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谦心思玲珑,打牌的时候他便觉得这场不适来得蹊跷,但从未往吃食上面联想过。
如此一来,他便瞬间了然花寻味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担子。面对这样善良的她,他有些心疼。
他喉间传来些微痒意,掩唇清咳几声才开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又如何得知?”
察觉到花寻味还在牛角尖里深耕不辍,他又道:“花姑娘怎可因为此事而怪罪自己?明明是怀谦之过。因一时贪嘴给大家惹出祸事,我才真的是无地自处。”
他咬了咬唇,浓黑长睫无力地垂下:“或许我早该离开的……也省了大家一桩麻烦。”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屋内一时茶香四溢。
花寻味愕然地抬起头:“说什么呢?让你留下来是我提出的,生病也并非你所愿,怎么总往自己身上揽莫须有的罪名?”
怀谦不语,只默默望向她,眼神可怜巴巴,唇线轻微下撇,像是被伤透了心。
花寻味见不得美人这般惹人怜爱的神情,也明白他的用意,只好无奈道:“好好好,那我们约定好了,此事翻篇,到此为止,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好啊。”怀谦将嘴角得逞的弧度压下。
豆大的火苗在夏日的暑气中微微摇曳,在墙面上投下两人含笑对望的摇晃影子,祥和而登对。
“啪!”
灯花炸开,清脆而短促的爆裂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一颗小石子被投入平静的湖面。
怀谦面色顿然一僵。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问。
花寻味瞟了眼外头的天色,月亮隐在层云后,教人看得不甚清明,她回答:“亥时了,想睡吗?”
“……”怀谦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指尖冰凉发麻,他指头下意识曲张着,仿佛想在黑暗中抓住些什么。
他舌尖蓦地泛起一阵干涩的苦味,迟疑地开口:“那为何……不掌灯?”
花寻味瞳孔猛然收缩。
她没敢贸然接话,伸出手在怀谦眼前晃了晃。
面前的人似是能够感受到她所在的方位,丹青点墨般的双瞳正透过她指尖的缝隙与她对视,只是眼中晦暗不明,不再有光华流转。
怀谦自幼习武,耳力极佳,眼睛罢工的状态下,其他感官便变得更为灵敏。
他一把抓住花寻味试探的手,肌肤相触之处传来的寒气令花寻味如坠冰窟。
“……”只一瞬间,确定了他想知道的,他便缩回了手,面上的不可置信也在短时间内悉数化作安之若命的从容。
他甚至不忘礼数,对花寻味歉意道:“唐突了。”
花寻味牵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在意这些虚礼。
见他一派淡然的模样,花寻味心里酸涩得厉害。那么美的一双眼,明珠蒙了尘。
她不忍他这么强撑,她宁愿他能怪罪于她,亦或是怪命运,怪老天无眼。打砸也好、谩骂也罢,起码可以发泄出来,不要将任何委屈与痛苦都憋在心里。
可怀谦本就不是会临事而惧、举止失据的性格。
鬼门关上都走了几遭了,前半生过的还净是些波谲云诡、至亲反目的残酷日子,他是真的对命运的馈赠和磨难都能够照单全收了。
花寻味叹息着压下惆怅,不由分说扶着怀谦躺倒,将人重新埋在被子里,心忙意急地留下一句:“你等我,等我回来……”
未及怀谦阻拦,她便夺门而去,想要去寻转石。
她忙得同手同脚,步履凌乱,刚推开门便与门外端着托盘的寻真撞了个满怀。
温热的菜肴被打翻在地,二人的衣角都被油污打湿。寻真正“哎哟哎哟”地揉着被撞疼的肋骨,花寻味也顾不上道歉,一溜烟儿地窜到了转石门前。
寻真和慕善还未来得及将门口打扫干净,就见转石被花寻味捉回了怀谦房门口。
转石一边踉踉跄跄,一边念叨着:“小友啊,贫道知道你十万火急百万火急千万火急万万火急,但是贫道也一把年纪了,你得体谅体谅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哟!”
花寻味心焦死了,不走心地哄道:“什么老胳膊老腿儿呀,您看着精瘦但结实着呢!”
转石在怀谦榻边一屁股坐下来,瞧他一副精神尚好的模样,问花寻味:“这是怎么啦?”
“他……”花寻味哽了一下,“他看不见了。”
转石双眼微眯,并未急于开口,只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怀谦的双眼。
那双眼黑白分明,映着昏暗的微光。怀谦将头偏过几分,精准地迎上转石的目光,仿佛视物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转石迅速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怀谦眼前猛地虚晃一下,动作带起一小股微风。
怀谦下意识迅速向后一闪,额前的几缕发丝随着动作缓缓摆动。
寻真讶异地瞪大双眼:“好敏捷!公子当真看不见?”
怀谦点头。
若不是他亲自承认,其余人真的很难相信一个眼盲之人反应速度竟能如此之快,可见其武学功底之深厚。
尽管因为病重,武功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压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却没有因此而丧失。
转石眉头拧起,神色更加专注几分,沉稳道:“公子不必惊慌。”说完,他朝桌上燃着的油灯扬了扬下巴。
花寻味瞬间意会,举着油灯移至怀谦面前。灯火跳跃,在室内晕开忽明忽暗的光芒。
花寻味指尖很稳,极其轻柔地拨开怀谦的眼皮,使眼球更大范围地暴露在灯光之下。
她凑得极近,几乎要贴上去,屏息凝神细细观察瞳孔的大小、形状,以及在强光骤然刺激下的反应。
花寻味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最细微的变化。怀谦原本刻意迎合的目光却开始闪避起来。
花寻味赶忙问:“能看到光亮?”
怀谦摇头,耳根浮现出浅淡的红晕:“没有……我是想说,你可以呼吸。”
花寻味闻言才突然意识到刚刚凑得太近了,后知后觉难为情起来,脸颊泛起红云,后颈沁出些许细汗。
“咳咳!”转石重重咳了两声,故意制造出声响,强调着存在感。
现下是什么节骨眼儿啊?诊病的紧要关头!这俩人这是干啥呢!等眼睛复明了再眉目传情也不迟啊!
“看出什么了?”转石问。
花寻味坐姿都变得乖巧几分,如同学堂里被夫子抽中背书的学生,说出自己所见:“瞳仁散大,光至而无敛缩之象。”
花寻味又举起灯,小心地调整着烛焰的角度,让光线直射入瞳孔深处,又迅速移开,如此反复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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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
只不过这次她一边动作一边在心里默念:记得呼吸,记得呼吸,我是可以呼吸的。
人越是用力,便越是会失了往日的平稳。怀谦感受到花寻味刻意的吐息,带着些许凉气拂面而来,耳根红得更甚。好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双目上。
漆黑的瞳仁经过花寻味的不断试探,始终如古井般无波,对光影没有丝毫条件反射的缩放,只是空洞地映着跳动的火苗。
花寻味轻轻吹了口气,直扑怀谦眼球,用以测试最基本的眨眼反射。怀谦的眼睑依旧纹丝未动,任凭那丝微弱的气流划过毫无知觉的角膜。
角膜没感觉,其他地方却传来异样的感觉。怀谦觉得那丝微风像是流转到了心头,心弦被拨动得轻声作响。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花寻味口中逸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她有些绝望地望向转石,说出自己的结论:“目系已损,神光泯灭……非外力可速复也?”
她不敢笃定,她语带疑问。她还幻想着说不定转石能再一次开出一张化腐朽为神奇的良方呢。
转石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道出了令所有人心沉的事实:“怀谦小友能捡回一条命已实属不易,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代表他也已经束手无策,坐实了花寻味的诊断结果。
“不过……”他话锋一转,花寻味眼神亮了几分。
“小友失明并非外力与药性所致,是为余毒使然。好生将养,多多食补,注意避光,待到身体亏空的底子慢慢复原,毒性被冲淡,自有复明那日。”
他在花寻味和怀谦肩上各自拍了拍。收起神棍的做派,转石倒是很像一位亲和慈爱的长辈,正鼓舞着两位受伤挫败的小辈。
花寻味舒了口气,有的治就行。食补这方面她可是权威!她自认第二,那恐怕是只有五味门门主敢称第一。
寻真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还有细节被大家忽略掉了——比如嗅觉。
她上前几步,扇动先前被打翻的宵夜染脏的衣摆。淋淋漓漓挂着残羹的布料带起一阵食物冷却后的味道。
怀谦鼻尖微微耸动,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细细分辨,有酱油的酱色咸腥,有葱蒜被热油烫过的烂熟辛味,有动物油腻腻的肉臊味,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喉头发紧的气息,自鼻端传来。
怀谦数日未进食的脾胃虚弱得厉害,失了视觉后其他感官又被无限放大,被突如其来的异味冲了个手足无措。明明胃里空空如也,却被勾起一种奇怪的饱胀感。
他掩唇都来不及,只好猛地伏在床边压抑地干呕起来。他瘦削的脊背一起一伏,可以清晰地看出肩胛骨的形状。
尽管一时间难以抑制住呕逆,他还是尽量压低着声响,不愿在花寻味面前过于失态,惹她忧心。
花寻味按照他呼吸的节奏顺着他的后心,心急如焚道:“胃里没东西,这样太伤胃了,尽量忍一忍啊。”
怀谦听话地捂住失色的嘴唇,喉结剧烈又频繁地上下滚动,闷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花寻味见他好些了,给他递了杯温水漱口。
怀谦有些脱力,哑着嗓子问道:“刚刚是?”
寻真赧然,小声道:“是我的衣裳,刚刚沾了些打翻的油污。原本是想试探公子还能不能闻见味道,未曾想公子会反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