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决闭上眼,敛去了眼底迸发出的那抹恨意。片刻后,他朝年祺伸手,“我来吧。”
“少主,您哪做过这些事儿啊,交给我就好了。”年祺摆摆手,准备去拧水盆里的汗巾。
“我来!”易长决拍在年祺肩上,表情生硬又严肃。
年祺犹豫着站起来,把手上的汗巾递给易长决。
易长决从未照顾过病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揽下这活儿。只觉得好像让自己这样忙起来,长在心口的种子就不会被悔恨浇灌长大,堵在胸口,不能一口一口正常呼吸。
换她脚踝上汗巾的时候,发现她曾经在路上受过的伤,已经掉了痂的伤口留着一道浅粉色的疤。
他动作顿了顿。
“这样换太慢了。”阮久青不知不觉已经进来了,她接过易长决手里的汗巾,麻利地过了遍冷水,换下她额头和小腿的汗巾。
“她现在如何了……”易长决欲言又止。
“你若不放心,就在这跟我一起守着吧。抱歉,刚刚我太失仪了。”阮久青脸上的泪痕已经干透了,许是刚刚整理过,面上已全然看不出方才的混乱狼狈模样。
“是我疏忽。”易长决脸上的歉意诚恳,“日后不会了。”
阮久青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去换她额头和小腿上的汗巾。
相识几年,易长决也是头回见阮久青如此失态。毕竟她也是手上历经过无数生死的大夫,妙手仁心声名在外,处事也稳重果决。
听到第二道鸡鸣时,阮久青脱力般伏在床边,嘴角终于勾起平时的温婉笑意:“她烧退了。”
到未时,赵蛮姜终于醒过来,看到床边的阮久青,握着她的手思虑着什么似的,正愣愣出神。赵蛮姜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
“你终于醒了。“阮久青察觉到她的动静,很快回过神来,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说,“要喝水吗?”
她想叫声阮姐姐,感觉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易长决起身倒了杯温水,转身准备递给他,赵蛮姜才注意到他也在房里,眼神本能地的闪了闪。
易长决看着她,把手里的水递给阮久青,心里堵着的那颗种子膨胀得愈发明显,似乎已经生出了芽,藤蔓一般开始在四肢百骸乱窜。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易长决说罢,便大步踏出了房间。
“阮姐姐,我是不是差点就死了。”赵蛮姜躺在床榻上,虚弱地问。
阮久青眼里染了雾,声音有些哽住。她抱住她“傻孩子,不会死的,不会让你死的。”
她似清明又似不清明地问:“你说,他什么时候会送我走啊。”
她不想死在这里,阮久青会哭,她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她的贪念终究是生了根。
“不会,不会送走。”阮久青讷讷地答,不算底气十足。
经过这场大病,阮久青提出让赵蛮姜搬到她的南侧院,说是方便照料,但被易长决拒绝了。
易长决也不让她带着赵蛮姜出外诊,最多留她在医坊跟着学医,阮久青在闲暇之余,跑东南三院也跑的更勤了些。
易长决也没提过要送走赵蛮姜,平日不再有意避着她。只是赵蛮姜觉得他好像总是在忙,偶尔照面一次,也是行色匆匆。
夏日渐盛,暑气渐浓。
盛夏的午后,周遭蝉鸣吵吵嚷嚷,阮久青翻弄好晒在院子里的药材,坐在门槛上纳凉。赵蛮姜在屋内小憩,手偶尔挠一下在脸上的飞虫,鼻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阮久青拿了蒲扇,坐在边上给她打扇,困倦袭来,手上的蒲扇一下下越打越慢。
不多时,屋外传来细碎又急促的脚步声。
“久青久青,我们回来了!“来人语气里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阮久青醒了瞌睡,直起身,迎了出去“卫旻,你们终于回来啦!这一去好多时日了。”
“本来出去接阿决的,遇到了变故,顺道查了些事情,所以耽搁了好久。”卫旻三两下跨进了屋内,看到躺椅上的赵蛮姜“哟,这就是救了阿决的小娃娃吧,我们听说了。”
“平安回来就好,可有受伤?”阮久青一边给他们倒茶水一边问道。
赵蛮姜被说话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入眼是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一个靛蓝色劲装,拿着一把赭色的配剑;一个月白色衣服,拿着一把折扇,呼啦啦地扇动着,面容倒是生得都很出挑。
“伤倒没伤着,就是吓着了,来阮大神医这里讨点安神的灵药。“说着,卫旻把折扇一收,一口气喝了茶,一脸调笑地看着阮久青。
“什么大神医,慢点喝,你这可不像是需要安神的样子,“阮久青见赵蛮姜醒了,给她也倒了杯水,温和地说,“这是秋叶棠的大公子,卫旻,那位是二公子卫风。”
“本来是需要安神的,阮神医你不就是最好的安神药嘛,这见了你,不就安神了吗?你说是嘛,小娃娃。”卫旻一脸戏谑。
“少爷,持重些!“拿剑的劲装男子皱眉道。
“好啦好啦,别再寻我开心啦,我知道你们过来找阿决的,他应该在屋里的。“阮久青笑着说。
“啧,就你最没趣,“说着举着折扇作势要去敲卫风。还不忘转身给赵蛮姜示意:“小娃娃,哥哥我下回来看你!”
赵蛮姜一脸懵懵的,带着午睡刚醒来的混沌,迷茫地望着阮久青。
“他们之前出去办事了,刚回来还忙着呢,以后有很多机会见面相处。卫风是养子,也算是卫旻半个护卫,所以一直喊少爷。“阮久青坐在她身侧,捋了捋她睡乱的发髻。“别看他们这幅样子,平日里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和你一样好的人吗?”赵蛮姜眨了眨眼睛。
阮久青温和地笑起来——
“嗯,和我一样好的人。”
——
两人径直一路小跑到易长决屋里。
“小易少主,数月不见,可曾想我啊!”卫旻手上的折扇打的飞快。“这天儿,可真热!”
卫风紧步跟上,无奈地在门口叩了叩,进门弯腰拱手行礼道“打搅了,易少主。”
“回来了!”易长决搁下手里的书卷起了身,“年祺,去倒茶。”
“别忙活了,刚去久青那边讨过茶了,她那儿的茶可比你的香!”卫旻收了折扇,随身坐在一个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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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去了好些日子了,我后面不是跟城叔说让你们别查了么?”易长决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是不查了,但总得脱身脱干净吧!这事儿这么大,一点尾巴都不能留。”卫旻一脸无奈。
“你还东走西逛了不少日子。”卫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要你多嘴!我那都是策略!”卫旻拿折扇敲了下卫风的手臂,收敛了笑意,慢慢开口。“阿决,听说你不打算告知那边这小娃娃的存在了?”
“嗯。”易长决冷淡地应声。
“也是,且不说这还不算有十分确认,但哪怕有三分的可能,其他几国肯定也都虎视眈眈。哎,咱大庄也不算太平,盈和家那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易长决喝了口茶,继续嗯了一声。
卫旻把折扇在手心轻拍了一下,“那……你就这么把她留在这儿了?留到什么时候去啊?”
“该到什么时候去,就到什么时候去!”易长决咽了一口茶水。
“哎,你说,当年大邺国一分为三,他们三兄妹各占一地,陵南公主才能有机会统治一个茕国。如若当初镜国九王爷不造反,那个镜国公主,是不是就能顺利继位统治镜国,成为世上第一个称王称帝的女人了……”
易长决眉目一凝:“这种话,不要乱说了,无端的假设不要做。”
卫旻不以为意,“这不就是我们几个关起门来才说说嘛!”
卫风倒是听进去了:“少爷,要谨言慎行。”
“好好好,不说这个,”卫旻正了正色,“哦对,焱国的那个七皇子得了位,当真是小看他了,我们在焱国的暗桩被拔掉了好几个,他很有点本事啊!”
“嗯,这个人不好对付。”易长决放下了杯子。“还有别的吗?”
卫旻看着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也不东拉西扯了,“这次主要是查了一下那个小娃娃的身世行迹。”
易长决看向他,表示出兴趣。
“赵蛮姜这个名字出现在莲花街应当就五六年吧,从哪过去的就不得而知了,是一个姓叶的老婆婆养着,几个月前,那个叶婆婆去世了。叶婆婆是莲花街的老人了,有说赵蛮姜是她捡来的,有说是亲孙子找上来。
哦对,她一直扮作男孩,暂时莲花街还没人知道她是女孩子。不过,她走的那天发生了一件事,有个叫疯狗的混混死了。
不确定她逃跑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这小姑娘可有点了不得。”
“嗯,知道了。”易长决靠在椅背上,情绪晦暗不明,“卫旻,我过几天要离开秋叶棠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你和卫风多照看着点。”
“去干啥?”卫旻随口问。
“处理点事情。”易长决没有回答的意思,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城叔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们,必定挂念,你们去看看他吧。”
卫旻见他赶人赶得这么明显,气急败坏道:“你这人!”
送走了卫旻和卫风,易长决坐在几案边的太师椅上,闭着眼,长而直的眼睫微微颤动。
他一指点着眉心,一手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良久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