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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放妻书

作者:逢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狂霖破瓦啪嚓一声,令盛琰回神。


    小宫女引来太后一行人,郦娘子转醒,与落在后头的盛泠一视,挤眉弄眼互问怎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楼嫣许窥了一眼那二人,尚不知她们计划为何,不过钻个空子足够了。她面上泪扑簌簌地落,狠了心猛一拔簪,手高高扬起,佯心痛道,“夫君,你好狠的心!”


    盛琰双眼瞪得浑圆,银簪滴血染红双眼,他连连摆手后退,“是她自己刺的,与我无关!”可楼嫣许血淋淋的,在场谁会信他?


    太后双眉倒竖一言不发,抬抬手传来太医看诊。一番包扎后,盛琰略略察觉楼嫣许意图,心下不安,意欲带她离开,不料她滚下床爬到太后脚边。


    “太后!求太后为妾做主!”她伤口痛得厉害,一拉扯血滋滋外冒,可她必须抓住眼下时机,指证道,“今日寿宴,诚化侯世子先私会娇娘后狠心杀妻,求太后还妾一个公道!”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盛琰捏她脖子往后拖,余光却见一明黄身影,圣人驾到,他略略停顿,松了手。


    趁他退怯,楼嫣许跪向孝康帝,泪眼蒙蒙中烛火跃动,“妾乃诚化侯世子盛琰之妻楼氏,求圣人做主!世子曾将妾强摁入水险些活活淹死,今太后寿宴更是狂妄明杀,妾实在活不下去了……”


    徐从璟伴君身侧,她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玄墨玉眼,见他蹙眉半只脚踏出,生恐坏了筹谋,倏一挺直脖子,声音如巨石重重掷下,“妾要状告诚化侯世子盛琰蓄意杀人!”


    妻告夫蓄意杀人,闻所未闻!


    急雨噼噼啪啪打在方砖上,话落之际人人神色各异、屏气凝息,各揣着小九九窥圣人面色。


    若能扳诚化侯府一城,有人是乐见其成的。


    橘红的烛光映照,盛琰面上泛起一阵青色,冷喝道,“毒妇!你疯了!”


    楼嫣许宛若听不见他怒骂,狂风携雨潮丝丝入骨,她抖得如筛糠,咬牙强撑着瞧向孝康帝。那明黄宽袖一甩,从她脸上刮过去,冷厉的声音砸在她头上,“此乃诚化侯府家事,自有主母主持公道。”


    果然如此,凡夫殴妻未致死的,皆为家事,甚或所谓荒唐的夫妻情/趣,再大的冤屈也由主母料理。可若让曾氏主持公道,她还有活路吗?


    清泪不争气地滑出眼角,她胡乱撇去,死死盯着藏在人后的翁尚书。


    她素知若要银子先问金子的道理,人不愿以金相赠尚愿施以较次的银子打发,今亦如此。她敢状告盛琰,本就不是冲着要他下狱去的,所图唯和离二字。


    但这二字却不能宣之于她口,遂想到翁尚书。


    翁清源原是瞧不上盛琰的,可他空有才能无背景,这么些年屡未左迁,终朝权贵折了腰。他于苏州贪污案中保下盛琰,足以说明他意。


    他欲嫁女,必先令盛琰后院空空。如此,要瞒住无后一事,盛琰再娶不得不择翁楚楚。


    今楼嫣许递了梯子,翁清源是个聪明人,就该顺着往上爬,二人同演一出好戏。


    可翁清源没动。


    大好机会,何故迟疑不前?楼嫣许吸入一口冷气,心中麻麻地痒。


    女子讨放妻书难于登天,此计她已赌上所有,若一朝事败,恐要被囚于侯府后院蹉跎折磨。百十目光沉沉压在身上,她瘫在地直不起身,通身寒凉。


    她在等,等翁清源站不住脚。


    徐从璟眸中阴霾遍布,强压下拥她起身的心思,暗退一步,发力把身前的大理寺卿岳宗推了出去。


    岳宗一踉跄,还没来得及往后瞧,孝康帝的眼神已扫过来。他今早才被君斥,正犹豫之际突遭黑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圣人,恕臣愚见,前有刘郎杀妻案中判杀者斩刑,今世子杀妻人人目睹,若不能一视同仁,恐有大乱。”


    笼鸟池鱼的焦虑顷刻间消散,楼嫣许狼狈的面庞染上一抹喜色。早闻大理寺卿刚正不阿、直言不讳,本不敢奢求他一言,今泪眼盈盈,感激不尽。


    判刘郎斩刑,是岳宗发起、圣人点头的,昨儿方告于百姓,今儿弄不好打了自己的脸,实在不好看。可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大乱更甚。


    楼嫣许深谙其中道理,可有人辩驳,此事便有回旋余地。


    良久,孝康帝坐下,淡问,“依岳卿之见,该当何如?”


    岳宗一身正气,人影幢幢之下回声震耳,“勋爵犯法,与庶民同。”


    孝康帝脸色霎时难看,岳宗有绝世之才然不知官场迂回险恶,实在令人头痛。


    却因其敢谏敢言,本举棋不定的翁清源生恐失了靠山,遂速站出身。


    “圣人……”


    孝康帝抬目望去,语气略略生硬,“翁卿有何看法?”


    “禀圣人,今皇陵正起,恰是用人之时,若因此降罪于世子,恐误国之大计。”翁清源状似不经意瞥向楼嫣许,终于与她同心合力,“依臣之见,不如令二人和离,免了楼氏性命之忧,倒也不寒民心。”


    楼嫣许心脏噗噗两下跃起又落,垂首掩住面上喜色,嗡嗡人声戛然而止,她头脑只有两个字冲撞着,和离!和离!


    “不可!”盛琰眉心收拢,急喝上前。往日他心心念念娶翁楚楚,可今时不同,翁清源是在逼他,是要趁火打劫!


    “和离……”孝康帝淡淡瞧上一眼,即令盛琰止步。楼嫣许恨不得不顾一切言明其利,可孝康帝是何等精明人物,若感知她企图,未必能让她如愿。


    焦急之间,又闻岳宗开口,“据臣所知,先皇曾提出‘义绝’二字,意为夫妻双方或亲属间严重冲突时官府可强制解除婚姻,若圣人能延圣意,甚或将此纳入大晋律,亦可开其先河。”


    此言可谓说到孝康帝心坎上了。开先河者载史重墨,历朝哪个皇帝,不想做流芳百世之君?


    他动摇了。


    盛琰察觉,挺身往前一番说法。


    “圣人三思,先皇此举曾一度引民愤,今边境不稳,若内政生事,恐造成内忧外患之局。”


    “臣知罪,日后定与妻和和美美,求圣人给臣一个机会。”


    有理有情,楼嫣许暗叫不好,瞅着时机跪行至孝康帝前声泪俱下,“妾不告了,妾和离,求圣人开恩,放妾一条生路……”如此,在圣人眼中,和离当是那较次的“银子”了。


    这般撒泼叫人笑话,盛琰腔中火烧开,欲掐她脖子拉回来,可方抬手她骤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任谁瞧了不想他是惯犯?


    骤一阵疾风,楼嫣许衣袂翻飞,她缩着抖着更是狼狈,徐从璟眸中悄然闪过一丝疼惜,自人群中前拥。


    “圣人,容臣提醒一句,此事还需快些斟酌,若至子夜,可就是五月十一了。”


    这日颇有深意,徐从璟也是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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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翻阅史载才得知。时隔已久,在场除孝康帝与太后,恐怕只有些许老官明了了。


    孝康帝登基之初,为稳边境安宁,其长姐嘉玉公主自请和亲,后被丈夫活活打死,五月十一成了孝康帝一生的痛。


    公主忌日,是容不得任何人扰了安宁的。


    孝康帝本已些许动摇,今再想起嘉玉公主,即刻命人取笔墨来写下放妻书,“诚化侯世子盛琰意欲杀妻,今勒令写下放妻书,使其妻恢复自由之身。”


    “圣人!臣已知错,求圣人给臣一个机会!”


    见孝康帝已下决断,盛琰再顾不得旁人看笑话,当即跪地磕头以求圣恩,可圣意已决,无奈任由中官抓着他手摁下红指印。


    放妻书明晃晃摊在楼嫣许眼前,她撑着地爬坐起身,头脑嗡一声恍恍惚惚。她费尽心思谋求此物,今近在眼前,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和离了。


    她终于……自由了!


    浑身痛极,心却畅快。


    她咬着唇默泣,与徐从璟遥遥相望,绽然一笑。


    后徐从璟被圣人留下,她捂着伤口辗转回到侯府时,青蕊已被盛衿赶了出来,好些随身之物被赤赤丢在门前,引得三两百姓围观。


    “拿着你的垃圾滚!”


    盛衿很是恼怒,她只不过是闹了肚疼未赴寿宴,转眼母亲被抬回,兄长被迫和离,只恨不能撕了楼嫣许。


    她快步上前欲抽一巴掌,被楼嫣许抬手接住,一手甩开。


    盛衿惊愕,回过神时人已走远,只好恨恨盯着那单薄的背影。


    行至巷子口,云陆闪身,吓了楼嫣许一激灵。


    “楼娘子,郎君让我来接您。”


    徐从璟将她安排在靖恭坊的一处宅中,只差郎中为她愈伤,几日抽不开身前来。


    是日,楼嫣许摆上两小坛酒在院中独饮。月色明朗,她笑意不止,不自觉已空了一坛。


    正欲开另一坛,忽觉发间摇动,抬眸一看,原来是郎君弯腰,折花相赠。


    “美吗?”楼嫣许笑盈盈撑着脸,眼中难得氤氲着醉意。


    徐从璟逗她,“花美。”


    她本给他倒了碗酒,闻此言闷头喝下一滴也不给了,徐从璟笑意溶溶,含情整理她额前散发,声音哑哑哄她,“却美不如你。”


    “月色海棠、清茶美酒,又怎敌你一颦一笑迷人。”


    他惯不是个乖嘴蜜舌的,乍一听,楼嫣许耳根子竟红了,“你从何处学的甜言蜜语。”


    “你若喜欢,我日日说与你听,若不喜欢,听多了也就喜欢了。”


    这是什么话?好生霸道。


    她不语,只笑着,越笑越开怀。笑着笑着,潮热的泪夺眶而出。


    “我和离了。”她呜呜哭着,边哭边笑,“子琤阿兄,我和离了!”


    徐从璟知她心中五味杂陈,痛痛快快哭了,往日的痛也就慢慢好了。


    他掌心拍着她肩背,至哭声止,四目相对。往日情愫涌上心头,眼神直勾勾的,反倒是徐从璟先怯了,咳嗽两声撇开眼。


    “夜深寒凉,该回房了。”


    她嗯一声,张开双臂,深瞳迸溅出夺目光亮,缠缠绵绵地撒娇,“你抱我回房。”


    徐从璟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千言万语压在嘴边。


    抬头望屋内烛火摇曳,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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