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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牢狱之灾

作者:鱼灼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哭嚎声、叫骂声,及棍棒顿地的砰砰作响,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引得附近几家尚未完全闭户的邻居也探出头来,惊慌张望,细碎的议论声,如滚沸的水泡一般,在街头巷尾炸开。


    裴清梧面色瞬间苍白如纸,指尖冰凉,另一边,茜桃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如同寻求庇护的小兔子一般,怯生生地往她身边靠。


    眼见那汉子叫骂着,要伸手来抓裴清梧过去,顾恒忙上前一步,护在她身前,生生挨了一下,也只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来人。


    “诸位,还请冷静……”裴清梧声音微颤,听得出是在极力保持着镇定,毕竟,这次与上次不同,是真的闹出人命了:“人命关天,非比寻常,若真是奴家铺中点心所致,自当领罪受罚,绝无二话,然事出蹊跷,岂能凭一面之词,便定是非黑白?宴席上所用菜品不少,如何就断定,一定是我家点心有毒?敢请报官,由官府勘验查问,待水落石出,方为公道!”


    那妇人闻言,止了哭泣声,怒道:“你还敢提报官?谁不知道,你这匾额就是赵府君所写,我也是为了这么个名号,才找上门来,即便报了官,赵府君也只会护着你!”


    裴清梧蹙眉:“夫人慎言,赵府君为人,秦州城的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端的清正廉洁,秉公大义,岂是你能在这里红口白牙乱攀扯的?何况如今的情形,不去报官,难不成你们还想动用私刑,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不成?国朝律法,怎能如此践踏?!”


    茜桃也反应了过来,辩道:“眼下事情只由着你们自己胡说,还拦着不叫我们东家报官,难不成,你们心里有鬼?”


    “胡扯!你没有娘老子教?就这样攀扯,好!不就是见官吗?见就见,今日,我非得还我儿一个公道,哪怕这里不管,我拼却这条命不要,也要到长安都中,圣人面前,告个御状!”那妇人勃然大怒,冲着着地上啐了一口。


    银岚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趁着机会,附到裴清梧耳边:“东家,这般心肠和反应,恐怕不像是自己做出,而后反咬我们一口的,莫不是,被人陷害了,以此来对付我们?”


    裴清梧微微颔首:“很像。”


    旁人倒没什么,一听这话,茜桃先红了眼眶,嗫嚅道:“定是因东家为我赎身,带我走时,得罪了许妈妈和崔公子,他们寻到东家报复了……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东家。”


    裴清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坊正连同数名身着皂衣的、腰挎横刀的不良①匆匆赶到,领头者是一位面色沉肃的不良帅。


    官差已至,场面立刻被控制住,细细听罢原委后,不良帅下令道:“来人,速传仵作验看尸身,另将食盒中剩余点心,与此间后厨所有食材用具,一并封存,带回州府查验,相关人等,皆随我回衙问话。”


    月影遍地,桦树婆娑,秦州府衙灯火通明。


    衙门的仵作是个不惑之年,须发微白的中年男子,姓杨,名长泽,办事仔细妥帖,本已回家睡下,接了通知,马不停蹄赶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去了停尸的地方,查验过后,神色极为凝重,朝着赵珏叉手道:“启禀府君,死者何六郎,口唇乌黑,指甲青紫,七窍有细微血迹,腹内有灼伤,显系信石②中毒之兆。”


    此言一出,死者家属更是悲愤欲狂,妇人直哭倒在地,指着裴清梧大骂“蛇蝎毒妇”,若不是衙役们拦着,只怕登时就要扑上来厮打。


    赵府君不动声色地看了裴清梧一眼,后者正垂眸深思,暗自攥紧了拳头。


    “再把点心和后厨取样带上来,一并验过!”


    府衙自由精通毒理的吏员,闻言上前验看,先是拿了银针验过点心,见针身发黑,眉头微蹙,又小心翼翼地揪下来一点,往外间院子地上一扔,不多时便有雀儿飞过,啄了两口之后,双腿一蹬,翻着白花花的肚皮不动了。


    以此方法,他将九样点心都验过,但只最初验的“金玉良缘”,含了信石之毒。


    堂上一片死寂,裴清梧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鸟雀尸体,心直直沉如腹中,仿佛忘记了怎么跳动。


    怎,怎么可能呢……


    “裴氏,点心出自你手,毒物现于其中,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赵珏声音冷冽。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下贵族的裴清梧身上,茜桃和顾恒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满面忧急。


    “使君明鉴!使君真乃青天大老爷,我儿枉死,还请使君为我儿做主!”那妇人哭嚎着拜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额头触在青砖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在抬头时而且也是一片血红,显是用劲很大。


    裴清梧脑子转的飞快,她想起了茜桃的话,一下子便猜到了,策划这件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旁人总有一个误解,就是位高权重之人,整顿人如同翻手掌一般容易,谈笑间便会将一个人摁到谷底,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可事实是,他们也必须得借助一点程序正义,用看似天衣无缝的构陷达成目的,如《水浒传》中高太尉陷害林冲,又如《红楼梦》中贾赦为了几把扇子,设计坑的石呆子赔上性命。


    那么今日自己的遭遇,幕后黑手也便是那位崔公子,以及崔公子的远亲陇右节度使。


    想到这里,裴清梧渐渐不慌乱了。


    她上前叩首,声音清晰而镇定:“府君在上,妾身裴清梧,有冤情陈诉,此案疑点重重,妾绝非下毒之人,此事另有隐情,还请使君容妾身自辩。”


    “讲!”赵珏抬手。


    “其一,妾身这么做,动机何在?妾身于安业坊开此点心铺子,全赖街坊邻里帮衬,诚信经营,方得薄名,那定点心的夫人,妾身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家郎君新婚大喜,托妾身制作糕点,妾身便精心制作了九样糕点,博长长久久的彩头,唯愿其喜宴圆满,宾客尽欢,此乃锦上添花之事,妾身何来动机自毁根基,行此丧尽天良之举?于情于,截然不通。”


    堂上众人闻言,窃窃私语。


    确实,一个生意正隆的店家,无缘无故毒杀陌生主顾,实在是匪夷所思。


    “其二,妾身制售点心,食材皆采买自西市有行贴③,信誉卓著之商行,每批进货皆有账目可查,亦有商行市券④为凭,所用的米面、饴糖、豆沙、莲子、百合、果脯、干果,乃至胭脂红曲粉,金箔等,绝非寻常可得信石之物,妾身可即刻呈上所有进货凭据,并请传唤供货商行掌柜,坊正及左右邻里团保作证,妾身绝无可能,也不曾购入信石。”


    不良帅便立刻派人去取账本凭证,并传唤相关人员。


    “其三,也是最要紧之处,点心是何时何处被下的毒,府君请明鉴,妾身制作点心,后厨帮佣连同妾身与婢女,总共不过五人,制作之时,彼此协作,目光交错,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精准地将信石投入某一特定点心之中而不被察觉?即便能,九样点心各有不同,为何偏偏只有‘金玉良缘’有毒?难道下毒之人的未卜先知,知晓新郎定会挑中此样享用?”


    裴清梧目光灼灼,条理清晰,最终抛出关键证据:“如何果信石是在点心制成后,交付前投入,最大的可能便是撒在点心表面,然而‘金玉良缘’顶层覆盖金箔,光滑如镜,若有粉末洒于其上,必然极为显眼,亦只会在金箔之上或滚落一旁,岂能融入尽数融入馅心,而验毒结果却在馅心之中,这意味着下毒之人,必定是掀开了金箔,将毒粉仔细撒入或混入内部,再小心复原,如此反复精细之举,在我人来人往的后厨之内悄然进行而不被任何人察觉,绝无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那妇人朝着她咆哮:“你是铺子的东家,他们都是指着你拿月钱的,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他们还会大声嚷嚷出来?!”


    裴清梧道:“夫人骤经丧子之痛,悲痛欲绝,清梧理解,只是清梧的清白,也极为重要……再者从点心送过去,到案发,才过去了几个时辰?若我家真有信石,那根本来不及处理,何况我家的炊具,不也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吗?”


    不良帅道:“的确,酥山小集的厨房取样,一切正常,并没含毒。”


    还未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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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去搜查的人回来了一批,看向裴清梧时,目光古怪:“裴东家,在你酥山小集的院子后边,我们发现了这个。”


    为首的衙役举起了一只死狗,那是一只街头巷尾经常可见的大黄狗,虽无主人喂养,可是路边店家投喂,也把自己养的油光水滑,膘肥体壮,如今,也是毫无生息,直挺挺地在衙役手中,口边有青黑的血流下。


    杨长泽上前查看后,低声道:“此犬死状,也是信石之毒。”


    什么?!


    老仵作掰开狗嘴,里边还含着半块点心,和那被验出毒的金玉良缘,极为相似,再仔细查过后,确认与金玉良缘所用材料一致,白酥皮裹着枣泥,隐隐还有一小片金箔。


    怎么看,都像是裴清梧“销毁证据”时,让这狗吃了,才导致它惨死。


    “裴氏,这个,你又作何解释?”赵珏沉声询问。


    裴清梧瞳孔骤然紧缩,盯着那黄狗尸体与半块点心残骸,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这根本是栽赃!


    她深知自家后厨规矩,绝无可能将点心随意丢弃在后院,更遑论残留如此之多。


    “使君明鉴!”裴清梧心头剧震,面上却强迫自己维持最后的镇定:“这绝非妾身所为!酥山小集后厨每日清理,残渣自有固定去处,绝不会随意抛弃至院落角落,且此犬口中点心残块完整,显是、显是有人故意投喂!此为构陷,请使君详查!”


    那妇人哭嚎声越发凄厉:“黑心的毒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定是你怕事情败露,仓惶间想把这毒点心丢出去销毁,谁知被这畜生叼了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开眼,让你这毒妇现了原形!请使君为我儿做主啊!”


    不良帅亦上前一步:“府君,裴氏所言,虽有疑点,然眼下证据链已颇为完整,新郎确系食用酥山小集‘金玉良缘’点心后毒发身亡,仵作验明为信石之毒,该点心经银针法与活物试毒,毒性确凿,而裴氏铺中虽未搜出信石,但在后院发现食毒点心而死的犬只及点心残块,其毒性与新郎所中之毒一致,点心亦为‘金玉良缘’……此三点环环相扣,指向裴氏或其铺中之人投毒嫌疑重大。至于动机,或因生意纠葛,或因私怨,尚需详查,然不足以推翻现有物证。”


    气氛凝重如铁,赵珏端坐堂上,心绪纷乱。


    他自然不信裴清梧会愚蠢到自绝生路,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全,若仅凭裴清梧的推测和疑点而不采取强制措施,不仅难以服众,更会给对方留下更大把柄,指责他包庇纵容。


    “裴氏。”思及至此,赵珏道:“你所辩称之疑点,本官已知,然人命关天,证据当前,依照律法,,你有重大嫌疑,必须收押待审,此非定罪,乃为彻查之必要程序。”


    说着,他目光扫向不良帅:“将裴清梧暂行收监,严加看管,非本官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酥山小集即刻查封,铺内所有人员皆带回衙门,分别详细录供,不许串通!杨仵作,再仔细查验新郎尸身、毒点心及死犬,务必找出更多蛛丝马迹,再速派精干人手,查访当日喜宴所有菜品来源、所经手人,以及近日所有进出酥山小集的生面孔,另着人严密监视死者家属,以防不测。”


    “府君!”茜桃闻言,失声惊呼,泪水夺眶而出,想要扑上前却被衙役拦住。


    顾恒也是目眦欲裂,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却被两个不良人死死按住肩膀。


    裴清梧面色惨白如雪,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随即强自站稳。


    她知晓赵珏的无奈,也明白对方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构陷,暂时将自己推入了绝境,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赵珏的方向,缓缓下拜:“妾身遵命,只求府君明察秋毫,还妾身一个清白。”


    “妾身相信律法,亦相信府君。”


    “带下去。”


    两名皂衣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扶起裴清梧。


    说是“扶”,实则有挟制之意,在茜桃悲切的哭喊和顾恒压抑的低吼声中,裴清梧被带离了府衙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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