量和好奇。
林颂微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态度落落大方,既不过分亲热,也不显得疏离。
“马大姐,您过奖了。以后还要向各位多学习。”
她话说得谦虚,但周身那股沉静干练的气场,却让人不敢轻视。
马大姐给她安排了靠窗的一个位置,桌子擦得很干净。
“咱们工会啊,事情杂,职工生老病死、家庭矛盾、文体活动、福利发放……啥都得管点。但没行政科那么条条框框,心肠热乎就行。”马大姐拍着胸脯,“你先熟悉熟悉情况,看看之前的工作记录。有啥不明白的,随时问我们这几个老家伙。”
林颂点头道谢。
一个上午,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怎么活动。
是的,她在摸鱼。
临近下班,马大姐忙完一波职工困难补助申请的初步整理,抻了个懒腰,捶了捶后腰,冲着对面一个正织毛衣的年轻女干事喊道:“小红,快,暖壶里还有水没?沏点茶,这一早上忙得,嗓子眼都冒烟了。”
被叫做小红的干事哎了一声,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毛线活,利落地拿出几个搪瓷缸子,捏上一小撮高末茶叶,冲上热水。
马大姐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缸,吹着气,刚想开启一个话题,旁边一位叫张秀兰的大姐却抢先开了口。
张大姐约莫四十多岁,长得富态,脸上总带着笑,但一双眼睛格外活络。
她把凳子往林颂这边挪了挪,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堆着亲热又好奇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
“哎,林干事,说起来,你这刚结婚,感觉咋样啊?”
她不等林颂回答,立刻又接上,像是纯粹关心:“你说你,京市来的,文化高,模样又好,当初咋就一眼相中了小河村那个韩相了呢?咱们厂里那么多小伙子,之前就没一个入你眼的?快跟大姐说说,你们这谁先看上的谁啊?”
这话瞬间把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林颂身上。连马大姐都饶有兴致地看向林颂。
林颂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或尴尬,反而露出一丝略带羞涩又坦然的笑意,仿佛只是被热情的长辈打趣了。
“张大姐,您这可把我问住了。”她声音温和,语气轻松,“什么看上不看上的,就是组织介绍,觉得各方面都合适,想着能把日子过起来,就定了。”
“至于厂里的小伙子,”她笑着摇摇头,语气真诚,“都挺好的,只是我那会儿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也没顾得上想这些个人问题,要不是马大姐和工会领导一直关心着,我这个人问题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马大姐听到后很受用,立刻接话:“就是,小林可是咱们厂的骨干,以前在行政科就是一把好手。现在个人问题解决了,以后更能安心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