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林茉的侧脸完全被打歪了过去，白皙的脸庞上赫然显现出鲜红的巴掌印。
“天海！”宋雅兰都没来得及扶住拐杖，半撑起桌沿勉强站住，“你怎么能打人呢？！那可是你的亲女儿啊！”
林天海虽自知理亏，可说教的那副语气愈发得理直气壮：“你不懂事，那我这个做爸爸的今天就好好教育教育你。”
男人面色赤红，竖着食指对着林茉喊道：“我告诉你，我们家离了孟家还真就转不了了！孟家在泾北是什么地位，你到现在还没有个清晰的认知么？！这段时间公司效益下滑，爸爸撑得有多辛苦，你不知道么？”
“我们林氏本来就是孟氏的下游供应链公司，林氏全体员工上下可以说是靠着孟家养活的。”林天海越说越激动，仿若手握着真理，“爸爸压力这么大，也没有短你吃穿吧，只不过是要求你在学校里和孟小姐把关系处处好，这对你来说很难么？”
那一巴掌打得林茉右脸此刻是火辣辣的痛，可再多的伤痛都比不上她心里的委屈无助，小姑娘眼神决绝，即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也强行逼自己不让眼泪落下。
“很难！”她扬起下巴，半咬住苍白的唇瓣，“你也根本不懂我在学校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说完，她捂住耳朵，一点都不想听这个爸爸说了些什么，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餐厅。
林茉快速回到二楼的卧室，把睡衣换下，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套上就下了楼。
一楼的楼梯拐角处，宋雅兰靠着扶手，愁绪似阴云密布：“茉茉，你爸爸他也是一时冲动，你不要难过了，奶奶等会就教训他，让他和你道歉。”
“奶奶，我……”面对着最爱的亲人的善意关怀，林茉心中的委屈差点就要绷不住宣泄而出，可她明白不应该让奶奶担心的。
“我没事了……”林茉努力让她颤抖的声线平稳，吸了下鼻子转口说道，“奶奶，我就是心情有点不好，想出去转转。我过一会就回来的。”
宋雅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吧，让司机送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
林茉不知怎么的，在司机问她去哪儿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报出了福乐巷三个字。
下车后，林茉站在熟悉的巷子口靠在墙角掏出了手机，准备给苏柏熠发消息时，才想起来今天是礼拜三，现在这个时间他还在上课。
无奈，她只好收起手机放回了衣服兜里。
工作日的下午两点，福乐巷口并不是很热闹，只有几个老人聚集在巷子口前的空地上。老头们围成一圈在下象棋，而其余的老太太拉着板凳在一起话家常。
城东这片郊区在整个泾北的边缘地带，正如苏柏熠所说是一块被城市发展所遗忘的角落，周围配套设施欠缺，离城市核心cbd商业圈也距离甚远，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收入仅够维持温饱的普通底层人。
唯一优点就是胜在房租低廉，可及时如此住在这里的打工仔，也需要花费比常人多出两三倍的时间在通勤路上。
这里距离帝景就算坐公交加倒地铁，也要将近三个半小时。
林茉心中算着时间，学校要求九点钟到校，那苏柏熠岂不是每天五点半就要出发了……
那他得天不亮就起床了吧，林茉顿时觉得自己的那点小情绪，对比书中男主每天的日常生活来说，可谓是不值一提了。
她没意识到由于停驻愣在原地的时间过长，加上送她来的那辆轿车价值不菲，已经引起了这群老头老太太们的注意。
“喂，小姑娘。”
林茉闻声转了过来，一个坐在塑料矮凳上的老太太对着她招手，她往前走了两步。
“你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吧，瞧你面生得很。”
还没等林茉应声，旁边的另一个老太太搭腔道：“秀芬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咯！奔驰的车标你都不认识了，人家是坐奔驰来的，咋可能住在我们这种穷地方哦！”
在这群认知有限的老年人眼里，只要是奔驰车标的就是好车贵车。
“我是来找同学的。”扔下一句话，林茉就急匆匆地向巷子深处走去。
无关其他，她实在不擅长和不认识的长辈社交，她的性格相对内向，和同龄人交往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精力了。
走在巷子里没多久，林茉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林茉，你怎么又来了。”宋肖然一手提着一沓压扁包扎好的废纸箱，戏谑道，“不过今天你可撞不碎我的啤酒瓶了。”
见是熟人，林茉卸下了防备心，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天的事真是抱歉，那些空酒瓶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嗨，你是阿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宋肖然的朋友。”少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笑得潇洒，“我哪会和你计较这些。”
林茉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同自己开玩笑，刚刚在家里还忧愁不散的心情，顿时缓解了不少，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今天也没上学么？”
“请假了。”宋肖然将手中的废纸壳放在了地上，回道，“虽然吧我身上的那些伤没啥要紧的，但昨天可能把我老爹吓坏了，非要我乖乖请假在家养上三天再说。”
林茉联想到了那个爸爸对她的态度，心中不由得失落几分，她真心实意地感慨着：“你爸爸很关心你。”
宋肖然走近了几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哪有。”林茉不自然地偏过头，试图遮住被打过的右脸。
可宋肖然的好奇心一旦上来，谁也拦不住，他很快绕到了她的另一边，盯住她不放：“你的脸怎么了？肿得老高了。”
“在家不小心摔了。”
“说谎，这明明像是被打的嘛！”宋肖然又靠近了几分，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蛋，“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昨天那个叫孟乐荧的女生给欺负了？”
少年的语气急切，仿佛只要林茉应一声，下一秒他就要搓着拳头替她出气去。
林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脸，摇了摇头：“没有，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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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倒宁愿是孟乐荧打的，因为比起亲人的伤害，她觉得后者更羞于启齿。
见宋肖然逼得那么近依旧不依不挠的样子，她往后退缩，脑袋也压得更低了，不得不说出了事实：“是我爸爸打的。”
“你爸没事打你干嘛？你那么乖的。”
不知不觉间，少年和她之间的距离几剩无余，林茉感到空气都变得格外稀薄，难以呼吸，她羞得使出了全部力气对着他的胸膛推远，“管你什么事呀！！你真的好烦！”
宋肖然捂着胸口，佯装痛得要死的表情：“喂，我是关心你好吧，不识好人心！还有，我胸口有伤哎！真的好痛！”
林茉上过一次当，这回她不会再被骗了，她躲在墙角瓮声瓮气：“你是骗我的，我才不会上当呢！”
见她没有轻信，宋肖然也不装了，摊手无奈道：“真没意思，都怪阿熠那家伙老是揭穿我。”
林茉不搭腔，愣了几秒后往前就要走，胳膊却被他一把拽住。
“去哪儿啊？”
“随便逛逛。”林茉嗫喏着出声。
宋肖然拽住她胳膊都手没有松开，一点不罢休地盘问：“这儿你也不熟啊，有啥好逛的？”
他挑了挑眉，尾音拉长：“来找阿熠的？”
林茉另一侧没有受伤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地打断：“苏柏熠他今天在学校上课好不好，我怎么会来这找他。”
“噢，也是。”宋肖然松开了手，胳膊环在胸前作思考状，“那你这个大小姐没事来贫民区视察么？”
林茉疑惑地歪着头反驳：“我哪里是大小姐了？”
“好吧好吧算我嘴贱。”宋肖然撇了撇嘴，“我啥都不说啥都不问了好吧，咱们去阿熠打工的那个咖啡馆等他吧。”
“现在？可是现在才下午两点哎。”林茉掏出手机指着屏幕时间，再三确认。
“走吧，现在过去刚好，我们这郊区去哪儿都不方便远的很。”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
不一会儿，宋肖然一拍脑门暗骂道：“我去，我都忘了这些废纸壳还没卖完。你在这儿等等我哈，我马上把这些送到收废品的大爷那就回来。”
少年重新拎起这两摞纸壳，跑着就往巷口那奔去。
明明之前看样子他被翟晏揍得也不轻，林茉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还瞧见了他胳膊上的好几处淤青，可是宋肖然轻松的样子倒真像个没事人一样。
林茉半靠在墙壁上，无聊地开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今天她出来得匆忙，穿了条直筒牛仔裤，趿拉着鞋柜里的一双黑色帆布鞋就出来了。
小幅度摇摆不定的腿来回踢着稀碎的石子，微风扬起细小的尘土溅落在了她的鞋帮侧面。
林茉回忆起来，她伏在苏柏熠背上的时候，看到他脚上的那双帆布鞋貌似已经穿很久了，黑色鞋面的边缘布料像是经过反复多次的洗刷，已然趋近灰白色。
她倏然站定，眸光有些动摇。
也许可以送一双新鞋给他，林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