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楚染对着卫星电话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语气尽量平稳：“阿宁，墓里不太顺，遇到具女尸，老周和小李没跟我在一起……我后来跟他们走散了，被几个淘金的人顺手带出了墓。”
她刻意模糊了张起灵的存在，连“救”字都换成了“带出来”，仿佛那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电话那头的阿宁沉默了片刻，声音听不出情绪：“知道了。你没受伤吧？要是伤着了就先回杭州，剩下的事不用管。”
最后那句“不用管”，显然是默认了老周和小李的结局，在这行里，失散往往就意味着生死两隔。
汪楚染应了声“好”，挂断电话，把卫星电话塞回包里。
她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张起灵和黑眼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对张起灵说：“你们……是要下山吧？我对这儿不熟，能不能带我一段？”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客气，像是在跟不太熟的人求助。
张起灵看着她脸上那点客气里藏着的疏离，又想起她刚才打电话时对自己的刻意隐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没应声。
他心里确实有点不爽——前一刻还在他怀里又哭又闹地控诉，清醒了就翻脸不认人，连提都不愿提他半分。
汪楚染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心里当即翻了个白眼，暗道“不带拉倒”。
她最不缺的就是傲气，转身就走，心里憋着股劲：自己找路就自己找路，我就不信这破山能困死我！
“哎，美女！”黑瞎子在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扬声喊道，“他不带你我带啊！我熟！”
汪楚染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说完头也不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噔噔噔地往山下走。
心里却早把张起灵骂了千百遍：张起灵你个没良心的！再怎么说……再怎么说也有过那么一回，就算没有百日恩，捎个路都不肯？呸！谁跟他有恩了！我呸！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刚要皱眉，身后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就走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不说话，却稳稳地跟着。
黑瞎子慢悠悠地缀在后面，看着前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嘴角噙着笑，眼神意味深长——啧，这俩人，有戏。
汪楚染没理身后跟着的两人，兀自站在原地，抬眼望了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山雾缭绕，看不真切。
她拿出手机，点开卫星地图，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试图在交错的等高线里找到下山的路，自始至终没再朝张起灵那边瞥一眼。
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活像只被惹**了又不肯示弱的小兽，明明心里憋着气，却偏要装作毫不在乎，硬撑着不肯先低头。
张起灵看着她对着地图皱着眉的侧脸，眼底那点不爽不知怎么就淡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步伐笃定，显然对下山的路了如指掌。
汪楚染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在卫星地图上顿了顿，最终还是默默收起了手机，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跟他较劲归较劲，总不能真在山里打转。
黑瞎子见状，立刻凑到汪楚染身边，笑嘻嘻地搭话：“美女，刚才光顾着看热闹，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汪楚染。”她随口应了句，目光却不自觉地跟着前面张起灵的背影。
“汪楚染，好名字。”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得寸进尺地问，“那留个电话呗？以后在杭州也好联系。”
前面的张起灵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汪楚染扭头瞥了黑瞎子一眼，语气淡淡的：“下次吧，要是有缘在杭州能遇见再说。”
“那还不简单？”黑瞎子眼睛一亮，“你告诉我你住哪儿，我直接去找你，这不就有缘了？”
汪楚染被他逗笑了，挑眉道：“不是说有缘自会遇见吗？急什么。”
她才不上当，这人看着就没个正经，留了地址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黑瞎子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紧跟着汪楚染的脚步，时不时找些话茬跟她聊几句。
汪楚染这才对他渐渐改观——看着吊儿郎当不像好东西，说话虽带几分轻浮，眼底却透着股坦荡，倒也不算坏。
直到听见黑瞎子说“以后有活介绍自己，价钱好商量”，汪楚染才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打量他。
黑瞎子见状，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语气戏谑：“怎么？看我长得帅呀？”
汪楚染没理会他的调侃，当真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是挺帅的。”
说完，转身继续往下走，步伐没丝毫停顿。
黑瞎子在原地愣了愣，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带着点得意又觉得好笑：“可不是嘛，我也觉得。
他快步追上去，凑到汪楚染身边，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带着点诱哄：“哎，那不如你现在给我留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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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有活一起挣钱，我技术好，靠谱！”
他刚才早把汪楚染身上的装备看了个遍——冲锋衣是定制款，登山靴是国外专业牌子，连背包侧袋里露出来的**鞘都透着精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要么是消息灵通的行家，要么是不缺钱的主，跟这种人搭伙，总比跟那些野路子强，他可正缺钱呢。
汪楚染听出他话里的盘算，挑眉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停：“杭州见。”
还是那句话，不远不近，既没答应也没完全拒绝。
黑瞎子“啧”了一声，知道再缠下去也没用，索性耸耸肩：“行，杭州见就杭州见，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心里却暗忖：等下了山，想找个在杭州的人，还不容易？
张起灵原本平稳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滞，听到黑瞎子那句“我技术好”时，脸色“唰”地沉了下去，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不自在的心事。
脑海里莫名闪过汪楚染在墓里红着眼骂他“技术又菜又垃圾”的样子，那点被刻意压下去的憋屈瞬间又冒了上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指节泛白，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前面的山路明明还算平缓，他却走得像是带着股无形的火气。
黑瞎子正琢磨着下山怎么查汪楚染的底细，没留意到张起灵的异样。
只有汪楚染瞥到他紧绷的侧脸，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这人又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
山道蜿蜒，三人走走停停，中途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歇脚，各自拿出干粮补充体力。
汪楚染吃得认真，几口咽下手里的面包，又灌了半瓶水，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响。
山下的房屋已经清晰可见，红瓦白墙在绿树间若隐若现。
她看了一眼，没再等张起灵和黑瞎子，心里想着“既然能看到路，就不用再麻烦他们了”。
心情轻快地加快脚步，径直朝山下走去。
黑瞎子正捧着一盒青椒炒饭吃得香，见她自顾自下山，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冲张起灵打趣。
“啧啧，哑巴张，这姑娘走了，你还不追？”
张起灵刚喝了口水，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却落在汪楚染那抹越走越远的背影上。
她走得很轻快，像只终于挣脱束缚的鸟，丝毫没回头的意思。
他捏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瓶身被按出一道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