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楚染被他吹得手心泛起一阵痒意，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她下意识缩回手，也没再闹，转身就往石台上的红棺走去。
在她混沌的意识里，那口棺材哪是什么殓尸的器物，分明是张铺着软垫的床，此刻正诱着她躺上去歇歇。
她走到棺材边，随手就把外套脱了扔在地上，外套落在散落的箭头上，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她却浑然不觉，伸手就要掀开棺盖往里躺。
“别动！”
张起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几乎是瞬间欺身上前，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那棺材不知被动过什么手脚，此刻躺上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汪楚染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撞在他胸口，不满地抬头瞪他：“干嘛呀？我想睡觉……”
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困意，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
张起灵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在她后颈的穴位上轻轻一捏。
“唔……”汪楚染只觉后颈一麻，眼前的光影瞬间模糊，身体一软，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他怀里。
张起灵稳稳托住她，将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仔细地披回她身上，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胳膊。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腕内侧那道浅蓝色火焰印记上。
又想起那次的荒唐，他的眼神暗了暗。
怀里的人还挂着泪痕，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沾着泪珠，小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苍白，没了平时的清冷，也没了刚才的疯闹，只剩下全然的脆弱。
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走向墓室角落相对干净的地方，小心地将她放下，让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至少能借力坐稳。
他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竟想抬手替她拭去。
但那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克制地放下。
转身，他重新走向石台上的红棺。
刚才汪楚染闹得厉害，他没来得及细查，此刻静下心来，手指在棺底的纹路里细细摸索。
没过多久，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棺身微微一沉，底部竟缓缓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边缘还残留着撬动的痕迹，显然之前也有人从这里走了。
张起灵俯身看了眼洞口下的深度，不算太深。
他回身走到汪楚染身边，再次将她打横抱起，用外套裹紧了些，确保她不会被磕碰，然后抱着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了洞口。
下落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掠过耳边，下一秒，双脚便稳稳落在了洞底的地面上。
张起灵抱着汪楚染刚在洞底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机关复位的“咔哒”声。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脚步顿了半秒，他侧过脸，果然看见黑眼镜拍了拍身上的灰，正弯腰喘气。
“哑巴张，你太不够义气了。”
黑眼镜摘了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语气里带着点抱怨，
“把我扔在后面对付那些粽子，差点没跟上……唉，这是？”
他直起身，刚要再说什么，目光猛地撞进张起灵怀里，顿时惊得眼镜都忘了戴回去，几步就凑了上来：“这是谁啊？”
汪楚染还没醒，脸埋在张起灵颈窝处，只露出半截泛红的耳根，黑眼镜看不清样貌，可光是“张起灵抱着个女孩子”这事儿，就足够让他惊掉下巴——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哑巴张抱人，还是个姑娘。
黑眼镜好奇心顿时被勾到顶点，伸手就想去搬汪楚染的脸：“让我瞅瞅……”
张起灵侧身一躲，恰好避开他的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抱着人径直往前走。
“哎哎，看看嘛，别这么小气。”
黑眼镜不死心，快步追上来，跟在他身侧探头探脑，“看穿着也是下斗的，哪家的？你新捡的？”
他一边猜，一边打量汪楚染身上的冲锋衣和登山靴，明显是行内人的装备，就是不知道是哪伙的，竟能让哑巴张亲自抱着走。
…………
汪楚染是被一阵刺目的阳光晃醒的，刚睁开眼，就见一张戴着黑眼镜的脸凑得极近，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她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一拳——
“哎呀妈呀，吓死瞎子了！”
黑眼镜反应极快，身子一歪就躲开了，拍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语气里满是夸张的后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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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楚染捂着后脖子坐起身，脖颈处还隐隐作痛，她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一棵大树下，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空气里都是草木的清香。
“出来了？”
她愣了愣，随即长长松了口气，原来已经离开那阴森的古墓了。
至于幻觉里的哭闹、控诉，还有咬自己手的事，此刻都像被抹去的梦，只剩一点模糊的影子，记不真切了。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另一棵树下的张起灵，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而眼前这个戴着黑眼镜的男人……汪楚染皱起眉，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想起什么，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是你？”
这不就是之前在巷子口拦住她，还说些不着调的话的那个男人吗？
黑眼镜一听，立刻笑了冲她扬了扬眉：“美女好记性！你看咱俩多有缘，这都能再遇上，缘分啊！”
他说着，又贼兮兮地瞄了一眼张起灵，凑近两步，“这回总该给个电话了吧？改天我请你喝咖啡，就当……谢谢你上次没把我打出鼻血？”
汪楚染没理他的调侃，只是看向张起灵，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张起灵看着她清醒过来，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才开口道：“你中幻觉了。”
除此之外，再无多言。
他刻意略过了墓里那些混乱的片段，尤其是那句“你技术太菜”，像根细小的刺扎在脑子里，他只想快点把它忘了。
汪楚染摸了摸后脖子，那里还有些酸胀，想来是中幻觉时被他制住留下的痕迹，便默认这是后遗症，没再多问，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谢谢。”
这冷静的语气，和墓里那个又哭又闹、甚至扯着他脸骂人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仿佛那番失态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梦。
黑瞎子在一旁看得有趣，刚想再说点什么逗逗她，汪楚染却已经转身走到了另一边，从背包里摸出卫星电话，指尖在按键上按了几下，显然是在给阿宁打电话。
他撇了撇嘴，转头冲张起灵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问：“就这？”
张起灵没理他，只是望着汪楚染的背影，眼神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