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黄栌花开未来夫君
“黄门主的人做的?”
荣珍知道景书昨夜跟生机阁的探子一块去抓老鼠了,在早饭桌上追问他关于私奔事件的详情。
结果他也不知道,并且说杜家的事确实不简单,背后隐藏着枫叶堂的阴谋,王家当家人便是枫叶堂的爪牙,妄想通过杜家设计他俩,再谋算到黄门主身上,具体是如何打算的,他不清楚。
不过他清楚的是昨夜生机阁的探子只带走了王大方。
杜婆子……
景书看一眼百思不得其解的荣珍,垂着眸子扒饭碗,如实道:“他带人走后,我下去废了那婆子的牙口,让她再不能随便嚼人口舌,其他什么都没做。”
荣珍听完一拍巴掌,表示明白啦。
杜婆子很有可能是被他吓到,天明前偷偷跑了。
毕竟就算再关心家人,能有自己的命重要?再说她既然已经惹到这样的人物,怕是还得担心会不会连累丈夫和儿女,与其留下来没有活路,还可能给家里招惹仇恨,不如先跑为安。
刚好王家当家人也被生机阁带走,王家人昨晚八成知道王大方半夜偷偷去了杜家,今天早上找不到人,就直接认为他和老情人私奔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撇清他们知道王大发所干事的嫌疑,防止王大发失踪后事情败露,他们家被报复。
想得很好,奈何王大方本人没顶住玄门的审讯手段。
早饭刚过去,王家剩下的人都被带走了。
几乎他们前脚才被带走,后脚枫叶堂就以此为理由向生机阁发难,让玄门给个说法。
好家伙,原来王家也是其中的一环,专门被枫叶堂抛出来当饵的。
“那我们岂不是也被他们算计,间接帮他们推了一把?”荣珍对此十分不爽。
景书提起剑,“不如我去把那个枫叶堂的堂主杀了?”
“可别。”荣珍赶忙拦下,“那是黄门
主的活,咱们多事干啥,他又没给钱。”
哦对,她打赌赢啦,黄门主还没给钱。
荣珍趁着中午休息的功夫,理直气壮地和景书一块赶去五进大宅。
她是去要钱的,景书是去例行把脉喝解毒汤子。
黄门主笑容满面地欢迎他俩到来,貌似对于枫叶堂的挑衅算计没有一点感觉,或者说根本没放在眼里。
荣珍顿时心里有谱了,深知枫叶堂在这位手里指定讨不到什么好。
那她就开心啦,拿着黄门主给的五千两银票,欣然说出剩下的三种药材,只有一个要求。
“既然他们敢把主意打到黄大哥头上,您一定要狠狠给他们算计回去,不然咽不下这口气啊对不对?”
黄门主眼角抽搐,暗道你这睚眦必报、贪财又小心眼的丫头,说的是你自己吧?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来着,都是一群虾兵蟹将胡乱搞事,还不值得他亲自下场,真惹到了他,他只会直接问罪满月楼楼主,那才是跟他一个台阶,有资格同他对话的人。
尽管如此,他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必不会让荣珍的期望落空就是了。
事实上,生机搁行动速度还挺快,一边帮柳神医张罗着开医药铺,抢走枫叶堂的相关业务,一边揪着王家之事与枫叶堂你来我往地试探、交战,迅速占据红叶镇的半壁江山。
红叶镇的地方就这么大,有势力进一步,自然要有势力退一步,其他暂时没被影响到的小门派都在看热闹外加试图浑水摸鱼。
像荣珍这样安分做生意的普通人,说是没被影响到,其实也有点影响。
因为他们身后基本都和各路江湖人马有关系,否则生意根本做不下去,不是被同行冤家蚕食殆尽,就是被地痞流氓敲骨吸髓。
这个世界表面看着十分危险,实际上一点也不安全,上到江湖武林、朝堂官场,下到平民百姓、蜉蝣蝼蚁,都遵循着一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规则,永远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到哪儿都避免不了。
荣珍没那么大能力救世,保障自己不被吃掉就很好了。
如今有黄门主的人情在,生机阁在红叶镇完全够当她的靠山了,过上她所期待的平淡小日子不成问题。
于是荣珍在解决完杜家并顺藤摸瓜拔出王家之后,再没有折腾什么,安分守己地开着自己的杂货铺子,看着镇外的黄栌林渐渐盛开出云雾般的粉霞,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前来游玩。
镇上随之热闹起来,刚刚平静的局面也跟着再翻波澜。
荣珍不管其他,只想趁着这次机会给自己寻个顺眼的未来夫君。
“未来夫君?”景书听到她的打算,嘴里念着这四个陌生的字眼,神情怔愣许久。
荣珍啃着包子点头,“不都说你们男子最懂男子吗?到时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帮我掌掌眼,别一小心弄个中山狼回来。”
能力弱一点,性子软一点,都没关系,怕就怕碰到个包藏祸心会装相的。
到时候解决他倒没什么,就担心这样的人种子不好,生出来的孩子会随根儿,天生坏胚子。
在现代,这样的事都不要太多,基因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景书默然听她讲着这些顾虑,嘴里的蜜糖包不知不觉泛出一丝苦意。
等到红叶镇的踏春盛宴如期召开,黄栌林的粉霞云雾间漫步着络绎不绝的年轻男女,准备已久的荣珍终于开始行动。
出发前,景书身穿一袭锦白色的劲装而来,高束发,手拿剑,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一副高手剑客的侠士模样,差点迷花荣珍那双眼。
可惜这位不合适,荣珍内心遗憾地收回视线,像是对眼前的诱人男色无动于衷。
出镇的路上,景书抱着剑在她旁边走来走去,漂亮的发带随着发尾和衣角飘啊飘的,都没能引起某人的丁点儿注意。
倒是吸引了不少其他人的目光。
荣珍选的这个时间点极好,镇外的黄栌林已经全部盛开,粉红的云霞从眼前蔓延到天边,几乎一眼望不到头,比早前桃林县盛开的桃花还要震撼美丽。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年轻男女们在树林下穿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他们有的恪守礼仪,泾渭分明,眼神却时不时地交融触及,彼此温情脉脉,红了耳朵。
有的是不在乎那些规矩的江湖儿女,成双成对地漫步嬉戏于林间,偶尔藏到树上或角落处拉拉手偷个香,心情比云霞还要美。
荣珍看到这些人全部略过,直奔那些独身一人形单影只的少男。
孤单寂寞的弟弟呀,就让姐姐来温暖你们吧。
荣珍嘿嘿一笑,瞄准一个瞧着还不错的目标,拔腿就想往人家身边跑,结果跑跑跑……没跑动。
回头望着关键时刻揪住自己后衣领的某人,她万分不解:“景书,你干嘛?”
景书冷漠脸,手上一个使力,提着她远离人群,走到偏僻处说:“那个不行,我刚刚看到他在偷偷挖鼻屎吃。”
哕!荣珍脑海中下意识出现那种画面,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跟这种不讲卫生且疑似有怪癖的人在一起,别说当夫妻,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算了,算了,下一个。
景书:“他有狐臭和脚臭,不信你凑近闻闻。”
荣珍:麻蛋,打扮得那么斯文俊秀,结果是个香飘十里的臭宝。
下下一个!
景书:“他敷粉描眉了,还和他旁边的男子暗中牵小手。”
荣珍:啊啊,鸢鸢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不想笑,她是找男人,不是找闺蜜。
下下下一个!!
景书这次沉默许久,艰难开口道:“他有未婚妻,并且出身京都高门,你确定要放弃现在的安稳生活,搅进他们那潭浑水?”
“啊?”荣珍瞧着那个被自己一气之下随手指的家伙,仔细看确实有几分气质,穿戴上也挺讲究,如果不是板着脸,其实还挺帅的。
嗯,肯定比不上景书啦,但是满足她选孩子爸的条件还是可以的。
不过既然人家是隐藏的金龟婿,那就跟她无缘了。
她奇怪的是景书怎么知道的。
如此清楚,有猫腻哦。
景书见她放弃,转身往林深处走去。
荣珍跟上去,想看看他会讲出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一般这种反应都有故事可说。
她猜可能和他的身世有关,所以也不催促,只是换成她陪他在粉红色的包围下闲逛散步。
一阵春风拂过,洒落万千红丝,沾了两人满头满脸。
荣珍猝不及防地迎来这波攻击,呸呸吐出嘴里的黄栌花瓣,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恶,好好的开花不行吗,居然还掉毛!
她愤愤地揉着眼睛,想把里面飘进去的东西弄出来,却被一只温凉的手拦住。
下一秒,那只手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抬起,轻柔的吐息缓缓吹过她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远离,而是等她睁开眼睛,面对现实,面对他。
荣珍睫毛颤动,慢慢睁开泛红的双眼,对上的是景书那张近在咫尺、引人心动的脸。
“你早饭没有吃韭菜吧?”不想更进一步,她只能如此煞风景。
景书俯身凝视着她,微微发亮的眼神再次归于沉寂,松开她转身道:“没有。”
言简意赅,渐行渐远。
如果不是他没走多远就突然噗嗤一声吐血的话,那背景看起来还挺帅的。
荣珍被吓一跳,只是被隐晦地拒绝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啊。
她慌忙跑上去把人扶住,焦急询问:“你怎么样?都说了不让你动思动念,你怎么就不听呢!”
第192章 婉转相劝要个机会
药香扑鼻的诊室内,柳神医正在给昏迷不醒的景书针灸治疗。
荣珍避到室外,脸上难掩愁容。
黄门主奇怪道:“他怎么突然有这么大反应?”
上次还只是吐血,这回被送过来时居然已经吐血加昏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荣珍含糊着说:“我、我们今天去了镇外的黄栌林。”
黄门主顿时了然。
他知道最近镇外漫山遍野的黄栌花开,灿若粉霞,煞是好看,为此吸引来不少年轻男女携手游玩,成双成对。
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本就是私奔出来的爱侣,虽是打着兄妹的名义,但朝夕相处之下,情意哪能说变就变,如此再碰上近来的春日盛宴,耐不住寂寞跑去镇外凑热闹很正常。
可坏就坏在景书身中奇毒,都到不能动思动念的程度了,那肯定也不能动情。
一旦动情,现在人事不省的他就是下场。
黄门主再次对荣珍两人心生怜悯,比起他俩的悲惨遭遇,他都觉得自己身上的病症不算什么事。
对于江湖人来说,身体的疼痛司空见惯,心理的折磨才是最难熬。
“唉,造化弄人!”黄门主感叹一声,吩咐手下收拾客房。
看景书那情况,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还醒不来,荣珍估计得在这儿留两天。
荣珍却婉拒道:“不必了,我还是回去吧,免得他醒来看到我心绪难平再吐血。”
其实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毕竟他这次吐血有一部分她的原因在,可要让她为此而接受他的心意,她……她并不情愿。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
就有明确的规划,目前已在一步步地实施完成中,眼看马上就要走上新台阶了,她不想被忽然闯入的他打乱自己的步调节奏。
他帮过她,她也救过他一命,他们已经两不相欠,既然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他的存在,又何必因着这样那样的顾忌就与他纠缠在一起呢,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他情意的不尊重。
真心难得,可惜找错了人。
荣珍不顾黄门主的愕然,狠下心转身离去。
街上人流如织,春华烂漫,比起往日要热闹上许多。
荣珍置身其中恍若一孤影,下意识想对身旁的人说点什么,又反应过来那人已不在。
也许以后都不会在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可以让人从心如止水瞬间变得怅然若失。
“这位姑娘,你怎么了?”沉着的男声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荣珍敛神回头,看到的是上午时最后胡乱点中的那个一板一眼的书生,被景书评价有未婚妻且疑似与他存在身世纠葛的男子。
缘分真是巧妙,他们又在街头遇到了。
若是没有景书那番话,她可能只会觉得这是个天赐良缘,但是现在嘛,大概是孽缘。
荣珍心下腹诽,看对方一眼,摇头道:“我没事,多谢公子关心。”说完准备继续前行,回家去了。
黄门主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追上来,急切地叫住她:“宋小姐,景大侠醒来没看到你,又吐血昏过去啦,你快跟咱回去瞧瞧吧。”
荣珍:!!
这人怎么回事,难道以前从未被人拒绝过吗?
玻璃心要不得呀,人生中的风景多得是,又不是没了情爱不能活。
荣珍震惊着脸,被黄门主的人拉了回去。
刚刚与她搭话的书生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人群中,片刻后有一书童模样的小厮赶到喊了声少爷。
书生这才收回视线,转而问小厮:“怎么样,有探听到什么消息吗?”
小厮摇头表示没有关于那位的消息,不过……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说出这件事。
“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书生转身走向路旁的茶楼。
小厮等到包间后才关上门小声透露:“那位的消息没打听到一丝半点,倒是陆家那个逃婚的消息铺天盖地,据说刚在桃林县同江湖豪侠抓到个采花大盗,为民除害的呼声甚高。少爷,咱要不要管啊?”
“管什么,她不是化名林惜惜么,跟咱们有何关系,该操心的是陆家。”书生也即是奚静远毫不在意,对逃婚未婚妻的关注甚至都比不上他前来寻找的那位兄长。
还有……刚刚街头偶遇的姑娘。
被惦记的荣珍此时已经重新回到黄门主的五进大宅,看着躺在诊室床榻上被扎成刺猬的景书,心生无奈。
她决定等他再次醒过来,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得益于柳神医非同一般的医术手段,景书苏醒的很快,睁眼看到床前站着的人,再次咳出一口血。
荣珍:……
有种要被赖上的感觉。
“抱歉,吓到你了吧?”景书擦掉血迹,开口便是道歉。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心底那种隐秘的情意一旦冲破闸口,就很难再被收回去了,所谓情难自抑,原是如此。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有些慌乱无措,黯然神伤,又有些甘之如饴,不想就此放手。
荣珍叹口气,拉条凳子坐在他床头,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景书见此想要起身,被她直接按下去躺着。
荣珍:“现在,我们来谈谈。”
“好。”景书乖乖颔首,瑞凤眼带着点点星光地望着她,像是在看自己的□□。
荣珍难以招架,稍稍避开他的目光,径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这种心思的?”她与他也算朝夕相处,都没发现任何迹象。
所以猛然被人贴面开大,她才那么措不及防,没有找到更婉转的拒绝方式,导致这人吐血昏迷。
景书沉静的眼中泛起波澜,“我也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哦,你这江湖剑客居然还会念诗呢。
荣珍捂住半边脸,麻了。
可是她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放下手看着对方,眼神无比真诚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你没接触过多少女子,恰好我又救了你,和你相处太久,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我曾听人说过,无论男女,对于曾救过自己或自己救过的人,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很容易被误会成爱情,等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才会发现真相。”
所以,大哥你应该多见见世面,而不是一下就吊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啊。
但是景书的关注点明显不在这里,而是:“你已经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了吗?”
他怎么不知道,他们只分开一会会儿而已。
荣珍想说找到了,可是对上他那双星眸,她又实在不想骗他。
荣珍只好如实道:“还没有。”
但她早晚会找到适合成婚生子的另一半,而人选绝对不会是出身不凡、身中奇毒且疑似有血海深仇的景书。
他身上的每个标签都代表着无尽的麻烦,足以掩盖过他个人的所有闪光点。
他不是她在这个世界想要找的理想型,他们不适合在一起。
这些都是荣珍拒绝他的主要原因,被她尽量委婉含蓄地传递给他知道,一边还要注意观察他的反应,以防再因此而吐血毒发。
好在没有再发生那种情况,景书撑住了。
“我懂你的意思。”他在荣珍讲完后淡淡一笑,犹如冰雪消融、清莲盛开,晃得某人目眩神迷,而他却悦然道:“我很确定自己对你不是错觉,而你现在只是顾虑重重,却并未否认对我没有同等的情意。”
荣珍顿时清醒,被噎住。
好吧,她承认这一点,她不是什么圣人,只是普通的凡夫俗子,照样会为男色所惑,会被身边的优秀男子吸引,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但是心动不代表行动,情爱之外还有理智,她现在就是理智占上风,不适宜的情爱自然要被舍弃。
与她相比,景书则像是个初涉情爱的毛头小子。
哦,实际上他就是。
他这样的心动便要行动,想要便要得到,得不到就努力争取,不然绝不轻易放弃。
庆幸的是,他的感情还算内敛,行事作风还算含蓄,没有强取豪夺的倾向。
这让荣珍被他的情意烦恼之时,却也不至于因此而讨厌上他。
景书抓住这一点,趁机提道:“既然你我都并非无意,不
防给彼此一个机会,在我解毒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试着相处。若是在我解完毒后,你能改变想法,我会处理好你顾虑的所有问题,再和你缘定此生。”
“若过后你仍不肯接受我的心意,那我会离开此地……”
说到这里,他像是终于撑不住般吐出两口血,用寂然悲怆的眸子望着荣珍。
荣珍心肝儿直颤,怀疑他是在用苦肉计,可人命关天,她只能连声呼叫柳神医,并在他殷切期盼的眼神下点头答应了。
她怕她不答应,这家伙真的会吐血而亡。
柳神医进来把她赶走,翻着白眼对床榻上吐血不止的人说:“行了,别吐了,我扎的针,我还能不知道功效如何?你这样简直是在败坏我的神医之名!”
景书露出轻快的笑意,“反正您老又不在意,比起被人称作神医,你更想有人叫你毒圣吧?”
柳神医闻言心花怒放,问他小子想干什么。
景书想问自己还有多久能解清毒素。
柳神医研究这么长时间,其实已经找到两种应对方法,只是在犹豫要给他用哪种,现在正好让他自己选择。
想要彻底解除他身上的奇毒,一种方法是按照柳神医设计的常规解毒步骤走,汤剂加药浴双管齐下,耗费半年时间,将潜伏在他体内的毒素一步步拔除。
半年时间?景书觉得太长。
他虽然希望能借此和荣珍有更多的相处机会,却也更清楚她已经有了找寻未来夫君的打算。
如果他不能尽快解毒并处理好身后的麻烦,可能她就会先一步遇上合适的成婚人选。
他等不起。
第193章 以毒攻毒关心则乱
“那便只能用第二种了。”
柳神医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他刚研制出来的一种毒药。
另一种方法就是用此毒来以毒攻毒,预计同样能够达到拔除景书所中奇毒的目的,且用时短,见效快。
但因为是初次尝试,它可能会存在一些弊端,比如某些不可预料的后遗症。
解毒一事,本就欲速则不达,想要快速有效,那必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景书听完柳神医的讲述,询问他如果用第二种方法的话,需要耗时多久,后遗症严不严重。
这代表着他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想选第二种。
柳神医顿时兴致大增,摩拳擦掌道:“你放心,以毒攻毒最快两天,最迟不到七天,就能将你身上的毒素完全拔除,至于后遗症嘛,我尽量保你完好无损,最多事后有点头痛症之类的毛病,到时再给你对症治疗。”
有他这番话,景书瞬间坚定了选择,毫不犹豫地伸手道:“事不宜迟,现在开始吧。”
柳神医随即取出一柄小刀,开始往蜡烛上燎,旁边的小瓷瓶已被打开,里面咕嘟咕嘟地正冒着毒液泡泡。
景书沉静着一双眸子看他动作,在刀口化开肌理、毒液侵蚀而入时,剧烈的刺痛感令他难以控制地发出一声闷哼。
荣珍等在外面,听到这声动静,面上难掩焦急,扬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毒素又开始发作了?”
“我…没…事……”景书咬着后牙槽发出的声音虚弱地传出来。
荣珍一听更加着急,不由得抻着脖子、倾着身子,姿态略显滑稽地趴在门口,想往里探头探脑地瞧上一二。
黄门主忙完自己的事,和圆鹊一起走过来咳嗽两声,开口道:“宋小姐若是实在担心,不如让圆鹊进去帮你看一眼,顺便也能给柳神医搭把手。”
荣珍不妨他忽然在身后出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宋姐姐小心,你在外面别慌,我进去给你看着景书大侠。”圆鹊及时扶住荣珍,迅速说上一句,扭头跑进诊室。
荣珍急忙道声谢,站稳后对上黄门主颇有深意的调侃眼神,不禁面色尴尬地清清嗓子:“多谢黄门主,麻烦你们了。”
黄门主拿着柄纸扇在手上转悠,吩咐手下搬来两条太师椅放在诊室外,和荣珍坐下喝茶道:“其实我还挺希望你继续喊我大黄兄的。”
“咳咳,对不住!”荣珍呛到茶水,脸都憋红了。
原本是她私下对人家的别称,没想到会有当场戳破的一天,话说他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得不提生机阁的神通广大了,里面能人辈出,懂唇语的也不少,不定荣珍哪次悄悄地喊大黄兄,被人家手下给逮着‘听’见了呗。
不过黄门主得知后倒觉得如此称呼挺亲近的,是真拿他当朋友对待,而不是尊之敬之又畏之怕之的一门之主。
所以这会儿为了转移荣珍的注意力,他特地提起这件事,并允许她以后就称呼他为大黄兄了。
荣珍一脸讪讪地咳咳道:“您不介意就好,我是真拿你当兄长。”
黄门主喝口茶,瞥一眼已经没动静了的诊室,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着说:“这话千万别叫屋里的你那位兄长听到,不然怕是又得吐血不止了哈哈哈。”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两个兄长不一样……”荣珍赶紧大声解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诊室内已经传出噗噗两下吐血声。
室外的两人瞬间全麻了。
荣珍没想到屋内的某人能醋成这样,这都能误会,是对待这份感情有多没安全感啊,这么容易患得患失!
而黄门主也是整个震惊住,站起身张口结舌地解释自己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打趣打趣他们小两口,顺便帮忙促成一桩良缘,真没坏心思。
然而现在看来,恐怕是好心办了坏事。
哎呀,他的一生英明!
黄门主还在懊悔地拍嘴,室内就紧跟着传出柳神医中气十足的怒吼:“黄义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药喝了吗?活干了吗?想不想死??”
“不想不想,神医我错了,我马上走!”黄义天敢作敢当敢承认错误,完后脚底抹油,立马开溜。
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后,诊室内是柳神医接着对景书的训斥。
“早说了别轻易动思动念,你倒好,动不动就情绪起伏不定,拿老朽的叮嘱不当回事儿!”
“本来老朽敢打包票给你不留多重的后遗症,过后也能给你治好,现在经你这么一折腾,嘿,后遗症妥妥的,你就祈祷自个儿别成瞎子聋子吧!”
“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古人诚不欺我。”
噼里啪啦一顿骂,将景书训得狗血淋头。
景书左耳进右耳出,忍痛之余不忘辩驳:“是我的问题,和她没有关系。”
“我说的就是你,她可比你有理智多了。”柳神医眼明心亮地怒视他,一副被他刚刚差点功亏一篑的举动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人家黄门主方才也没说啥,结果他倒是乱吃飞醋,心绪自顾波动的不行,导致气血上涌,净添乱。
荣珍在外面听得五爪挠心,看到圆鹊端着盆血水出来,连忙询问情况:“圆鹊,他怎么样了?”
圆鹊瞧着她关切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叹气摇头道:“刚刚你肯定也在外面听到了,景书大侠听到你和黄门主那番话,忍不住又吐血了,我看你不如给他说点他想听的,让他好歹能情绪平稳地度过师父的治疗,不然……”
荣珍如遭雷击,下意识追问:“不然会怎么样?”
“不然我怕他撑不下去呀。”圆鹊哀叹着泼掉血水,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清水进去。
荣珍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望着安静无声的诊室,脑海中闪现出那人与她相遇后的一幕幕画面,最终定格在漫天粉红的黄栌花之下,他俯身凑近与她面对面暗示心意的场景。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当时的那一刻,那样的环境氛围之下,她其实已经小鹿蹦跳心动不已。
只是理智压过情感,动心的感觉被压制得太快,让她忽略过去,只当那是被男色诱惑时正常的生理反应。
原来不知不觉间,在她还没发现的时候,她已对这人上心。
所谓的习惯,才是错觉。
“景书,你要坚持住,我不找未来夫君了,我等你平安度过这一劫,和我再去镇外漫步黄栌花林。”
荣珍猛地站起来朝诊室喊出这么一番话,内心已然明确并承认了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决定真正给彼此一个不留遗憾的机会,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为他的身体着想而敷衍他的。
“我都听见了。”景书突然出现在诊室门口,迎着荣珍震颤疑惑的目光,毫无异常地走近执起她的手,暗哑着嗓子说:“话即出口,不能反悔,我们现在就去看黄栌花。”
荣珍被拉着向外走,很快从懵逼中反应过来:“不,不是,你没事啊?”
景书除了声音还有点低沉嘶哑,外表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反而因为心情好,荣光还更焕发了点。
这样子的他,像是能吐出一盆盆血水、马上要嗝屁的人吗?
她不会是关心则乱,被他驴了吧??
景书回头背着光道:“暂时无事,因为听到你那番话,我努力撑过来了。”
那也没有这么快的呀,她的话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荣珍一脸‘你莫不是在说笑?’的表情。
景书拉着她的手不放,并得寸进尺地从单握变成十指相扣,看她并不排斥,莞尔一笑转移话题:“柳神医建议我出去
动一动,促进一下药效,正好你说要去镇外看黄栌花,咱们现在就走吧。”
“真去啊?”荣珍磨磨唧唧。
看到他没事,她忍不住又要理智回归了。
“自然要去。”景书心知不能让她再犹豫下去,干脆道一声冒犯,而后伸手揽住她的纤腰,直接踩着墙头和房顶,走空路朝镇外飞掠而去。
荣珍小声惊呼,本能地抱住他的肩膀,头埋在他的怀里,听着耳边呼呼吹过的风声,还有下方人们呼哨打趣的笑声。
甚至有女侠当场和心上人算起账,说:“你看看人家,抱着心爱之人都能飞的这么好,你什么时候能这样抱我飞一场啊?!”
身形比较瘦弱的江湖侠士闻言立即求饶:“我哪有这种本事,以往靠的都是脑子,你倒是轻功一流,不如这样抱我飞起来试试?”
“…………”
“哈哈哈哈——”
景书抱着荣珍从他们头顶飞过,现成留下一片欢乐的笑声。
等荣珍终于适应过来,敢偷眼往外瞧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镇外的如云粉霞中,迎着春风,伴着花瓣,宛如仙女一般在花林中悠然飘荡。
“你轻功竟然这么好?”荣珍攀着景书的肩,探头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会飞的感觉真好,被带着飞也一样。
景书越过一树粉花,停留在一处枝干上,在花叶掩映间同她喁喁细语:“你想学吗?以后若有时间,我可以教你。”
荣珍自然想学。
但是别忘了这个世界的任何知识都是十分宝贵的财富,有的人宁愿敝帚自珍都不肯外传,而他师门会同意他随便教给外人?
景书说他没有师门,她也不是外人。
“谁跟你不是外人?”荣珍斜睨他一眼,眸光流转间不自觉地潋滟出旖旎的艳色,比漫天的粉霞还要美丽动人。
景书看得怦然心动,像是孤独的船儿终于寻到它的港湾。
他俯首轻喃:“你啊,从那天大雨中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是你。”
荣珍倏然睁大眼睛。
第194章 他失忆了收心离开
“什么意思?”
荣珍咽了下口水,一时间想了很多。
景书借着花木的遮掩,亲昵地靠近蹭着她额头,含笑低声道:“那天在官道上第一次遇见你,我就有一种预感,你会是我内人。”
荣珍悬着的心落下,惊讶抬头:“你!你认出我来了?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好家伙,她是在他面前爆马甲而不自知啊。
她觉得自己前后装扮得反差挺大呀。
“眼睛,眼神,神态……”景书逐一抚摸过去,告诉她从始至终,她都没能骗过他。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谁,不然不会在桃林县外那般轻易地被她说动,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性命和信任交付。
荣珍丧气,原来人家早识破她的伪装了,而她自己还在那儿沾沾自喜。
景书安慰她其实挺成功的,除了特别关注着的他,没有其他人能辨识出她改换后的身份。
起码她以现在的样子再到枫叶堂的那间客栈去,绝不会有人能认出她是曾经的那个神秘捡尸人。
荣珍松口气:“好吧,算你有眼力。”
景书趁着气氛不错,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是不喜欢江湖吗?”
“也不是啦。”荣珍推开他的毛手,踩着枝干往旁边走了一步,跟他拉开点距离。
她不是不喜欢江湖,起码初来乍到时是阴差阳错得到的江湖身份帮她在这个世界立足,并给她带来一笔初始资金,她还不至于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她只是讨厌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有今天没明天,想要回归普通人的身份,过上平凡安稳的生活。
景书走到她身后,同她一起远眺着眼前的如画风景,希望时光就此凝滞。
“等我解决完一切,就来陪你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黄栌花丝飘飘洒洒地随风飞起,落下时随风送来一声轻轻地嗯。
枝干之上,花叶深处,两道身影相依相拥。
从这天起,荣珍便没再回家,直接住在了大黄兄的五进大宅里,陪伴某人度过难熬的解毒过程。
每次柳神医在诊室给他解毒时,她都陪在外面同他说着话,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尽量让他减轻一些痛苦,过后再根据医嘱和他去镇外赏花游玩学轻功。
两人都不再提是否在一起的问题,因为他们已经心有默契。
直到第七日,荣珍坐立不安地等在诊室外,期望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偏偏诊室内静悄悄的,不再如前几日那样,偶尔会传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痛吟声。
黄门主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等待,身上的橙黄色比之先前已经褪下去一个色调,整个人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跟他一块来的是小大人般安慰荣珍的圆鹊,他让她不要担心,以他师父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她马上就能见到活蹦乱跳、再无顾忌的心上人啦。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
诊室门吱呀一声打开,当先走出的却不是荣珍期待中的那个人,而是一脸纠结愁绪的柳神医。
荣珍他们三个在门开时就齐齐站起身来,
等瞧见是他,且还是这样一副面容后,心里均是忍不住地咯噔一下。
荣珍张了张嘴,不敢开口询问。
黄门主替她问道:“神医,您这是什么反应?景书他解完毒了吧?”
柳神医拍着大腿唉声叹气,并用抱歉的眼神看向荣珍。
荣珍身形晃动,一下子支撑不住软倒在椅子上。
还好圆鹊比较了解他师父,如果真把人给治死了,那绝对不是现在的反应,所以极有可能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眼看荣珍都这样子了,他赶紧出声道:“师父,是不是景书大侠解完毒后的效果和您的预期不符啊?”
“唉!”柳神医坐上黄门主的太师椅,端起杯茶一饮而尽,叹着气说确实如此。
荣珍浑身发虚地擦把冷汗,确认道:“所以他人还活着了?”
柳神医眼睛一瞪,“当然活着啦,我有说他死了吗?”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荣珍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心理预期已是降了又降,都不指望景书能完好无损,起码人活着就好。
黄门主瞬间收起脸上的悲痛,无语道:“那您端着一副长吁短叹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想干啥?”
差点没把他们吓死,还以为景书被他治死了嘞。
柳神医又看一眼荣珍,似乎是在措辞,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
圆鹊十分干脆地推开门跑进去,下一秒就一步一步地倒退着小心出来,让出身前一位大家熟悉的人。
但是那人现在却面无表情、浑身淡漠,气势凌然得如同一柄出鞘之剑,触及必伤。
“景书……”荣珍想要上前,被黄门主一把拦住。
黄门主看着对方紧皱眉头,“别上去,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他话中之人将目光落在荣珍身上一瞬,语气非常陌生道:“我不是你口中的景书,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在这里?”
前一句话是对荣珍说的,中间和后面两句是问柳神医和黄门主,尤其是在场所有人中武功最高的后者,被他重点针对。
黄门主的反应是立马看向柳神医,示意他快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温情少侠,怎么经他最后一诊治,出来就变成冷面冰块了?还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让人家小宋姑娘怎么办呐?
柳神医灌下一肚子茶水,无奈道:“别看我,我尽力了,这是解毒的后遗症之一,他……他失忆了。”
准确地说,他只是失去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其中刚好包括认识他们的那一段日子而已。
不过奇怪的是,他貌似连自己青梅竹马私奔出来的心上人也忘啦。
因而柳神医才如此的困惑不解。
“所以,他现在不认识你们,也不认识我了?”荣珍得知真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只觉得造化弄人、命运无常。
她之前不愿意接受他,他又是吐血又是昏迷又是看花的,铁了心想跟她在一起。
等她终于被他打动,承认自己感情压过理智,愿意给双方一个机会,同他试试了,结果他失忆啦,把她忘啦。
世上还有这样可笑的事吗?有没有感觉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笑话?!
“咳咳,先别伤心,或许他还能恢复呢。”柳神医说这话都觉得心虚,因为他也不敢保证。
黄门主杵着下巴,也觉得此事十分棘手,最终只能拍拍荣珍的肩膀安慰:“也许你可以重新和他认识,再走一遍私奔的路,说不定他就记起来了呢?”
荣珍:“…………”
什么私奔,都是瞎编出来骗他们的,根本不存在。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顾左言他!”否认自己是景书的剑客被晾在那里,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的目标是在场武功最高且把爪子放在荣珍肩头让他不舒服的黄门主。
黄门主祸从天降,立刻起身躲避。
荣珍在他身旁,虽然及时被他推了一把,仍然难以避免地被凌厉的剑风扫到,导致衣袖断掉半片不说,手指还被划伤了。
鲜红的血珠冒出来,刺痛随之袭上心头,让她真正尝到了怅然若失空落落的滋味。
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不如就这样吧。
剑客和黄门主还在天上地下的打来打去,圆鹊追过去蹦跶着试图阻止他们,只有柳神医还坐在椅子上挠着头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荣珍开口打断他的沉思,请求道:“柳神医,如果他自己想不起来,能不能不要和他提起我的事情?”
“啊?”柳神医不太理解,但很快心领神会到她的意思,“你确定要这样吗?他可能很快就想起来,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而你们之前明明感情很好的。”
荣珍摇摇头,看着院中那道翩然翻飞的身影,神色决然:“那是之前,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既然能忘记,说明对他不重要,如果再记不起来,那就代表我们有缘无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想要机会,她给了,却让自己受了伤,那她就再收回去。
“唉,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试试能不能给他治好。”柳神医变相答应下来。
荣珍谢过,转身缓步离去。
剑客站在屋顶望见她走出大门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出神刹那,被黄门主抓住机会,差点给他掀翻下去。
两人再次踩着瓦片打起来,下面已经围满听到动静聚拢来的玄门中人,要不是有圆鹊在那儿拦着,怕是他们早就上前帮自家门主了。
柳神医此时过来,走到近前看着上方的两人,劝架道:“好了好了,别打了,没看媳妇都跑了,还打什么呀。”
圆鹊和玄门的人闻言一愣,都下意识看向门口。
荣珍早已走远,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
黄门主望了院中一眼,没看到荣珍的身影,便明白柳神医话里的意思。
但是剑客不清楚啊。
他以为他们说的是黄门主的媳妇,而那人便是刚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心下因此生出一股憋闷难受。
趁所有人不注意,他脚尖一点屋脊,瞬间飞掠而去,走前放话:“此账,某记下了,来日必算!”
黄门主:“……”你算啥啊算,你啥都不记得了,你倒是听完解释再走哇。
放完话的当事人却已飘然远去,轻功卓绝地迅速消失在天际。
荣珍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头顶忽然飞过什么,抬头查看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小宋姑娘,你家杂货铺关门好几天了,还开不开呀?”街边有人看到她扬声问道。
原来她已不知不觉地走到十字街尾,碰到常去她家铺子买东西的熟客了。
荣珍不由得露出轻快的笑容,扬声回答:“开,马上就开。”
第195章 学会放下做到释然
荣珍打起精神,打开已经封上六七天的门板。
铺子里一如往常,除了柜台货架上落了薄薄一层灰尘,其他都是原模原样,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小宋姑娘,来包桃脯,我家娘子最近就好这口,催我几次来买,都没见到你开门。”刚刚与荣珍打招呼的人在铺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走进来,给她送个开门红。
荣珍走到柜台后,从放存货的柜子里拿出一大包的桃脯给他,注意到他脸上喜形于色的表情,顿时会意道:“哎呀,嫂子不会是有喜事了吧?小妹提前在此道声恭喜了,这包给大哥半价。”
“唉哟,这怎么好意思,还没到三个月,你嫂子不让外传呢。”街坊大哥嘴上这么说着,一点不耽误他动作麻利地接过东西,顺便用多出的几文钱给自己买些米酿,美滋滋地走了。
荣珍等他离开后,趁着店里暂时无客上门,赶紧扎起袖子去后院打来一盆井水,找出抹布开始打扫卫生,顺便再用鸡毛掸子将三面大货架上上下下地清理干净。
在她埋头忙活期间,时不时会有个看见铺门打开的回头客进来瞧上一眼,说几句话,买些正需要的东西。
因着荣珍多多少少都给了点优惠,熟客们基本都是高高兴兴地来,开开心心地走,皆大欢喜。
刚好荣珍趁机也把屯留的货物清掉一部分,好等下次去桃林县再进新货来。
人一旦忙起来,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注意力都在手头的事情上,哪里还有功夫再顾及旁的什么。
所以在荣珍沉浸在杂货铺的一应事宜中时,心头那股如同失恋般的痛苦慢慢变得不再厚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随着她的专心忙碌,它渐渐地好像轻如黄栌花形成的粉霞,风一吹就飘飘洒洒地散开去,不留多少痕迹。
她喜欢这种状态,潜意识帮自己做了选择。
既然身体上已经受伤,那就别再让心里也受到伤害,人生的旅途那么长那么远,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想不开的结。
如果她是真的青春少女,这也是她的第一次恋爱,那她还有可能真会因此而撕心裂肺,痛苦难过不已。
但经历过前几个世界,她谈的恋爱、结的婚都有好几回了,早已不是当初的感情菜鸟、吴下阿蒙,不会半点经验没有地任由自己被这种事情所打倒。
事实证明,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尽量不去想不去念
,那些情绪就影响不到她什么。
时间会帮人消磨掉所有痛楚。
如此大半天地忙碌下来,荣珍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七日前的安逸淡然、心如止水。
虽然暂时做不到那会儿积极生活的心态,准备选个顺眼的未来夫君当孩子爹,但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将生活回到计划中的正规上去。
即使错过了这次春日盛宴,她还有秋天赏红叶的机会可以抓住。
到时,她必定要给自己寻个合适的夫君,争取一年成婚,两年揣娃。
至于不惜福的某人,既然一早便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中,那就圆润地滚走吧,再也不见!
夕阳西下时,荣珍处理完积压的一批货物,算完账露出欣悦的笑容。
很好,没赔,还赚了。
下一趟再去桃林县进货,这些卖得好的东西可以再多进一些试试。
都说情场失意之时最容易职场得意,荣珍希望财神爷能趁机多给她送点照拂,多多益善。
合上账本,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准备关门回家去了。
这时忽然又有客人上门。
荣珍正在收拾柜台,察觉到后马上说道:“小店已经要打烊了,客人需要什么?”说完抬头,看到来人顿时愣住。
敛尽气势的男子沉默地站在店中央,淡然无波的目光轻轻从她这边扫过,不知是在注视着她,还是在查看她身后货架上的东西。
荣珍姑且当做是后者,动作微顿后面色如常地再次询问:“客人,您需要什么?”
男子走近两步,带来令人熟悉的气息。
荣珍搭在柜台边的手指轻颤,听到对方在台前止步后问她——
“你这里有什么?”
“…………”
那可多了去了,他不说具体的,她总不可能全部都拿给他吧。
他买得起吗?
如果她没记错,他早把身上的钱袋都给她了,现在估计口袋和脑袋一样空空如也,哪来的钱买东西。
荣珍腹诽着露出六颗牙齿,假笑道:“小店物品繁多,客人您可以说出您想要的东西,我给您找找。”
不然的话,她就当他是来找茬的,要赶人啦。
马上就到了关门打烊回家吃饭的时候,您这个时间点凑过来碍事是想闹哪样啊?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烦,男子的视线逡巡在她身后的货架上片刻,终于选定他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你……身后的那张帕子。”
话中打了一个磕绊,差点没把荣珍的心脏刺激得跳出来,还以为他想起什么了呢。
结果,唉!
果然狠心断掉才是对她最好的。
荣珍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发现与她后脑勺对应着的一个货架里还剩下一张素白的手帕没有卖出去。
都被她脑袋挡住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的,还一眼相中了。
“承惠八文钱。”荣珍拿下帕子放在柜台上。
这帕子在桃林县进的时候七文一张,她平时在镇上卖十文,剩下最后一张不太受欢迎的,给他打八折,只赚他一文钱。
在布匹能当钱使的当下时代,她这样卖的帕子绝对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男子不知道是不是清楚这一点,也没还价,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角,看着像是刚从什么上面斩下来的。
荣珍悄悄瞥一眼他身后背的银光剑,不动声色地接过银角子,手指不可避免地从他温暖干燥的手心里划过。
男子的手稳如泰山,没有半点波动,眼睫却在无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极快地颤动两下。
再睁开时,那双清亮的瑞凤眸依旧是那么淡漠无波,平静的不得了。
荣珍这下彻底死了心,极快地从钱匣里找出零钱给他,然后送客、关门、走人,一气呵成。
拜拜了您,姐姐要回家啦。
轰隆一声雷响,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炸起一道春日惊雷。
荣珍被吓了一跳,眼看黑云迅速压来,已经有星星点点的水滴落下来,她趁着还没跑出多远,又赶忙跑回铺子。
远远地,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还孑然而立在杂货铺门口,身负长剑,抬头安静地望着蓦然黑沉的天空,有一种别样的触动人心的美。
可惜美得不太是时候,太迟了。
荣珍压下心头那抹轻微的遗憾,赶在大雨落下前匆匆跑过去,边卸下门板边问:“马上要下大雨了,你怎么不回家?”
就算在这儿没有家,也能去客栈打个尖啊。
她找给他的零钱绝对够了。
“我没有家。”身姿萧然的剑客如此回答,且意外地平心静气,并没有面对黄门主等人时的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即动手。
荣珍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她曾见过他更热烈的一面,如今的模样也只当是寻常。
即使那一句‘我没有家‘让她的心为之颤了颤,也没改变她早已坚定下来的态度。
最多,最多她给他拿把伞。
荣珍打开两条门板,钻进铺子爬上存放货物及杂物的二楼,找出两把早前预备好的雨伞带下来,临走给他一把。
“送你,早点去找落脚地吧。”
本就天晚了,大雨一来,有黑云压着,天色更显昏暗,再不找到住处,怕是今晚会比较难过。
剑客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暗暗变换,没有伸出手来接。
他问:“为何会送我伞?”
荣珍看他如此墨迹,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给你就拿着,过后也不必在意就是。
反正是要再无交集的人,临别送把伞,权当她为他送行。
若说之前她还很生气,经过这半天的心情调节,现在再见到这样的他,她已然能做到心平气和,再无任何怨念。
就像那句话,既然两人有缘无分,那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如此才不算辜负前几日他们相处的美好。
他忘了,还有她记得。
“因为我心好,日行一善,拿着!”
把油纸伞塞给他,荣珍打开自己那把跑进混乱的街道上。
风雨欲来,大家都在到处奔跑着收拾,一片繁忙。
荣珍打着伞一边往家跑,一边随手帮邻里街坊收点东西,听着一声声的道谢和怀中越来越多的谢礼,心情越来越好。
到家门时,帮厨的白大嫂和洒扫的许婆子竟然都在,两人听到动静急忙给她开了门,一人接伞问她是渴是饿,一人拿着干布帕给她擦拭身上被雨滴梢到的水迹,将她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荣珍心下更是熨帖,收拾好自己,坐下喝着热茶问:“你们俩怎么
都来了?”
她住在黄门主五进大宅这几天,都托人给她们带了话,给她们放假几天等通知,工钱照发。
“有人给咱带了话哩,瞧着还是新开那家医馆的人呢。”白大嫂立即出声解释。
当时她在家几天又和弟媳妇生了矛盾,正被人指桑骂槐说在家白吃饭呢,身穿医馆学徒装的人就敲开她家大门,通知她雇主要回家了,叫她回去上值。
白大嫂高兴地应下,回头被婆婆殷勤地嘘寒问暖,用实际行动告诉妯娌,家里现在吃白饭的到底是谁。
最后瞧着妯娌羡慕嫉妒气歪嘴却又不敢再大小声的样子,她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出来了,开开心心地赶来宋宅干活。
许婆子跟她差不多,放假这几天她回村一趟,听到那些嫌弃她克夫克子之类的言谈,再不想上心也难免郁结,索性回到镇上天天来宋宅瞧,即便主家没回来,她也照常来打扫门院。
荣珍听过她们的汇报,再看家中也没少什么,就知她俩是真的珍惜这份工作,在用心做事。
“医馆那边的柳神医是我认识的人,以后万一我有事赶不回来,他们派人来吩咐也是一样的,我之前说过,只要踏踏实实地做事,就不会亏待你们,这次你俩做得不错。”
荣珍先提一下与柳氏医馆的关系,再夸一波两人,挨个给十文钱的奖励。
白大嫂和许婆子顿时惊喜得合不拢嘴,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最后在荣珍的催促下小心接过。
许婆子收好赏钱,积极汇报另一件事。
“主家,斜对门的王宅换人啦,您不在的这几天,被一户姓奚的书生租去,已经搬了过来呢。”
第196章 男主出现他是杀手
“姓奚?”
荣珍听到这个姓氏,脑袋上的雷达瞬间启动。
不说这本小说所衍生的江湖世界里奚姓本就稀少,红叶镇上据她所知也没什么姓奚的人家。
所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奚姓书生是哪来的?
白大嫂不甘落后道:“主家,这个我打听到一点。”
是人都躲不过吃喝拉撒,那奚姓书生搬来后,吃喝都是他家书童准备,白大嫂平日来往菜市与其偶遇过几次,特意关注之下探听到一耳朵关于他们的消息。
据那书童说,他家主人是秀才老爷,此时来红叶镇是赏景外加游学,打算开阔一下心境,为明年的乡试考举人做准备。
在江湖的世界里,大众对秀才、举人之类的身份并没有多重视,毕竟日常生活中死在江湖事件里的秀才举人甚至官府人员也不少。
像这次,白大嫂和许婆子得知新搬来的主家邻居是秀才,也只是惊奇居多,并不觉得需要怎样尊敬重视对方。
所以此时谈论起来都是知道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儿避讳,倒是比较方便荣珍尽可能多地收集对方的信息。
虽然觉得可能性很小,但有前几个世界的例子在,万一男主真从京都突然跑到这里了呢。
以防万一,她还是尽量避着对方吧。
刚做出这样的决定,第二天一早出门,荣珍便遇到了这位新来的邻居奚秀才。
当时大雨下过一夜,天初放晴,彩虹挂在高空,晨光挥洒在人间,对方身穿一袭格外干净整洁的儒生袍,揣着手满脸严肃地站在院门口,盯着门前地上的一洼积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民生大事。
荣珍本就打算避着对方,见此更不会上前打扰了,绕过那片积水正要继续前行,却被对方一下出声叫住。
“宋姑娘有礼。”奚秀才叫住她作揖行礼,开口介绍自己:“小生奚远,近日搬到此处暂住,往后打搅了,请多多包涵。”
曾经这也是荣珍初来乍到时对左邻右里讲的话,现在相熟的三家邻居去了俩,还有一家李婶子被吓得龟缩起来,不敢再与她亲近。
同样的,她也不打算亲近这位新来的邻居。
不管对方是从哪里知道的她,都注定会失望。
“你好,再见。”荣珍表现得一副遵守男女大防而十分谨慎守礼的模样,远远地点头打过招呼后,马上脚底抹油开溜。
奚远,奚静远,别以为只少一个字就认不出你来。
这位铁定是男主无疑,赶紧躲。
书童从奚秀才身后冒出来,看到她匆匆走远非常避之不及的背影,不满道:“少爷好生与她问候,她怎么那个样子?”
“好了,别乱说。”奚秀才立即制止书童,“她跟咱们又不认识,这样的态度是很正常的。”
书童听出他言语中的维护,耿直发问:“少爷是为了她才选择暂住此地吗?”
砰地一下,书童被他家少爷敲了一记脑袋。
“叫你别瞎讲了,还敢胡扯?”奚秀才板着脸训斥,余光注意到那道单薄的身影已经走远,口中继续说道:“我们不是收到大哥曾在此处出现过?我暂住这里是想找寻大哥的踪迹,同人家宋姑娘有何关系,你可不要再败坏人姑娘名声,不然本少爷饶不了你。”
“啊?哦哦!”书童摸着泛疼的脑瓜子,总觉得忘了点啥。
好像,貌似,他们并没有收到有关大少爷在此处出现过的消息呀。
唉,可能是他记错了,还是听少爷的吧。
雨过天晴,又是普普通通开门营业的一天,荣珍继续清理库存,预计再有个两三天时间,就能重新去桃林县进货啦。
关门的那几天并没有让她损失多少客户,反而因为开门后进行的打折优惠,让她又积攒了一批新客户。
她算了算,如今每日盈余已能满足她的吃喝,都不用再花用老本,说不定过段时间还能攒下一些。
看来财神爷真的发力了,有空她得请一尊在家里多拜拜。
中午吃饭时,白大嫂来送食盒,问起原本家中的另一位:“小姐,少爷那份饭食我也备上了,需要给他送去哪里?”
哦,这件事荣珍忘记跟他们提了。
本打算直接跟他们说那人已经离开的事,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提,只道:“他在黄门主那里找到事做,近来不在家里吃住,以后不用再准备他的,今天多出来的那份,你和许大娘吃了吧。”
白大嫂闻言,态度更加敬重。
如今随着生机阁和神医馆在红叶镇上落脚并迅速占下半壁江山,玄门之主黄义天已被镇上所有人知晓。
能与满月楼枫叶堂对峙而不落下风,甚至隐占上风的江湖门派,谁会不另眼相看?
普通百姓虽不参与江湖事,但在谁手底下讨生活,那还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对于主家能与神医馆甚至黄门主搭上关系,还关系匪浅,白大嫂心下是非常激动的。
有如此靠山,就算用不上,平日里也能心安有底气,不怕随便被人欺负。
等荣珍用完饭,白大嫂收拾了碗筷,拎着食盒回去。
荣珍继续守铺子,因着昨天下过大雨,以及夏季的临近,前来买油纸伞的人挺多,不仅有镇上的民众,还有那些从镇外来的男男女女。
他们出手大方,随手一点打赏,都比得过油纸伞的价值。
荣珍最喜欢这种客人,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就把她的油纸伞存货彻底清空,还帮忙带动了左右两家的吃食生意。
为此,卖水婆子和炊饼老板特地赶在歇店之前给她送来自家卖的东西做谢礼。
荣珍不占便宜,回他们一家一点桃花酿,说:“这是我专门从县里进的,你们喝着试试,好的话,我下次多进些。”
卖水婆子和炊饼老板连声应下,想必是打听到她背后有玄门生机阁以及神医馆的关系了,在街头讨生活的,消息真不是一般的灵通。
荣珍无意为难他们,大家同是小本生意人,和气才能生财。
两位老板看出她的态度,满意而归。
因为这件事,荣珍想起来要去感谢一下大靠山,特意选出两坛最好的桃花酿,准备打烊后拎去黄门主的五进大宅看望他们。
结果刚关门闭店,
昨天傍晚的那位又出现了,来还她的伞。
荣珍看他一眼,接过来放在门口,径直离去。
既然断了,那就断的干干净净,不必再有任何牵扯。
然而当她拎着酒坛子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察觉到身后一直跟着的那人,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脚步一顿,继而脚下不停地走向她,然后错身路过,落下一句:“恰好同路。”
荣珍:……
同路就同路,搞得好像她很自作多情似的。
这次换他走在前,她跟在后,居然不约而同地走向同一个方向。
荣珍发现后表情微变,但是想到之前跟柳神医打过招呼,他们应该不会和他说什么。
她倒不怕他想起来,就是不想自己还记得,而他忘记了,却在得知曾经的关系后再一脸无辜地与她纠缠,不管纠缠的结果是好的坏的,都让人膈应意难平。
如鲠在喉的感情,不如就此断掉不要。
出神间,黄门主的五进大宅已近在眼前,他恰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过来,黄色再次变得浅淡的脸上露出笑容。
“你们怎么……”过来了。
话没说完,被荣珍的咳嗽声提醒。
黄门主笑容一滞,看向走在前面的剑客,试探问他:“你过来是想起什么了?”
剑客看看他,再看看身后的荣珍,摇头:“没有,我此次来是接到任务,有人要取你这位玄门之主的项上人头。”
他说的云淡风轻,好似很寻常的吃饭喝水一样。
黄门主的手下们却听得脸色大变,手中拿着的刀剑几乎都瞬间出鞘,挡在自家门主身前,指向剑客。
剑客不为所动,淡漠地看着同样无动于衷的黄门主。
黄门主其实并不是无动于衷,而是知道有挟制他的秘密武器,自己小命有保障,且对方既然敢来到他面前直言,那就还有可商量的余地,不然以这人的本事,早在接到任务时就来削他脑袋了,何必多此一举?
既然能商量,那便入内详谈。
门外人多眼杂的,不太适合谈论这种事情。
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在黄门主的示意下瓦解,剑客随即被请到宅中待客厅,一同被请过去的还有荣珍。
荣珍还沉浸在那人居然是杀手的震惊中,连忙摆手拒绝:“我就不必过去了,柳神医在不在这儿?我给他送来一坛桃花酿。”
另一坛是给黄门主的,当场送与他后,荣珍终于被放过。
她赶紧溜去后院找圆鹊,丝毫不知有人在她身后凝望着她的背影许久。
黄门主把玩着装桃花酿的小坛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终于肯收回视线的某人,笑得像偷鸡的狐狸般开口:“是不是觉得很喜欢呐?”
“请放尊重。”剑客眼放杀气,冷然道。
黄门主遗憾摊手,“好吧,本来还想偷偷告诉你的,既然你如此正经,那就请自己想起来吧。”
这好人,他还不做了呢。
剑客凝眉:“我丢失的记忆是什么?”
昨天他在这里醒来,还以为他们是故意做局骗他的,但是经过近两天的亲身调查,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原本约定在此会与他接头的余伯也消失不见。
满月楼下的枫叶堂客栈曾出现过对方的身影,上一月的金石榜上居然有他的名字。
而他来此之前,分明接到楼主让他刺杀玄门之主的密令,转眼自己却先上了楼下堂口的悬赏榜。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迷惑,谨慎之下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来找目标人物,试图通过他探查出点什么。
现在玄门之主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丢失的记忆里,是不是和余伯、金石榜悬赏以及那位姑娘有关系。
尤其是后者,她不是玄门之主的‘媳妇‘吗?还是说那个自称毒圣的老头真正指的是……
想到某种可能,剑客呼吸一窒,默默等着答案。
谁知黄门主偏偏不说了,只道有人拜托他不能讲出来,要么剑客自己想起来,要么让那人亲口告知。
反正他是绝不做失信之人。
剑客:那不如说说这次的刺杀一事。
黄门主:…草!
无人能够理解他此刻的郁闷心情,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荣珍此时正在后院帮圆鹊研磨药草,顺便唠唠嗑。
“圆鹊啊,你说在什么情况下,有人出身不凡会当杀手?”
第197章 夜半惊魂兄长在上
那肯定是情非得已呗。
不然谁会有个好家世,还跑去当杀手的。
要知道那杀手能被培养出来,期间不知要经历过多少艰苦磨难,才能训练有成。
等好不容易出师后,还要为人挟制,过上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荣珍越听越难受,追问当杀手的一般都会被怎样挟制。
“最普遍的当然是下毒啊。”圆鹊脱口而出,完后反应过来什么,和荣珍大眼瞪小眼地愣住。
荣珍后知后觉地喃喃道:“所以他身上的毒不是当时受伤中的,而是他被训练成杀手后故意种下的?”
圆鹊连连点头,表示很有可能。
他就说师父怎么对那毒如此好奇,解毒方法还那般麻烦棘手,最后还失手弄出失忆的后遗症,原来是人家杀手组织专门种下的隐毒!
隐通瘾,那是必须得按时服用解药才能缓解的,想要彻底根除,基本没太大可能。
但是他师父这次貌似把解毒方法研究出来了?
圆鹊兴奋地站起来,来回走动着搓起小手手,想象自己以后如果能学会师父的这项本事,是不是单靠给杀手们解毒就能不愁吃喝扬名立万啦!
哎呀,想想都美。
圆鹊当即抛下荣珍,迫不及待地跑去制毒室骚扰他师父去了。
荣珍继续无意识地研磨着手中的药草,心想若是能就此帮他脱离囚困他的杀手组织,那么即使他忘记了自己,也没关系的。
比起两情相许,她更希望彼此都好好活着。
“是不是还在想你的情郎?”黄门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前方不远处,身上略有些狼狈,估计是又和那人打了一架。
荣珍瞧他这副样子就知道那人没吃亏,辩解道:“我现在可没情郎,大黄兄不要信口胡说。”
黄门主招呼手下搬来一套桌椅,悠然地坐下喝着茶水,叹气说:“啧,本来还想跟你透露一下他的情况,既然你不承认他是情郎,那我便不讲了。”
荣珍:……
神金,故意想看她笑话是不是?
“我也不想知道,你去跟别人说去吧。”言不由衷地怼上一句,她起身就走。
反正来这一趟的目的也达到了,还留在这里干嘛。
黄门主诧异挑眉:“这就走啦?真不听啊?”
回答他的是荣珍利落地关门声。
黄门主摇头,“年轻人啊,脸皮都薄如纸,经不起半点儿激,殊不知想要活得好,就得脸皮厚知不知道?”他对着手下们指指点点。
手下们恭声应和:“知道了,门主!”
“唉,日子终于有点盼头了,咱们也得有点行动啦,不然人家都以为玄门是病猫好欺负呢。”
“是,门主!”
当天夜里,荣珍在睡梦中被外面惊天动地般的打架声惊醒。
安全起见,她并没有贸然出去查看情况,而是摸黑起来武装好自己,躲在黑暗的屋子一角戒备着,静静等待。
动静渐渐从远处传到这里,又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只有一二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家伙留下来,意图在这几户稍显富裕的人家里偷点东西,劫富济贫。
荣珍家的宅子最大,又是众所周知的人口少,被对方当做头等目标,首先翻进来。
然后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明显是被墙下竖插着的竹箭扎上了腿脚。
那是荣珍自己一个人住后特意布下的防贼装置。
“小娘们,敢弄这些东西害爷爷,等下好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粗粝的男声暗暗骂着,被紧
随而来的同伴喝止,“住嘴,赶紧的,我前院,你后院,抓到银钱平分,抓到人卖去怡红院。”
荣珍此时已藏身到门后,对方敢撬门进来,她就敢斩他首级!
声音粗粝的男子听从同伴的安排,一瘸一拐地去了后院,不等留在前院的这人摸到荣珍房门前,去后院的那人便传出一声凄厉惊叫,而后戛然而止。
他的同伴心知预估错误,马上转身想跑。
荣珍立即拉开门想给他后背来上一刀,却不及某人飞来的剑快。
只见亮光闪过,一剑飞来,眨眼就把贼子扎了个对穿。
荣珍及时刹住脚,手中的短刀下意识藏在衣袖里,望着月色下立在院中的那道熟悉身影。
她环顾周围,压低声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追他们二人而来。”剑客指着被他前后串成串儿的两个小贼,说得那是一本正经、义正言辞。
要不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是杀手刺客啥的,说不定荣珍也就信了呢。
现在嘛,荣珍正要张嘴叫他把人带走,院门突然被敲响。
三更半夜,又是喊打声不断的时候,什么人会来敲她家的门?
荣珍狐疑地没有作声。
剑客长身玉立在那里也没动弹。
地上两个小贼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更不可能发出动静。
就在这样沉默安静的氛围里,院门又被轻轻敲上两下,随即从门外传来奚秀才的低声询问:“宋姑娘,是我,你还好吗?我看到有黑影跳入你家后院。”
荣珍闻言看向他口中的黑影,已知俩小贼从前院翻进来的,那跳进后院的除了眼前这位,还能是谁。
等等,姓奚的大半夜不睡觉,不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关注她家后院干啥子?
这些男主都有猫饼!
眼看她不出声回答,对方在门外誓不罢休的样子,荣珍头疼地瞄黑影一眼,越过他走上前打开一条门缝说:“多谢奚秀才关心,我没事,那黑影是我兄长,今晚不太平,他担心我会出事就跑回来了,您也赶快回去吧,外面危险。”
说完不给奚秀才反应的时间,再次关上院门栓好。
真是有病,就算关心她,也不能大半夜来敲一个独身姑娘的院门,何况他们无亲又无故的,他不多关心关心自己,关心她干嘛。
院门外,碰了一鼻子灰的奚秀才并不感到意外,谁让他半夜前来冒昧打扰呢。
他的书童料理完闯进自家院里的贼子后赶过来,无奈地劝说道:“少爷,您又梦游了,咱赶快回家睡觉。”
奚秀才望一眼黑漆漆安静下来的巷子,顺从地被书童扶着离开。
院门内,黑影此时才开口发出暗哑的询问:“奚秀才?”
荣珍听得心头一跳,还以为他记起来了,但是转而一想又不太可能,否则对方绝不会是这般反应。
“新来的邻居。”荣珍简单解释过,无声地催促他赶快走人,最好把地上那两具尸体也带走。
男子仿佛与她心有灵犀,随手提起两个小贼,飞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荣珍尔康手:剑!剑!你的银光剑呐!
丫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单把小贼提走,独独把银光剑落下了。
荣珍只好在擦拭地面血迹的时候,顺便把他的那把剑也给擦拭上一遍,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等他回头来拿。
以他的本领,她可不敢昧下。
对方果然在处理掉小贼尸体后迅速回转,无声地跳入院中,拿上石桌上的银光剑就往后面走。
躲在屋里透过门缝暗中观察到这一幕的荣珍见此,飞快拉开门跟上去,亲眼见到他如入无人之境似的,熟练地开门进屋,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死了。
这家伙!这家伙居然住在这里!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摸回来的!
他不是都忘了吗?怎么还会摸到他自己之前的住处??
“你怎么能住这里?!”荣珍气得现身质问。
剑客对她的追来毫无意外,理直气壮道:“这里有我的东西,肯定是我从前的住处。”
荣珍:“…可这是我家啊!”
“既然我能住在你家,那你我的关系必定不一般。”剑客振振有词。
荣珍成功被噎住,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可是怎么办,论武力打不过,论嘴皮子,人家一开口就梗得她难受不说,还不一定肯听你讲。
就,头疼。
荣珍抚着额头原地转圈圈。
剑客耍了个剑花,用剑尖送来一块银角子,说:“这是房租和饭钱,以后我吃住在这儿。”
荣珍咬牙,“行!”
拒绝不了就接受,等着吧,她这次会让兄妹关系彻底坐实!
反正白大嫂和许婆子只知道他们俩瞎掰的那层表面关系,进一步的发展都在黄门主的五进大宅里,那两人对此都不清楚。
一夜纷乱过去,玄门生机阁彻底占领红叶镇,将满月楼下的枫叶堂口全部清除干净。
普通老百姓人心惶惶,直到生机阁宣布神医馆推出几款平价药丸,客栈、酒楼等场所也开始打折优惠,诸如此类的种种举措下来,非但没影响到大众的生活,还给足了好处。
动荡的局面因此被极快稳住,大家伙的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
内里恢复平静,外面的风波才刚起。
这些都暂时跟荣珍关系不大,她现在的主要心力都放在如何报复某人身上了。
翌日早起,白大嫂前来做饭,得到吩咐按照原来的份量做,顿时会意:“宋少爷回来啦?”
正在洒扫尘除的许婆子点头说:“可不,我刚刚去后院打扫,还看到宋少爷在那儿练剑呢,比前些日子瞧着倒是瘦了。”
白大嫂估摸是在外面做事给累瘦的,她这两天得多做点能滋补的餐食。
许婆子非常赞同,等主家吃过肉,她俩还能捞点汤喝。
稍后的饭桌上,某剑客当先发问:“那个洒扫的婆子称呼我为宋少爷,你怎么解释?”
“首先做个自我介绍。”荣珍早等着这一刻了,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我名宋兮珍,你是我的兄长宋景书,她是我雇来的帮佣,称呼你为宋少爷并没有错。”
剑客手里的筷子啪嗒掉落,“绝无可能!”
第198章 你听我扯鬼刃大哥
首先,他与荣珍在长相上并无一处相似。
其次,当时两人在诊室外见到的那一面,荣珍看他的眼神并不清白。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剑客对自己的身世十分清楚,他只是失去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不是全部忘记。
荣珍听他逐条分析推断,来反驳自己那句认定他兄长身份的话,面上不露声色地点头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们并不是亲兄妹。”
剑客眼角的笑意尚未展现,便听到她紧跟着道出他们相识的过程,以及为什么会有兄妹关系。
真相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荣珍告诉他的是瞎掰版2.0。
她说他是她在桃林县外碰到的,是被他那匹求救的枣红马引到山洞里救了他,事后他与她在桃林结义拜为兄妹,中途遇到柳神医等人为他解毒疗伤,并帮他们在红叶镇定居。
他的失忆就是解毒后遗症造成的,完全忘记了他们曾经相识结拜的全过程。
荣珍因此非常生气,才不愿意与他相认,想让他亲自想起来。
剑客听完沉默许久许久,饭都不吃了,先质疑:“即使我与你真结拜为兄妹,也不必跟你的姓起新名。”
“景书是你剑坠上的刻字,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名,随我姓是方便骗柳神医他们为你解毒疗伤,你别在他们那里露了馅。”荣珍早准备好了说辞,根本不怕他问。
剑客再次沉默许久许久,不知是没了疑问,还是为了避开兄妹的话题,转而问起他的马。
荣珍示意他去后罩房的马厩里看。
剑客不用看都知道那有什么,一匹圆滚滚的红色母马和一头黑灰色的公驴,后者还把前者肚子搞大了,相信过不久就能生下小骡子。
当时他过来那会儿,那匹马还朝他欢快地咴律律叫唤,被他敲了一剑才安静。
他以为它是替主人家示警来着,虽瞧着它很是熟悉,也只认为是和他的马毛色相像的缘故,从未想过那就是他的枣红马。
它怎么变成那样了?他都没认出来。
剑客神色恍惚地起身去瞧。
揣上崽的枣红马抬头瞅他一眼,继续埋在食槽里欢快吃嚼。
槽子里有牧草、豆子、萝卜等食料,堆得满满的,随便它怎么吃,怪不得短短时日就能长这么胖。
旁边的黑驴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想必是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其实荣珍也没想到把它俩养一块能养出骡命来,等许婆子发现情况汇报给她的时候,都已经晚了,只好将错就错下去,干脆让它俩作伴。
剑客解完毒失忆后没提马的事,她便当做没有这回事,准备继续养着马和驴,还有它们将来的骡娃子。
谁知道他突然又神经地住过来,并非要纠结身份问题呢。
这不终于东窗事发啦。
荣珍理亏地没有跟上去,等对方看完马回来,她已经把早饭吃完了。
剑客坐回凳子上,啃着剩下
的豆腐包子,一时不知该提哪件事好,最终选择问起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你说你发现我时,山洞里还躺着一个死去的老者?”
荣珍喝茶漱口的动作一顿,如实说:“是的,我到时他已经死了,身上插着你的银光剑,我听你称呼他为余伯。”
“我有说他为什么会害我吗?”
“很可惜,没有。”
话题本该到此终结,荣珍都起身准备叫白大嫂来收拾碗筷了。
忽然听到剑客开口道:“我本名奚静疏。”
荣珍一个不妨撞到桌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嘶哈着确认:“你说你叫什么?”
“奚,静,疏。”
“!、!、!”
昔日枫叶堂金石榜上某期首要任务——刺杀奚静疏,代号鬼刃。
静疏,景书,原来如此。
荣珍恍然大悟,头也不回地单脚蹦着往外面跳。
透露真名的剑客再次出声,这次喊的是她的名字:“宋兮珍。”
荣珍没啥反应,不想搭理他。
结果这厮张口就来,说:“这恐怕也不是你的真名,你的真名叫什么?”
荣珍:“……”啊啊啊啊有完没完!
她跳到门边,大开门户,请这位吃饱喝足的杀手先生圆润地滚走,不然别怪她不客气。
剑客看出把她惹毛了,临走前还强调:“放心,我不会透露给别人。”
荣珍腿上的那股疼劲儿缓过,跑回内室拿出一张户籍证明拍他脸上,“看看,宋兮珍就是我的真名,尽管去查!”
剑客果然在上面看到那三个字,如愿地翘起一丝嘴角。
“好了,我知道了,我的真名暂时不能透露出去,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景书吧,我去黄门主那里,晚饭时再回来。”
说完将户籍还给荣珍,拎起银光剑准备出门。
荣珍恨恨地将户籍收好,一字一顿道:“好的,兄!长!”
剑客脚步一滞,当没听见那声称呼。
什么兄长,又不是亲的,等他完成与黄门主的合作,解决完身上的麻烦,他必定不会做她的兄长。
既然黄门主已经承认同她没有朋友之外的关系,那他为何不能跟她更进一步呢。
剑客抱着这样的期待,准时来到镇外,不出所料地拦截住满月楼闻讯派来的玉兔堂杀手,他的众多后辈们。
黑巾覆面的杀手们看到他,尤其是注意到那柄银光剑,瞬间顿住脚步。
对峙片刻,其中一位上前拱手道:“鬼刃前辈,我等无意为难,只是前来执行楼主的命令。”
“我身上的毒已经解除了,你们想不想知道是谁出的手?”剑客只用一句话,便将杀手们团结一致的预备攻势化解,当即有人放下剑问他能解此毒的是哪位。
剑客没回答,而是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一部分跟着放下剑,一部分难以抉择,还有一部分直接朝着剑客冲杀而来。
剑客被称呼的那声前辈不是平白得到的,这些人全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单打独斗打不过他,想凭人多势众围攻他?天真!
杀手们当然不止这点手段,眼见围攻不行,马上开始使歪招。
比如使毒、甩暗器、放污秽之物,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都被剑客一一化解,并在把他们打倒后冷冷地评价上一声:“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差一届。”
手段忒下作忒埋汰了,嫌弃。
杀手们差点破防,趴在地上气的直瞪眼。
从前一直都知道他们跟楼里的王牌杀手鬼刃有差距,却没想到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就在这时,放下剑和犹豫不决的两堆人里倏然冲出两道闪电般的身影,左右夹击配合默契地分别袭上剑客的头颅与心脏,誓要将他一举击杀。
然而都躲不过那闪亮又惊艳的一剑,只能含恨而终。
银光剑饮了血,剑客杀意顿起。
剩下的人赶紧求饶:“前辈,我们是真想解毒脱离满月楼,有事您吩咐。”
事态彻底平定,剑客一个招手,玄门的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将被打败的连同投降的杀手们都捆巴捆巴带走。
黄门主迎来大丰收,笑哈哈地把人都送去柳神医那里当小白鼠,解毒的同时顺带帮忙试验新式解毒方。
能不能像剑客那样成功解毒,并免去他的失忆后遗症,就看他们的贡献如何了。
这是满月楼派来的前锋刺客,不论是试探,还是真的要与玄门开战,都有来无回,全体覆没。
满月楼楼主为此大怒,紧跟着派来第二批、第三批……均没逃过剑客在镇外的防护,极少能偷偷溜进镇里的也很快由民众举报,被生机阁抓获。
如今红叶镇基本没有生面孔,但凡出现个蒙脸不露相的,那绝对有问题。
一举报一个准儿,举报一个可得十两银!
那些缺钱的百姓都瞅红眼了。
就连之前搬过来的奚秀才都不可避免地被人暗戳戳地试探过好几次。
要不是他真有秀才文书,说不定也要去柳神医那里几日游。
自从他上次半夜敲过门后,荣珍最近都不避着他了,直接躲着走。
哦,她还想问剑客与他的关系呢,可惜对方最近忙得很,天天早出晚归,饭都不在一块吃了,根本见不着他面。
其实也能询问奚秀才,可是荣珍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轻易与之接触。
索性问题答案对她来说不重要,不知道就不知道呗,两点一线的平淡日子照样过。
原本铺子里的货品被打折销售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打算最近去桃林县一趟进货的,结果因为现在外面不太平,不得不将此事暂时搁置,开始卖一些从下面收上来的东西,勉强还能维持上些时日。
不知道剑客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这天难得没有天亮就走,而是吃完早饭跟她借用驴车。
荣珍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不会是因为枣红马怀孕的事,终于想起来收拾驴子,要把它诓走宰了吧?
剑客却说:“托黄门主买了点东西,稍后用驴车给你送去。”
荣珍诧异:“给我的?”
剑客点头,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样子。
荣珍想到昨天再次没躲过的奚秀才,抓住机会问他:“你说你叫奚静疏,是奚秀才的那个奚吗?你们两个认不认识?”
又是奚秀才,剑客不想从她嘴里听到这个人,感觉心里不舒坦。
当然,这份不舒坦不是对荣珍,而是对时不时冒出来找存在感的那位奚秀才。
你说你一个书生,不好好窝在家里读书,整天瞎晃悠什么!
“我还没见过他,应该跟我没
关系。”
剑客断言,很快便被打脸。
当他吃过饭赶着驴车出门时,正遇上同样出门的奚秀才其人,被对方面露惊愕地喊上一声大哥,脑袋一晕差点没从驴车头栽下去。
第199章 恢复记忆童养夫婿
那一瞬间,剑客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幼时被姨娘冷待,少时被送往秘密之处受训,长大后如父亲所愿成为武艺高强的杀手……
最后画面定格在身世曝光之后,那一晚山洞中余伯痛苦而又坚决的面容。
“少爷,不要怪老奴,要怪就怪您运气不好,谁让您一出生就被从嫡出换成庶出了呢。”
“二少爷是老爷夫人精心培养出来的家族继承人,而您只是老爷给他备下的替身影子和仕途工具。”
“即便现在互换的事情暴露,二少爷的亲娘也以死谢罪了,老爷夫人并不打算浪费心血换回来,以防您对二少爷心存怨恨留下隐患,只好请您先去地下报道了,大少爷!”
余伯对剑客向来不错,自然想让他死前当个明白鬼。
可惜余伯忽略了,他对上的并不只是那个从小看到大的少爷,还是一个经由江湖组织残酷训练出来的杀手。
杀手,尤其是王牌杀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被一个普通人用药撂倒,再痛下杀手呢。
他中药是真,受伤也是真,毫无反抗之力却是假的。
他只是想知道余伯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原来对方始终都是父亲的亲信,心中真正所向的自然只有父亲,而他不过是被父亲放弃的倒霉蛋弃子,仅此而已。
事实真相令他寒彻心扉,正放任伤势心灰意冷地躺在山洞里血流不止时,始终都陪着他的枣红马出乎意料地给他带来一抹暖色。
当那双印象深刻的眼睛随着其主人歪头的动作探进山洞,他突然不想就此消失在世间了。
世间还有这样的美好,那些鸠占鹊巢甚至狠辣杀子的人都能活,为何他就不能?
于是他顺势被她所救,默默随她来到小镇……
“好了,醒了。”柳神医收回银针,朝床榻上睁开眼睛的剑客点头致意。
剑客注意到熟悉的诊室,开口是:“我恢复记忆了,神医。”
柳神医丝毫不感到意外,表示这是他从诸多杀手身上试验出的诊疗手法,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她呢?”剑客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是从院门口跑过来的荣珍的惊声呼唤。
当然,还有那个讨厌的奚秀才的声音。
柳神医清洗着工具,往外面示意了一下,“在门外等着呐,看起来可关心你呢,差点没把那个跟过来的秀才公生吞活剥了,话说你真是被他一句话弄晕的?”
他可是已经知道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满月楼培养出来的顶级刺客!
那是能被一个小秀才三言两语刺激到的吗?
剑客:“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内里真正的原因不方便多说,现在他更关心在门外与那人待在一块的荣珍。
被惦记的当事人此刻正与奚秀才针锋相对,态度恶劣道:“奚秀才,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是回去吧。”
古人都讲究含蓄,特别是识些字念过书的人,平民百姓与之相处时总是下意识让自己表现得更为文雅,不会明明白白地表露出厌恶之情。
但是荣珍却没有丝毫顾忌地释放出自己对于奚秀才的讨厌。
一是真的有点生气对方造成便宜兄长的昏倒。
二是趁机拉开关系,断绝交好的可能。
奚秀才脸上略带受伤之色,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宋姑娘,你信我,小生并没有对大哥做什么。”
荣珍抬手打断,皱眉强调:“什么大哥,那是我的兄长,跟你有啥关系,别乱叫。”
这件事,她已经言明许多次了,奈何奚秀才坚持那就是他大哥,说他大哥名叫奚疏,因为意外才流落江湖。
荣珍听到这个名字,确认他俩真兄弟关系的同时,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你丫自己瞎编自己名字就算了,还把人家剑客的名字也去掉一个字是想闹哪样?真以为他没记忆就是任人随便摆布的傻子吗?
事实证明,显然不是。
“不是。”掷地有声的反驳从室内传出,而后身形高挑凌然的剑客从中走出,来到荣珍身前站定,面向满脸期待的奚秀才否认道:“我不是你大哥。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
奚秀才脱口而出:“不可能,你的长相与父亲有三五分相似,同我也有几丝相像!”
恰逢柳神医洗罢手出来,十分专业地发表意见:“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出生在同一地方并具有同样饮食习惯的人,多多少少都能长得有几分相似,你若仅从这点上来判断亲缘,怕是不可取。”
荣珍面上连连点头认同,暗中瞅着身前人的反应。
即使她已经大致知道他们极有可能真是新兄弟,也不会贸贸然帮他胡乱认下什么血缘至亲。
不提奚秀才的男主身份,会时不时炮灰一些跟他有关系的人,单是剑客身为大家少爷,竟然能被培养成江湖杀手,其中的因由猫腻恐怕并不简单。
所以要不要认下这人,不是奚秀才说上几句话就能成的,具体得看剑客自己的意思。
剑客的态度很明确,他不认:“你说的奚疏,我并不知是谁,我名宋景书。”
有名有姓,有出处有家人,跟什么奚疏、奚静疏、鬼刃都没关系。
经过前段时间的设局,满月楼基本不再是威胁,玉兔堂也已成为过去,不论是高门少爷奚静疏,还是王牌杀手鬼刃,都随之烟消云散。
他现在只是红叶镇宋宅的宋景书,一个打小随未来妻主姓氏养大的童养婿。
默默待旁边凑热闹的黄门主和圆鹊不由得都喷出一口茶。
咳咳,什么童养婿?童养什么婿??
荣珍同样被震惊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如此自然地给自己按上这么个身份的,也不知道要不要马上拆穿他。
不等她行动,景书先拉过她的手,将人半拥入怀表明态度:“你不用否认,我都恢复记忆了,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你的结拜兄长,而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未来伴侣。”
荣珍:“……”
她才刚二次创新不久,这家伙又来个瞎掰胡扯3.0版,想要否认他说的就得推翻前两次自己的谎言。
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狠狠砸向自己脚的感觉肿么破?
看在男主在前,他们有共同‘敌人’的份上,她还是暂且不拆台了,过后再跟他算账!
男主奚秀才呆若木鸡,大概没想到景书会有如此骚操作,居然宁愿承认自己是童养婿,都不认他大哥的身份。
疑惑不解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认错人的奚秀才很快被黄门主请了出去,而柳神医师徒也非常识趣地离开去继续给杀手们解毒,现场霎时间只剩下荣珍和景书二人。
荣珍立马推开景书,狐疑地问他:“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当然。”景书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臂,转而捻住她腰间装饰用的飘带,藕断丝连似的黏糊。
要不是眼前真是这人,且在他失忆之前,他们已经在黄栌花林中定情黏糊过,他如今突然变成这副样子,荣珍都以为他被换人了。
尽管如此,她仍旧怀疑地朝他勾手示意。
景书不明所以,却依然照着她的指示照做,乖乖地俯身低头凑过来。
荣珍看在他如此听话的份上,心里那股气稍稍消下来,手指拧住他的鬓角扯来扯去,没发现有戴人皮面具的痕迹。
景书随她折腾,趁机将额头挨上她的额头轻蹭,像那日在黄栌花枝上一样同她耳鬓厮磨、喁喁细语。
“珍珍,我很抱歉,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
荣珍确定他不是别人假扮的,是真恢复记忆变成同她告白的那个景书后,顿时翻脸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第200章 人间烟火江湖风云
景书随即跟上,在院中和黄门主打声招呼,便缀在荣珍身后走出门。
荣珍发现之后改变方向,没去铺子,径直回了家。
景书噙着笑默默跟随,亦步亦趋地跟到宋宅所在的小巷子,被可恶的讨厌鬼拦住,笑意瞬间消失。
被打上可恶讨厌鬼标签的奚秀才一反之前在荣珍面前文弱书生的模样,神情严肃不容拒绝地邀请景书去他小院一叙。
景书偏不想如他的意,直言拒绝:“珍珍还在等我回家,有事你就尽快在这儿说。”
恰好买完菜回来的白大嫂路过,看到他顿时问道:“宋少爷,今儿买到了您爱吃的青瓜,晚饭您在家吗?”
“在的,有买珍珍喜欢的白玉豆腐吗?”
“买了买了,都有呢。”
白大嫂嘴上回答着,暗中瞟一眼拦下主家少爷路的奚秀才,赶紧打过招呼去向主家小姐报告。
这奚秀才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瞧着好像对主家来者不善呐。
一个帮佣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景书又不是傻子,现在也没失忆,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某个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恐怕想与他相认是真,截胡他心爱之人的心思也是
真。
想到此,景书明亮的瑞凤眼渐渐幽深。
曾经抢他身份地位父爱母爱也就算了,始作俑者毕竟不是他,他最多算个无辜的既得利益者。
但若是现在还妄图抢去他的人生之光,夺走他的余生幸福,那他也势必不会看在那点血缘亲情上放过对方。
奚秀才莫名感觉到后脑勺发凉,却仍然挺直脊背昂然堵在景书面前,语重心长道:“即便你不承认是我大哥,我也想提醒你一句,侠以武犯禁,你身处江湖危险丛丛,不在意自身安全便罢了,也别连累到旁人。”
“旁人?”景书念着这两字,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你所说的旁人是指我未来妻子吗?可惜她只喜欢我,你能抢走别的东西,却万万抢不走她。”
闻言一愣的奚秀才反应过来,面色当即白了青、青了紫,活像打翻的颜料盘。
虽然他不明白景书话中的所有意思,但是其中关于荣珍的那一块被他理解得清楚明了,心底陡然生出一种被人揭破隐秘心思的窘迫感,内里夹杂着微不可查的气恼不甘。
他承认自己被宋姑娘吸引,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未嫁的,他想亲近欣赏之人有什么错?
眼前这位口口声声称呼宋姑娘为未来妻子,考虑过宋姑娘的意见了吗?
人家只认他是结拜兄长!
还有什么抢走他的东西?他奚静远出身优渥,自小接受世家教育,不说要什么有什么,那也不是常年混迹武林的江湖草莽能比的,他用得着抢他的东西?
看出他还不知情,景书脸上锋利的笑顿时变得讽刺又意味深长。
“先管好你自己吧,被蒙在鼓里的蠢蛋。”
撂下这句话,景书猛然释放一身的杀气,将奚静远逼退到一旁,悠悠然地越过他走进宋宅大门。
那扇门始终都能为他打开,别人却永远没有这项福利。
被指指点点的那个别人此时正捂着胸口靠在墙上一脸难看,望着重新关上的漆红木门眼眸沉沉,神色变换莫测。
书童从他们租住的小院里跑出来搀扶他,口中不免替他抱屈:“少爷,大少既然不领情,您就别管他了,咱们直接回去告诉老爷,让老爷派人来治他!”
奚静远自然不肯,他打着寻找大哥踪迹的名号来此,真正要做的事却是另一件。
为投效新帝,他可是在出来前立下过保票,必定要不费一兵一卒地解决江湖对皇权的威胁,尽可能瓦解武林同盟、毁其根基,最终为圣上所用。
这是他初入官场的投名状,也是父亲为他一早设计好的仕途攀升阶梯。
大哥不明白他的雄心壮志,满心儿女情长,那就让他误会去吧。
好叫父亲看看,谁才是能够承其志的那一个。
奚静远想罢吸上一口气,阻止书童的继续唠叨,甩袖回到小院下令:“棋盘已摆上,该让咱们的棋子动起来了,立刻传信出去,本少要让凌波仙子的美名传遍整个江湖!”
“是,主子!”
随着这边的一声令下,外界本就因为玄门与满月楼的交战导致动荡不已的江湖武林再度掀起更大的波澜。
只不过这一次掀起的不是大家司空见惯的刀光剑影,而是有关仙子少侠的风花雪月、恩怨纠缠。
前者能引起不少人关注,后者自然也能吸引更多人的眼球,
一时间关于凌波仙子林惜惜与各门派各势力各少主少侠接班人的绯闻八卦传得沸沸扬扬,连偏安一隅的荣珍都听到有百姓在茶余饭后议论此事,可以想见这件事的传播力有多广。
“你知道林惜惜的真实身份吗?”荣珍斜眼询问那个赖在家里不走且还以童养婿自居的厚脸皮家伙。
被暗中蛐蛐的景书处之泰然地给她倒上一杯茶,闲适回答:“不太清楚,黄门主应当知晓,他手下之人已经在查了,幕后似有黑手在故意搅弄江湖风云。”
荣珍诧异,都猜到这一点了,还说不清楚?
景书淡然一笑,那又如何呢,他已退隐江湖,不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啦。
“我们何时成婚?”他陡然换个话题。
荣珍一口茶水咕嘟下肚,差点翻白眼,气呼呼说:“成什么婚,谁想跟你成婚了?”
无赖,厚脸皮,可恶!
试探不成的某人当晚被赶到马厩与毛驴同眠,耗费大半夜的时间,把一驴一马加一座马厩给打扫得油光水滑、纤尘不染。
荣珍看在他如此努力的份上,勉强松口让他回来吃早餐。
景书又在桌上提起准备搞个营生,想听听她的意见。
荣珍这下相信他是真要退隐江湖了。
一个杀手剑客不去混迹武林接任务赚快钱,陪她窝在一个小镇上搞什么普通老百姓的营生,除了对方真心想要退隐江湖,没有别的解释。
看她没有发表建议,景书自顾自地在那儿开始盘算,“家里有马又有驴,将来还会有匹小骡子,畜力不缺,倒可以弄座豆腐坊。”
恰好隔壁卖豆腐的杜家不成器,现在已经人去屋空,豆腐坊荒废在那里,他们买过来就能用。
不过介于卖豆腐盈利微薄,他还可以白天黑夜两班倒,白天开豆腐坊,晚上去抓几个江洋大盗换官府悬赏。
荣珍听着他的规划,怎么听都有一股心酸,不由得道:“你不是说自己是我宋家的童养夫吗?难道我作为妻主还能缺了你这点钱花?”
单是她从黄门主手里捞到的大头就有万两之多,养个剑客绰绰有余。
至于枣红马,已经是她家驴子的老婆,早就被她养着了。
景书眼睛发亮地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你有这能力,这不是我也想为这个家出份力嘛,不想你那么辛苦。”
荣珍转而一想,给他找点事做也好。
于是在外面风起云涌的时候,杜氏豆腐坊被他们接手改为宋氏豆腐坊,正式在镇上营业。
不同于杜家以前只卖干湿两种豆腐,新开的宋氏豆腐坊里豆制品非常齐全,什么豆泡、豆干、豆腐乳、豆花、豆脑等等一应俱全,要啥有啥。
开业之际,黄门主和神医馆那边都来订购一批,给门下人当吃酒小菜。
有他们的捧场在先,这门生意渐渐做了起来。
让一个顶级剑客沦落到整天在豆腐坊里卖豆腐,荣珍彻底出完气之后实在不忍心,索性叫白大嫂的丈夫到豆腐坊帮忙,同样每月开月钱,包员工三餐,节假日有福利。
白大哥欣然前来。
不好厚此薄彼,许婆子刚收养的小乞丐被荣珍要求着好好收拾了一番,连毛发都给人剃了,刷洗干净利利索索地塞进豆腐坊当学徒。
如今加上帮工佣人,宋宅也算是一大家子了,每天日子过得都是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息。
这不比江湖的惊险刺激,却也安稳知足、平淡欢喜。
荣珍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景书跟着她安下心来经营豆腐坊,爱上了每日饭后和她一起算盈利数铜板的消遣,偶尔手痒了就去县城或周边转一圈,逮个犯事的贼子领领花红放放风,越过越自在。
他们这边顺遂如意,感情也随着时间日渐加深、水到渠成中,看得黄门主等人都感叹羡慕不已。
奚静远那里却发生变故,幕后执棋人当着当着,不小心翻车啦。
荣珍得知时,剧情已经发生偏移。
化名林惜惜的女主陆惜然并没有在江湖玩够之后回归家庭,与男主成婚过上相夫教子的贵妇生活,而是在半道上就因为意外和男配之一发生露水情缘,并搞出了人命,肚子大起来才发现。
正好孩子亲爹英俊潇洒,家世也还不错,甚得女主欢心,两人便直接私定终身拜堂成亲,广邀亲朋好友武林同道做见证。
虽然女主用的是凌波仙子林惜惜的名头,但是她未婚夫男主很清楚啊,自然不会允许她给自己头上戴绿帽。
因此奚静远果断修改计划,通知家中与陆家退婚。
谁知陆家主不是吃素的,更不是傻子。
——哦,你家小子利用我闺女搅乱江湖,看在同为圣上办事、以后是一家人且闺女高兴的份上,咱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刚进行一半,只是出了点意外,你就想抛开我闺女吃独食,怎么我陆家是很贱的人吗?
来自陆父的突然背刺,导致奚静远的动作泄露,被一直派人查探此事的黄门主抓住蛛丝马迹,最后顺藤摸瓜将他这个幕后操盘手给掀了出来。
官宦世家公子妄图插手江湖搅弄风云?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
事情曝光出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奚静远因此被全武林通缉围剿,别说是实现之前同奚父的谋划,能不能逃得一命安全归家都是个未知数。
岌岌可危之时,他暗中来到宋宅找景书,拿出满月楼的金牌和奚父的手令命他护送自己回京,并言辞凿凿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体内都流着父亲的血,他给了你生命,你就得完成他之所愿!”
比如成为奚氏继承人的暗影,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这才是父亲让他们这些庶子存在的意义!
“终于不装了?”景书看他被逼出内里的傲慢本色,不禁畅快地笑出声,“你看不起庶出身份?可你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货色吗?”
“你不知道,我早说过,你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给他当傀儡的蠢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