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聿灼自认打了招呼，便慢条斯理地将购物车里的东西取出来。
羊毛大衣的袖口遮了半只手，修长的手指拎着几包料理放在收银台上，隐约能看见腕骨上的银链。
许蔚垂下眼，他认得这条手链，从他第一次见到楚聿灼起，他就一直戴着。
可是一个男生会喜欢这样风格的首饰吗？
断断续续相处了一年，即使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同学关系，也对互相的性格有了大概的认知。
他觉得楚聿灼不像是会主动戴手链的人。
是谁送他的吗？
“......许蔚？”
东西都放好了，系着围裙的收银员还在发呆，楚聿灼下意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许蔚回神，动作熟练地将货品一一扫码，然后收进了购物袋里面，双手递给了楚聿灼。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捏住了袋子的一端，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手微微施力，慢吞吞地问：“我马上就下班了，要一起去吃点夜宵吗？”
他没有抬头，目光盯着塑料袋摩擦出的褶皱。
“可以。”
楚聿灼并没有拒绝。
冬日能吃上热乎乎的关东煮，倒是让人心情愉快了不少。
许蔚抢先结了账，他顺手将手机揣回兜里，两个人并肩坐在便利店玻璃门前的长椅上。
“你怎么会来这么远的超市买东西？”
他记得楚聿灼家似乎不在这个方向，问完以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太突兀了，低头咬了一口丸子，甜辣的汁水在齿尖爆开。
“这个，味道不错。”
楚聿灼示意他看搁在长椅上的塑料袋，那是他比较爱吃的外国料理包，没注意是哪个国家的，总之用来做菜味道很合胃口。
“原来是这样，我本来以为你是不会做饭的人。”
许蔚呼出一口热气，白雾在初冬的寒朔中弥散开，像浮潜在水底的鱼吐出的水泡。
“为什么会这么想？”
楚聿灼偏过头来看他，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点。
许蔚能看见他的眼底被路灯映出一圈淡黄的圆环，中间倒映出自己衣着单薄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思绪断了一瞬。
随后又欲盖弥彰似的接话，掩盖刚刚对视后的失神：“大概是因为，你平时太冷了。”
不好接近，像山间的雪堆，远远看见一点白，想象不到融化的模样。
糟糕，一不小心怎么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这样撒娇般的语气，好像在埋怨楚聿灼不和自己亲近。
许蔚捏了捏指尖，只敢用余光悄悄去看。
“我父母常年在国外，不做饭，我就得天天吃外卖了。”
楚聿灼似乎没有看见他耳根的红，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的问题，却狡猾地避开了许蔚最在意的地方。
许蔚细密的睫毛上下颤了颤，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被冻得白里透红，只有握着关东煮纸杯的手掌有余温。
楚聿灼给人的感觉......
就像初冬的夜。
簌簌下起了初雪，纯净又脆弱的雪片轻柔飘落，许蔚下意识去看楚聿灼。
他弯翘的卷发沾染了雪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上下眨了眨，接了一片落在掌心的雪。
随着他的动作，腕骨上的细链银光微闪，和雪夜相衬。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谁都没有提要先走的事情。
“你很喜欢戴手链吗？”
许蔚学着他的动作，伸手去接簌簌的雪花，白霜被体温融化，留下一点湿润的冷。
“嗯。”
楚聿灼确实喜欢这些细碎的饰品，那是他掌控生活的一种方式。
这个回答倒是让许蔚有些错愕，他还以为楚聿灼是万事都不在意的性格。
“经常看见你戴这条，是别人送的吗？”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自然，却还是透出了紧张的在意。
余光能感觉得到楚聿灼在看他。
对方似乎笑了笑，“这是我家的产品，我妈专门为我订做的。”
许蔚松了口气，又莫名的难受起来。
上次去他家就发现对方独居的环境相当可观，看得出来家境不一般，如今又知道了对方家里有珠宝产业，对他而言，这是他平时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好像他和楚聿灼的距离一下就拉大了。
“走吧。”
楚聿灼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雪，拎起了旁边的超市购物袋，修长的指骨捏着袋子，硬是带出一股名贵包装的架势。
“去哪里？”
许蔚一边疑惑，一边下意识跟着他起身，拉了拉自己单薄的毛衣，这件毛衣穿了很多年，有一点褪色的岁月感。
往楚聿灼旁边一站，他就忍不住自卑起来。
这样的心绪又让他心烦意乱，明明已经在福利院生活了很多年，他的心态一向很平和，可是从遇到楚聿灼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注意。
“你好像很喜欢发呆。”
楚聿灼伸手解下自己的围巾，随意往他脖子上绕了几圈。
羊毛围巾很保暖，淡淡的洗衣粉香和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包裹住许蔚，他的脸泛着热意。
“去避雪。”
楚聿灼又轻轻地笑了一声。
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许蔚被他弄得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就跟着他走了，直到下了地铁，站在了熟悉的门口，许蔚才有些迟疑地问：
“会不会有些打扰你？”
“到我家门口了才问，是不是太晚了？”
楚聿灼输入密码打开门，握着黄铜门把手：“进来吧。”
家里没有新的拖鞋，楚聿灼翻了翻柜子，让他暂时先穿着自己的毛绒拖鞋，他则用外卖下单了一双新的。
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圈，楚聿灼肉眼可见的松弛了很多。
他回房间换了一套家居服，又打开了全屋的暖气，温度升起来，和外面的雪夜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