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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鲤鱼

作者:笑笑癫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佟梓芙坐在回府的青帷马车里,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可她半点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绕着太子那句带着笑意的“秘密”。


    方才在东宫,屏退左右后,太子还主动跟她聊了许久。


    问她在京城最爱吃哪家酒楼的饭食;又问她常用的墨锭是松烟还是油烟,说东宫书房里藏着几锭宣和年间的老墨,若她喜欢下次可以送她;连她私下读的话本,都笑着问是偏好才子佳人,还是江湖侠义。


    太子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温温润润的,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棉絮,可她偏就揪着“婚前可以联系、却最好不见”的话不放,一会儿猜是不是太子怕生,一会儿又想是不是皇家有什么规矩,越想越糊涂,连太子后来问她“生辰在什么时候”,她都差点答岔了。


    直到马车“吱呀”一声停在霍府朱红大门前,瑞雪掀开车帘,轻声唤她:“娘子,到府了。”


    佟梓芙这才猛地回神,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把那点纠结暂且压进了心底。刚踩着脚凳下车,进了大门,就见霍姚君亲自领着两个小丫鬟在二门候着,一看见她就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可算回来了,快跟娘说说,没有人为难我儿吧?”


    “阿娘放心,没有……”佟梓芙正待继续说下去,却被霍姚君止住了话头:


    “知道你最烦一件事经人翻来覆去问,阿娘知道你没事便好,这会儿你先省省,等会儿在宴上说。”


    “等等,什么宴?”佟梓芙问。


    霍姚君白她一眼:“自然是家宴。”


    佟梓芙只当自己记错了日子:“今日逢十?”


    霍姚君道:“虽不逢十,你初次进宫是大事,自然值得开一宴。”


    佟梓芙眼睛一酸,回到所有人都关心自己的家里,在宫里受的委屈好像一下子都冒出来。


    原也没什么的,可有人疼了,就是想哭。


    但她还是嘴硬道:“算什么大事,我能应付得来。”


    “家里还不由你做主。”霍姚君话说得凶,手上动作倒是诚实,揉揉佟梓芙的脑袋:“快趁这会儿先去换身松快衣裳。”


    佟梓芙正不爱自己那一头钗环,小跑着往自己的汀兰院去了,卸了这层皮,才慢悠悠往花厅去。


    “阿芙可算回来了!快坐快坐!”霍老夫人笑着招手,让丫鬟给她添了把椅子在身边。


    席间,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从东宫的陈设问到太子的言行,连她喝了几口茶都要问一句。


    佟梓芙觉得心里暖暖的,可还是不想多事,捧着茶盏,只拣着能说的答,说到见太子时,便垂下眼睫,轻描淡写一句:“殿下说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我,便隔着屏风说了几句话,没真见着面。”


    她没提旁的,总觉得,太子殿下都说是“秘密”了,自己还是不要宣扬的好。


    -


    散了宴,佟梓芙正要回自己的小院,霍庭漪凑上来,黏着她:“芙姐姐,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佟梓芙自然点头应了,不过还是有些讶异:“你这冤家十岁以后就再不肯同我睡了,今日怎么转了性?”


    霍庭漪促狭一笑:“怕你入宫回来不自在,做噩梦,同你聊聊呗。”


    “怎么会做噩梦?”佟梓芙不知道阿庭为什么会这样说,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宫里又没有会吃人的鬼。”


    霍庭漪嘟囔道:“那可说不准……谁知道呢!”


    二人说说笑笑的,一路回了汀兰院。


    夜里,丫鬟们铺好床,挂好纱帐,又端来热水给两人净了手脸,便退了出去。


    帐子被夜风轻轻掀动,霍庭漪缩在被子里,脑袋凑到佟梓芙跟前,叽叽喳喳说她今日跟荣嘉去逛了西街的首饰铺,看见一支嵌珍珠的步摇多好看。


    这魔星缠了佟梓芙一夜,什么也没缠出来,终于倦了,说起了旁的。


    佟梓芙一只耳朵听着,心里其实仍想着太子的话,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趁霍庭漪说累了,忍不住轻声问:“阿庭,要是有个人婚前不想见到郎君的真容,却愿意隔着帘子说话、书信往来,你说这是什么心思啊?”


    “噗嗤”笑出声,霍庭漪摇头:“这还不简单?定是想把见郎君真容的机会留到新婚夜呗!你想啊,到时候掀盖头那刻,灯烛底下一看,又新鲜又惊喜,多有意思!要是提前见了,往后想起掀盖头,不就没那股子盼头了?”


    庭漪说着,忽然狐疑似的看了佟梓芙一眼:“姐姐该不会是在说自己吧?”


    佟梓芙早就想好了应付话:“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朋友之前跟我说的话罢了,我怎么可能如此扭捏?。”


    霍庭漪不疑有他,一则佟梓芙实在是交友遍天下,二则她这芙姐姐也确实不是这样的性格,往枕头上一靠,语气里带着点半真半假的叹惜:“说真的,要真这样,我还有点羡慕——不像我,跟文远从小一起长大,他那张脸我看了十几年,从圆乎乎的小团子看到如今清瘦的模样,早就看厌啦,哪还有这种机会。”


    佟梓芙正捻着帐子上垂下来的流苏,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多好?他脾气秉性你都摸得透,往后过日子少了多少磨合的麻烦。”


    霍庭漪却半点不娇羞,反而梗着脖子反驳:“哼!他呀,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只有一点好——对我千依百顺。我要吃东街的糖糕,他能顶着大太阳跑过去买;我闹脾气说不跟他说话,他能蹲在我院子门口喂一下午猫,就等我消气。”


    说到这儿,她话锋忽然一转,凑到佟梓芙身边,声音软了些,带着点心疼:“可姐姐你不一样啊。我听荣嘉说,太子殿下向来不苟言笑,好像……好像为人也不太坦荡。往后你嫁过去,要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这话听得佟梓芙暗暗有些奇怪。


    今日一见,太子说话和风细雨,行事也还称得上霁月清风,怎么在荣嘉口中,竟是另一番模样?


    可这话她没说出口,尚且不明秉性,如何能妄加评议?


    只是伸手拍了拍霍庭漪的手背,轻声道:“哪有那么严重?太子殿下看着是个明事理的人,再说,我也不是会随便受委屈的性子。”


    霍庭漪扁扁嘴,好像还要继续说下去,佟梓芙摇摇头,正色道:“太子殿下岂是你我能编排的?”


    这话却不知怎的惹恼了霍庭漪,她跳起来,急得在床上跺脚:“你怎么跟大姐姐一个样!你……”


    佟梓芙却没细思她这句话,满心心疼自己的架子床,忙一把把霍庭漪扯着坐下,笑骂道:“你是猴子转的吗?上蹿下跳的,这床可是去年大舅母命人为我新打的,要是让你蹦坏了,我可怎么交代!”


    霍庭漪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佟梓芙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用被子把人包起来,佟梓芙给了阿庭一个后脑勺:“睡觉睡觉!”


    -


    接下来一旬,日子过得慢悠悠的——白日里要么在汀兰院的廊下喂喂新买来的两只芦花鸡,要么拎着食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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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池塘逗鸭子,傍晚就歪在窗边翻话本。


    如果不是每日需得抽出两个时辰来学学女红,当真同从前无异。


    这天午后,她正蹲在鸡窝旁撒谷子,就见管家匆匆来报:“佟娘子,太子殿下身边的吴监公来了,还带了两样东西,说是给您解闷的。”


    佟梓芙愣了愣,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只觉得有些新奇。


    往日自己的手帕交若是有什么新鲜物,往往是径直过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托人给自己送东西来。


    换了身衣裳到正厅,就见吴谨捧着个木匣,旁边还放着个装着水的陶盆。他躬身行礼,笑着说:“见过佟娘子,殿下担心您镇日在府里闷得慌,特意让臣送些东西来。这匣子里是一枝刚折的白梅,这陶盆里是条活鲤鱼,您要是喜欢,养着玩也好。”


    佟梓芙谢过吴谨,看着那枝白梅开得清雅,鲤鱼在盆里摆着尾巴,只当真是太子怕她无聊送来的,甜甜一笑,亲自把装了银角子的锦囊递给吴谨,当即让瑞雪、丰年两个丫鬟把木匣、陶盆送回汀兰院,白梅插瓶,鲤鱼仔细养着。


    只是,说句实在的,佟梓芙好农,院子里从来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哪怕是太子殿下赏的,也没什么新奇,转眼间便忘了,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再想起来还是几日后,一大早,丰年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娘子!不好了!那鲤鱼……那鲤鱼死了!”


    瑞雪正给佟梓芙梳着头,闻言手一顿,也跟着变了脸色。


    丰年嗫嚅着,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会不会是我们换水换得勤了?或是喂的食不对?这要是殿下送的东西,死了可怎么好……”


    两个丫鬟急得快掉眼泪,佟梓芙却忽然皱起眉,脑子里闪过个念头——送条鱼解闷,太子怎会偏巧选了这么条娇气的?


    福至心灵,再想起送东西那日吴谨噙笑,又想到太子殿下一看便知是个风雅人,“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八个字施施然浮上心头。


    不会吧?


    佟梓芙定了定神,先摸摸两个丫鬟的脑袋,对丰年说:“先别哭,把鱼捞出来,再拿把小刀来,我亲自看看。”


    瑞雪和丰年都愣了,却不敢多问,连忙照做。


    不一会儿,鱼就大剌剌躺在了桌上。


    佟梓芙接过小刀,指尖捏着鱼身,顺着腹部轻轻划开——没划多深,就触到了硬邦邦的东西。她动作轻了些,一点点把鱼腹剖开,果然,里面藏着一包油纸。


    失笑不已,竟还真是这样,偏偏太子和吴谨都是那促狭的,说什么解闷儿,偏来误导自己,亏得丰年把这鱼祖宗似的供了这好几日。


    两个丫鬟早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主子小心翼翼拆开油纸,从里面取出一片丝帛。


    帛书开篇说这是太子之前写的游记,字迹比先前隔着屏风听他说话时的温和更添几分利落:


    “……去岁冬赴并州,曾登悬瓮山,雪落松枝时,竟见山僧扫雪煮茶,茶烟混着雪气,是京中寻不到的清冽;又尝过西街那家酸浆面,油泼辣子香得能勾人魂,店主说那辣子是用并州特有的羊角椒晒的,别处种不出……”


    一行行看下去,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并州风物,直到看到末尾那两个小小的“未完”,佟梓芙忽然怔住了。


    眼眶莫名一热,鼻尖也泛了酸——她离并州已有半年,原以为忙着筹备婚事,早把思乡的念头压下去了,可太子这几行字,倒像一把小钩子,轻轻一勾,就把她对并州的念想全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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