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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哥哥,你去哪了?

作者:三花酒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晨三点,严峻被手机闹铃吵醒了。


    熟练地反手摁停闹铃,他摊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随即困倦地伸个懒腰——身侧突然贴到了什么温热的触感,质地有些坚硬。


    在黑暗中扭头望去,又下意识摸一摸,他的意识才慢慢回笼:操……想起来了,是秦一泽。


    打开手机电筒,高大的男生蜷缩着身体,面朝墙壁,正沉沉地睡着。宽阔脊背像一面弧形的墙,安静地挡在床中间。自己被挤到边缘,一翻身就会掉下去。


    操。关掉电筒,严峻生无可恋地坐到床边:昨天发生的事情,原来是真的。


    揉揉眼睛,他熟练地在书桌下头摸了盒牛奶,一边喝一边贴着墙壁走下楼。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转身走进厨房,打开灯——冰箱顶上放着两个干净铮亮的大钢盆。


    严峻打着呵欠戴上鸭舌帽、穿好围裙,把盆拿下来。冲洗过后放到角落的台秤上,往里头倒了二十斤面粉。


    十斤温水化开酵母粉、加少许白糖,再慢慢掺到面粉里。草草搅拌一会儿,分出五分之一面絮,用另一个小盆装好。再加一斤水,搅拌成软粘的面团,盖上湿布,放到一旁发酵。


    这时,大盆的面团已经水合充分,可以揉面了。严峻拧着眉,两条精瘦结实的胳膊卯起劲儿用力按揉,不断地捶擂、折叠、翻卷,直到将面团揉得光滑劲道为止。


    揉好之后,用擀面杖把面团分批次擀成薄薄的大片,再卷成长条,切成50g一个的剂子——十六斤面粉,约摸切了240个剂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案板上。


    抬手擦一擦额角的汗,他回身从冰箱里拿出昨晚洗澡之前调好的馅,开始包包子。


    馅儿有四种,大葱鲜肉馅、肉沫粉条馅、香菇青菜馅和韭菜鸡蛋馅。严峻立在案台前,又擀又包,运指如飞。等包好两百多个包子,时间已经是四点半。


    用笼屉装好包子,静待发酵。他解下围裙,洗洗手,拿上钥匙出了门。


    天还没亮,静河路幽静得很,只有路灯无言地照着石板路。严峻骑着自行车在灯光下飞掠而过,驶向街尾转角处的静河路菜市——两百米之遥的菜市场灯火通明,商贩们早就起来了,在摊位上为了生计忙碌着。


    “老板,来六斤猪肉,四斤牛肉。”


    “哟,小峻来啦!六斤梅头肉,四斤牛颈肉,都帮你绞好了。”


    “谢谢老板。”


    买好肉,严峻转头去买干粉条和蔬菜。自行车一路推过去,商贩们都跟他打招呼:“小峻,你那包子和馅饼就不能多做几个?我们想吃,可老是买不到!”


    “……等我念完高中,你们就能吃到了。”严峻一边挑选青菜,一边熟练地搪塞回去。离开菜市时,他又捎上一托鸡蛋,满满当当地骑着自行车,打道回府。


    ——这就是他每天清晨都要做的事,也是他早上总犯困的原因。


    自从阿婆老年痴呆、妈妈去做住家保姆之后,家里经营多年的早点摊就搁置了下来。但阿婆卖惯了东西,每天迷迷糊糊的,把笼屉搬到蒸包炉上,固执地找包子:“怎么还没做好,马上天亮了,怎么还没做好?”


    没办法,严峻只能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要不就从工厂里订一些包子给她卖吧!味道差就差点,能应付阿婆就行。


    严峻拧起眉,沉默几秒,点头答应。


    ……然后一转身,去粮油店扛了几袋面粉回来。


    家里的包子多是卖给街坊的,用那些工厂货糊弄邻居……他做不到。反正妈妈极少回家,自己偷偷做包子给阿婆卖,她也不会知晓。


    就这样,他每天早上做两百多个包子,五十个牛肉馅饼。阿婆卖得高兴,街坊们也吃得开心。


    一做就是一年多。


    回到静河路,远远的,严峻就看见自家大门半敞着。一个人影背着光,站在门口,正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


    严峻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


    第二反应,是秦一泽醒了,正在找他。


    脚下不禁蹬快一些,赶到门口。果不其然,那个高挑的人影看见他,立即从门里走了出来:“哥哥,你去哪了?”


    看着秦一泽惶然不安的脸庞,严峻的责备梗在喉咙里,愣是没骂出来。


    他停好车,拎着食材走进门,头疼道:“我就出去买个菜——你不好好睡觉,跑下楼干什么?”


    秦一泽跟着他走回屋,门也不关,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我睡醒不见你,就下来找……”


    “……关门!”


    “哦!”


    飞快地关上门,又飞快地冲回厨房,秦一泽倚在门框上,不敢走远,如释重负的表情像一只终于找到监护人的大德牧。


    严峻一刻不停地忙活着,没空理他。猪肉碎和牛肉碎分别倒进两个盆里,再拿出葱姜擂碎,泡出汁水,分批次加进肉馅儿里,搅打上劲。


    秦一泽茫然地张望着,忍不住问:“哥哥,你在做什么?”


    “……调味。”肉馅调好咸淡,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冷藏。严峻重新系好围裙,把不锈钢笼屉一层一层扛出去:“让开,别碍事!”


    “这又是什么?”秦一泽跟在后头问。


    严峻不想回答,兀自把笼屉摞到门口的蒸包炉上,设定好温度、时间,又打开门——


    此时已经五点半了,天边开始翻出鱼肚白。十二个笼屉分两个炉子摞好,严峻回到厨房,拿出电饼铛,打开之前分出来的4斤发面,开始包牛肉馅饼。


    又软又粘的面,在沾了油的手掌中翻滚着,很快包裹住沉甸甸的肉馅儿,被压得扁平,丢进电饼铛中。秦一泽专注地望着,终于认得一个了:“这是肉饼。”


    严峻还是不理他。


    厨房里逐渐弥漫出浓浓的煎饼味儿,香气扑鼻。嗅闻着这诱人的味道,秦一泽后知后觉感到饥饿,肚子发出了长长的“咕噜——”声。


    严峻抬起汗涔涔的脸,终于看了他一眼。


    十分钟后,五十个馅饼做好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案台上。严峻用湿毛巾擦一把脸,掀开电饼铛,把煎好的馅饼夹出来放进筐里,随即捻起一个温热的,递到秦一泽面前:“喏。”


    高大男生眼睛微微一亮:“给我吃的?”


    “不然呢?”自己也拿了一个,塞进嘴里。严峻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削瘦身体靠在案台边,像是刚从战场上撤离的士兵:“外面还有包子,待会儿我拿一个给你。”


    “谢谢哥哥……”接过馅饼,秦一泽满怀期待地咬一口,脸上露出笑容:“好吃!哥哥好厉害。”


    看着他斯文进食的模样,严峻精疲力尽的,已经没力气再思考什么,径直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


    清晨六点,静河路上的各式店铺打开门,街道开始有了人声。


    阿婆神采奕奕地爬起来,洗脸漱口。她梳好头发,又系上围裙,去厨房端出那筐沉甸甸的牛肉馅饼放到柜台上,开始卖早餐。


    隔壁吴叔的女儿吴思嘉打着哈欠走来,递过一个大碗:“阿婆,我要两个鲜肉包、两个韭菜鸡蛋包,再要一个馅饼。”


    “好嘞~”阿婆用夹子麻利地给她装好包子和馅饼,笑容可掬地伸出手:“12块。”


    “给。”递过一张10元,两张1元,吴思嘉拿起满满当当的大碗,忍不住朝里头张望了一眼:“小峻哥呢?他不是放假了吗。”


    “小峻要睡回笼觉的。”阿婆把钞票认真地放进空荡荡的铁盒子里,“你下午再来找他……”


    话音未落,其他街坊的小孩也被家长打发过来买早点了。一个个挤在柜台前边,举着钞票叽叽喳喳:“阿婆!我要包子,要五个鲜肉包!”


    “我要三个牛肉饼!”


    “我要两个香菇青菜包,两个肉末粉丝包!”


    阿婆麻利地扯下塑料袋,掀开笼屉装包子:“好,一个一个来——”


    她动作精准得很,记得每种包子装在哪一层。装好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仿佛最精密的收银机器,绝不错漏:“小辉,你少给我1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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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叫小辉的七岁小男孩儿“啊”地大叫一声,立刻回头寻找:“我妈刚好给我8块钱的,肯定是掉了!”


    最终,他在家门口找到那张1元纸币,赶忙捡起来塞到阿婆手里,这才赎回了自己的包子。


    ……


    热闹的售卖声持续半个钟便停止了,楼下恢复平静。严峻躺在阁楼里,迷迷糊糊地看一眼手机:六点四十分。


    今天也这么早卖空啊。


    秦一泽躺在他身旁,已经睡着了。这次他没有再背对严峻,而是侧着身,把头挨到他的肩侧,小心翼翼地紧靠着。


    严峻困倦地睨他一眼,心想:这家伙,变傻了倒是挺听话的……把他藏在楼上,其他人应该不会发现。


    ……的吧?


    睡眼一呆,他晃神几秒,终究抵不住睡意,进入梦乡。


    -


    再睡醒已是11点。


    这下睡饱了,终于不再犯困。严峻掀开毯子爬起来,准备带秦一泽去医院检查脑袋。


    可扭头望,这家伙依旧睡着。高挑身躯微微蜷缩,手指还拽着他衣服下摆,完完全全是个小孩子。


    ……啧。这样带他去医院,又没有大人陪同,肯定会被人怀疑的吧?


    斟酌再三,他还是决定自己先去探探路。


    起床换了套外出的衣服,严峻刚准备下楼,转念想起清晨时秦一泽不见他,到楼下四处寻找。他轻啧一声,只得回到床边把熟睡的高挑男生叫醒:“喂,喂!你醒醒。”


    秦一泽茫然睁开眼,爬起来望着他:“哥哥?”


    “我要出门。”被他依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严峻撇开脸,挠挠后颈:“你乖乖在家,不要下楼,半个钟后我就回来了。”


    “半个钟是多久?”秦一泽追根究底地问。


    连这也忘记了吗?!严峻头疼:“……你在家等着我就行了,我会回来的!”


    “哦……”眼巴巴地瞅着他,秦一泽不再吭声,就乖乖地坐在床上,目送他下楼。


    这模样太可怜了,严峻不忍回望,一转身匆匆离去。


    市妇幼医院离静河路不远,只四公里,骑车十五分钟便到了。严峻停好车,紧张地走进医院大堂,四下张望一会儿,随即鼓起勇气,走向导诊台:“医生,那个……脑袋碰伤了,需要做什么检查?”


    “要做CT或核磁。”护士看他一眼,“是你做吗?”


    “不不不,”严峻赶忙摆手,“是……是我弟弟。”


    “他人呢?”


    “……他在家。”


    “那你让家长带他过来做检查。”


    “一定要家长吗?”严峻紧张地眨着眼,双手在台下攥成拳:“我带他过来可不可以?”


    护士终于严肃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他:“你成年了吗?给我看一看身份证。”


    严峻顿时怂了,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背沁出冷汗:“我,我身份证忘带了……我回去拿。”


    一转身,落荒而逃。


    操……!怎么还要大人陪同啊?我看起来这么不像成年人吗?


    捏一把自己清瘦的脸,严峻咬牙切齿地骑车往回赶:这可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带秦一泽去做检查呢?


    我去办个成年人的假证?还是说……去劳务市场雇个工人,假扮家长陪我们去医院?


    ……那又是一笔钱啊!


    心里又烦躁又纠结,严峻气急败坏地赶回静河路。远远的,就看见阿婆站在柜台里头,正费劲儿地仰着脑袋,跟一个高挑的男生说话。


    以为是来了客人,严峻骑快一些,打算帮阿婆接手。可定睛一看,这人穿的是自己的篮球服,后背上还写着“严峻 11号”呢!


    操。他顿时感觉五雷轰顶:秦一泽下楼了!


    飞也似的冲到门口,一个急刹跳下车,严峻正好听见秦一泽在耐心地解释:“……阿婆,我是严肃,是哥哥的表弟,你不记得啦?”


    阿婆背着双手,一脸茫然:“啊?严肃,严肃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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