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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苹果

作者:秃瓢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转石卸下了重担般舒展着筋骨,颈椎伴随着左右摇晃的动作发出“咔嚓”脆响。


    他反手捶着自己的肩颈,对花寻味道:“醒了目前就没有性命之忧了。你也数日没休息好了,往后还有旷日持久的战争要打呢,快回去歇歇,我替你一阵。”


    连日来花寻味都守在床前不愿离去。转石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床前陪护的人很容易没等到病人好转,便先将自己给熬倒下。


    好在花寻味没那么没分寸,该走的流程都有按部就班在走。到点吃饭,累了便小憩,可终究是吃不好睡不好。


    天光朗照,病骨初苏。沉疴的阴翳与连日的晦雨一同消融。花寻味总算能安下心来,疲乏后知后觉席卷全身,连骨头缝里都泛着酸涩。


    睡意顷刻间占据了大脑,意识如同瞬间被抽离,只余下肌肉记忆支配着行动。


    她困倦地揉揉灌了铅似的眼皮,对转石道:“有劳道长。”说完便兀自转身回房,甚至不记得转石回复了她什么。


    花寻味睡了个天昏地暗,再次醒来的时候疲劳并没有一扫而空。酸软的四肢和麻木的头脑无不昭示着她前几天究竟透支了多少精力。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艰难地抬起眼皮感受着光线。手下的触感告诉她她现在的眼睛一定高高肿起,双眼皮的褶皱几乎都要触摸不到。


    她撩起床帘,卧房并没有掌灯,漆黑一片,只有幽微的月色映出朦胧轮廓。


    她起身下榻,径直朝怀谦房间而去。


    怀谦情况日趋稳定,如无突发状况便由众人轮流看守。眼下是慕善和寻真在当值。


    寻真靠着门口的墙根坐在小马扎上,双手托着下巴,双肘拄在双膝上。


    她时而扫视几眼锦被下薄薄的身影,时而用指尖缠绕着自己的发尾。看起来百结愁肠无法化解,小脸上写满了忧郁。


    慕善歪歪斜斜地靠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晃荡着一条腿,仍旧是一副不为任何困难所扰的自在模样。


    他从竹编盘子里挑出一颗最绿的青苹果,亮出随身携带的吹毛断发的匕首,三两下将苹果皮削了个干净。苹果皮落入杂物篓中时还是完整一条,没有从中间断开过。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寻真,引诱道:“爱发愁老得快,要多吃点甜的。”


    寻真接过咬了一口,眉间的川字纹更加深刻几分:“你管这叫甜?”


    她不轻不重地拍打着慕善,质问道:“你成心的是吧?”


    慕善龇开两列大白牙:“我说是不小心的你信吗?”


    “哼!”寻真冷哼一声,又咔嚓咔嚓啃起手中的青苹果,被酸得眼角一抽一抽,“信你的话还不如信隔壁王婶家的公鸡会下金蛋。”


    慕善见她托着腮帮子,一副被酸倒了牙的模样,调笑道:“这么酸就别吃了呗。还是……我为你削的果子,你一口都舍不得浪费?”


    慕善狡黠的大眼睛弯起,在室内仅有的一豆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柔的光晕。


    寻真深知他温柔深情的皮囊下包藏的是一颗装妖作怪的心,才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蒙蔽,反驳道:“少自作多情了你,我只是觉得浪费食物可耻。”


    她将整筐苹果揽进怀里:“我特意挑的酸果,打算拿来熬成罐头的。近日大家都累坏了,胃口不好,吃点酸酸甜甜的正合适。”


    她故作严肃地板起脸警告慕善:你可不许再浪费我的果子了。”


    “哦。”慕善见她眉梢的褶皱终于展开,乖乖应下。


    他暗自思忖,她皱成包子的样子实在是碍眼,还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她看起来更顺眼。


    寻真交代他:“你在这好生守着怀谦公子,不许溜号也不许打盹儿,我去厨房将饭菜热一热。小姐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怕她醒过来饿着。”


    慕善正欲反驳,他哪里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花寻味便是在这时推门而入。


    寻真上前,惊喜道:“你终于醒啦!”


    花寻味温柔一笑:“醒了,辛苦你们了。”


    花寻味将寻真和慕善都遣去休息。二人依言出门却溜进了后厨,打算再给花寻味做一顿宵夜补补身体。


    慕善对寻真说:“花小厨短短几日间便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我都怕等怀谦公子好起来,咱家主厨已经颠不动大勺了。”


    寻真深以为然。


    躺在榻上的怀谦呼吸起伏微弱却平稳,不复之前的痛苦与挣扎,宁静的睡颜无害且安详,像是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花寻味给他喂了些水,过程进行得很顺利,他虽尚未醒转,却已经可以自主吞咽。


    花寻味将空碗放在床沿,指腹碾过怀谦失色的唇瓣,轻声呢喃:“你不光挑食,而且还赖床。躺了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起床活动活动了?”


    怀谦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而后低低地挤出一个沙哑的“好”。


    花寻味神色一喜,喜中带忧,忧中带悔。若是怀谦撞见,定会忙不迭地说些让她展颜的话。


    深潭般的双眼缓缓张开。虽然视线尚未恢复,怀谦却仍感觉到头晕得厉害,如同被卷入漩涡,正打着圈急速下坠。


    他重重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直跳,忍不住用食指揉捻几下,试图缓过这阵令人反胃的眩晕感。


    花寻味联想到转石同她讲过的那些后遗症,心惊肉跳,关怀的话语都带着颤抖:“怎么了,头疼吗?”


    怀谦正头晕恶心得厉害,生怕一张嘴已经顶到喉咙口的酸水便会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他已经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了,不想再弄脏屋子,还要劳烦别人收拾。


    他埋在被子下的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小口小口地倒着呼吸,固执地跟自己这副破败的身体较着劲。


    花寻味见他隐忍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见他呼吸不畅,想扶他坐起来又不太敢轻易挪动他,只好掏出帕子轻柔拂去他额角渗出的汗水。


    见他喉结不住剧烈滚动,牙关还咬得死紧,花寻味回过神来,连忙问:“想吐是吗?不用忍着。”


    她不嫌脏,没有半分迟疑地将帕子递到怀谦嘴边。怀谦却不愿,难过得眼冒金星还固执地别过头去,避开她的手。


    花寻味心急如焚,不由分说地拉过怀谦手臂,拇指指腹深深按压着他的内关穴,哄孩子般温声细语地安慰着他:“不怕啊,不怕,深呼吸。”


    怀谦难受得七荤八素,听到她这话心里升起几分笑意,尽管他现在笑不出来。


    他哪里怕了,她这“不怕”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愉悦驱散了病气,也许是她真的拥有疗愈他身心的神奇能力,怀谦渐渐觉得脑内翻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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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漩涡停止了转动,阵阵紧缩的胃也平息了下来。


    他舒了一口气,轻拍她不断交替着为他按揉穴位的手,小声安慰:“没事了。”


    许久不开口,怀谦声音很低很沉,带着被辛辣滚烫的胃酸腐蚀过后的沙哑。


    花寻味见他面色开始缓和,这才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她缩回手,用其余几指按揉着虎口,缓解着劳累引发的酸痛。


    按着按着她手下的动作一顿,尚未完全安下的心再度被提起。


    转石说过,记忆受损、肢体失控、五感缺失都有可能发生,花寻味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失忆了刚好可以放下过往安心养病,也未必是件坏事。倘若他想找回记忆,她也愿意陪他遍历来时路。


    肢体出问题恐怕有点麻烦,转石也没说过具体会反射到哪里。万一胳膊腿的神经受阻倒是还好,可以慢慢复健。


    可万一会导致□□萎软、未战先遗……细思之下花寻味被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甩了甩头,强自安慰自己,如果真的因为这档子事耽误他的完婚受室、传宗接代,大不了就她负责,她会负责他一辈子!


    不对不对……这事还有待考证!怀谦吉人天相,他不能,至少不应该倒霉到此等地步!


    花寻味不禁朝怀谦投以怜悯又鼓励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脑补出来的坏事已经成真了。


    怀谦虽在闭目养神,却留心察觉着她的小动作。他嘴角悄然无声地微勾,似是觉得有趣。


    花寻味从天马行空的脑补中抽出思绪,紧张地问怀谦:“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怀谦睁眼,目光缓慢地移动,带着浓重的滞涩。他眼神扫过顶账、雕花床栏,最后落到床边一张焦急又试探的脸上。


    他眨了眨眼,眼神空茫,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他嘴唇动了动,发出不成调的疑问:“你是谁……我们认识?”


    他试着撑起身,手臂却虚软无力,动作格外迟缓。花寻味伸手扶他,他的身体却开始向后瑟缩,眼神中透露出陌生和戒备。


    花寻味的手僵在半空,一瞬间如同五雷轰顶。怀谦的后遗症居然是失忆?他终究是没能幸免……


    花寻味嘴唇颤了颤:“抱歉……是我害了你。”


    怀谦靠坐起来,不再同她说笑,他的目光凝聚在花寻味的脸上,满满赤诚的谢意:“是你救了我。”


    关心使然,花寻味的智商又一次被情绪牵着鼻子走了,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怀谦只是故意吓唬她。该说不说,装得还挺像!


    怀谦如坠迷雾,问道:“花姑娘又一次救我于危难,又何出害我之言?”


    花寻味垂下头。好心办坏事的感觉,比稀里糊涂地犯下恶事更让人有愧疚感。


    她心情复杂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再碰茴香了。”


    怀谦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个,一怔:“我竟吃不得茴香吗?”


    他顿了顿,面色轻松地轻笑:“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才刚开始喜欢上茴香的味道,看来以后享不到此等口福了。”


    没觉得后怕,他倒觉得有些遗憾。纵是穿肠毒药,若出自她手,亦是世间至味。


    花寻味蔫蔫地耷拉着脑袋,沮丧地应和着:“是啊,不出意外的话,上次吃茴香就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吃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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