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节目组的通知时,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沈言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猜测到了他们应该是最后一组。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任何预感,近期焦虑辗转的心绪,忽然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黑色是代表前任的回忆小屋,白色的钥匙则象征着进入新人的世界。
明明已经得到了一直想要的自由,他却依然摸不着前进的方向,下意识地想往熟悉的地方寻找他最熟悉的人。
向来只在鱼缸里面摇曳的金鱼,要是被倒进大海,只会被野性的风浪搅碎。
沈言思考了很久,他拿起了黑色盒子里面的钥匙。
原本以为彻底决裂以后,谢之齐大约不会给节目组提供什么素材了。
可是打开房间的门,看着长桌上熟悉的物件,沈言还是被某种酸软的情绪攥住了喉咙,几乎说不出什么话。
刚刚进入谢家的时候,很多人对他的定义,大约是个旺人气的吉祥物。
不会刻意去为难他,当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照拂。
他像茫然的幼兽,在那幢豪华的庄园里面徘徊,直到引起了主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看着谢之齐,将这金尊玉贵的少爷奉为不可违逆的存在。
而谢之齐,唯独给他不一样的注视。
“你有什么特长?”
沈言摇了摇头,在福利院的日子,能吃上一口饭就不错了,哪有什么兴趣爱好给他发展?
谢之齐啧了一声,让管家给他讲了一下圈子里面经常有人涉及的才艺,问他想学什么。
有些词语生涩陌生到沈言压根记不住,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谢之齐如烈火一样的眼睛,轻声说:“我想学画画。”
蓝天,白云,翠树,水池里的夏荷,骤来的暴雨,还有他的眼睛。
都可以用画笔记录下来。
好在他也算误打误撞找到了自己的天赋所在,第一幅画就被老师夸赞颇有灵气,谢之齐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还算不错。
他不知道那幅画被对方珍藏到了现在,还出现在了这间充满了回忆的小屋里面。
或许是为了惩罚他的叛逆,谢之齐只给出了这一幅画。
又或许是和他相关的物件都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沈言想起上次见面时,在他面前被剪断的项圈,始终不知道答案。
他没有再看其他东西,依稀还记得节目组提醒过,需要去休息区的包厢和前任见面。
拉开房间门,谢之齐早就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毫无疑问,对方没有进前任小屋。
谢之齐的管家为他们斟酒,两个高脚杯里面盛放着醇香的红酒,随后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看到了吗?”
谢之齐姿态优雅地品尝了一口红酒,他今日是盛装出席,从西装到领带再到饰品的选择,无一不精细矜贵。
沈言沉默,他伸手去拿红酒杯,细长的脖颈扬起来,无声的吞咽。
“我已经和节目组解约了,从今天以后,不会参与后续的节目录制。”
不是商量,是直接的通知。
“多年情谊,过来见你最后一次。”
杯子里面的酒液见底,谢之齐站起身来,准备往外面走。
沈言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美人在极致脆弱的时候,像被碾碎的花,盛放又令人心碎:“这些年,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他蹙着眉,泫然欲泣的时候也没有失去克制的体面,只有细碎的水光在颤动。
谢之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甩开了他握着衣角的手。
“沈言,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又把我当什么?”
最开始,他真的没有想过和沈言的关系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家里人迷信,非要收养一个命格不错的孩子当养子。
他不耐烦地听着他们絮絮叨叨,挑剔地想,荒郊野岭找来的野孩子,也配当他弟弟?
看来看去,也就沈言还算合他心意,人傻傻的,没那么多心眼子。
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把沈言带在身边。
突然有一天清晨醒来,发现自己一直当弟弟养的人躺在怀里。
谢之齐承认,他那一刻确实觉得自己应该戒酒了。
这个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圈子,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觉得他开荤了,就想拉他进奇怪的圈子,把自称是“狗/奴”的小男孩牵了进来。
他一脚把人踹开,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看不出来谢少还是个纯情的雏,你仔细点别被家里那个美人吃干抹净了,他看着可不简单。”
谢之齐嗤之以鼻,把那群人拉黑了,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
他还不太适应和沈言一起睡主卧的生活,一边觉得有点别扭,一边又觉得沈言确实挺好抱的。
回家后掀开被子,朦胧的月光下,沈言只穿了一件他的衬衫,睡意惺忪的看着他,很纯很温柔地冲着他笑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项圈。
“哥,要试试吗?”
谢之齐呼吸一窒,想要将沈言撕碎的破坏欲涌了上来。
他震惊于自己反应的迅速,残存的良知让他脸色不太好:“以后别叫我哥。”
他的床品向来不错,柔软的云织锦布簇拥着沈言白皙胜雪的肤色,像月下皎洁的白玫瑰。
干净,美好,脆弱又依赖,是独属于他的月下美人。
是他一手教养长大,应该一辈子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沈言。
然而玫瑰上有尖刺,划破了手心,自然也会让他感到隐痛。
谢之齐站在沈言身前,看着他含泪的眼睛,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透真正的他。
“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由,逃离我身边,不应该高兴吗?”
沈言安静地注视着他,说:“我想逃离的从来都不是你,是没有自我的自己。”
谢之齐只觉得这个答案荒谬,他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哥,别走。”
声音放得很轻,谢之齐在门口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沈言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发呆,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巨额的汇款。
他在点开微信,发现自己已经被谢之齐拉黑了。
最后一条信息,是一对戒指的照片。
谢之齐说,这是之前准备订制的婚戒,既然沈言不想要,就给他钱吧。
从此他们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